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梧桐香榭凤凰孤飞(四)
沈家位于东街闹市区,白日里门庭若市,朱工大门修得气派张扬,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还有护卫定时守着大门,光是这架势堪比当地官老爷的府宅。
自从进到沈府内,月如故一张脸就板得死紧,看起来像是谁欠了他几千两银子似的,有种不严苟笑的意思,让人看了不由自主的畏惧三分。
沈老爷坐在首位上,刚开始他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他儿子伤得这般狼狈不堪,待看到月如故这张脸时,他就彻底的怔住了。
不得不说,月如故这张脸上一双寒星目如含清水,眉峰如刀削,鼻梁挺秀好看,实属是一幅不可多得的好相貌。沈老爷有些发愣看着月如故这张脸,连到嘴边的话都忘了。
沈夫人道:“我儿子昨日与月公子有些言语上的冲突,这事我也听说了,确实是他有错在先,今日请月公子来,就是为了能解开双方的误会,还望月公子见谅。”
月如故含蓄的点头,道:“夫人客气了,令郎年轻气盛,难免犯错。”
沈老爷道:“月公子你……你……”
“你”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夫人责备的瞥了一眼丈夫,问道:“不知月公子是哪里人?”
月如故淡淡的道:“姑苏人。”
沈夫人笑着夸赞道:“也是了,瞧这长相也只有姑苏这样人杰地灵的水乡才能长出来!”
月如故冷淡的道:“夫人过奖了,在下可担待不起这般夸赞,贵公子才是生得一表人才,不仅家中有良母还有贤妻,不像在下只是个浪迹江湖的游侠,除了手中一把剑和一颗恩仇分明的心,其余的什么不剩,哪能跟贵公子攀比。”
他这句话说的褒贬不一,要说是贬低又不全是,要说是赞扬又差点意思,让人很难从中挑出错来,沈夫人脸上表情有些混乱,不知是笑还是气为好。
沈老爷收回神,道:“这位月公子今年贵庚啊?家中是否婚配?”
月如故道:“今年三十,家中尚无妻妾。”
沈夫人故作姿态道:“哎呀,都三十了,也是时候成家了,家里也不给月公子你张罗张罗。”
月如故道:“我母亲去世得早,父亲是个没心没肺的废物,我自年幼时便跟着师父,我也并不打算婚配,像我这样闯荡江湖的人,娶妻就是耽误了人家,倒不如一身无牵挂,轻松些。”
沈夫人笑呵呵的道:“你这孩子肯定师出名人,真是教导有方!”说罢又上下来回的打量月如故。
方才月如故进沈府时,就撞见了沈府的六小姐沈桂和大小姐沈兰,见其一表人才英俊不凡,心里就产生了汝慕之情,待沈夫人出来时,就悄悄撺掇问月如故的来历。沈夫人好歹是过来人,岂能不知沈桂和沈兰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原以为这月如故在她们嘴里是夸大其词的好样貌,没想到此刻见着心里也是暗叹一番,当真是一幅好样貌!
再询问了一番身世来历后,更是觉得满意。
沈夫人道:“我这府上也有好几位未出嫁的姑娘,虽不说琴棋书画精通,知书达礼、勤俭持家那是都会的,且方才月公子进来时一见就生了汝慕之情,这不,让我来问问月公子可有妻?若是不能做妻,做姬妾那也是可以的,不知月公子意下如何?”
月如故道:“沈府的各位小姐门金贵得很,在下可配不上,还请夫人另外觅良婿。”
沈夫人道:“月公子一表人才,哪有配不上的说法,只要月公子愿意娶我沈府的女儿,沈钰与月公子之间的不和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她这是想让月如故入赘沈家,可月如故又怎会同意?当初可是沈家亲手把他赶出府去,任由他自生自灭,这笔账他迟早会和沈家算,入赘沈家那是绝对不可能!
月如故道:“看来沈夫人是偏要我入赘沈家了?”
沈夫人冷笑一声,道:“你若不入赘我沈家,单凭你伤了我儿子,我沈家就可以让你苦不堪言,日后在姑苏就没有任何立足之地,别说是开一家书阁了,就算是摆摊做生意都不行。”
月如故道:“沈夫人话不要说的太过决绝,沈家世代经商,管的是商业上的事,第一我又没有经商,沈家根本就管不到我的头上,第二我并不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不会因为苟富贵就会勿相忘,不入赘沈家于我而言在江湖上不会有半分的磕绊。”
他背后的靠山硬到江湖中人都畏惧不已,别人都不敢给他使绊子,沈家这点绊子又算什么??
自己又何必纡尊降贵的入赘沈家?且不说赘婿在世人眼中低人一等,就算是他有这个意思,自己师父绝对会先打断他的腿!
沈老爷道:“何以见得?难道你心甘情愿的浪迹江湖,都不愿意入赘我沈家吗?我沈家家财万贯,你入赘可衣食无忧,不必在经受风雨,你到底是哪里瞧不起我沈家!?”
月如故站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袖子,风轻云淡的道:“沈家确实是家财万贯,不过即使这样,我想要的东西你们也永远给不起!你沈家的女儿我也无意迎娶!”
既然沈钰都是那么个脾性,这沈家的女儿又是何货色月如故不得而知。
沈老爷被气的怒目圆瞪,手紧紧的扣着椅子负手,沈夫人也是绞尽帕子,也亏她是大家闺秀出来的,言行举止都要掂量一番才能出口,气度也必须大,不然光是月如故这般说话,她可能就直接起身甩冷脸走人了!
月如故也没心情看这夫妻俩是个什么表情,继续道:“夫人也是教导有方,尽能把儿子教导得如此进退有度,仗着自己家势大就可以为所欲为,对自己妻子也是可以谩骂侮辱,丝毫不顾及别人的看法,只要他自己不痛快,别人也别想痛快,只要别人不痛快了,他就痛快。”
沈夫人被他这话说的胸口起伏,气都比平时喘得多,指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月如故道:“字面意思,夫人可慢慢参透其中真意,在下还有事寻求少夫人,不打扰了。”
说罢头也不回就走出了大堂,留下这沈老爷和沈夫人独自坐在大堂内。
沈夫人脸立马就垮了,愠声道:“这月如故还真是不识好歹!一个浪迹江湖的,能有什么能耐与我沈家抗衡!看我明天不去把那书画阁砸了!”
沈老爷道:“不可莽撞行事,月如故能这般胆大否决,身后指不定有什么靠山。”
沈夫人道:“他能有什么靠山??我看你你就是思虑太多,儿子都被人伤得下不了床了,你还不温不火的顾东顾西!”
沈老爷不说话了,他总觉得月如故那张脸很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的,可就是想不起来了。
这时,六小姐沈桂跑了进来,她先是给父母见礼,最后满眼期待的看着沈夫人。
沈夫人冷哼一声,道:“别妄想了,那月如故根本就没看上沈家的姑娘,更是没看上你,死了这条心吧!”
沈桂道:“母亲难道没跟月公子说清楚入赘沈家的好处吗?他一个江湖中人漂泊在外,最需要的就是有个靠山,我们沈家家大业大,作靠山再试合不过,说清楚了他岂不是同意了。”
沈老爷道:“你以为我和你母亲没说吗?结果此人铁齿铜牙的就是不肯入赘,不仅如此,还含沙射影的说道了我二人一番,让人根本琢磨不透此人。”
见说服月如故入赘一事未成功,沈桂有些心急了,道:“月公子去了何处?我去与他说清楚。”
沈夫人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头,颇为不耐的道:“他和你大嫂有些交情,去找你嫂子说事了。”
沈桂二话不说,转身就朝着沈钰住的院子而去。
沈老爷道:“不知为何?我看着这月如故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沈夫人道:“你糊涂了吧!?他一个江湖中人,又不是商业上的人,你在哪见过?”
沈老爷缄默不语,可心里就是觉得在哪见过,而且还是一个曾经与自己相处过的人。
沈钰的院内,月如故问了好几个奴婢才找到,刚一进门他就遇见了从院子里出来的王宁青。
王宁青消失愣了愣,最后冲他打招呼:“月公子,你是来寻我姐姐的?”
月如故点点头,道:“你姐姐在里面吗?可否带我进去?我有事询问她。”
王宁青道:“月公子请跟我来。”随即领着月如故往后院走去。
沈钰的院子很大,院子里的房间更是多,连回廊都是曲曲折折的,而王宁青确实能轻轻松松的穿行其中,引得月如故侧目而视——他好像昨天才到的沈府,怎么会如此熟悉沈钰院子的布局?
绕了几道回廊,月如故才被王宁青带到后院,后院的凉亭里,王锦诗正在握着针线作女红,她的针线手艺十分了得,几针下去一只活灵活现的鸳鸯就浮现在了布上。
听到脚步声,她还以为是婢女,头也没抬的道:“不是说了无事别来打扰我吗?怎么……”
王宁青道:“姐姐,月公子来了。”
王锦诗这才抬头,看到站在弟弟身后的月如故时,愣了愣,没想到月如故今日会亲自登门拜访,忙把手中的针线放进篮子里,指了指石桌前的位子,道:“月公子请坐,阿青,你先出去吧,月公子有事与我相商。”
王宁青应承一声,退了出去。
月如故依言在石桌前坐下,随即看向王锦诗,道:“少夫人,昨日我问的那些事情,今日可否给个明白的回答?”
王锦诗犹豫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道:“月公子问我的那些话,我起先不愿回答是有原因的,既然月公子再三盘问,我也只能告诉月公子我知道的,其余的就不为而知了。”
月如故道:“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