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赌石
一行四人到了震庄迎,贺伯没带苏老头去所谓的茶座,苏老头也没问,心照不宣,有默契地直接赶赴宾馆里面的石料交易场。
到那一看,贺伯当初欲买的那块龙塘石料还在,交易场里人头攒动,杂声鼎沸,贺伯悄悄问老头,为何这块石料不能买。老头很有耐心,指着那块石料跟贺伯解释。此块石料皮粗痕少,正常情况下,要皮料细小才结构紧密,质地细腻,划痕少,较易出好货。你看这块,皮粗的同时划痕少,说明品质变化很大,能开出差料也能开出好料,赌性最高。
贺伯听了,连连不住点头,表示赞同,旁边两个小伙计环着双手站那,不以为然。
老头接着说,石料表面上绿的多少和色质往往决定石料里翡翠的好坏,翡翠中的绿色部分以呈团状和条带状集中分布者较有价值。这样的绿色显露于表皮时往往也呈团状或线状,也有时会呈片状。当绿色在表皮上以大面积片状出现时多为表皮绿,其内部往往无绿;而当绿色在表皮上呈线状或团状出现时,特别是当表皮上露出的绿线呈对称分布时,其绿会向内部延伸,甚至贯穿整块砾石。后者的价值自然比前者高,因此,有行话说“宁买一线,不买一片”。
这时贺伯就疑惑了,照老头这么一说,那这块石料完全可以买啊。老头也是看出了贺伯的疑惑,不慌不忙,说,翡翠的硬度高,抗风化能力强。因此,表现在外皮上,大多相对突起,其他矿物则相对凹下。前者的价值比后者高,因此行话又有“宁买一鼓,不买一瘠”的说法。“鼓”即绿色出现在鼓起的部位,“瘠”即绿色出现在凹下的部位者。这块龙塘石料的头部,凹下去一大块,所以里头出绿的机会也不大了。这仅仅是其一,其二,产于地矿里的石料,孕天华之气,育地脉之精,久而久之便会附着一股势。这块石料外表粗熊,头缺其角,一畔周密,一畔缺陷,主祸福参半好中不足,美中不周,正是风水中病龙的征兆。
这番话一入耳,不仅旁边的小伙计目瞪口呆,贺伯也是楞在当场。原先这两下属员工还对突然出现在老板旁边的寒酸老头心存轻视,现在则是满眼惊佩。剩下的事似乎顺理成章,贺伯在老头的指点下,买了块次卑石料。店家询问当场切否,贺伯信心满满,说切,立马切,干嘛不切。
当着众人的面,咔擦咔擦,石料几下就被切开,在众人一片惊叹中,一汪蓝得刺眼的绮罗玉应声而出。
长话短说,自此,老头就成为了贺伯的座上宾,几乎是被贺伯当佛一般供着,贺伯公司上上下下都尊其为“苏老爷子”。在苏老爷子的帮助下,贺伯在赌石市场上一举成名,事业猛进,收入大增,很快成为了昆明玉石方面的一线人物。
有了经济资本后,这时,苏老爷子又劝贺伯收藏古董古玩,贺伯当即听从,因为有了过硬的资本支持,贺伯对字画,瓷器,铁器,钱币,玉器等全都有兴趣。老爷子私下教给他不少经验,加上自己也在古董贩子手里交了不少学费,过了几年,贺伯总算半只脚踏进了古董界。实在碰上自己摸不准的年代真假的,便请老爷子来掌眼,老爷子眼光极准极毒,经常捡漏,很少走眼。
过了段时间,贺伯打算进军房地产,老爷子不懂这些,就没发表意见。贺伯本身颇具头脑,人也机灵,加上在玉石,古玩界已认识不少人脉,所以贺伯的生意是越做越广,越做越好。甚至于那几年间,当时来云南考察西南部经济发展,贺伯都随市长一直全程陪同。
贺伯这么娓娓道来,我们几个后辈对这个苏老爷子自然是仰慕万分,觉得此老如神仙般的人物。忽听老贺截口问道:“老爸,你这生意做这么顺,苏老爷子自然是功不可没。但我以前也来云南,怎么从没见到?”
贺伯听完老贺的疑问,竖起右手大拇指说:“这才是苏老爷子的厉害之处。话说苏老爷子帮我在赌石行业崭露头角后,就一直低调行事,绝少外出露面,我平时也禁止下属员工在外面乱吹嘘。我涉及古玩后,碰到搞不定的物件,邀老爷子去掌眼,老爷子也是乔装随行,做普通员工打扮。你个小毛孩子懂什么,越是有能力的高人越是低调谨慎,苏老爷子不图钱不图名,或许只是为了报恩,又或许是为了图一个抱负罢了。他看我事业稳定了后,就打定主意回德钦山里居住,我当时苦劝无效,又不好用强,只得顺从老爷子意思。老爷子隐退前最后件事,就是帮我布置这房屋的风水,说此布置能泽福后人,布置完后,我跟他也有长时间没碰面了。”
说到这里,贺伯连连惋惜。我在心里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很多有传统思想的人,把恩仇看得极重,受人滴水恩,会当涌泉报。如果说图一个抱负,也说得过去,古人之中就有很好的例子,范蠡张良,南朝时候的山中宰相陶弘景均是如此。云南这种偏远地方,尤其山区,受近代化物质冲击少,很大程度上有先民古风,所以有这样的人出现,我还真不觉得奇怪。
“贺伯伯,那蛇刻陶片就是苏老爷子在的时候收进来的么?”姚娜忍不住问道。
“嗯,那是我刚涉及古玩没多久,苏老爷子说带我去大理见识见识。大理历代均属偏疆,对比中原其他地区,历史算不上悠久,水也不太深。直至公元四世纪才出现‘新石器文化’,从秦到隋,都是作为附庸属地受到中央管制。公元七世纪南诏建国,这段时间才有陆续的文物流传。那次苏老爷子带我去的是大理郊区的剑川石钟山石窟,主要为了那里的佛像而去。在石钟山收获不丰,不过我也没在意,本来目的就是为了练眼不为利润。当地山民私藏了不少盗自石窟的佛像,我们遂去当地人家,我跟一家卖主正讨论买卖,苏老爷子在旁瞅见了几块陶器片。据那家山民介绍,这些陶器片是以前来做买卖的一个客商不小心打碎然后就遗丢在这,那山民对陶器制品不甚了解,但也没丢弃,便就这么摆放在家。山民说老爷子您要看上眼了,就拿去。“
我们几个听完,心里大概也有数了。如果姚娜非得寻根究底,那免不了去德钦走一遭了。这会正值冬月,昆明本就是四季如春,倒也舒服。但德钦则不同,山高坡陡,峡深谷长,峰峦重叠,云南最高峰卡格博峰也在德钦境内,万一要翻山越雪,那我们这几个非专业人士则万万吃不消的。
贺伯看向我们,说:“小娜,如果你执意要对陶片的事情探个究竟,那就只能进山寻访老爷子。山里不通电话,但我知道老爷子的住址。不过天气恶劣,我的意思是即便要去,也要等来年五六月再进山。如果是那会去,兴许我也跟你们一块去,我都有好多年没见着苏老爷子了。”
姚娜沉默不语,我们几人也是各怀心思。
姚娜肯定是会去的,就是不知道是这会去,还是明年入夏再去。如果姚娜今年底进山,老贺肯定会跟去,贺伯来年入夏进山,老贺肯定也要跟去。好像就我轻松点,我虽然对苏老爷子饶有兴趣,但也不是非去不可。
看我们沉默不语,贺伯显得挺理解,说:“这事儿别太急,你们这几天想想再说,明天让小威带你们到处转转,多领略领略云南的景色。要有兴趣,鹏鹏,你跟小娜到伯伯这里住上大半年都没事。”
贺伯不是表面上的客套人,我知道贺伯的想法,他确实是希望我们到这里住上几个月,来年再一块去德钦。贺伯的这个建议还别说,我确实有点心动。这儿山好水好气候佳,又不缺钱,绝好的休假氛围。
不过我口头上还是跟贺伯说,考虑几天再看。贺伯点头说好的。
吃完饭后,老贺带我们各自上楼休息,白天坐了好几个小时飞机,现在发现确实累了,便草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