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改变 5
小海知道这件事情纯属一个意外,一个天大的意外,一个意想不到的意外,一个比圣母知道自己肚子里突然间有了一个孩子还要意外的意外,总而言之,它就是一个所有人都幻想不出来的意外。一个意外。
我没打算把事情说出来是因为我不希望这件事情都造成我们友谊中的芥蒂,成为我们友谊破裂的原因。一个吊牌的医生在街上看见垂死病人,也定会用尽全力去营救,我便是那个医生,而命运却是那该死的规矩。
我想,命运应该看我隐瞒得辛苦且委屈,所以找来一个人来将事情挑明。
放学后,我和小海两人来到学校顶楼的音乐厅,那音乐厅不大不小,可以容纳百来人,台上有一部黑色三角琴和电子琴,几位学生在上面做好准备的功夫,待会儿有音乐比赛的初赛,我们是特地来给闫巧打气的。
闫巧天生有副好嗓音,唱起歌来像是黄鹂鸟,好不悦耳。
那群男孩子早早便上来了,也不知道何时,这个团体便渐渐只剩下我和小海两个人,仅剩下咱俩在一起,其余人都不约而同地凑在一起,我们主动过去找他们,他们也是敷衍几句便不再理会我们,我们觉得尴尬,尝试了几次便也放弃了,后来便也习惯了。
我们这个团队名存实亡,只剩下一个空壳,但空壳的存在也代表我们的友谊也在,不过是没有那么深厚罢了。
但人生计较这么多也没什么用,想开点,起码我们还有对方。想到这里,我们也算是想开了。
那日,我们两个本想和那群男孩子坐在一起,但看他们那一排坐满了,我们便另择良木,坐在他们前方的椅子上,却见不知出于何原因,成北华坐在了我们前方的一排,那一排不过只有他一人,他坐在那里,愣了愣,不知是怎么想的,那句话很随口地说起来了:“我现在终于能体会闫巧被人孤立的感觉。”随后便站起身来,移位置我们后方。
“他在说什么?”小海看着我,质问道。那一双眼睛愤然至极,红了双眼,脸上无光,黑着一张鹅蛋脸,我觉得她下一面便要站起身,揪着成北华道领口破口质问,我心道糟糕,哄着她走到了一间无人的教室。
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夕阳的光辉透过窗户洒在桌子上,窗花的黑色倒影拉得很长,伴随着金黄色的光芒,越过桌子到达地面,外面的天空一片鹅黄。
小海猛地抬脚踢向桌子,桌子如经历地震般猛烈地左右摇摆,七歪八倒地停在原地。
“为什么那些男孩子会这样说?”小海含泪和我委屈道,但仍旧火冒三丈,愤愤不平,也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那些男孩子才会这样子对我们?”
我什么都没说,默默点了点头。
“那些男孩子也是这么认为的。”那日话筒中,闫巧道:“成北华也是这么觉得的,他也觉得你们故意孤立我。”
“所以你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了他们?还和他们讨论?”我强忍怒意,道。只觉得心中有一团火在烧,腾腾的烟气仿佛飘出我的脑子,往那九重的天升去。
她解释道:“有什么办法?”情绪像是鞭炮般被我这一句话点着,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还带着嘲讽的语气道:“你们的确是这样的做的?”
我听不懂当中的因为所以,听不出来当中的因果关系;听不懂当中的委屈,更是听不懂她的愤怒。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做数学题一样,不,正确来说是我在做物理题一样,完完全全看不懂题目的要求,完完全全不懂当中的原理。在物理面前我就是一单纯傻子,仰头看着它的难度越来越高,但我还是处于初生婴儿的状态。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可笑和有趣。
可笑的是她,有趣的是我。
可笑的是她自己活在自己的世界上不愿意看清楚朦胧中的真相,有趣的是我居然还想挽留这几乎快要崩塌的友情。
但,为何要挽留?我不知道,可能我吃错药了吧。
“所以她出卖我们?”小海讽刺一笑,道:“我还以为她真的是什么善良的天使,没想到她居然在背地里出卖我们?还是她希望透过这种方法引起哪些男孩的注意?所以她当我们是什么?踏脚石还是古代的低等马夫?”
“我真他妈是被人卖了还帮她数钱。”小海目露凶光,咬牙道。但泪水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不过用手一抹,看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让我明瞭这事情是彻底没有转机了。
“她还说了什么?”
很大部分都是在讲她有多委屈,有一小部分却是在讲另一件事情,我听完以后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有何反应。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你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讲我和阿言的事情?”
闫巧喜欢阿言的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我们却喜欢拿这件事情作梗,不过是好玩,开一个玩笑而已,毕竟闫巧也喜欢拿这些事情开我玩笑,她总喜欢说我喜欢那个那个老师,又或者说我喜欢那个那个同学,当然这些事情都不过是无稽之谈。高中了,我也很忙,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做,要复习,要上课之余还要上补习课,而且还要写作业等等,忙得焦头烂额,那有这么多时间去喜欢别人?
况且,就算我真的会分身术,我想我也不会去喜欢年纪都可以当我父亲的老师或者是只会啊吧啊吧的同学,我的眼光也是蛮好的,好吗?
“但你也整天这样子说我,为什么只有你可以说我,但你却不让我这样开你玩笑?”我仿佛被云雾笼罩,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因为那些事情都是假的呀,我现在根本不喜欢阿言。”
这话说得,看来我在她眼中就是一花心大萝卜,没事就喜欢一下这个男孩子,有事就喜欢一下这个男老师,她就不怕我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还是她以为我会日本的分身术?她动漫看多了吧?哦哦哦哦,我知道了,她一定是觉得我的智商超凡,所以我可以一次性面对这么多情人且不让他们知道对方的存在,如果这真的是事实,那为什么我物理的分数还是这么不堪入目?
一定是我自身的问题,绝对不会是她的问题。
她再加以补充,道:“而且你不介意这件事情,可我介意呀!”
我听说过一句话,唤作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但我没想过这州官居然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百姓居然连蜡烛都不能点,这是不是有点欺人太甚?
我知道每一个人都有一个他人不可横跨的底线,但也不代表你可以随便地践踏他人的身体。
你希望别人尊重你,那首先你便要尊重别人,明明自己玩不起一开始便不要开展这个游戏去开他人的玩笑,不然别人便会认定你也是一个可以被开玩笑的人。人生所有的事情便如同一个双人抛球游戏,有来有往,不可能只有单方面的输出。
礼尚往来,你开我玩笑,为何偏偏我开不得你的?
真是奇了个怪,有趣得很!
“她从前也喜欢开我和阿言的玩笑,凭什么我们不能开她玩笑?”小海冷冷地道:“难不成她是某一个地方的公主还是首领神圣得不可让凡人污蔑?”她又道:“若她真的开不得玩笑,那一开始便不要说别人,她的逻辑真真有问题!”
“朋友不是两肋插刀的吗?她在我们背后和那些男孩子讨论我们怎么欺负她,可真真是背地里捅我一刀。”
我干笑道:“你这还好,她背后捅我一刀,明面上又刺我一刀。你这还好,她是背后说完我坏话后直接指着我鼻子责备我。”
小海此刻的情绪已经平复,双眼微肿却没有方才的润,红着鼻头,道:“那为什么她不和我说,却只和你说?”
我无奈耸肩,道:“应该是她不敢惹你生气吧。”
我承认我知道我每说一句话也是在火上浇油,这火只会越烧越旺,但,我无事为何要为她解释?为什么要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当一个圣母去浇灭这一场森林大火?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有什么理由去做这件事情?
我本是想自己默默一人像从前一样承受一切便当事情过去了,毕竟被人说了几句身上也不会少了几块肉,虽然心里有些难受,但忍忍,咬咬牙便过去了。我一直为自己洗脑,这事情很快便会翻篇过去,不必太在意。但奈何,越是这么想,我的心便越是难受,像是无数的蚂蚁在啃噬我的心,我怒火中烧,却无地发泄,知道我看见小海的反应,我才认识到,这才是一个正常人去承受的东西。
我是人不是神,没有大方宽阔的心,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和脾气,为何我要处处忍让?既然这段友谊给我带来的不是轻松与快乐,我为何要苦苦维持这伦敦的大桥?
*
“原来你是在这一刻方才认识到什么是正常人的想法?”小海假装痛心道,她愁眉苦脸,双手捂着心脏,带哭腔道:“我还以为你那时候便是一个正常人,没想到......”她抹去眼下不存在的泪水:“你真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我也假装安慰她道:“小事,小事,看开便好。”随后,惭愧地捂脸:“别说了,我现在也很崩溃,我想我为什么这么善良?”
“你这个不叫善良。”小海崩溃地道。
“那叫什么?”
“叫蠢!”
*
那件事情便如同书签夹在一本书里,无论你怎么翻你还是会注意到书签所在的位置。无论过了多少天,我们还是忘不了那一日的无奈和崩溃。
那日过后,我们是真的回不了从前了。虽然这么说很像是言情小说中的男友主角因某些事情从而产生误会,两者互相折磨,因此再也回不了从前。固然大家都知道这样的言情小说的结局一定是皆大欢喜,男女主角破镜重圆,幸福快乐地在一起,但现实生活却是不一样。
这种回不了从前有一个比较悲伤直接的名字,唤心寒。
我再也没有理会这件事情,将一切交给缘分处理,当然这种佛系处理的结局自然是关系慢慢疏远。
但再疏远也不可能远到孤岛上,大家始终是在同一个圈子中,小事可能分开,大事总会一起面对,例如到处游山玩水。
除了这些,我还会和她一起上补习课,还是有相处的时间。
我是一个话痨,停不下嘴,喜欢保持欢乐的气氛,不然我反而会觉得抑郁和尴尬,于是每当和闫巧独处的时候,我总会找些话题来聊,但她每每都是敷衍我,是很明显得敷衍,来来回回不过是:哈哈,嗯嗯这两对词语罢了。
明明有一个大活人在旁边,却喜欢玩手机、和其他人聊天,我也是醉了。
和我相处的时候吝啬地连一个字都不愿意施舍,但与其他男孩子时却可以娓娓而谈,无话不说,真真是应了那句: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身为她很多年前的知己朋友,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这些时候,我也会感叹时间的残酷无情,扮演起古代的诗人,慨叹年华已去,过往已成过眼云烟,今昔非彼日,往事不要再提,让我好好捋捋。
她偶尔也会兴致突起与我聊天,内容往往都是关于成北华。
“你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他每日放学都会和我在一起,而且他偶尔还会摸摸我的头,牵我的手!而且而且,他每天都会和我微信聊天,我觉得我和他的价值观很相似,聊天总会聊到一起。还记得上一次我们一起去玩的时候吗?他故意坐到我的旁边和我聊天......”
她滔滔不绝地和我聊起成北华和她发生的点点滴滴,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在我面前才有几分活人的感觉,方才开口和我聊天。
这让我想起许多年前她曾说过,她与成北华是怎么熟起来的,她是怎么喜欢上成北华的,然后我便在想,我这样和他聊,她会不会喜欢上我?很可惜,我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看来她的愿望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