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风? 波
周三下午。
林本周不值班，早早下班后就去更衣室换上便装，再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乱乱的寸发。林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时忽然就想起了远，曾经他们对着镜子中的彼此笑出声音。
远站在前边，林从身后将远揽在怀中，下巴放在远的左耳旁，用下巴去蹭远小巧而精致的耳朵，远洗发水的香气被林深深吸进肺中。远抬起双手，紧握着林的双手，他们就这样傻傻地对着镜子笑出“咯咯、咯咯”的声音。
远说：“林，赶快长个子哦！我都在你的鼻尖以下喽。”
“不急，不急，等我再长高点，接吻的时候我就要弯着腰了。”林坏笑着说道。
“臭流氓！”远转身打林，林跑出洗漱间的走廊，白衬衫在夏季的午后显得格外亮眼。
林的后脑勺被重重的弹了一下，瞬间将林从之前的回忆弹到眼前。林转身去看，“又是你，烦不烦？”林看到又是曾经在派出所门口说自己警容不整的警花，心里就有些排斥。
“林枫同志！什么态度？呵呵。”警花笑出声来。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林好奇。女警花扬起手中食堂就餐人员登记册回道：“世间可没有白吃的早餐哦！”一边说着，一边走过转角的走廊，并说道：“请小林同志以后不就餐时提前打招呼，以免浪费，一定记得提前告知我田霜一声，食堂归我管！”
呵！是个管食堂的，还如此嚣张！林在心中暗想。于是出门去赶提前跟宁默约好的饭局。
严山县的夏季，河水时而汹涌，时而静怡，水流清澈翠绿。林沿着滨河路顺着河流逆行而上。黄土堆积而成的小山被树木包裹成深绿色。双塔寺的红色塔尖映照在斜阳下，显得格外耀眼。街上行人匆匆，女人们如蝴蝶一般穿着各色裙子穿行其间。
远此刻穿着什么款式的裙子呢？林又一次想到远，心中的疼痛感又一次戳中他内心那块不可碰触的禁地。严山县不到二十万的人口，县城不大，又有两条河流穿城而过，形成狭长的街道。公交车也只有一路，林不愿去挤公交车，从老城街派出所步行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跟宁默约好的川菜馆。
川菜馆名字叫“再回头川菜”，林想，假如万事都可以回头，自己的远或许就会再次回到他身边。
林黯然伤神，又不得不面对事实。走进店内包厢，宁默已经坐在那里等他。等各自要了吃食，就开始一边喝啤酒一边聊天。
远的名字在林面前是个被禁锢起来的字眼，时时在心中想起，却又不能轻易提及。宁默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也就说着他和林之间的一些琐事，不再提起那个让林伤心难过的名字。
“昨天在百货大楼碰见她母亲，说她二十七号去湖南上学。”宁默喝了一口啤酒，凝神对着林说到。
“湖南？二十七号？走？”林黯然伤神。
“去送送她吧，最后一次别离。”宁默此时的气质像个深沉诗人。
他们不知不觉喝完一扎啤酒，眼神开始迷离，仿佛所有青春的彷徨、伤感、迷惘、未知都开始无所谓起来。餐厅播放着许巍的《蓝莲花》“还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我的心了无牵挂……”
不知不觉，深夜来临。
县城外开始灯火朦胧，一切都温润起来，行人稀少，安逸随和。林同宁默喝完最后一杯啤酒，就互相依靠着朝包厢外走去。两人争着结账，最后是宁默将钱仍在了吧台内，收银员只好最终收了宁默的钱。
“让我请你吧，兄弟多年，毕竟你是从兰州回来的人，我请客理所当然。”宁默微醉。说话时带着情感，让林的内心升起一股暖流。
“好，下次发了实习补贴，我回请。”林笑说。
“等你发了补贴，留着给你的远买最后一次礼物吧，呵呵”宁默有些先见之明。“你的重色轻友，我早习以为常。”宁默坏笑着补充到。
“还是你最懂我。”林被他的一语道破惹笑，顺从地接受批评调侃。
二人出到店外，空气中弥漫着八月的泥土芬芳，原来刚刚下过一场不大的雷雨。街道低洼处有些积水，二人并肩前行，这时过来一辆越野车，车速极快，从低洼处经过时溅起泥水，二人的衣裤上都被侵染。宁默骂道：“妈勒个X！急着投胎吗？”只见越野车一个急刹车，斜停在路中间，车上下来三个彪形大汉，径直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因为越野车开着窗户，又是夜晚，宁默趁着酒劲声音很大，被他们听到。一个胖一点中等身材，穿着紧身短袖，留寸头，脖子带金链子的人直接用粗壮的手指对着他两人嚷道：“谁刚才骂的老子？”林仔细辨别那三个人，竟然都不认识，县城也不大，社会上的混混林也认识几个，这几个却是生面孔。看剩余那两个人，都是大众身材，一个高个子双手叉腰，紧跟在金链子男人身后，另外一个瘦子没有直接过来，而是站在车门前观望。
“就是老子骂你了，要怎样？”宁默毫不示弱。
“他妈的想挨揍是不是？”高个子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也气势嚣张地回了一句。
“你们开车不避让行人，溅了我们一身泥水，怎么不讲理？”林反问。
“理？哈哈，老子就是理！”金链子狂笑几声，顺势朝林胸口推了一掌。
宁默见状，上前揪住金链子的衣领大声喝道：“他妈的，怎么还动手？”
金链子右手一拳打在宁默脸上，宁默因为喝了酒，脚底不稳，一个趔趄坐倒在路上，高个子顺势过来朝宁默左肩蹬一脚，宁默就四脚朝天躺倒下去。林瞬间酒醒了一半，一看他们已经真动手了，哪能容他们继续，警校三年散打也不是白练的，何况对于一个60公斤级校内比赛散打冠军来说，此时的眼睛里只有敌人跟对手。林左腿一个正踢，金链子的裆部就被狠狠踢中一脚，双手痛苦的捂着小弟弟一阵全身抽搐，林接着右臂一个肘击金链子左侧太阳穴，金链子一声不吭的沉闷倒地。高个子一看金链子吃了大亏，冲过来飞起一脚蹬林，林向右侧滑步，左手抓住高个子右脚踝顺势一拉，高个子就向前劈叉了，林接着右边腿踢中高个子的支撑腿，高个子也痛苦惨叫一声倒地下去。瘦子见两个同伴都吃了亏，早已经绕到林的身后准备偷袭，林一个转身摆出格斗姿势，瘦子见状，只是虚惊叫出一声：“操，练家子！”撒腿跳上越野车跑了。林再回头，宁默已经后退几步，跑起来朝着倒地的金链子头部一脚，金链子的脸就开了花，血直接喷溅出来，林的手背一热，知道沾染了金链子的鼻血。此时林也因为酒精作用，兴奋起来，高中喜欢打架的记忆被彻底激活，高个子正好爬起来，林瞅准高个子的面目就是一个飞脚，高个子又一次惨叫，抱着脸倒下去。林后退几步，冲起来过去一个踢足球射门动作，又一次
踢在了高个子的头部，高个子身体原地打了个半圆形的弧线，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双腿开始抽搐，昏迷过去。再看宁默，已经骑在金链子身上，左一拳，右一拳打在金链子胖乎乎的脸上，早已分不清鼻子眼睛。林心里一惊，酒彻底醒了，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一把拉起宁默，低声说了一声：“快跑！”此时他不会去叫宁默的名字，这是打野架最基本的套路。宁默却抓住金链子的衣领不放手，林一把扯开宁默抓住金链子的手，带他顺着街道向前跑了十多米，宁默步履踉跄，口中继续骂骂咧咧。二人站在街道中央拦到一辆出租车，两人都坐在后排，只说了一句：“去县招待所。”就跑路了。
二人县招待所门前下车后，又步行了几十米远，拦了另外一辆出租车，去了另外一家宾馆，酣畅淋漓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宾馆服务员敲门催着退房，二人才起床。都觉得浑身疼痛。宁默的脸有些红肿，而林的胳膊、腿、腰、胸口肌肉都在酸痛，原来几个月不练身体，打人也会让肌肉疼痛起来。二人大胜一场，互相吹捧着各自的精彩动作，下楼吃了包子稀饭，才依依不舍的散去。
林回到单位宿舍，已经是星期四，正好轮休。看到宿舍床头柜上的保温盒，打开是食堂中午的米饭跟炒土豆丝、红烧肉。林扒拉了几口肉，因为跟宁默吃了包子，觉得没胃口，就盖上饭盒昏昏的午睡了，也不管谁给自己捎带打来的饭菜。
这件突发事件就这样消声灭迹。所里接到过报案，说是开车的三个人，有两个被路边行人殴打，可调取监控，却发现路边的探头正好维修期间，当时是晚上，路边几乎没有行人，双方又互不认识，案件就这样搁置下来。宁默打电话问过林几次，林坏笑着说：“无从查起。”
转眼间，到了远去上大学的日子。老城派出所二十五号发的五百元实习补贴，远二十七号走，正好用来给远买些东西。林去超市挑选了一大堆零食，准备了一个大大的食品袋装着，早早放在宿舍床下面，等待着二十七号的到来。期间田霜来过一次，看到床下的零食，还嗤之以鼻说道：“一个大男孩，竟然跟女生一样喜欢零食，人家进来，也不礼貌一下，让自己品尝。”林难为情的说道：“寄存，是朋友寄存的，不好意思啊。”田霜狐疑地看了林几眼，坏笑道：“也不知道是替那个小妖寄存，小妖好福气呀！”“千年狐妖”林脸红回道。
二十七号早上六点，林穿衣起床，提了零食去巷子口等远，巷子口是远出门的必经之地，此处最适合守株待兔。
年少的日子，我们这样幸福的等过一个人，而仅仅因为年少，我们才真正幸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