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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爱与恨都还在心底

——为什么要隐忍呢?为什么这世间只能让自己被侮辱,别人得到满意?

如果这世间就是寡情的,这些屈辱及痛苦,为什么只能让自己,让曾经懵懂纯真、愚笨呆傻的自己,以及同样状况的孟浩,来泣血忍受呢?

是阴险歹毒,仿佛带着天生邪恶降临人间的曾晓利,以二十出头的年纪,谋划了自己的陷落。

真是情场高手啊,不做间谍都可惜了。罗霞说得很清楚——“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难道不是吗?自己昨晚发生的事,隔天就被这个同样满腹邪恶的小女孩知道了。

还用说吗?自己比罗霞大了六岁,真是他妈的白吃了许多馒头、米饭。

以前的自己,真的太傻了,还不如孟浩。孟浩好歹还很坚定执着啊!

以后怎么办?……

呵呵,读了一点书,懂得一点人间道理的都会知道:杜十娘散尽百宝箱投了河,世代传骂的却只有贾生。

古代妓女都能得到良人的认可,为什么善良纯朴的女人,只能任人欺凌,甘做可怜虫一般的附庸?

男人,譬如曾晓利之流,为什么他们肆意情色,换来的是“高手”、“多情”的美誉?

女人但对别的男人略有青睐,对自己的男人略有不满,立即就得到“不贞”、“不淑”的恶名?

这就是混账人间的罪过,不知道会到何时才会更变。

别人或许能够隐忍,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悲伤、诅咒、哭泣,甚至自责没有遇到良人,吴萍丝毫没有这样想过。

她要为她自己,为孟浩,从这悲凉人间讨回些许公道。

害了自己?

这绝对是男人说出的不是最可恨,也是较为无耻的混账话。那是他们要保护他们可怜、虚伪“脸面”,而发出的哀叹。

这世界,是谁害了谁?

曾晓利游戏女色,害了他自己吗?

没有啊,他“欢愉”之后,仍旧很兢兢业业地、颤颤巍巍地盯着电脑屏幕,很小心翼翼地捕捉每一秒,甚至每一毫秒的数据变化啊。

倒也是的,闲暇时,他也还会以害别的女孩子的方式,“害自己”的。

好愉快的害自己,曾晓利多么得意啊——“我没看错你……”。

……

再好不容易“逮到”吴萍,曾晓利痛苦万般,在她面前祈求得到宽恕和原谅:“我不是只为,只为那样的。对你,我是真心的。即便是方法卑劣,但我是真的太喜欢你了。”

吴萍与他抱头痛哭,曾晓利感动不已。

但是,第二天晚上,他就又得到了吴萍的通话,尽是嘈杂的那种。

曾晓利终于不能忍受,伤心地离开了这座城,返回了华城。

过了一段时间,忍不住再给吴萍打电话试探时,曾晓利顿时泪水长流。

“我累了。”吴萍悲伤地说。

曾晓利立刻乘飞机回来,两人抱在一起大哭不止。

吴萍绝不想再见他父母,曾晓利立刻拿出全部积蓄,再找父母、单位老板等告借,在远离旧城区的地方,买了一套六十平米两居室。

一九九九年,两人的沉闷、争吵、纠纷、哭闹等等,一切焦烦无比的心绪逐渐稳定了下来。

曾晓利带着既想找回、保有吴萍纯真的热恋印象,又为吴萍往日胡乱交往的荒唐而羞恨的复杂情感,向吴萍正式求婚。

吴萍暗中找了孟浩几次,偷偷瞥见了站在水果摊前吆喝叫卖的崔建庆,但再未见到那个笑呵呵的年轻人。

后来,她更是惊讶地发现,连他所住的大院都已拆毁。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是想旧情复燃,还是只想知道这个年轻人过得好不好,吴萍去了当地街道询问。

办事员警惕地看着她:“你是那家什么人?”

吴萍苦笑一下:“我不是他的亲属,不是来找拆迁房屋核算的后账的。我只是,是他的老同学,想要看看他搬去了哪里。”

办事员坐正身子,紧盯着她:“资料都被封起来了,不方便查。要不,你去他母亲的单位查去吧。那个院子里人,有的搬回了单位,有的搬到了东边,有的搬到了西边,有的搬到了南边,有的……”

吴萍点头致谢,不待她说完就转身走了。

砖瓦边地、梁木歪斜,断垣残壁的一片废墟里,高大的杨树还在,与她家楼下的那株差不多粗细。

吴萍摸了摸杨树粗大树干上粗糙的树皮,再抱了抱它。

费了半天劲,吴萍也没能使得她的左右手连接到一起,即便是手指尖也没能触碰到。

与她家楼下的那株一样:肯定一个人是抱不过来。

她不行,孟浩也不行。但两个人可以,很轻松地就可以实现。

吴萍仰视着这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心里很是感伤。

这树既不能告诉她他去了哪里,也不能告诉她他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很努力、是否很平安、是否有了心爱的人。

这树更不能把她的心事告诉他,哪怕不说悲凉伤感的,就说她工作很好、家人很好……,偶然遇到了曾晓利,与他处得很好。

一群鸽子带着鸣哨,呼扇着翅膀从树梢上掠过,“啾啾、嗡嗡”的响着飞远了。

趴在这株无言矗立的高大杨树身上,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一九九九年的火热夏日,吴萍沉默着点点头,面无表情地接受了曾晓利的求婚。

吴萍绝不允许他买婚戒,也没有拍婚纱照什么的,两人只是抱着哭了一场。

静悄悄地领证后,两人合法地、真正地住在了一起。

曾晓利父母的祝福当然不会接受,吴萍的父母自然也不会祝福他们。

曾晓利当时的运气很好,继续大起大落地挣钱;吴萍工作精干,备受器重。

这两人如同电影里的间谍那样,光彩照人、出入体面,但却少有人为他们喝彩。

他们隐秘地生活在这座城里,没有,也不敢,与很多旧日相识的人有丝毫来往。

~~~

“先生,到了。”出租车司机踩住刹车,提醒着孟浩。

孟浩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费力地推开车门:“谢谢,谢谢。”

看了看红色刺眼的“急诊”字样,眼泪又从他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哪里出来的,怎么这么多啊。”孟浩眼前发花,心里有点焦虑。

突然想起来,孟浩走出几步再赶紧回身:“师傅,等一下,还没给你钱呐!”

“算了算了,您赶紧进去找吧。”司机回了一声后大踩油门,出租车立即驶出了医院。

悲伤的孟浩连大声感谢都喊不出来,只好赶紧迈着发软的,踉踉跄跄的步子,走进急诊处。

“女性,四十岁,叫罗霞。”孟浩一边憋着气,一边焦急地问,“在哪里?”

“什么病?”护士站的女护士问。

“只说,只说出事了。”孟浩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用手拦也没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