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携红袖按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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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种玉蓝田 1

卫德音在雅典的生鲜市场里漫无目的地穿行,被剥了皮的牛羊猪鸡林林总总地悬在身侧,令她想起商纣王的酒池肉林。

她每到一处都喜欢逛当地的市场,充满市井气息,使她挥去客游在外的孤寂感,不再抽离于生活。她在这里追抚岁月,回想家的温暖馨香。母亲去世后,父亲的家就不再给她家的感觉。她心目中的家就是波士顿的那所房子:夏日披拂在窗边的蔓藤;树木青翠的后院,迎着阳光随微风飘荡的床品;冬日暖烘烘的炉火,木柴在壁炉里劈啪作响;还有那个始终微笑的、她放不开的人。

她走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条河,多瑙河、莱茵河、塞纳河、泰晤士河、伏尔塔瓦河、台伯河、瓜达尔基尔河,哪一条河都比不上查尔斯河。

“我们买一只兔子来炖菜好不好?”

“又要买?上次那只太难吃!一股草味,而且一只太多,我们吃不了。”

草味,德音微笑,老爷爷说话很逗,那个人说话也有趣。他们说的是德语,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和老奶奶,德音猜他们旅居在这里。

“那我们就烤来吃,我多放些香料。”

德国人懂做菜吗?德音想。

“我问问他们肯不肯卖我们半只,我们配上圣托里尼岛的阿斯提可。”

“好,都你说了算,你做什么都好,谁让我宠你。”老爷爷对老奶奶温声说。

老奶奶就抱住老爷爷的手臂,脸上都是幸福。

德音看着看着,渐渐地湿了眼圈,曾经有一个人也这样对她,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如何地耍脾气,他都笑笑,从不介意,她却不肯要。

“嫲嫲,你想上海吗?”

秦克定望着墙上的地图出神,德音在哪里?一年了。在阴雨的英国乡下大宅里烤火?在托斯卡纳艳阳下的喷泉边驻留?在满是湿壁画的德国小镇里游走?在安达卢西亚看彩色建筑上跳跃的光和影?她说要去旅行,重游少年时走过的地方,看那些千百年来汇集的建筑、雕塑和绘画。她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他心里放飞的风筝,摇摇曳曳地扯着他的心,他舍不得剪掉系绳。嫲嫲们一直跟着她,没回来。

门开了,有人走进来,“我什么也不需要。”他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那人站定不走,他只好转过头来,惊得站起来,目光定在来人身上,“德音,你……”那容颜似水的女子。

“我听说你还没娶妻,”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绯色漫上她的脸颊,她双手交握,克制住羞涩,“我来看看秦家还有没有我的位置。”

“有!什么时候都有!”他一个大男人眼圈都红了,“我一直在等你!”他走过去,还没等他伸出手臂,女孩就藏进他怀里,“我时时刻刻都想你,我在欧洲一点也不开心,”她环着他的腰哭着说,“你签了协议后就真的不来找我了吗?你这个坏蛋!”

“你终于肯爱我了吗?德音?”他的手落在她发上。

“一直都爱,从查尔斯河畔起就爱你了,恨你的时候也断不了爱!”

“你不再介意了吗?”他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背,就是介意他也不理,他不会再放过她了。

“介意,因为爱你才介意!但我对你的深爱敌得过那些介意!”

他拦腰抱起她往卧室里去,“哎,你做什么?”,她惊问。

“我要把正事办了,以免你后悔,我承受不了。”他放她到枕上,盯着她的眼,“德音,除却巫山,我自从再遇到你后,身边就容不下别人了。”他吻上她的唇……

他让女孩枕在自己臂上,他一遍遍吸允她甜美清新的唇,紧紧地箍她在怀。他从前行房后,或者睡觉或者起来做事,从不耽于枕席之间,因为不够爱,不,没有爱!

“德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见她不语,就轻抚她的面颊再问一遍。

“昨天晚上。”女孩从他的爱抚亲吻中回过神来。

“怎么昨天晚上不来找我?”

“男女大防啊,再说一旦你有什么艳事被我撞见多不好。”

“调皮!你知道别人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我其实是一路在船上都没休息好,怕蓬头垢面地不好来见你。”

“你完全不用顾忌,你无论什么时候都美得惊人。为什么没休息好,德音?晕船?”

“不是,我很害怕你娶了别人,我又要横刀夺爱。”

“要是我娶了别人,你真的肯横刀夺爱?”

“嗯,我以前又不是没做过。我做妾好了。”她嘟着嘴说。

“你还没结婚,我怎么舍得娶别人?你不知道我多爱你,德音!”他把女孩的头紧紧地贴在自己脖子上,用自己的下巴在女孩发上摩挲。

“我该走了,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很久之后,德音说。

“为什么走?”他讶异。

“我们还不是夫妻,让人知道了不好。”

他哑然失笑,指向枕上几点桃花,“那这个怎么办?”他爱她的纯净,视她如珍宝。

她呀的一声捂住脸,躲进他怀里,好久她说,“我把它洗了。”

“我不许!你乖乖地睡在这里。”

“仆役们会笑我的,还有……”

“我看谁敢!德音,我们结婚好不好?我们办最隆重的婚礼,办两场婚礼,一场在上海,一场在乡下,因为我是乡下人,得了个宝贝似的妻子自然要献宝给所有人看。”他逗她,因为她总管他叫乡下人,他其实是要在家族中奠定德音的地位。

“那年在纽约,你看着从教堂里走出来的新人出神,我很心疼。我有一件漂亮的婚纱给你,还有很多首饰,我在纽约定制的。你离开我,我伤心至极,我就把我们共同旅行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我又去纽约订婚纱和首饰,”他微微蹙眉,他现在回想起来还心痛,“我就当我们结过婚了。”

德音看着他,泪慢慢地溢出来。

“我欠你的,我都补给你!宝贝。”他替她擦泪,哄她。

“德音,怎么舅父举办舞会后,你就再也不去查尔斯河边了?”他一直想问,怕德音不高兴。

“那天舞会我在楼上,我看着你挽着梅清漪来,你们很亲昵。我就生气,既然你已经有女友了,为什么还要到查尔斯河上找我,所以我再也不去了。”她在他胸前轻咬一口,像小兽。

“我虽然和她在一起,可我不爱她。而且,在查尔斯河边的那一个月我没去找她,德音。”他汗颜,“那你后来为什么肯和我订婚?”

“后来,舅父在波士顿街头遇见你,我当时在车上,我看着你跟舅父说话的样子,谦逊有礼、从容淡定,我发现还是喜欢你,放不下。”

“哦,”原来如此,他抚她的头发,吻她的额头,“你知道吗?我当时正在波士顿街头找你,我心里还嫌你舅父啰嗦,耽误我的正事。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河上划船一直盯着你看?”

“知道啊,一个傻子天天盯着人家闺秀看,都不晓得避嫌。”

秦克定笑,“你怎么知道的?我看你从不抬头。”

“你目光如炬,灼得我脸都疼,怎么会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我不好意思。我每天去河边都用了十二分的勇气,我那样的做法不是闺秀所为,又怎么敢看你呢?”

“德音,我问你,你以前在我身边时为什么总出神?”

“不知道,喜欢出神啊。”她赶紧掩饰,“不告诉你!”

“哎,宝贝,告诉我,你都在想什么?你拿我当空气一样,好像我不存在。”

“要是不说生意上的事,我在你身边就会很紧张,”她又羞涩又妩媚,“我怕你看出来,所以就很用心地去想一件事情,随便一件事情,这样就可以忽略你,不用紧张。”

秦克定万分怜惜地搂紧她,“都是我混蛋,德音,我对不住你。”

“我是自投虎口。”她偎在他怀里小声说。

“怎么?”

“我来找你说正经事的,谁知道你不是正人君子,欺负我。”她身上满是爱的痕迹。

“没有比这更正经的事了,我早就不该做正人君子。我今年春节在波士顿。”

她惊愕地抬头看他。

“我把波士顿的房子买下来了,那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我丢不开!除夕夜,我坐在壁炉边,想我们从前。”他略带感伤。

她伸出手环住他脖子,把自己的身体紧紧贴进他怀里。

十年,查尔斯河畔的痴念终被成就,他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