赏誉第八
世之干将
陈仲举尝叹曰：“若周子居者①，真治国者器②。譬诸宝剑，则世之干将③。”
【译文】
陈仲举曾经赞叹说：“像周乘这样的人，的确是治国之才。就拿宝剑来打比方吧，他就是当代的‘干将’啊！”
【注释】
① 周子居：周乘，字子居，东汉汝南安城（今河南平舆一带）人。周乘为人“天资聪朗，高峙岳立”，曾任泰山太守，他为官不畏强暴。② 治国者器：治理国家的人才。③ 干将：古代宝剑名。（按：传说吴王阖闾命吴地匠人干将铸剑，后来铸成两剑，雄剑叫“干将”，雌剑叫“莫邪”。）
劲松下风
世目李元礼①：“谡（sù）谡如劲松下风②。”
【译文】
世人评论李膺说：“像挺拔的松树下呼啸而过的疾风。”
【注释】
① 目：品评，指以某一方式指出人或物的独特之处。② 谡谡：拟疾风之声。劲松：挺拔的松树。
云中白鹤
公孙度目邴（bǐng）原①：“所谓云中白鹤，非燕雀之网所能罗也②。”
【译文】
公孙度评论邴原说：“他就是人们说的在层云中翱翔的白鹤，不是用一般捕捉燕雀的罗网所能捕到的。”
【注释】
① 公孙度：字升济，辽东襄平（今辽宁辽阳）人，东汉末辽东地区割据军阀。初平元年（公元190年），经同乡徐荣推荐，被董卓任命为辽东太守。邴原：三国时魏国人，避乱辽东，受到公孙度礼遇。② 罗：动词，捕捉。
裴目四士
裴令公目夏侯太初：“肃肃如入廊庙中，不修敬而人自敬①。”一曰：“如入宗庙②，琅琅但见礼乐器③。见钟士季，如观武库④，但睹矛戟（jǐ）⑤。见傅兰硕（shuò）⑥，江廧（qiáng）靡（mǐ）所不有⑦。见山巨源，如登山临下⑧，幽然深远。”
【译文】
中书令裴楷评论夏侯玄说：“好像进入朝廷一样态度恭恭敬敬，虽无心加强敬意，却自然会肃然起敬。”另一种说法是：“好像进入宗庙之中，只看见礼器和乐器琳琅满目。”又评论说：“看见钟会，好像参观武器库，矛戟刀枪森然陈列。看见傅嘏，好像一片汪洋，浩浩荡荡无所不有。看见山涛，好像登上山顶往下看，幽深得很。”
【注释】
① 肃肃如入廊庙中，不修敬而人自敬：就好像进入朝廷中，未使人致敬意，而自然能够肃然起敬。肃肃，恭敬貌。廊庙，殿下屋和太庙，后多以指代朝廷。② 宗庙：天子或诸侯祭祀祖先的专用房屋。③ 琅琅：形容玉的光彩。礼乐器：指礼器和乐器。④ 武库：存放武器的库房。⑤ 矛戟：兵器。矛，冷兵器时代常用进攻性武器，长柄，有刃，用以刺敌。戟，古代兵器之一种，实际上是戈和矛的合成体。⑥ 傅兰硕：“硕”当为“石”字之误。傅嘏，字兰石。⑦ 江廧：《晋书·裴楷传》作“汪翔”（翔、廧，音近借用），即汪洋，意为广大、浩大。靡：无，没有。⑧ 临下：向下看。
璞玉浑金
王戎目山巨源：“如璞（pú）玉浑金①，人皆钦（qīn）其宝②，莫知名其器③。”
【译文】
王戎评论山涛说：“他就像是璞玉浑金，人人都看重它是宝物，可是没有谁知道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注释】
① 璞玉浑金：未经雕琢的玉和未经提炼的金，比喻本质真纯质朴。② 钦：钦慕，艳羡。③ 名：命名。
清真寡欲
山公举阮咸为吏部郎①，目曰：“清真寡欲②，万物不能移也③。”
【译文】
山涛推荐阮咸做吏部郎，并评论道：“（阮咸之为人）纯洁真挚，私欲很少，任何事物也不能改变他的志向。”
【注释】
① 阮咸：字仲容，陈留尉氏（今河南开封）人，魏晋时期名士、文学家，“竹林七贤”之一。为阮籍之侄，并称“大小阮”。阮咸仕途不顺，然精通音律，善弹琵琶，“阮咸”亦因之命名。② 清真：纯洁真挚。寡欲：欲望很少。③ 移：改变，这里指改变志向。
大厦栋梁
庾子嵩目和峤：“森森如千丈松①，虽磊砢有节目②，施之大厦（shà）③，有栋梁之用。”
【译文】
庾敳评论和峤说：“好像高耸入云的千丈青松，虽然圪节累累，可是用它来盖高楼大厦，还是可以用作栋梁之材。”
【注释】
① 森森：高耸直立貌。② 磊砢：指植物多节，亦喻人有奇特的才能。节目：指树木分出树杈的地方，即圪节。③ 施之大厦：指用来盖（建筑）高楼。施，实行、用上。厦，大屋子。
瑶林琼树
王戎曰：“太尉神姿高彻①，如瑶林琼树②，自然是风尘外物③。”
【译文】
王戎说：“太尉王衍的风度仪态高雅清澈，好像晶莹的玉树，自然是尘世之外的人物。”
【注释】
① 神姿：风神，风姿。高彻：高雅清澈。② 瑶林琼树：瑶、琼都是美玉，泛指精美之物。③ 风尘外物：尘世之外的人物。风尘，尘世、世俗。
披云见天
卫伯玉为尚书令①，见乐广与中朝名士谈议②，奇之曰③：“自昔诸人没（mò）已来④，常恐微言将绝⑤。今乃复闻斯言于君矣！”命子弟造之曰⑥：“此人，人之水镜也⑦，见之若披云雾睹青天⑧。”
【译文】
卫瓘任尚书令时，看见乐广和西晋的名士清谈，认为他不寻常，说道：“自从当年那批名士们逝世到现在，我常常害怕清谈快要绝迹，今天竟然在您这里又听到清谈了！”便叫自己的子侄去拜访乐广，并说：“这个人是人们的镜子，看到他就像拨开云雾看见青天一样。”
【注释】
① 卫伯玉：卫瓘，字伯玉，河东安邑（今山西夏县北）人，为曹魏尚书卫觊之子。曹魏后期至西晋初年重臣、书法家。② 乐广：字彦辅，南阳淯阳（今河南南阳）人，因曾任尚书令，人称“乐令”。③ 奇之：认为……不同寻常。④ 诸人：指何晏、邓飏等清谈家。没：指去世。已来：以来。⑤ 微言：微小的言论，此处特指清谈。绝：灭绝，绝迹。⑥ 造：造访，拜访。⑦ 水镜：古人初多临水为镜，比喻明察秋毫，对道理能了解得很清楚。⑧ 披：拨开。
弟兄互赞
王平子目太尉①：“阿兄形似道②，而神锋太俊③。”太尉答曰：“诚不如卿落落穆穆④。”
【译文】
王澄评论太尉王衍说：“哥哥你外貌好像很正直，可是锋芒太露了。”王衍回答说：“确实比不上你那样豁达大度，仪表温和。”
【注释】
① 王平子：王澄，字平子，为王衍之弟，善于品评人物。② 道：正直。③ 神锋：气度，锋芒。俊：突出，显露。④ 诚：确实，实在。落落穆穆：形容豁达大度、容止温和。
七贤之子
林下诸贤①，各有俊才子：藉子浑，器量弘旷②；康子绍，清远雅正③；涛子简，疏通高素④；咸子瞻，虚夷有远志⑤，瞻弟孚，爽朗多所遗⑥；秀子纯、悌（tì），并令淑有清流⑦；戎子万子，有大成之风⑧，苗而不秀⑨；唯伶子无闻。凡此诸子，唯瞻为冠，绍、简亦见重当世。
【译文】
“竹林七贤”各有才能出众的儿子：阮籍的儿子阮浑，气量宽宏；嵇康的儿子嵇绍，志向高远，本性正直；山涛的儿子山简，通达而且高洁纯真；阮咸的儿子阮瞻，谦虚平易，志向远大，阮瞻的弟弟阮孚，为人爽朗，不受政务牵累；向秀的儿子向纯、向悌，都很善良文雅，不肯同流合污；王戎的儿子王万，有集大成的风度，可惜早夭；只有刘伶的儿子默默无闻。在所有这些人里面，唯有阮瞻可堪居于首位，嵇绍和山简在当时也很受尊重。
【注释】
① 林下诸贤：魏时阮籍、嵇康、山涛、阮咸、向秀、王戎、刘伶七人，常常在竹林下聚会，饮酒抒怀，世称“竹林七贤”。② 弘旷：指为人之气象宏大宽广。③ 清远雅正：指为人之心性高洁，志向远大，本性端雅正直。④ 疏通高素：指为人之性情疏朗通达，情操高洁纯真。素，朴素纯真。⑤ 虚夷：指为人之性格谦虚平易。⑥ 多所遗：指政务多所忽略。（按：《晋书·阮孚传》载，阮孚“终日酣纵”，“蓬发饮酒，不以王务婴心”。）⑦ 令淑：善良文雅。清流：比喻德行高洁。⑧ 大成：指学问大有成就。⑨ 苗而不秀：庄稼生长却不抽穗开花。（按：“苗而不秀”语出《论语·子罕》，古人多以为是孔子痛惜颜回早死。王戎的儿子王万有美名，十九岁早夭，故亦以“苗而不秀”比之。）
城西公府
庾子躬有废疾①，甚知名。家在城西，号曰“城西公府②”。
【译文】
庾琼有残疾，可是很有名望。他的住宅在城西，当时号称“城西公府”。
【注释】
① 庾子躬：庾琼，字子躬。废疾：残废、残疾。② 城西公府：公府，本指“三公”的府第。庾琼曾任太尉（“三公”之一）的属官，故其宅亦可称“公府”。
语如悬河
王太尉云：“郭子玄语议，如悬河写水①，注而不竭②。”
【译文】
太尉王衍说：“郭象的言论好像瀑布倾泻下来，滔滔不绝。”
【注释】
① 悬河：悬挂的河流，指瀑布。写：通“泻”，倾泻。（按：“悬河写水”形容能言善辩，滔滔不绝。）② 注：向下倒，流下。竭：绝，完，尽。
壁立千仞
王公目太尉：“岩岩清峙（zhì）①，壁立千仞②。”
【译文】
王导评论太尉王衍说：“陡峭而肃静地耸立在那里，像千丈石壁一样屹立着。”
【注释】
① 岩岩：形容山势高峻。清峙：清静地耸立。② 仞：长度单位，七尺或八尺为一仞。
陆机兄弟
蔡司徒在洛，见陆机兄弟住参佐廨中①，三间瓦屋，士龙住东头，士衡住西头。士龙为人，文弱可爱。士衡长七尺余②，声作钟声，言多忼（kāng）慨③。
【译文】
司徒蔡谟在洛阳的时候，看见陆机、陆云兄弟住在僚属办公处里，有三间瓦屋，陆云住在东头，陆机住在西头。陆云文雅纤弱得让人怜爱；陆机身高七尺多，声音像洪钟般响亮，说话总是慷慨激昂。
【注释】
① 参佐：参僚，部佐。廨：官署。② 七尺：指成年人应有的身高。（按：古代一尺只有现代六七寸长。）③ 忼慨：犹“慷慨”。
王澄绝倒
王平子迈世有俊才①，少所推服②。每闻卫玠言，辄叹息绝倒③。
【译文】
王澄有超迈世俗的卓越才华，很少有他推重佩服的人。可每当他听到卫玠说话，总不免赞叹、倾倒。
【注释】
① 迈世：超越世俗。迈，超迈。② 少：很少。推服：推重，佩服。③ 辄：就，总是。绝倒：倾倒，钦佩。
风气日上
王平子与人书，称其儿：“风气日上①，足散人怀②。”
【译文】
王澄给人写信，称赞自己的儿子说：“他的风采和气量一天比一天长进，足以让人心怀舒畅。”
【注释】
① 风气：风采气量。（按：称赞子弟，以此抬高他们的身价，是晋代风气。）日上：一天比一天强。② 散人怀：让人心怀舒畅。
嶷如断山
世目周侯：嶷（yí）如断山①。
【译文】
世人评论武城侯周
说：“他就像悬崖绝壁一样陡峭。”
【注释】
① 嶷：山高特立貌。断山：指悬崖峭壁。形容为人清高正直。（按：据《晋书·周
传》载，人们都不敢随意轻慢周
。）
皮里阳秋
桓茂伦云①：“褚季野皮里阳秋②。”谓其裁中也③。
【译文】
桓彝说：“褚裒是皮里春秋。”指的是他心中有裁决。
【注释】
① 桓茂伦：桓彝，字茂伦。② 褚季野：褚裒，字季野。皮里阳秋：指腹内有《春秋》笔法，即表面上不做评论，内心却有褒贬。（按：原作“皮里春秋”，因避太后郑阿春讳，改“春”为“阳”。）③ 裁中：裁于中，指内心有裁决。
拔萃国举
庾公云：“逸少国举①。”故庾倪（ní）为碑文云②：“拔萃（cuì）国举③。”
【译文】
庾亮说：“王羲之是全国所推崇的人。”所以庾倪给王羲之写碑文时就写道：“拔萃国举。”
【注释】
① 国举：受到全国上下推崇的人。② 庾倪：庾倩（一名倪），是庾冰第五子，颍川鄢陵（今河南许昌）人，有才器，曾任太宰长史，为桓温所忌。为碑文：撰写碑文，指题写墓志铭。③ 拔萃：出类拔萃，指超过常人。
共推安石
王右军语刘尹：“故当共推安石①。”刘尹曰：“若安石东山志立②，当与天下共推之③。”
【译文】
王羲之对刘惔说：“我们当然要一起推崇谢安。”刘惔说：“如果谢安志在隐居，我们应该和天下人一起推崇他。”
【注释】
① 推：推崇，推重。② 东山志立：指志在隐居。东山在会稽，谢安曾隐居于此。东山志，指隐居的心愿。立，确立。③ 当与天下共推之：谢安曾寓居会稽，官府多次征召，也不肯出任官职，只想在东山隐居，畅游山水。可他名望很大，众人一致希望他出仕。他一直到四十多岁时，才答应桓温的邀请，出任司马。
王敦可儿
桓温行经王敦墓边过，望之云：“可儿①！可儿！”
【译文】
桓温出行经过王敦的坟墓边，望着（王敦的墓）说：“可意人儿！可意人儿！”
【注释】
① 可儿：等于“可人”，可意的、可爱的。（按：所谓“可儿”，多指才德方面而言。）
逸少清贵
殷中军道王右军云：“逸少清贵人①，吾于之甚至②，一时无所后③。”
【译文】
殷浩评论王羲之说：“王羲之是个清高尊贵的人，我对他（喜欢）到了极点，一时没有能比得上他的人。”
【注释】
① 清贵：清高尊贵。② 于之甚至：对于他到了顶点，意为喜欢他到了极致。③ 无所后：没有后来人，指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通而有节
刘尹每称王长史云：“性至通①，而自然有节②。”
【译文】
刘惔常常称许王濛说：“他为人本性最是通达，且能够自然而有节制。”
【注释】
① 通：通达，通透。② 有节：有所节制。
王赞四士
王右军道谢万石“在林泽中①，为自遒（qiú）上②”。叹林公“器朗神俊③”。道祖士少“风领毛骨④，恐没（mò）世不复见如此人⑤”。道刘真长“标云柯而不扶疏⑥”。
【译文】
王羲之评论谢万说：“他身处山林湖泽之中，自然会刚劲超群。”赞叹支遁说：“他的胸襟开朗，精神俊逸。”评论祖约说：“他的风度比容貌更动人，恐怕我一辈子不会再见到这样的人了。”评论刘惔说：“他就像高耸入云的大树，枝叶却并不繁茂。”
【注释】
① 林泽：指山林湖泽，多为隐居之所。② 为自：自为，自然会。遒：刚劲有力。上：超迈，拔群。③ 器朗：胸襟开阔。神俊：精神俊逸。④ 风：风度。领：超过。毛骨：毛发与骨骼，指人的骨相容貌。⑤ 没世：终生。⑥ 标：“高标”，指高树、高枝。云柯：高耸入云的树枝。扶疏：枝叶茂盛貌。
胸无宿物
简文目庾赤玉①：“省（xǐng）率治除②。”谢仁祖云③：“庾赤玉胸中无宿物④。”
【译文】
简文帝评论庾统说：“他为人明察直率，修养很好，能够洁身自好。”谢尚说：“庾统心里不存芥蒂。”
【注释】
① 庾赤玉：庾统，字长仁，小字赤玉，为庾亮次弟庾怿之子。少有令名，辟为司空、太尉，皆不就。后调补会稽王司马，出为建威将军、寻阳太守，年二十九而卒，时人称其才器，甚痛惜之。② 省：清省，指明察秋毫。率：性格直率。治：修养很好。除：洁身自好，无不良嗜好。③ 谢仁祖：谢尚，字仁祖。④ 宿物：积物，旧物。胸中无宿物，犹“心无芥蒂”。
真率少许
简文道王怀祖：“才既不长，于荣利又不淡①；直以真率少许②，便足对人多多许③。”
【译文】
简文帝评论王述说：“他的才能既不突出，对名利又很热心；可是只凭着他那一点真诚直率，就足以抵得上别人很多很多东西。”
【注释】
① 才既不长，于荣利又不淡：据《晋书·王述传》载，王述年轻时性沉静，人以为痴。后任宛陵县令时，颇受赠遗，因收受贿赂为州司所弹劾。② 直以：只凭着。真率：真诚直率。少许：一点儿。③ 足对：足以抵得上。对，对当、相等。多多许：很多很多。
把臂入林
谢公道豫章①：“若遇七贤，必自把臂入林②。”
【译文】
谢安评论谢鲲说：“他如果遇到‘竹林七贤’，一定会手拉手地进入竹林。”
【注释】
① 豫章：谢鲲，字幼舆，曾任豫章太守。其为人喜好道学，不修边幅，行为举止放荡不羁。② 把臂：手拉着手，表示亲密。
清鉴贵要
殷中军道右军：“清鉴贵要①。”
【译文】
殷浩评论王羲之说：“他为人清高，有精辟的见解，且难能可贵的是谈论时能抓住要点。”
【注释】
① 清鉴：清高，有鉴识。贵要：可贵的是能够“扼要”。
刘尹知人
王长史云：“刘尹知我，胜我自知①。”
【译文】
王濛说：“刘惔对我的了解，胜过我对自己的了解。”
【注释】
① 刘尹知我，胜我自知：据《晋书·王濛传》载，王濛和刘惔很友好，“惔常称濛性至通，而自然有节”，王濛遂以为知己。
刘尹简文
许玄度言：“《琴赋》所谓‘非至精者①，不能与之析理②’，刘尹其人；‘非渊静者③，不能与之闲止④’，简文其人。”
【译文】
许询说：“《琴赋》里说的‘不是最精通的人，不能同他一起辨析事理’，刘惔就是这样的人；‘不是沉静的人，不能同他一起安闲地居处’，简文帝就是这样的人。”
【注释】
① 《琴赋》：相传为嵇康所作。至精者：最精通的人。② 之：原文指琴，这里指人。析理：辨析事理。（按：刘惔精通道学，善谈玄理，受到当时名流敬重。）③ 渊静者：深沉静默的人。④ 闲止：安闲地居处，指相安无事。（按：据《晋书》载，简文帝“清虚寡欲，尤善玄言”。）
可与同游
谢太傅称王修龄曰①：“司州可与林泽游②。”
【译文】
谢安称赞王胡之说：“王胡之这个人，可以和他一起纵情于山水之间。”
【注释】
① 王修龄：王胡之，字修龄。② 司州：王胡之，曾任司州刺史。林泽游：游于林泽（之间），指在山野林泉间畅游。
欲倾家酿
刘尹云：“见何次道饮酒①，使人欲倾家酿（niàng）②。”
【译文】
刘惔说：“看见何充喝酒，就想把家里珍藏的酒都拿来给他喝。”
【注释】
① 见何次道饮酒：据《晋书·何充传》载，何充（字次道）能饮酒，注云“言其能温克也”。（按：“温克”意为蕴藉自持，能胜外物，指喝醉酒后情绪温和，能控制自己的言行。克，意为“胜”，同样用法如《尚书·洪范》“沉潜刚克，高明柔克”，大意是对于柔弱的人要用强硬的办法去制服他，对于刚强的人要用软化的办法去制服他。）这里意为刘惔欣赏何充的酒德酒品，知道他虽然酒量很大，但喝醉后不会乱发酒疯。② 欲倾家酿：想把家里珍藏的酒都拿来给他喝。倾，倾其所有。家酿，家藏美酒。
尔能不言
刘尹道江道群①：“不能言而能不言②。”
【译文】
刘惔评论江灌说：“他虽不擅长言辞，却善于不发言。”
【注释】
① 道：称道，评价。江道群：江灌，字道群，陈留圉（今河南开封杞县）人。② 不能言：指不擅长言谈。能不言：指能以不言（胜人）。
萧索寡会
子敬与子猷书，道：“兄伯萧索寡会①，遇酒则酣（hān）畅忘反②，乃自可矜③。”
【译文】
王献之给哥哥王徽之的信上说：“兄长你为人淡泊，不随流俗，每次看到酒，便尽兴痛饮，流连忘返，这确是值得骄傲的。”
【注释】
① 兄伯：兄长。（按：古人兄弟排行曰“伯、仲、叔、季”，犹今之“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萧索：为人淡漠、淡泊。寡会：寡合，指本性很少能与流俗相合。② 酣畅：尽兴痛饮，酩酊大醉。反：通“返”。③ 可矜：值得骄傲的。矜，骄傲。
不觉为烦
王恭有清辞简旨①，能叙说②，而读书少，颇有重出③。有人道孝伯常有新意，不觉为烦④。
【译文】
王恭的谈论言辞清新，意思简明，他善于畅谈，可是因为读书少，所以说话时总有前后重复的地方。有人说王恭言谈中常有新意，不会使人感到烦闷。
【注释】
① 清辞：言辞清新。简旨：意旨简洁。② 能叙说：善于谈论。③ 颇有重出：这里指说话时总是前后重复，“车轱辘话”太多，缺少逻辑层次。（按：古人把书本中同一内容前后重复出现的情况叫作“重出”。）④ 不觉为烦：（听他说话的人）不会感觉烦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