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珍珠项链之谜
第一章
虽然关于珍珠项链的那桩奇案发生在好几年以前了,但坐在角落里的老人对该案件有自己独到的见解,让我还是忍不住把他对该谜案的推论记录下来。因为,据我所知,无论是公众,还是英国或其它哪个国家的执法部门,对这件奇异又令人迷惑的案件都无法得出令人满意的解答。
那天下午,他首次和我谈及该案件时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而和他的谜案交流已经成为我在舰队街[1]喝下午茶时的最佳余兴节目了。如今,我已不太记得要被赠与珍珠项链的那位尊贵人物的具体身份。印象深刻的是她属于欧洲某政治家族的嫡系。她在自己国家以狂热激烈地抵制共产主义运动而著称。因此她和担任政府要职的丈夫已多次遭到反对派的暗杀。这位令人敬畏的女士在某次奇迹般地逃脱精心策划的残酷恐怖袭击后,一些英国仕女共筹得一万五千英镑买了一条精美的珍珠项链作为庆祝她康复的礼物。
无论如何,捐赠者们肯定会担心这份珍贵的礼物被某闻名遐迩的恐怖组织惦记。该组织很可能为了彰显存在而千方百计盗取它,阻止这件象征英国人胜利的礼物到达受赠者手中。恰巧,过去几个月以来,在跨国铁路上连续发生了多起大宗贵重物品失窃案,也不禁令人担忧。于是谁能胜任赠与委员会的请托,接受这项危险的任务将该珍品带出国成了一件颇费思量的事。由于当时保险公司基于杜绝为跨国盗窃销账的大方针,被赠予人所在的欧洲小国恰不在承保范围内更是令事态雪上加霜。也就是说这根价值一万五千英镑的珍珠项链只能委托私人携带去该小国赠予这位女士了。
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多少英国中产阶级仕女怀着无比激动又焦虑的心情在关注此事——正是她们合资馈赠的这份珍贵的礼物。筹款委员会不得不闭门审议各项方案及人选。委员们很确信,好几个无政府组织的领导人也盯上这份珍品。途经的多国海关及繁琐的通关手续也为他们作案创造了机会。
最后筹款委员会将此重任委派给了一名叫亚瑟·桑德斯的上尉——他是委员会主席蒙塔格·鲍登爵士的侄子。桑德斯上尉有多年外事经验,妻子还是瑞典籍的外国人。所以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理成章。他和妻子出国,通常会被视为夫妻结伴出游探亲访友,这样他携珍珠项链的任务就带有一定隐蔽性。
该人选得到了筹款众人的一致通过。该方案显示:亚瑟·桑德斯上尉于十五日下午才打电话给珍藏项链的查林十字街某银行,让把项链送去给他。且接电话的只能是那个深受众位委员信任的银行经理。然后上尉携妻子乘坐三月十六日上午十点的火车,首站巴黎。此外,按计划,一到巴黎,桑德斯夫人将立即给闺蜜伯纳斯夫人发电报,报平安。后者不但是她的多年密友,也是筹款委员会的秘书。事实上,桑德斯夫人应及时和委员会保持联系,通报桑德斯上尉在各换乘点的状况。
他们按计划开始了行程。
结果十六日一整天都没有巴黎来的消息。起初倒是没有引起恐慌,大家纷纷猜度会不会是从法国加莱港[2]到巴黎的那一段路程火车晚点了,导致桑德斯夫妇一行可能只有很少的时间通关,还要赶去往德国科隆的豪华列车,所以桑德斯夫人没来得及发电报。但随即十七日正午,蒙塔格·鲍登爵士收到桑德斯夫人从巴黎发来的电报:昨夜起亚瑟失踪。今六神无主。于酒店侯信,望速来。玛丽·桑德斯巴黎梅杰斯提克酒店。
该消息自然是令人惊恐万分。好在蒙塔格·鲍登爵士精力充沛,立即电告在酒店等候指示的桑德斯夫人。让她在那别动,他马上赶往巴黎。消息来得太晚,爵士抵达“大陆火车站”时已是下午,他只能乘夜车去巴黎,赶到梅杰斯提克酒店已经是第二日清晨。他离开英国时,认为在事态明朗前不要乱下结论。他认为,这个糟糕的消息一旦让委员会的其它成员知道,肯定甚嚣尘上,传得沸沸扬扬。所以爵士希望到巴黎后能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只洗了个澡,简单地吃了个早餐,爵士立即开始着手调查。他发现巴黎警方已开始立案调查。但至今对桑德斯上尉神秘失踪一案毫无线索。梅杰斯提克酒店经理一味地慌里慌张,桑德斯夫人也惊慌失措,什么忙都帮不上。倒是幸运地在酒店遇到了哈斯贝格先生,他是桑德斯太太的弟弟,深具瑞典商人冷静和条理清晰的优点。总算是有个人让鲍登爵士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哈斯贝格一直在巴黎做生意,得知姐姐十六日晚途经巴黎北站,就计划到火车站去和姐姐及姐夫碰个面。结果那天早晨,他收到姐姐的电报,让他帮忙预订一间梅杰斯提克酒店的两人套房,带一间卧室和一个客厅的那种,他们将在巴黎停留一晚。能和姐姐有更多时间相处,自然高兴,所以他欣然预定了套房。
十六日下午,他因为生意上的事耽搁了,没能去火车站接桑德斯夫妇。一直拖到晚上快九点才赶到梅杰斯提克酒店。桑德斯夫妇的房间在三楼。他坐的电梯。一出电梯就听到301号房里传出两人的交谈声,他推门进去时,谈话停了下来。一进屋,他就看到桑德斯上尉有访客,是个高高壮壮的男人,满脸旧式的络腮胡,戴一副大大的金色框眼镜,像一只海象。该男子看到哈斯贝格先生后,连忙戴上帽子披上外套闪人。临走前匆匆说道:“好吧,老伙计,我等到明天。”他说话带着浓浓的外国口音,说罢就迅速走出房门,沿走廊离开。
哈斯贝格在玄关站了一会儿看着那个人消失。对这一幕本没有太多想法。接着回头进房和姐夫寒暄。
在哈斯贝格看来,桑德斯上尉局促不安,神色慌张。问及姐姐,桑德斯楞了好一会才解释说因为他有公事要谈,所以姐姐在卧室没出来。听到弟弟的声音,桑德斯夫人就从卧室里出来了,但神色也颇不自然,既紧张又拘束。不过,看到弟弟她还是很高兴的。可其中有个细节让哈斯贝格耿耿于怀,姐姐见到他后,忽然转身对丈夫很急切地问:
“哦,他已经走了?”
而桑德斯朝哈斯贝格望了意味深长的一眼,才竭力表现得轻松自然地答道:“是,是的,他走了。可他说他会回来的,哦,明天。”
而玛丽·桑德斯似乎叹了一口气。
感觉她和丈夫桑德斯都神神秘秘的,哈斯贝格觉得有些不对劲,但问起他们俩究竟怎么回事,包括这次旅行事宜,又都得不到令人满意的答复。
他们甚至异口同声地说:“哦,那人是‘老帕斯奎尔’,他没什么不对劲的呀。”
玛丽细声补充道:“他是亚瑟的老朋友,但他是个很乏味的人,所以我才不接待他,让亚瑟三言两语把他打发走得了。”
但哈斯贝格认为这种说法无论如何都显得非常苍白无力,无法令人释怀。一个古古怪怪的客人,甚至有知道桑德斯夫妇一行的目的,他建议他们无论如何给酒店也提个醒,注意一下该人。并正告他们,巴黎逗留一晚后,明早直接赶去坐车,一路上不要再作停留,直到那条昂贵的项链是平安交到那位尊敬女士手中。但亚瑟和玛丽都对他的这番告诫不以为然。
亚瑟貌似有点不高兴地反驳:“亲爱的朋友,我和你姐姐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土鳖,我俩在各地奔波旅行的经历不亚于你,我无论什么困难的任务都能化险为夷。况且,我从英国把项链带出来,项链一直是锁在锡盒子里的。一到酒店,我就把项链连盒子一起交给了酒店保管,他们也立即把项链锁到了酒店保险柜里。就算老帕斯奎尔有不良企图——我可以保证他绝对不会——他也没机会接触到项链。他是个靠谱的人。现在坐下来吧,我们聊别的”。
虽然没有释怀,但哈斯贝格还是坐下来和夫妇俩聊了一会。但他没待多久。他姐姐玛丽明显已经很累了,于是他道声晚安就走了。亚瑟提出送他到他位于蒙西尼大道的住处。
亚瑟·桑德斯上尉说:“我睡前习惯散散步。”
于是两人一道离开酒店。步行到的住处外两人方作别。当时已经快十点。由于火车晚上才开,两人议定,第二天哈斯贝格将公事延后,腾出一个白天来陪他们夫妇俩。睡前,哈斯贝格习惯用于回复一些急件,刚写完一封回复,他的电话铃响了。拿起电话,令他意外的是电话里他姐姐懊恼地数落道:
“小弟,别留亚瑟太晚,我已经够累的了,亚瑟不回来我睡不着。”
他回道:“亚瑟?但他两小时前在我家门口就和我告别了呀。”
桑德斯夫人坚持道:“他还没回来,而且我越来越觉得不妙。”
“别担心,他应该很快就回去了。他八成拐去咖啡馆忘了时间。他进门记得打电话跟我说一声。”
好一会,桑德斯夫人又来电,人还是没回,她很焦虑不安。哈斯贝格又匆匆赶到酒店。发现姐姐已经急得快歇斯底里了,而他又苦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接着他又下到酒店大堂,想询问当晚早些时候有谁看到过桑德斯先生。但那么晚,大堂里只剩夜班门房及守夜的了,他们才到岗,一点也不知道早先的情形。
一夜无话,哈斯贝格只能竭力安抚桑德斯夫人等天明。玛丽·桑德斯一直激动不已,很难安抚。她觉得她丈夫一定遭遇了什么不幸。而哈斯贝格则一直想从她嘴里套出他第一时间就觉得刻意的神秘访客有相关信息。而桑德斯夫人坚称来访者是亚瑟·桑德斯上尉的老朋友,根本不值得怀疑。
清晨,哈斯贝格去附近的警局报了案。警方很重视,当即立案调查,不到一个小时,就从酒店职员那取得有用信息。昨晚十点十分左右,顶多是十点一刻,也就是在公寓门口和亚瑟·桑德斯上尉告别后不久。桑德斯上尉一回到梅杰斯提克酒店,就要求取回原先托酒店保管的项链。他的要求有点强人所难,因为当时负责保管保险库钥匙的酒店职员没当值。在桑德斯上尉的一再坚持下,他们只得找来管钥匙的人将项链还给他,一应手续正规,桑德斯上尉在登记簿上签收。亲自看过,那确实是确定亚瑟·桑德斯上尉的签名。
随即桑德斯上尉上楼,且拒绝乘电梯。五分钟后,他又下来了,冲门房点点头就离开了酒店。从此再没人见过他。不过,早上男佣打扫卫生的时候,在四楼的男士衣帽间发现一个空的首饰盒。经玛丽·桑德斯确认,该锡盒子正是用来放珍珠项链的。
项链盒子浮出水面,这对桑德斯夫人和哈斯贝格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们一直以为项链被锁在酒店的保险库里的。酒店的保险柜无疑很安全。
自此,哈斯贝格先生不禁想到最坏的可能。他懊恼不已,并一再自责没有对那个所谓的“神秘访客”追问到底。他倒是没有认为他姐夫的行径有与人合谋偷项链牟利的嫌疑。但坦率地说,事态如此,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看这事了。桑德斯上尉的行为不但欠考虑,也令人迷惑。首先,他怎么会突然决定在巴黎停留一晚,原本的规划安排是夫妇俩马不停蹄地直奔目的地。其次,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神秘访客,亚瑟和玛丽含糊其词地所谓“老帕斯奎尔”究竟是什么来头?最重要的是,为什么明明已经回到酒店的亚瑟·桑德斯上尉,又闷声不响地取回了项链呢?明明放在酒店保险库里才是最安全的嘛。兜里揣着昂贵的项链,午夜巴黎街头漫步是几个意思?
哈斯贝格先生相当确信,这个“老帕斯奎尔”肯定知道些什么,对项链一事有介入。但奇怪的是,玛丽·桑德斯虽然坚称其无害,只是丈夫亚瑟的老朋友,毋需置疑其人品为人。可进一步追问时,她却声称并不知道“老帕斯奎尔”的落脚处,而且,事实上,她认为他已于当夜因为公事离开巴黎了。现在正在前往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途中。
查问酒店员工,方得知桑德斯上尉的“神秘访客”酒店门房有遇到过,他是八点半后到的酒店,并问桑德斯上尉夫妇是否有用完晚饭。被告知他们已吃过晚饭后,他就径直上楼,且走的楼梯拒绝坐电梯。一个半小时左右,休息室的服务员有见到他匆匆穿越酒店大堂,最后酒店大门的两个门童目送他离开。大家对他的描述也一致——该名男子:高个子、粗短发,络腮胡,戴一副金丝眼镜。头上一顶圆硬礼帽,大衣领子也翻竖起来,一直拉到他的耳朵。门房本人英语说得很溜,虽然“神秘访客”是拿英语和他对话,但他认为此人应该不是英国人。
此外,警务专员第二次到酒店的时候,向哈斯贝格先生保证,他已经跟巴黎及周边的所有相关部门通过气,当晚并没有任何符合亚瑟·桑德斯上尉特征的男子街头遇难送院就医,也没有任何一条符合描述的珍珠项链出国境。各员警也在大肆搜寻那个络腮胡“神秘访客”,但至今无果。他是否真的确实已于前晚乘最后一班火车去往布鲁塞尔目前也没有确凿证实。甚至都不能确认他是通过何种途径进的巴黎。巴黎火车站各重要车次的关口从来都是人来人往,如果他进出不想被察觉,轻而易举。虽然玛丽·桑德斯始终不肯透露“老帕斯奎尔”的丝毫信息。她只说:“我丈夫亚瑟,时不时在伦敦和老帕斯奎尔会面。”但她不知道他的任何事情,无论是他住哪,还是什么国籍,通通一概不知。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伦敦,或在巴黎如何能找到他。她说她只知道他名叫“帕斯奎尔”,在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做生意;哪怕是对自己的亲弟弟她也是这几句车轱辘话反反复复,其它一概一问三不知。哈斯贝格先生唯一的进展就是让她明白她的这种举措只会令前来调查的两位警察疑惑和让亲人朋友伤心,更是对他丈夫失踪案的调查造成阻碍。然后桑德斯夫人就开始歇斯底里地哭起来,赌咒发誓说她对帕斯奎尔的下落一无所知。并说,她相信他是无辜的,对珍珠项链没有任何企图,更不可能伤害他丈夫亚瑟。
最终,她弟弟哈斯贝格只得以他姐姐玛丽·桑德斯的名义向在英国伦敦的筹款委员会主席蒙塔格·鲍登爵士发去电报。因为他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设法让相比起来没那么忙的外人来关注此事并安慰姐姐。他姐姐如今的精神状态实在令他一筹莫展。而等到哈斯贝格先生见到蒙塔格·鲍登爵士时。他就告知爵士,无论是基于亲情还是为了追踪项链的下落,所有能采取的手段措施都已经部署实施了。实际上,两人正在就案情交换意见的时候,哈斯贝格先生就收到了警方的通告,他们认为已经找到了失踪的亚瑟·桑德斯上尉,希望他能到警局去确认一下……
于是,哈斯贝格先生就和蒙塔格爵士一道去了警局。在那,他们惊悚不安地见到了不幸的桑德斯上尉的凄惨状态。员警向他们简要地通报了一下情况:前一晚大约十点一刻左右,巡警在蒙西尼大道上巡逻时,发现有人蜷缩在个狭窄的死胡同里。巡警摇醒该男子,扶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男子显得十分茫然,无法回答巡警提出的任何问题。随后,他被送到最近的看守所,当晚在那过的夜。他显然失忆了:说不出自己姓甚名谁,也没有任何能表明身份的证件,他身上甚至连张名片都没有。巡警发现该男子时,地上有块手帕,上面浸满了氯仿。手帕上有亚瑟·桑德斯上尉的名字缩写AS,表明手帕属于他。至于他本人身上发生了什么,如今不得而知。他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伤痕,但无论哈斯贝格先生和蒙塔格先生问他什么问题,他只会拿手摸着后脑勺,露出困惑的表情。
叫来见过桑德斯上尉的两位朋友,在一番身份证明查验的例行手续之后,桑德斯被允许带回到梅杰斯提克酒店。在那儿,亚瑟·桑德斯上尉他终于回到了焦虑不堪的妻子的怀抱里。被匆匆传唤到酒店的英国医生对他进行了体检,结果,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身体受伤的痕迹,只有头部在轻微触摸时有痛感。医生的结论是,桑德斯上尉可能先是被沙袋兜头一击砸蒙,然后再被用浸透氯仿的手帕捂住而完全失去知觉。激愤、焦虑的心态加上头部所受的重击导致上尉暂时丧失了记忆,相信静养和良好的护理将使其尽快恢复正常。然而,那条价值一万五千英镑的珍珠项链,自然是无影无踪杳无音信了。
第二章
不幸的是,一件如此贵重的首饰失窃案,公众当然不可能置若罔闻,此乃近期报纸上最热门的事件之一。当然,具体案情进展始终掌握在法国警方手中,而且,他们也已经和他们的英国同僚们进行了多次沟通。可是,不单单是那些个给那位尊贵的女士捐款的热心妇女姐妹们在报纸上表达无尽惊愕的同时,也极度愤慨地各种声讨。协会里每个人私下里都议论纷纷,相互谴责:桑德斯上尉是否胜任信使一职如今受到了最严厉的批评;也有人对他的过往提出了尖锐地责难;对桑德斯他妻子的外籍关系也有不合时宜的刁难——很快就发现很多人对此两个其实知之甚少。当然,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蒙塔格·鲍登爵士的侄子,而且,由于他叔叔的影响力,他得以在一家大保险公司获得了一个薪酬丰厚且有独立办公室,相当重要的职位。可是在那之前,他的职业生涯是什么却无人知晓。有人说,他曾在南非打过仗,后来又在日俄战争期间担任过一家大日报的通讯员。毫无疑问,他似乎是一个没什么责任心的人。
自然,该委员会因为把如此重要的任务委托给了一个胆小鬼或小偷,甚至是两者兼而有之的人,而被严厉地谴责。因为,一开始并没有人怀疑到桑德斯上尉身上。现在看来,他在巴黎遇到的那个古古怪怪的人是他的同伙,于是桑德斯在那里把项链交给了他。然后自己却上演了一出被人拦路、用氯仿迷晕、被洗劫一空,事后还失去了记忆的闹剧。
但不久,对这件神秘失窃案,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开始甚嚣尘上。它一开始是由一些自认聪明的业余侦探演绎出来的,结果发现这种说法也相当有市场。在这个版本里,是蒙塔格·鲍登爵士和桑德斯太太之间有密谋,那个所谓的长着垂在嘴两边的海象胡子的男人根本是子虚乌有。或者说,他真的是一个无辜的人,纯粹只是桑德斯上尉的老朋友。反而是桑德斯夫人的弟弟哈斯伯格引诱他的姐夫从酒店的保险库里取出了项链,将其带到了蒙西格尼街。实际上,正是这个背信弃义的瑞典人打劫了轻信的英国绅士桑德斯上尉,用氯仿把他迷晕,搜走了那条珍贵的项链。
与此同时,英国警方自然已经与他们的法国同僚取得了联系,但在他们着手处理这起案件并敦促各方对所有相关事宜采取谨慎态度之前,《新闻快报》报社里的一位有进取心的年轻人已经及时采访到了伊丽莎白·斯派塞小姐,她是斯隆大道[3]桑德斯上尉家所在公寓的前台会客女侍应。
这位年轻的女士似乎对一位名叫帕斯奎尔的男士有话要说。这位先生并不是公寓的常客。她形容他是一位身材高大的绅士,戴着大金框眼镜,满脸的络腮胡子。似乎,伊丽莎白小姐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男主人夫妇出国前两天。这位帕斯奎尔先生那天很晚才到访,一直到十点多才离开。当伊丽莎白被叫去送客时,他正在大厅里跟桑德斯上尉道别。她听到帕斯奎尔先生用他那古怪的外国口音说道:
“好吧,你一抵达巴黎,我就跟你汇合。把它收好,我的朋友。”
然而,更重要的是亨利·提迪先生所讲的见闻,他是蒙塔格·鲍登爵士的管家。据他所述,桑德斯上尉十五日下午到访位于洛恩德斯大道的蒙塔格·鲍登爵士家。两位先生在图书室里闭门私聊了将近一个小时,然后管家提迪先生才被叫去领客人到门口。蒙塔格爵士亦步亦趋地和他的侄子桑德斯一起走到前门。
桑德斯上尉终于向他道别时,蒙塔格爵士对他说:“我亲爱的孩子,放宽心,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无论如何,我恐怕现在做任何新的安排都为时已晚。”
“主要是因为玛丽,”桑德斯上尉回答说,“她为此忧心忡忡。”
蒙塔格爵士愉快地接话道:“那这次旅行对她有好处。但如果我是你,我会在巴黎和小舅子好好聊聊的。他必定非常了解巴黎。接受我的建议,在梅杰斯提克酒店过夜吧。你总能在那儿订到房间。”
这番谈话管家亨利·提迪听得清清楚楚,他把整个情景跟记者和警察们都复述重现了出来。此后,吃瓜群众扮演的业余罪案调查员就分成了两个阵营:有人坚持认为海象胡子帕斯奎尔和桑德斯上尉是一伙的,可能桑德斯太太也参与了,一起密谋私吞项链。桑德斯上尉扮演的是被人拦路抢劫,失去记忆的无辜角色。他们的推论是基于前台伊丽莎白·斯派塞小姐的证言和玛丽·桑德斯太太试图保护神秘的帕斯奎尔的强硬态度。但是,其他人了解到管家亨利·提迪的故事后,从中推断,确实是蒙塔格·鲍登爵士伙同桑德斯上尉的小舅子哈斯伯格一起策划了整件事。因为,正是他说服亚瑟·桑德斯在巴黎过夜的。从而给了他的同伙袭击桑德斯并偷走项链的机会。对这些英明的人来说,“老海象帕斯奎尔”的确是亚瑟·桑德斯上尉的一个无辜的老朋友。那天晚上他出现在梅杰斯提克酒店,要么是哈斯伯格先生编造出来混淆视听的,要么是一个故意栽赃无辜的谎言。而蒙塔格·鲍登爵士试图解释他管家提迪的证词,但公众并不信服。蒙塔格爵士说,亚瑟·桑德斯上尉那天下午确实有去拜访过他,但桑德斯上尉似乎忧心的是他妻子的健康,担心她身体不好,不足以承受不间断的长途旅行。所以蒙塔格爵士才建议他在巴黎过夜,而这无论如何都应该和玛丽·桑德斯夫人的弟弟通通气吧?
至于管家亨利·提迪无意中听到的对话当然也可以这样解释得通,但这并不能使那帮业余侦探满意。他们更愿意把委员会主席视作罪犯,也不愿看到一个像他们一样渴望解开谜团的无害的老绅士。然而,当人们议论纷纷吵个不休时,再没有关于项链的丝毫消息,那个留着海象胡子的人也没再出现。毫无疑问,我要是身负价值连城的首饰,肯定早已剃掉了那么明显的胡子改头换面了。他当然已经成功地逃脱了法国警察的追捕;无论他是去了布鲁塞尔,还是成功地跨越了德国边境,谁也说不清楚。但他的失踪无疑证明了他是桑德斯上尉纵容下的罪魁祸首的理论,而不是鲍登爵士与哈斯伯格合谋的结果。
至于那条珍珠项链,它可能已经被弄散了,然后一颗颗珍珠很快就会被一个一个地零卖给那些肆无忌惮的大陆商人了。我仿佛听到了这件珍贵首饰的哀泣。
据说桑德斯上尉正逐步地从记忆力衰退及随之而来的创伤后压力症候群中慢慢恢复过来。其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等着听他解释他那晚的惊人之举:那天深夜,他为何要把珍贵的项链从酒店的保险箱里拿出来,然后在那种时候带着它冲进巴黎的穷街陋巷。而玛丽·桑德斯夫人在大约两周后,在给她的朋友伯纳斯太太的一封信中,对这个大众悬念做出了解释。
她在信中道,据亚瑟·桑德斯上尉所说,那个关键性的夜晚,在蒙西尼大道上与小舅子哈斯伯格先生分手后,他感到异常焦虑不安,因为后者把在外国住酒店存在的种种弊端告诉了他,他突然意识到项链放在梅杰斯提克酒店的保险柜里也并不安全。因为总有那么一刻,他将不得不重新拿回首饰盒子,而那很可能会是在酒店大堂。那时酒店人满为患,在众目睽睽之下交给他。然后所有的专业窃贼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立即回酒店,认领了首饰。由于装项链的锡盒子又大又笨重,他就把首饰盒子留在酒店的一个衣帽间里了。桑德斯上尉把珍珠项链转移到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里,一把塞进大衣口袋。他出门的目的是打算拿去请哈斯伯格先生替他保管一下。到第二天晚上,等他们所乘的豪华火车快要开动时,哈斯伯格再把项链还给他。他匆匆而去,刚看到哈斯伯格的住处,就毫无征兆地被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记闷响夺走了意识。
然而,这种解释几乎被一致否定,公众认为这是托辞而已。总体来说,桑德斯夫妇是打算暂时留在国外避一段时间。因为大批妇女同胞,尤其是那些筹款买项链的女士们,对他们非常反感。广大妇女断言,这恰恰证明了桑德斯上尉他是一个卑鄙的懦夫和彻头彻尾的大傻瓜。无论如何,哪怕他没有监守自盗,也辜负了大家对他的信任。而另一方,蒙塔格·鲍登爵士也正经历着人生最艰难的一段时光。他已经和一些直言不讳的朋友们发生过不止一次非常不愉快的言语争执了。而且有人言之凿凿,鲍登爵士因为不满别人对他的污蔑诽谤,还与人发生了激烈地肢体冲突。因此,争执接二连三地发生,直到有一天,当矛盾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时发生了戏剧性地逆转。我清楚地记得,冲突是在皮卡迪利广场[4]的一家大型俱乐部发生的,那场可怕的争吵,令整个伦敦的人都兴奋不已。蒙塔格·鲍登爵士被他的一位同伴侮辱了:他被称为小偷,还质问他从出售珍珠项链中得到了多少好处。当然,那个用这种无理方式调侃爵士的家伙当时喝醉了。但这对蒙塔格爵士来说是一个糟糕的际遇。因为随着他的对手越来越恶毒,他自己也越来越愤怒,他意识到自己实际上已经没有朋友会在争执中支持他。虽然有一些俱乐部会员试图阻止这场争吵,而大部分成员都显得漠不关心。而且,不但没有一方支持他,对他所受的种种侮辱大家都无动于衷。
就在这最不堪的场面发生时——可能是伦敦俱乐部最史无前例的一幕——一位俱乐部服务生走进了包房,给蒙塔格·鲍登爵士递去一封电报。
即使是那里最不信邪的人,以及那些几乎被争吵和吵闹弄得头昏脑胀的人,事后都宣称,一定是神秘的天意决定了那封电报恰恰是在那一刻抵达。电报先是被送到了蒙塔格爵士在洛恩德斯街的私人住宅,他的秘书打开看后,随即把它送到了俱乐部。蒙塔格爵士一看完电报内容,当即就把消息公开宣告给了俱乐部的所有成员。以往在俱乐部里风度翩翩英国绅士们,似乎从来没有哪回像消息公布那一刻那样激动过。
这封电报是从欧洲的另一端传来的,是那位备受尊敬的女士发来的。她声称,那条在英法两国造成大骚动的价值连城的珍珠项链如今已戴在脖子上了。电报内容如下:
“盛惠桑德斯上尉精美礼物,深为感念。英国女士们的善良思想与美丽的项链同样珍贵。请向所有筹款人表达我的满腔谢意!”
蒙塔格·鲍登爵士宣读完电报后,当场要求那些诋毁他名誉的人道歉。依我看来,那封电报对爵士来说的确是及时雨。在那之后,所有的男士都放下了矜持:关于这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趣的谜案的种种可能,人们四处奔走相告,疯狂地猜测着。到了傍晚,报纸也报道了这一最新进展。所有对这件事感兴趣的人都不禁摇摇头困惑不已。哪怕起先各种论断的聪明脑袋对此也没法解释。无疑,当下的英雄肯定是亚瑟·桑德斯上尉。起初那些污蔑他是懦夫或傻瓜,甚或两者兼而有之的大众,又立即宣扬他具备英国人所有的伟大品质:谨慎、机敏和坚忍不拔。然而,事实上,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然,那位尊贵的女士戴上了项链,而我们的英雄桑德斯上尉也正在返回英国途中。如今,桑德斯上尉他的性格自然没有丝毫污点。至于这两个极为令人满意的结果是如何产生的,连最睿智的人都说不清楚。
几天以后,桑德斯上尉和夫人回到了英国。每个人都对他们的经历和所作所为充满了好奇。这对可怜人还没有走下火车,就被新闻记者们团团围住,提出了各种各样问题。第二天早上,《新闻快报》和《每日雷鸣报》对桑德斯上尉进行了独家采访,他毫不掩饰这一非凡冒险的种种细节,那条珍贵的项链是如何失而复得的。他和他的妻子在复活节的那个星期天从马德莱娜教堂出来时,在台阶顶上被一个男人粗暴地推了一把。那人匆匆而过,他们没看到他的脸。亚瑟·桑德斯上尉立刻想到是不是遭小偷了,摸自己的大衣口袋,想看看他的钱夹是否还在。令他大吃一惊的是,他的手碰到了大衣外口袋里的一个又长又硬的包裹。而这个包裹恰恰是是装着丢失的项链的天鹅绒小盒。他和他妻子都被这一发现惊呆了,他们几乎不相信这一惊人的好运气。尽管正值复活节,他们在哈斯伯格先生的帮助下还是设法去拜访了拉佩克斯街[5]的一位大珠宝商。该珠宝商他很清楚遗失项链的种种细节。结果,他向他们保证,他们确实很幸运,精美的珍珠项链失而复归了。那天晚上,他们幸运地找到了座位,乘豪华火车离开了法国;不用说,项链当然是安全地藏在桑德斯上尉的胸前口袋里。
确实一切都很好,结局特别好。但珍珠项链的消失和重新出现的事件至今仍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谜。桑德斯夫妇和哈斯伯格先生都从未再讲述过他们最初讲述的那段经历,也没有人听到过关于那个留着海象胡子、戴着金框眼镜的人的只言片语。而法国警方仍在追查他,因为他与袭击勒·卡皮丹·桑德斯上尉案有关,但从未发现他的踪迹。
对某些人来说,这是他有罪的确凿证据。但既然偷了项链,他为什么要把它还回去呢?虽然珍珠项链非常漂亮,而且这么许多一模一样的珍珠串在一起确实会使项链增值。但事后查验每一粒珍珠,它们无论是大小还是颜色,都没有什么异常;一个专业的小偷决不会有任何困难就可以把它们拆散来卖给欧洲大陆经销商。当然,同样的疑点也适用于哈斯伯格先生,一些自认聪明的人仍然坚持哈斯伯格他有疑点。但如果是他偷了项链,他为什么要把它还回去呢?对于一个在欧洲大陆旅行了很多次的商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卖一包珍珠更容易的了。
还有一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答:桑德斯上尉为什么要把珍珠从安全的保险柜里取出来,而当他被袭击和抢劫时,他要把它带到哪里呢?那个留着海象胡子的人真的在那晚拜访了梅杰斯提克酒店吗?如果他是无辜的,为什么他会消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第三章
当时这个案子让我很感兴趣,但就我而言,这个谜只是个九天的奇迹,很快比那条珍珠项链的暂时消失更重要的事情转移了公众的专注度。
直到去年我和那个角落里的老人再次相遇,我才又想起了珍珠项链失而复得的神秘之处,我想听听这个吓人的老家伙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珍珠项链?”他咯咯地说。“啊,是的,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人们讲了很多不负责任的废话,真正有思想的头脑都没有机会得出明智的结论。”
“是啊,”我和蔼可亲地回答。“但您肯定还是想通了。”
他回答道:“是的,你说的没错。我很清楚谜底是什么,但将警方破案带入正确的方向与我无关。如果是我的话,我应该会让那两个无辜又聪明的人多尝点苦头,而不是只被猜疑个几天就不了了之。”
“那您能屈尊解释一番吗?”我带着纵容地的微笑问道。
“为什么不?”他答道。他瘦削的手指又开始不安分地把手中的细绳子做出各种精巧复杂的结。老人说道:“这一切,一言以蔽之,如果我们意识到所谓的‘老帕斯奎尔’——那个留着海象胡子的人——不是桑德斯夫妇的朋友,而是他们的敌人,就很容易理解了。”
我皱了皱眉问:“他们的敌人?”
“我们可以把他视作一个老朋友吗?”他反驳说:“他可是知道他们夫妇中的一个或另一个的过往经历的。特别是他们夫妇不希望新朋友知道的污点。要知道,一个真正的敲诈勒索者,会伪装成一个志同道合的同伴,默默地躲在你身边,取得信任,肆意搜刮刺探你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种种信息,伺机狠狠地敲你一笔,让你为了缄默或善意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了解他们夫妇俩的私生活轨迹,当他听说了那条项链的事,立马断定这就是他长久以来等待的机会。仔细想想,你就会发现拼图的各个部分是如何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的。海象胡子帕斯奎尔在桑德斯夫妇出发前一两天拜访他们,然后向他们提出了他那无法无天的勒索条件。暂时,亚瑟·桑德斯上尉成功地给了他一纸答复稳住他。毕竟,桑德斯上尉还未成行……项链也还没交到他手里……但他现在知道勒索者的真实身份了,上尉已经处于戒备状态。他先去找了蒙塔格·鲍登爵士,请求他把任务委托给其他人。从管家的证言来看,他甚至向蒙塔格爵士坦白了自己的困扰。然而蒙塔格爵士却不以为意,并建议他去与哈斯伯格先生磋商,后者可能会承担项链的旅程。无论如何,当时当地再做出新的安排已经太迟。虽然很不情愿,做最坏的打算,桑德斯一家不得不成行。而勒索者也处于戒备状态,始终监视着他们夫妇俩的一言一行,并追踪到了巴黎的梅杰斯提克酒店。现在,情况变得非常棘手了,因为勒索者已经摘下虚伪的面具,威胁要直接拿走项链了,而很显然,桑德斯夫妇不敢违抗。”
“但他们俩既聪明又足智多谋,一等哈斯伯格到酒店,让他们暂时得以摆脱勒索他们的人,他们就齐心协力,策划演出一场戏,从而使他们得以永远地从帕斯奎尔的威胁中解放出来,同时还要不枉委员会对他们的一番信任,能够完成送达使命。无论如何,他们得等到明天再作决定。还记得哈斯伯格先生无意中听到帕斯奎尔说的那句话吗:‘明天见,老伙计。我最多等到明天。’无论如何,帕斯奎尔那天晚上总算走了,在他确信桑德斯上尉完全置于他的掌控之下后。他坚信可怜的桑德斯上尉明天会毫不犹豫地交出项链。”
老人继续道:“亚瑟·桑德斯上尉是否向哈斯伯格吐露了秘密,这点存疑。我个人认为没有。我相信他只信任玛丽,所有的戏都由他们夫妇俩完成。亚瑟一和小舅子分手,回到酒店,从结实的保险箱里拿出项链,就交给玛丽保管。然后他把那个笨重的锡盒子扔掉了,而且是扔在一找就很容易看到的地方。然后他就一直走到蒙西尼大街,蹲在那条死胡同里,佯装失去了知觉。而且他事先已经采取了预防措施,用氯仿浸透了他的私人手帕。”
“因此,这两个聪明的阴谋家给勒索者挖了一大坑。现在轮到后者陷入两难境地了。现在有警察在满城搜捕他,而且他会发现自己如果被抓到后很难辩解,即使他澄清了偷项链的罪名。不管怎样,他从此成了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人,他们夫妇俩完全可以不在乎他的威胁勒索了。因为如果他还敢在‘桑德斯上尉遇袭’之后公开露面,公众会因为他没有犯下的罪行而对他怀恨在心,以至于如果他试图伤害桑德斯上尉夫妇,透露出的所谓丑闻公众也丝毫不会相信了。正是为了让公众对那个被认为是小偷的人怒不可遏,桑德斯夫妇才把这部悲喜剧拖延了那么长时间。在我看来,这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举措。至于后来他们讲述的项链失而复得的故事,使自己成为当时的时事英雄,则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想一想,”这个有趣的家伙继续说,他终于把那根细绳子塞进口袋,从桌子旁站起来道,“仔细想一想,你会立刻意识到,所有的事情都是像我所说的那样发生的,这是唯一符合已知事实的推论。我想,你也会同意我的看法,那位上尉和桑德斯太太选择了一种有效地摆脱危险的勒索者的方法。后来,警方还追捕了他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们仍然认为他与盗窃项链和袭击我们敬爱的亚瑟·桑德斯上尉有关。接着,很快就到了一九一四年,那个留着海象胡子的人后来怎么样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国籍在当时从未被报道过,但不管是什么,如果他想回到英国去勒索桑德斯夫妇,我想,这都会成为他在护照上获取签证的障碍。”
我总结道:“但这是个奇怪的案子呀。”
注释:
[1]舰队街是英国伦敦市内一条著名的街道,是英国媒体的代名词。
[2]法国重要的港口,与英国隔海相望。
[3]英国伦敦一条充满顶级奢侈品牌的街道。
[4]伦敦皮卡迪利广场是索霍区的娱乐中枢,连接卡尔顿宫和摄政公园。
[5]拉佩克斯街是伦敦著名的首饰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