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已经添了新岁
“西单。”孟浩看看吴萍微笑的脸庞，诚实地说。
“我也是。”吴萍低声说道，“我在那里转乘公交车。”
孟浩不禁抬起头来，看看对面车门上方的提示到站的警示灯。
发现还有几站才会到，此时的孟浩早已忘却了赴约迟到的失礼，只暗自庆幸可以与她多相处几时。
有她坐在旁边，往日的回忆不再虚无，更加真切。
列车穿行于暗黑的隧道中，仿佛身处科幻电影里的“时空穿梭机”内，孟浩有些恍惚，但身边的吴萍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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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伙伴还在说笑，但孟浩只是呆看着呼啸而至的公交车，戛然停在车站。
从如同沙丁鱼罐头一般的车厢中，随着车门的打开，立刻冲下许多人。
而更多的乘客一边催促着车上的人尽快下来，一边站在旁边随时准备往上冲。
建庆笑着说：“看什么发呆？很多漂亮妞吗？”
几个小伙伴顿时哄笑不已，孟浩更是脸上发烫。
建庆比他大许多，当然不能叱骂，但孟浩心中也生出不悦。
他不满地说道：“你这样说，是你心动了才对。”
几人又取笑建庆，但建庆倒也不恼，只是嘿嘿地笑着：“我有女朋友了，是外面认识的一个哥哥给介绍的。你呢？”
孟浩只有低下头去，不敢接话。
也有女同学以借作业本、问答案等缘故来找孟浩，但都被警惕的父母严密盯视着。
不仅孟浩，就是那一两个女同学也只如芒刺在身，稍坐一会儿就急忙告辞离去。
即便回到学校，孟浩再去恳求女同学谅解，她们也都愤然不再理会他了。
交女朋友？哪里敢啊，尤其是马上高考的现在。
若是暗里勾连被父母察觉，甚至被女同学父母告到老师那里，再找来家中，恐怕孟浩身上的皮都不知道要被扒下几层。
孟浩不敢接建庆的话，二利却要为他鸣不平。
“孟浩不着急，你着急什么？！”二利不屑地对建庆说道。
建庆想要发作，但又忍了下来。
看着来往于车站的人流，建庆呵呵笑道：“敢吗？直接去搭话？”
几人都不搭言，建庆站起来，拍拍站在裤子上的尘土，摇摇晃晃地走向车站。
他嘻笑着，接连与几个过路女孩搭了几句话。
虽然没能获得别人的过多理睬，他这举动也还是，让坐在暗处旁观的几个小伙伴赞佩不止。
建庆走回来，带着自身的豪气和对其余人的不屑说：“起码咱敢去！胆子不大，还能做得了什么？！”
小豆、大刚还是不敢动，孟浩心里反复计较，手心里攥出了汗水。
二利鼓足勇气站起来，大步走向步行道中，直接拦住一个女孩说：“我是二利……”
对方吓得跳到一旁，慌忙走开。
二利吹个口哨，再走回来嘲笑建庆说：“说句话，人家又不理你，管什么？！”
小杰和大刚嘿嘿笑了笑，都低下了头。
孟浩猛地站起身，只觉得酒力发作，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他静立片刻，待头脑不再发晕，就咬紧牙关，迈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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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公庄站到了……”车厢里传来语音提示语。
吴萍抬头看看车门上方的提示灯，再看着车门缓缓地合在一起，发出轻微的“砰”声。
孟浩觉得异样，转头看去，果然见到吴萍在看他。
“还有两站。”孟浩笑着安慰她，“不用着急。”
吴萍点点头，再转回头来，看着身前的乘客发呆。
“身边的他似乎变化不大，不知道我在他眼中，与往日相比，是否有些陌生。”吴萍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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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傍晚，因为加班，又想避开晚高峰的乘车人潮，吴萍就从单位晚出来了一个小时。
天气见凉，上下班的人们多由骑车转为乘坐公交。此时已经接近晚八点，这条繁华的大街的几个车站，还是拥挤不堪。
因为要转车，吴萍费劲地从车上挤了出来，下到车站。
长呼口气，外面的空气既清凉又新鲜，吴萍烦躁的心情好了许多。
左右看了看，待自行车道的骑车人流少了一些，她或行或止地匆忙穿过。走上了步行道，她安心地，快步向前面的转换车站走去。
宽敞的步行道上，洒满了橘黄色的路灯光亮，也就照见了洒落了槐树叶的灰色方砖道路。
脚下踩着的干枯树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忙碌一天有所收获的吴萍，很是心满意足地边走边静心听着。
一个瘦长的黑影被路灯照着，从身后逐渐移来。
吴萍既然不想快行，就只好向旁边挪动一下脚步，让路人先过去。
“请问，现在几点了？”路灯光亮虽然昏暗，吴萍还是看清了问话的这个少年，身材瘦削但很挺直。
吴萍闻到了他身上的一点酒气，心中略有不悦，但又好像不愿意直接拒绝。
尤其是他略有凌乱的黑发半遮着，两道黑黑的眉毛下，那双闪动几分勇气、但更多是羞涩不安的黑亮的眼睛，此时正认真地盯着她。
吴萍只好抬起右手手腕，看了看手表的指针后，带着漠然的语气说：“七点五十分。”
见这个男孩发呆，吴萍隐隐猜到他是有意搭讪了。
但眼见这个男孩子慌张得脸上通红，吴萍却有些得意：“你要是不相信，就自己来看。”
孟浩不敢相信能够得到对方的回复，本来只是壮胆的游戏，此时因为对方的诚恳，使他更显得尴尬不已。
他看看吴萍圆润白皙的面庞上的明亮眼睛，不敢对视。
“她看着虽然和气，但似乎隐含着埋怨。”孟浩一边想着，一边觉得双腿有些打颤。
对方既然这样说，孟浩只好装作查看。
他低着头，装模作样地看向那只小巧的手表，在她白嫩的手腕上。
心慌意乱之下，哪里能够看清？孟浩迅速抬起头来，挤出笑容说：“看清了，谢谢。”虽然是在笑，但是孟浩自己都觉得脸上的肌肉不停颤抖。
幸好天色黑暗，路灯昏黄，她不会察觉到的。
吴萍看着这个满脸羞涩，额上微微见汗的少年，心中暗自嘲笑。
放下手臂，她带着轻蔑的语气说：“还发呆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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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傻啊。”孟浩想着生平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与陌生女孩的刻意搭讪，现在还觉得当时的自己很是好笑。
更多的是心里的悸动。
那是孟浩预想的壮丽青春的开始，更还遇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她。
羞惭之外，更多的庆幸。
孟浩不敢转头，只是低着头略微扫视了一下身边的吴萍，只见到她的手随意地搭在腿上。
她还是习惯将手表戴在右手腕，与当年一样。
“在看什么？”吴萍低声笑着问，“不是知道时间了吗？”
孟浩脸上发红，只得抬头看看微笑的她。
发现视线很是迷蒙，她的身影有些模糊，孟浩连忙转头坐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