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炳松讲中古欧洲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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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rles Martel及Pippin

第二卷 封建制度之发达及民族国家之兴起

第一节 Charles Martel之内政

当罗马教皇渐成西部教会首领之日,正Frank王国中王宫执政Charles Martel(七一四年至七四一年)及其子Pippin the Short二人建树Charlemagne帝国根基之时。Charles Martel所遇之困难,与他日欧洲各国君主所遇之困难正同。中古君主之最大问题,殆莫过于如何可以使国内负固不服之权臣、主教及住持,俯首帖耳以听命于中央政府。

是时国内官吏之最有势力者,凡二等:即伯(拉丁文为Comit-es)与公(拉丁文为Duces)是也。当罗马帝国时代,凡各城均有伯负行政之责,伯之上则有公。此种官吏之称号,日耳曼种人沿用之而不改。当日君主虽有任意任免之权,然为伯为公者,渐有任职终身之趋向。

其时Aquitaine、Bavaria及Alemannia诸地之公,多夜郎自大,不服王命,Charles力平之。武功甚盛。中央政府之势,为之再振。

至于国内主教之难以驾驭,亦正与公与伯同。Charles虽不遵教会之规定,不与人民以选举本区主教之权,主教之任免,唯彼一人主之。然一旦主教被任之后,每利用其地位以建设独立之小邦。寺院之住持亦然。Charles对于主教及住持之跋扈者,一律免职,而以其亲友代之。如予其侄以二寺及三主教之教区,即其一例,然新任者之跋扈,与旧者初无稍异也。

Charles最著之事业,莫过于抵御西班牙回教徒之入侵。吾人于叙述此事之先,不能不先述回教之来历。

第二节 回教之兴起

当罗马教皇Gregory the Great将死之日,正亚拉伯人摩诃默(Mohammed)在Mecca地方始创回教之时。当摩诃默未出世以前,亚拉伯人在世界史上,绝无关系。民族繁衍,互相残杀。各族所奉之宗教,各不相同。摩诃默既创回教,亚拉伯人遂群起而崇奉之,亚拉伯人传道事业及其武功之盛,遂于是乎始。

当摩诃默往来经商于沙漠之中,每有潜思默想之机会,彼渐以为上帝尝予以德音而彼有代为发表之义务。彼在亚拉伯,每遇基督教徒及犹太人,因得基督教《新旧约全书》中之观念。乃宣言彼为上帝之先知者,天使Gabriel尝在梦中发见,令其创立新宗教,亚拉伯人闻之,多窃笑焉。

摩诃默本世家子,因家贫佣于寡妇名Khadijah者家中,妇拥有巨资,与摩诃默相悦,遂成伉俪。妇为信仰回教之第一人,提倡甚力。不久摩诃默悉城中之异己者,将不利于彼之一身,遂遁入附近之Medina镇。摩诃默之逃亡,史称Hejira,时在六二二年,为回教纪元之始。Mecca与Medina两城中之人民,遂起战事。八年之后,摩诃默方乘胜返Mecca,此城至今为回教之中心。摩诃默于六三二年卒。未死以前亚拉伯各族之酋长,莫不相率入教,而所谓回教者(吾国古称天方教,英文曰Islam,即服从上帝之意),乃风行于亚拉伯半岛中。

摩诃默殆不识字者,生时每有昏迷之事,醒则以天神所告之语,向教徒宣布之。死后其信徒将其平日所告人者,编辑成书,即Koran经典也。回教之信条及教徒应守之规则,无不包括其中。《Koran经》中所述者,与犹太教及基督教同,主张一神——“世界之主,大慈大悲”。摩诃默以为在其前者亦有先知——如Abraham、摩西与耶稣,其尤著者——唯彼为上帝代表中之最后起者,亦最大者,故所创宗教为人类宗教中之最后而且最高尚者。故彼将Mecca城中神庙曰Kaaba者中之偶像破毁无余,仅留其黑石一方。

凡回教徒除侍奉一神外,并须尊重父母,救济贫苦,保护孤儿,维持契约,予人满量及公平之秤。人生在世,毋得骄慢,亦不应浪费,“盖浪费乃魔鬼之兄弟也”。而且不得饮强烈之酒。

除上述诸诫之外,凡回教徒须行下述五事:(一)每日必诵“上帝之外别无他神,摩诃默为其先知者。”(二)每日祷告五次:日出前一次,午后一次,日落前后各一次,晚间一次。凡祈祷时以“祈祷毡”铺于地下或屋顶,向Mecca跪而膜拜之,其毡上所织花纹,示叩首者以方向,精美无伦。(三)凡遇回教历中之第九月曰斋月者(Ramadan),则全月斋戒,每日自日出至日落时,不饮不食,盖此月为上帝遣天使Gabriel自第七层天堂传Koran经于摩诃默之期也。(四)凡教徒须赈济贫人。(五)凡教徒如经济充裕者,则终其身至少须至Mecca顶礼一次。每年教徒之赴Mecca者,数以万计。Mecca之神庙,方形朴洁,相传为Abraham所建,外围旷地。其黑石一方,在庙外东南之墙根。凡教徒须环行神庙四周七次,每次与黑石接吻以为礼。

Koran经中并言凡世人必有最后受判之一日。届时天堂大开,山岳变为尘土。不信回教之人,则入地狱,永受焚烧之痛,“若辈除沸水及痛楚之外,必不能享清凉或饮酒之乐”。而若辈必饮沸水如久渴之驼。

至于信奉Koran经者——为宣传回教教义而死者尤其如此——必入乐园,躺身于花缎坐褥及美毡之上,有极美丽之女子侍奉之。其眼如藏珠,有酒可饮,“其头不至因酒而痛而混乱”。对于过去,必甚满意,不至再闻有恶声,再无罪过,所闻者“平安,平安”之呼声而已。

回教远较中古时代基督教会为简单,既无僧侣,又无仪节。回教寺曰mosque,纯系祈祷与诵经之地,无神坛,无偶像,亦无图画。寺极美丽,在巨城中如Jerusalem、Damascus、Cairo及Constantinople诸城,尤为宏大。寺之四周为旷地,围以走廊,饰以美丽之大理石及花砖。其窗牖饰以彩色之玻璃,墙上多饰以经文,地下则铺以地毡。寺中有尖塔一或一以上,每日鸣钟五次以召集教徒之祈祷。

回教徒与东方民族同,每藏其女子于“深闺”曰Harem者之中。不得主人允许者,不得外出,外出时必幕其面。凡男子除非系女子之父兄或丈夫,不得睹女子之面。凡教徒得娶妻至四人之多,女子遁出“深闺”者死。故女子极不自由,生活上极其干燥无味。

回教诸国,奴制盛行。唯解放之后,则其身体自由与常人无异,并能任最高之官吏。

第三节 回教徒之武功回教国

摩诃默之地位,似以教主而兼国王。继其后者,世称Caliph,即“代表”或“承继者”之意,为回教徒之专制君主。所发命令,即成政治上及宗教上之法律。摩诃默之岳父,为回教国王第一人。继其后者有Omar(六三四年至六四四年)征服Syria、埃及及波斯帝国。其国都乃自Mecca移至Damascus。回教徒中虽有同室操戈之迹,然其领土之广,竟包有亚洲之西部与非洲之北部。诸地之人民多改信回教。

摩诃默死后约百年,回教国中有新主朝之兴起,于七六二年建都于Tigris河畔之Bagdad城。此城富庶隆盛,文物灿然,其面积直径达五英里之远,人口有二百万人。当九世纪时,此城殆为世界上最富最大之城。

亚拉伯文学之优美,试读《天方夜谭》(The Arabian Nights Entertainments)一书,即可知其梗概。此书十五世纪时在埃及搜辑而成,然其中故事多系旧作,从波斯文翻成亚拉伯文者。吾人披诵之余,即可想见回教徒风俗习惯之一斑也。

回教徒曾屡欲由亚洲入侵东部之欧洲,然其事终无成。摩诃默死后八百余年,方有土耳其人入侵欧洲陷落Constantinople之事,而土耳其王遂为回教教主。至于西部欧洲方面,则亚拉伯人之入占西班牙,在土耳其人入欧洲之前也。

当亚拉伯人及北部非洲之Berber种人入侵西班牙时,西班牙之西Goth种人,已不能自守。西班牙诸城颇有死守不降者,然其地犹太人因受基督教徒之虐待,故力助亚拉伯人。至于大多数之佃奴,对于地主之易人,无关痛痒。七一一年亚拉伯人与Berber种人获一大胜,遂征略西班牙半岛之全部。

七年之间,回教徒之势力,已弥漫于西班牙之全部。于是北入Gaul。数年之间Aquitaine公力能阻其前进。然至七三二年回教徒厚集军力大败公于Bordeaux之附近,攻陷Poitiers,焚其教堂,乃向Tours而进。

既抵其地,乃与Frank王国中之王宫执政Charles Martel相遇,两方遂有激战之举,战争详情,已不甚可考,吾人所知者,则回教徒退入西班牙,无再北上之志而已。此后回教徒壹意于西班牙半岛之经营,建一极其隆盛之王国。其文化程度,远在西部欧洲诸基督教国之上也。

回教徒在西班牙之建筑,至今尚有存者。Cordova之礼拜寺,Seville之高塔,尤称巨构。王宫花园,美丽无伦。Granada之王宫曰Alhambra者,以精美名于世。回教徒并设Cordova大学,即欧洲基督教徒亦有负笈前往者。

欧洲历史家多以Charles Martel战败回教徒于Tours地方为欧洲之大幸。实则假使回教徒果能入居法国,则法国文学与美术之发达,必较Frank种人为速。故回教徒失败一事,是否为欧洲之大幸,实不易断言矣。

第四节 Pippin之篡位

Charles卒于七四一年。其未卒之先,已将其王宫执政之职传其二子:即Pippin与Carloman是也。兄弟当国,大权在手;所谓君主,无事可为,正如史家所谓:“披发长须,徒拥君主之名而自满;高据御座,俨然国王;接待各国使臣,受大臣之指导以答复各国使臣之询问,不知者方且以为出自国王之本意。实则当日国王除虚名与王宫执政所给之微俸外,一无所有云。”其时国内之反抗者均为王宫执政所压服,而Carloman忽有辞职之举,入寺为僧。Pippin一人遂大权独揽,当日纪年史上并谓“国内升平无事者凡二年”云(七四九年至七五〇年)。

Pippin之权势既大,乃隐怀篡夺王位之志。然当日国王虽无所事事,而事关废立,究非易易,故Pippin有商诸罗马教皇之举。教皇答曰:“余意以为无权之人而假称为王,不若以有实权为王而且称王之为愈。”

据上所述,可知后代史家以为Pippin之为王,系罗马教皇所任命,并不尽然。盖罗马教皇明知Pippin之僭夺王位,势所难免,而且为国人所心许,故不得不顺势以利导之耳。七五二年国内之公伯以盾拥Pippin由St.Boniface行傅油之礼,继以教皇之祷告,Pippin乃即王位,为Carolingian朝之始。

此次罗马教皇之参预加冕,君主原理上遂发生重大之变迁。盖日耳曼种人之君主,自古以来类皆由人民或贵族选举军队中之首领充任之。君主之得位,并非神授,实因其才力出众足以折服人民耳。自Pippin遵古代犹太之旧习,使St.Boniface及罗马教皇来行傅油之礼,“日耳曼种之酋长遂一变而为神命之君王”。罗马教皇并谓凡有反对Pippin之族者,必受天罚。服从君主,遂成为宗教上之责任。在教会方面观之,则凡得教会赞许之君主,即无异上帝之代表。他日王权神授之观念,实端倪于此。

第五节 Pippin与罗马教皇之携手

罗马教皇赞成Pippin之篡夺王位,足征当日西部欧洲两雄——Frank王及罗马教皇——之水乳。不久并携手而同盟,在欧洲史上生出绝大之影响。吾人欲了解之,不能不先明罗马教皇所以脱离东罗马皇帝及与Pippin交欢之故。

自Gregory the Great死后百余年间,在罗马之教皇类皆服从东帝。尝求东帝之援助以抵御北部意大利之Lombard种人。当七二五年时,东罗马皇帝Leo第三下令禁止教徒不得崇拜耶稣及其他圣人之偶像。盖帝本一富有思想之基督教徒,颇不忍闻回教徒之讥诮基督教为崇拜偶像者。故下令凡国内教堂中之偶像及壁上之画像,一概销毁。基督教徒,群起反对,即东都教士亦复啧有烦言,而西部欧洲一带之教士,尤为不服。罗马教皇坚持皇帝无干涉教会习惯之权,抗不奉命。并召集宗教大会宣言凡有“推翻、毁坏或亵渎神圣之偶像者”则逐诸教会之外。西部欧洲教会遂始终维持其崇奉偶像之旧习。

罗马教皇虽不喜毁灭偶像之东帝,然仍望东帝之援助以御Lombard种人之南下。不久Lombard王名Aistulf者,不听罗马教皇之请求或恫吓。七五一年入占Ravenna而进逼罗马城,意在统一意大利,以罗马城为其首都。此诚意大利半岛存亡危急之秋也。意大利其将统一于日耳曼民族之下而文明发达如Gaul乎?观于Lombard种人之进步,又非不能组织国家者。然罗马教皇终不愿失其独立之地位以附属于意大利之王。故意大利王国之不能建设,实罗马教皇有以致之。千余年来,意大利半岛之不能统一,教皇作梗,实为主因。当时教皇曾求援于东帝,东帝不之顾,不得已求援于Pippin,亲越Alps山而入Frank王国。国王优礼有加,偕教皇南返,以解罗马城之围,时七五四年也。

当Pippin北返之日,正Lombard种人再围罗马城之时。观是时教皇Stephen所致Frank王之信札,尤足见当日之特点。函中略谓Pippin一生际遇之隆,均原于St.Peter之祐,故应急来援救St.Peter之后继者。如Frank王而任Lombard种人之割裂与摧残罗马城,则王之灵魂将入地狱而受鬼怪之割裂与摧残。此种言论,颇为动听;Pippin再南下,卒征服Lombard王国,夷为附庸。

Pippin既恢复意大利之地,乃不归远于东帝,而返馈诸罗马之教皇。教皇之领土遂自Ravenna以达于罗马城之南部。继续维持至十九世纪后半期。

Pippin之在位,关系甚大。Frank王国之势力,日有增加,为近世法国、德国、奥地利三国发祥之地。北部欧洲君主之干预意大利内政,亦始于此时,为他日法国、德国诸国君主失足之主因。此外教皇之领土,虽壤地偏小,而其关系之重大及国祚之永久,亦复为欧洲所罕有。

Pippin及其子Charlemagne仅知得教皇赞助之利益,初不知其遗害之无穷。此后西部欧洲各国之民族,无不求其君主、法律与命运于Tiber河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