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长得帅也是错
“范丞忻,范丞忻,起来了,走了。”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李静在叫我。
“李静……李静……静。”我回应了好几声,带着长长的尾音,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蜷缩在木板床上,转身时床边站着的是蓝心。
把贴在额头上已经湿透了的刘海往后抓了几下,已湿的毛衣领子往下拉了拉,冷汗直冒,身上又黏糊糊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们要走了。”蓝心淡淡地说。
“嗯。”我冷冷地回。
我走的不太稳,跌跌撞撞的。这次醒来感觉不是很好,眼睛看门口还是三四个并排的重影,手扶着木墙板,闭着眼站定缓了缓,再睁开眼时能看清门在哪儿了。
她拉着我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心里抗拒这种身体接触,无奈此刻双脚像踩着棉花一样,轻飘飘,无力再挣扎了。
她放我坐在副驾驶,我微睁着眼,她探身为我系安全带,好似随意的眼神落在我的脸上,又马上看向别处,随后把座椅调成平躺后,关上了门。
我感觉身体就像一滩水,完全没有支撑力了。
胃又开始翻腾了,我躺着干呕了好几次。
闭着眼,耳朵里听见她挂挡,发动机工作的声音。
“怎么现在这么难受?不是七天无解药后才会发作吗?”这是中毒以来最难受的一次,有些受不了。
“我和你说了,不要剧烈运动,你越兴奋,病毒就越活跃,你就会越难受。”
“你不早说清楚,说一半留一半。”
“你爱自以为是,我就让你尝尝苦头。”
“最好我死了,不死一定杀了你。”
没听见她的回话,杀手脾气挺好呀!
除了无力,我感觉身体很痒,躺的很不安稳,可是无力感让我抓痒都是个问题。
我用超强的意志力忍着,心里在默念李静的名字,一直念,一直念,念到含糊不清,昏昏欲睡。
醒来时,我已经在飞机上。
睁眼的瞬间我看到的是一个分辨不出是男人还是女人的脸,看到他咽口水的喉结,可以确定是男人了。
我蹙眉,压着嗓子说:“滚开。”
他微微一笑,伸出兰花指对着我的鼻子点了一下,我刚想一拳打过去,他收回了手。
只看那张脸,这人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竟然比女孩还传神,还精致。
“蓝心,要什么赏金呀,把他卖到人妖娱乐场所,那绝对是头牌,男性荷尔蒙爆棚呀!那些富婆都玩儿腻了不男不女了。”
不男不女扭着屁股走到我左前方的座位坐下,对面是正在吃饭的蓝心。
“不男不女,不就是你吗?”我嘟囔着起身,把盖在身上的毯子掀开,身体不乏了,又一轮病毒发作结束了。
“他傲骨铮铮,让他伺候人,会解决了自己。更何况,他痴情着呢。”蓝心说。
我抿嘴,好像很了解我。
大致扫了一眼,这是一架小型的私人飞机。
五个座位,一个小吧台,一个小沙发。
我面前的桌上放着飞机餐,是咖喱鸡饭和罗宋汤,还有红酒。
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吃吧。
我开始慢悠悠地吃饭,眼睛看着机窗外面的夜空,偶尔扫一眼他们,嘴里食之无味。
“明天要小心,泰国的那些杀手可都是亡命徒,下飞机后才是争抢他的紧张时刻,谁都想要钱。”不男不女说着喝了一口红酒,兰花指撩了一下微卷中短发,回头看了我一眼。
“车和武器都备好了吧?”蓝心问。
“都好了。”
“那就行。安全带到伦面前就算完成任务,剩下的就不管我们事了。”
“今天是第三天?”
“嗯。”
“还有四天。看他柔弱的样,皮肤比我还白,从小娇生惯养又一副商业精英高贵公子的感觉,能挺过去吗!你那时候都差点死了。”
“看他自己。”
“喂,范丞忻,你给我老实点,不要提前死了,否则我就白租个飞机专门送你了。”不男不女眼睛瞟到了头顶。
“看我心情。”我轻飘飘地说。
他们的话也没背着我,听的一清二楚,心里想着是不是换个人,反正谁绑架我都是要去找kong。
“这嘴,不让人,但是我就喜欢你这种劲儿。只是,你越这样,我就越想欺负。”他做出饿狼张嘴吃人的动作。“介绍一下,我是蓝心的结拜哥哥,蓝逸。”
蓝逸走到我身边,伸出了他的手。
手指细长,皮肤白皙光滑,还做了美甲,贴着粉钻。
我拿着勺子的手抵着一边脑袋,浅笑着问:“你身上哪个部分还是爹妈给你时的样子?”
他收回手想了想:“你是说整了哪里是吧?除了腰部以下,其他都是再造。怎么样?女人都没我漂亮吧!”
我点点头,实在后悔问这个问题,不想在大脑里描绘那个画面。
“哥,别说了,赶紧休息一下,下飞机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蓝心说。
蓝逸耸耸肩,满脸不情愿地坐回了她对面。
我放弃了红酒,喝了一口水。
蓝心,在他哥哥面前明显放松也不冷漠,说话也不惜字如金了,看来两个人经常搭档。
来收餐具的是一名空少。“范先生你不喝红酒吗?”
“不喝。”
“这红酒很不错的。”
车窗里映出空少劝酒的脸,很拘谨,不自然。
私人飞机的服务里有一条规定,除非客户吩咐,否则服务人员从不多嘴去问或去干涉客户的任何一个决定或习惯,但这位空少,如此希望我喝这杯红酒,是何意?
我转头盯着年轻的空少,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年纪,有阳光的气质。被我盯着看很慌乱,眼神一直躲着。“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酒不喝浪费了。”
“那你喝。”我眼睛看看他,又看看红酒杯,示意他喝下去。
“不好意思,我在上班不能喝酒,那我拿下去了。”他慌乱的退下去了。
蓝心看到了,坐到了我对面。“怎么了?”
“这飞机你们是第一次租吗?”不知是喝了酒还是热了,她的脸有些红。
“租了三次。”
“机组服务人员你们熟悉吗?”
“副机长,空少不熟悉,机长三次飞行都是他。”
“空少刚才劝我喝红酒,没喝他好像很失望。这架飞机说不定落不到芭提雅。”
“知道了。”蓝心走向蓝逸,和他耳语几句,两人一起走向乘务员休息区。
不一会儿,两人就把小空少双手绑在身后押了出来。他坐在地上,满脸惊恐地看着我。
“你不要看我,和我没关系。”我双手一摊,看他的表情应该就是个被迫参与者,不会是主谋。
“说,你们有什么阴谋?”蓝逸枪指着他的头。
我替他担心那带钻的指甲被折断。
“不知道,我是临时接到这个任务的。”
“你为什么劝他喝酒?酒里有什么?”蓝心问。
他怯生生地不敢看我,犹豫着,磕磕巴巴地说:“有……春药。”
“嗯……?”我好多问号在头顶转。
“春药?”蓝逸也是一脸惊讶。
“是,机长喜欢他,所以就让我放春药在他的酒里,想着等会儿出来……毕竟这是机长经常干的事儿……”
我头顶好多羊驼,心里好多草泥马。
突然觉得中毒不可怕,kong不可怕,长得帅才可怕,我第一次嫌弃自己的颜值。
“啧啧啧,这机长真是兴趣广泛,他可是小白兔,只能远远说可爱,不能吃兔兔。不行,我不能饶了他,你赶紧去叫他开门,我要进去盯着点儿。”
蓝逸粉色雪纺衬衫上身,下身米色休闲牛仔裤,身高有一米八,身材适中,走起路来屁股扭的幅度恰到好处,把女性的妖娆妩媚演绎的很到位。
就连刚才举枪的样子我都觉得很违和,能打死人吗?
不过此时他揪着空少衣领的样子一点也不柔弱,看来不能以貌取人。
蓝心坐在了我对面。
“下飞机后不要喝任何场所的液体,别人给的更不行,在这里长的帅不是好事。”像是提醒,又有点儿幸灾乐祸。
事实是,这飞机上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敢碰,很后悔刚才吃饭喝水了。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和蓝逸成为兄妹?”
“三年前我也中了这个毒,他在街上捡到我救了我,对我很好。”
我身体坐正面对着她,机舱里的灯很亮,她的脸白里透红,眼角有一丝丝笑意,人看起来没那么冷了。
“你是怎么扛过去的?”
“解药只是让你不会器官衰竭死亡,但那些幻觉,自残,暴力,宣泄,需要靠自己的意志力去战胜,我以毒攻毒。”
她脸上平静,眼神淡漠,让我觉得这也是我可以克服的困难。
“毒戒了?”
“戒了。”
我蹙眉,陆飞当初绑架李静时疯狂的样子在我眼前回放,过了几年,还是那么清晰。
他说戒不掉。
坐在面前的蓝心,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表情是冷的,但五官组合在一起就是少女的模样。
突然好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为什么需要那么多钱?”机舱里温度上升,我有些热,脱了外套。
桌子上摆着便签本,上面夹着一支签字笔,我拿着那支笔来回转着。
“我十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卖,转了好几手,最后被人带到了泰国,是kong的一个朋友伦买了我,来到了芭提雅。因为我是女的吧,又或许是我性格比较内向不爱说话,不会烦他,她就开始培养我,所以我十三岁拿枪,十四岁杀人,十六岁被他强奸,三次流产。我现在二十岁了,他有了新欢,比我小的,但对我还是挺好的。”
我转着笔的手指顿了顿,心里开始后悔好奇她的事。
我没有看她,但听语气她好像并没有多伤心,愤怒,不甘,更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那支在我指间转动的笔咔嚓一声折断了。
“今年十月份的时候,他突然带回来二十几个小孩,非洲的,我们国家的,韩国的,都是十来岁的。我求他放了这些小孩,不想他们再像我这样,他不肯,打了我。后来kong发了你的追杀令,他就说如果我得到这两亿就会放了这些小孩,让他们回自己的国家,所以,我就去找你了。”
我一边嘴角上扬,无奈地冷笑。“一个畜生说的话你相信?”
“不信,但万一他良心发现呢?”
“所以,为救那些拐卖儿童,你就要牺牲我吗?不过,不怪你了,绑架我的手段也没多高明,是我自己太笨了。”
我确实是太笨了,如果是冷墨研,这针肯定是打在她身上了。
她自己都过得如此艰难,竟然还会想着去救别人,不知是应该赞扬她还是骂她蠢。
我还有疑问,她为什么会中毒?可我不想再问,这些都不关我事,这是她的命运,再可怜再不幸都和我无关。
“你之前都惜字如金,为什么现在这么积极的告诉我这些?”
她虽然不幸,但我觉得也不是那么随便就会把心事说出来的人。
“kong不会让你死,你一定会拿到解药,我想你挺过那段难熬的日子,如果伦反悔,没人能帮我,我觉得你可以帮我。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救那些孩子。”
“我那么轻易的就被你劫持绑架,能在黑帮手里解救儿童吗?你太高看我了,我没那么大本事。”
“你有,你聪明,你一定会把孩子救出来,而且你不是坏人。”
“你不够了解我,我也是黑社会的私生子,我也杀人的,我不像你有大爱。”十分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信任我。
“那是逼不得已,不是真实的你。”
“自作聪明。”
我把折断的笔丢在一边,关了头上方的灯,不再理她。
我闭着眼,紧蹙眉头,大脑里一直都在重复着她的话,我曾认为我不幸,李静不幸,但和她比起来,好像我们的不幸都不值得一提。
我想快点结束这一切,不想再接触这世界的黑暗,不想再面对她。
更不想有怜悯心。
蓝逸一直在驾驶室没出来,我猜想他是被机长给解决了还是他把机长解决了。
不一会儿,他脸色红润地出来了,看样子像是互相解决了。
不用担心被劫机,被杀害,可以安静睡一会儿。
座椅调成半躺,抬眸看见在睡觉的蓝心。
机舱里只有她座位上方的服务灯没有关,那束光刚好散落在她脸上。
是一张温和的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脸,她本应该在大学校园里,捧着书本,憧憬未来。
她这二十年好像过了别人半辈子的人生。
我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翻看和李静的照片。
她现在也在飞机上,不知有没有吃晚饭?是在睡觉?还是也和我一样拿着手机看过往?
我一定要活着,一定要安全的回去,不再让她难过,不再让她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