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孝心大过儿女情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穆家扇坊后院内，女子甜美悠扬的歌声飘荡在院中的每个角落。
曲调婉转起伏，唱到动情处，歌声竟还有一丝期盼与惆怅的意味。
“歌声甚美，人更美。”穆楚宁清朗的声音打断美妙的歌喉，接着便响起了鼓掌的声音。
“少爷！”歌声停止，穆瑶从画坊窗边探出头来，那半截玉钗稳稳的插在发髻上。
“瑶儿今日好兴致，在长安街上便听到这动人的歌声了。我还想着会不会是我们穆瑶在歌唱，果不其然，长安街再也找不出比瑶儿还好的歌喉了。”
“少爷怎得这样贫嘴，找我有事？”
“嗯，还是贡品的事。”
答应着，穆楚宁便走了进去，行至穆瑶身前，他打量了一下穆瑶正在作的画，扬唇一笑，继而将肘下夹着的一叠宣纸抽出展开在桌上：“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
穆瑶凑近细看，几张纸上分别画着工艺摆台扇的扇骨样式。
脸上闪过一丝惊喜，穆瑶小巧的酒窝逐渐变深：“少爷想用波折式样式做扇骨？”
穆楚宁一手背后，一手握于腹前，凝视屋内书案上的画：“瑶儿也想到了。”此时他已看见了穆瑶刚刚作的画。
原来两人都想到用同样的样式做扇骨。
“不过，我还想加些花样。”穆瑶提起笔，画了一些黄杨树的树枝：“在扇骨上，用雕刻镂空的手法，少爷意下如何？”
“好。”
穆楚宁的赞赏之词还未出口，小伙计便跑进来禀报：“少爷，太太来了。”
今日并非月底，也非特殊的日子，按理不是穆府二太太查账的日子。穆楚宁与穆瑶惊疑的望了对方一眼：“有事？”
“太太在前厅等少爷。”小伙计禀报完又一溜烟的跑去回禀了。
扇坊前厅的主坐上正端坐着妆容精致，雍容端庄的穆楚宁之母，她面色平和，姿态优雅的打量着前来奉承的几个老伙计。
“娘。”穆楚宁大步至厅堂，穆瑶紧随其后。
脚步方停，穆瑶便被二太太身侧那一抹紫金相交的亮色所吸引。定睛看去，竟是一体态婀娜的少女身着紫金紧身长袍，正对着穆楚宁灿烂的笑着。
程小姐！
穆瑶明眸微一停滞，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在看到穆楚宁同样惊讶的目光后，心里就是一紧：她怎么会来？
自赛诗会，程郁娆拂袖而去后，程家扇坊便与穆扇坊有了嫌隙，两家皆是京城的大扇坊，互相排挤本就正常，此次欲结亲两家联手，不想被穆楚宁破坏。程家老爷大怒，开始集合眼热穆家扇坊的同行来挤压穆扇坊。
穆府二太太为了挽回局面，迫不得已，只得登门谢罪。因着她甚懂人情世故，也看出程郁娆对自己儿子的情谊，便宴请程家老爷夫人及程郁娆，以穆楚宁日夜赶工进贡的扇品无暇分身为由，自己去赔罪。
“郁娆，诗会上让你受委屈了。宁儿这孩子还小，不懂事。和我吵了几句嘴，谁知道就闹到诗会上去了。他非说年轻人要自己相处才好，长辈这样安排，他觉得不自在。”解释完，她还特意拿出了半块玉佩，交到程郁娆手上。
“这是？”
“这是我们穆家祖上留下来的，一块玉被分成了两半，是要给穆家的继承人及其正室的。”
如此明显的意思，程家怎还会不明白，故也就消了气。毕竟这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穆楚宁不同意，恐也是无用的。何况穆程两家联姻，对双方都是大有利处。
“郁娆啊，你随我去扇坊瞧瞧吧，宁儿近日吃住在扇坊，我也有几日不见他了。你也正好去熟悉熟悉，以后，穆家也是要你来管的。”
穆瑶与穆楚宁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一切，他们想的是逃过了赛诗会的一劫，大概可以安生几天了。
不想今日程郁娆突然出现在了扇坊之内，穆瑶顿时明白过来，二太太之前一直没找自己麻烦，对赛诗会的事也没追究，原来是另有打算的。
穆瑶小心的观察上座的二太太，她始终表情温和，嘴角含笑，一双杏眼似不经意的瞥向穆瑶，定格在她发髻上。
“今日我带郁娆过来瞧瞧，宁儿，你已有两日未回府里了，进贡的扇子制的进度如何了？”
二太太随便一说，便把程郁娆怀疑穆楚宁故意不赴宴的心思给抹去了。
“一切都很顺利，娘放心吧。”
“嗯。”二太太点头，耳垂上的金耳环随着她头的摆动微微晃动：“以后让郁娆常来帮忙，郁娆对制扇的研究可不比你差。”
程郁娆上前给穆楚宁行了一个平礼，羞涩的笑，抬眸，正对上了穆楚宁身边穆瑶的目光。
穆瑶顿时感觉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她不与程郁娆对视，移开视线。
却不想，偏头之际，髻上的钗头还是被程郁娆看了个清楚。
程郁娆脸色微微一寒，转瞬便恢复了正常，不再去看穆瑶。
“当日她如此气愤，今日怎肯来呢！”没等穆瑶想明白，二太太却轻轻哎呦了一声，脸一僵，白皙的手指便扶上了自己的额头。
“娘，您怎么了？”穆楚宁自进门便没说一句话，他想以沉默作为观察母亲手段的应对方式。
二太太脸色愈加难看，额头沁出了细汗：“头很疼，刘妈，去请大夫过来。”说完便由程郁娆扶着走进了后院穆楚宁平时休息的房间。
刘妈在得到主子的命令后，匆忙出了扇坊。不多时，仁善堂的大夫便迈进了扇坊。
“太太这是心中郁结所致，加上头风发作，新疾加旧患，故头疼的厉害。”大夫摸着山羊胡眯着眼睛诊断，脸上露出几分严肃的神情。
“可有大碍？”穆楚宁焦急，他竟不知母亲是心中郁结，想必是为自己的事操劳所致。想到这，穆楚宁心中已有了愧疚之意。
“虽无大碍，但也需好生调养，切不可让病人过度忧虑，否则会郁结成疾，累及脏腑。最好，有个人陪着，说说话，缓解心中的郁结。”
“郁娆，你留下陪陪我吧。”二太太听完大夫的话，半靠在床头的身体微微动了动：“你过来我们府里住些日子，我与你甚是投缘，你就当是陪伴病人了。”
穆瑶与穆楚宁都没想到二太太会来这手，可也无法阻止。
“这……”程郁娆迟疑了片刻，抬头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穆楚宁，有些为难。
“宁儿，你说可好？”
被母亲问到，穆楚宁碍着母亲生病，也不好拒绝，违逆，只能淡淡的嗯了一声。
穆瑶在旁瞧的清楚，脑中思绪翻腾。
程郁娆入穆府，这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二太太这招打的她与穆楚宁措手不及且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只能被动的接受。
“日后，便要与她住在一个府上了。”一想到这个少女心系穆楚宁，还是穆府少奶奶的不二人选，穆瑶心里就开始紧张，担忧，难过起来。
她相信穆楚宁对自己的承诺，但一旦程郁娆进了府，免不了就要与自己和穆楚宁朝夕相对，这样的尴尬处境，对穆楚宁想必是一个考验，也是一种压力。
“我应该表现的不在意吧，这样少爷才会安心。”
穆瑶心里想着，僵硬的表情缓了缓，悄悄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