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平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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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齐平府牢

杜桓噗通跪倒,向程樟恭敬磕头:“多谢大人出手救助,令小人重活,大恩大德,没齿不忘。”

“起来,”程樟皱眉,神色严厉,“往后不许再跪任何人。”

“是,是!”杜桓连连点头,却还是转身,又向着佘莺莺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

程樟想了想,转头觑着佘莺莺。

佘莺莺面露苦笑,又不敢违抗:“大人的意思,奴婢知道了。这杜家后生若能跟着大人,乃是他的造化,奴婢岂敢拦着?至于奴婢这里,大人也不用担心,那赵德玉,并不能把我这蔷薇院如何。”

“如此,那就多谢了。杜桓,往后你便跟着本官,做一个随扈罢,每月给钱三缗。”程樟不容置疑,又向佘莺莺拱手,大步出了院门。

“啊哟,好个阔奢的大人。”佘莺莺咋舌,“谁家雇个佣仆,能给个一缗的月钱,都已是顶了天啦!”

一直在门口瞧着的常玉琨凑过来,拍着杜桓肩膀笑道:“不必担心,你既是境界犹在,往后我便将军中刀法枪术,都指点与你。”

三人都离开了蔷薇院,只有佘莺莺笑吟吟倚在门口,瞧着那伙壮汉彼此搀扶,大声呻吟着,狼狈离去。

待程樟行至城外码头,长河县令与那漕社兵堂掌堂赵德玉,都匆匆赶了过来。

赵德玉瞧着身躯颇为壮健,他翻身下马,瞅着程樟身上军袍,有些迟疑不定。

五品袍服,此人来头定然不小,倒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长河县令硬着头皮上前作揖:“卑职,不知上官驾到,未曾相迎,还望恕罪——敢问上官名讳?”

“不知不罪,本官之名姓,明府也无需知晓。”程樟冷冷扫一眼躲在后面的赵德玉,“本官另有急务,就不在贵处耽搁了,告辞。”

说罢,他踏上一条小船:“船家,送本官往南面去。”

一行三人,就在县令与赵德玉等人的注视之下,乘船离开码头,继续南行。

县令转头埋怨赵德玉:“本官早就嘱咐过掌堂,行事不可太过张扬,如今倒好,你连累得我苦!”

赵德玉硬着头皮,强自辩解:“此人乃是个武将,又管不到明府头上,怕他怎地?”

“说的轻易,”县令欲哭无泪,“虽说文武殊途,可此人官居五品,不是副师将,便是个检校师将,号令万众之人!若是参劾一本,本官这前程,也就到头了!”

运河向南穿过长河县境,很快进入博安府境,于府城之东南与谷河交汇。而谷河之南,便是齐平府府城,与北面之博安府城,几乎隔河相望。

齐平府之卢县,乃是附郭县,县衙设于府城之内。

前世不修,县令附郭。在刺史眼皮底下做县官,难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面对着突然出现的巡按官,县令李亨信小心翼翼,恭敬执礼:“魏县丞之案,乃是行台提刑司衙与本处府衙一道会审,下官并未参预其事。”

程樟负手而立,四下打量县衙议事厅:“明府与魏平真,做了三年同僚,其为人如何?”

“这个,不敢相瞒上官,魏赞府平日任事勤勉,并无失当之举。粮务、税政,俱料理得极好。其人学问出众,落笔成章,衙署之中公文,多出其手。”

“有无克扣贪污之事?”

“这个,下官实不曾见。”李亨信想了想又加一句,“便是下官,亦无违律之举。”

程樟又问:“如今这魏平真,是押于县牢,还是府牢之中?”

“此案县署不曾预事,自然是押于府牢之中。”

程樟点头,转身出了县衙。

县尉舒滨悄悄进来:“明府,下官早说,魏赞府之案必有蹊跷。不然,这巡按官何以携御赐令牌来此?”

李亨信擦一擦额头的汗,又叹一口气:“不管有无蹊跷,都非咱们能干预之事,且瞧着罢。”

各府县所输应之边军粮草,皆聚于卢县大仓,然后以船运往幽都等处。是以方长不过二十里的齐平府城,很是繁华。南北客商云集,店铺众多,街上川流不息,各式口音,传入耳中。

程樟面色凝重,领着常玉琨、杜桓两个,穿过长街,直至府衙。

刺史吴铁霖,身形高大,四十出头,三绺长须,相貌威严。他瞧过御赐令牌,面露不悦之色,向程樟拱手说道:“此案乃是本官与提刑司吕真德吕推官一道会审,魏犯杀人,乃是实情,又有人证。不知祁相为何还要遣长史来复鞫此事?”

“职权所系,岂敢马虎。”程樟神色不变,“某要见一见魏犯。”

吴铁霖冷哼一声,摆手道:“出观政堂往东,便是刑曹房,长史请自便。”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

常玉琨很是不忿:“这位吴使君,倒是好大的官威。”

程樟却微微一笑:“此人修为不错啊,揽云之境,倒也算是个高手了。走,咱们去刑曹房。”

候在门口的杜桓忍不住低声问道:“大人只凭眼神打量,便可瞧出其人修为境界么?”

“倒也不是用眼神,乃是以神识感知。”程樟解释道,“上品二境之修士,大多有这份能耐。”

常玉琨替他嘚瑟道:“揽云境,在咱们瞧来是高手,可是在程大哥眼中,那也就是蝼蚁一般,一伸手就能捏死的货。”

程樟扫他一眼:“…慎言。”

府牢位于衙署西侧,阴森湿冷,散发着奇怪的气味,时不时传来哭泣呻吟之声。

程樟和常玉琨在幽都之时,便往监牢去查探过,因此并不以为意。杜桓却是第一次见识,不禁面色发白,紧紧跟在常玉琨身后,却又忍不住四处张望。

狱卒停下脚步,低头恭敬说道:“大人,便是这里了。”

牢房阴暗,只有高处一扇小窗,透入一点光亮。房中无有床具,仅一副草毡,魏平真面色枯槁,披头散发,手戴镣铐,身着素色中衣,闭目而坐。

衣衫破烂不堪,显然这些时日,他很是吃了些苦头。

狱卒打开牢门,常玉琨吩咐道:“这里用不着你,退下罢。”

“是,小人这就告退。”那狱卒躬身行礼,低头疾步离去。

常玉琨和杜桓两个,便守在牢门之外,不许旁人靠近。

程樟步入牢门,不顾房中污秽,在魏平真身边盘腿坐下,有些痛心疾首:“魏兄,你怎么会落到今日这地步?”

魏平真这时才睁开眼睛,瞧着身前的程樟,有欢喜,疑惑,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程贤弟?你为何会在此?”

“程某特为魏兄而来。说罢,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平真喟然长叹,良久,才将当日之事,细细说与程樟知晓。

当年春闱之后,程、魏两人结伴北行,至孟阳而道别。程樟继续北行,往赴幽都。魏平真则乘船向东,往卢县赴任。

魏平真虽出身小康之家,而并未娶妻,只身任官之后,才在卢县本地雇了一个小厮,与他同姓,唤做魏小安。后来又雇了一个叫做文素娘的黄毛丫头,洒扫做饭。因宅中人少,八品职官之俸禄虽低,倒也用度足够,尚有不少积余。

去岁腊月之时,魏平真自衙署归家已晚,素娘给两人各做了一碗冬菇碎肉汤面。用过晚饭之后,魏平真忽觉腹内欲火升腾,身形瘦弱、相貌平平的素娘,在他眼中也仿佛幻成了千娇百媚的绝色美人。

魏平真无有修行资质,并未开出神田意海,自然也无法抑住体内异状。他自知情形不对,便连忙吩咐正在缝补的素娘,速速回房去歇息。

可是素娘见他面赤如火,还以为是主人患病,反倒关切上来搀扶询问。

少女体香传来,魏平真简直是五内如焚,情急之下,他抄起桌上砚台,朝自己头上狠狠一砸,就此昏死过去。

待他苏醒过来,却见素娘四肢摊开,躺在地上已经断气,而魏小安却不知所踪。

正惊疑不定,魏小安领着府衙捕快破门而入。为首的捕头凌庆瞧见地上女尸,登时面色大变,当即吩咐属下,将魏平真拿住,扭送官衙。

庭审之时,魏小安供称,主人忽然狂性大发,试图对素娘图谋不轨,他惊惶之下,便逃出了屋子,于大街之上撞见巡夜的府衙捕头凌庆。凌庆见他面色有异,遂揪住询问,然后火速赶往魏宅,结果瞧见文素娘已经身死,便将魏平真拿住,押入府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