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写在前面
姥姥这辈子,像一个永远不到九十斤的菩萨,风一吹,看着要倒,却倒不了;像一个永远塞不满的“药罐子”,看着虚,但“刚”到最后走的那一刻;像一个会被自己打嗝吓醒的孩子,看着好玩,都不知她在“死皮赖脸”地硬撑着;像一个被坑了一辈子的“冤大头”,可怜她,却懂她的“要面子”……
她这辈子,活得潇洒,走的痛快。
在一张方桌前,本想盯几眼书,但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桌角姥姥的照片上。
三年后,再回姥姥生前的小村里,回到泛着霉味的老房子中,倚一扇门,开一扇窗,回忆几件寻常的旧物,案台上,清风吹不动的灰尘,估计已经辨认不出是哪日的堆积。
时光便这样过去了。
从我出生的十几天起,我便住到了我姥姥家,一住就陪了姥姥的余生。自然频繁更替,但唯一不变的是我眼中姥姥对每个人的好,对每个人的笑。岁月是个贼,总是不经意间偷取许多美好的容颜,真实的情感,以及幸福的生活,也许我们无法做到视若无睹,但也不必干戈相向。
姥姥这辈子,似一位禅者,饮千江之水,重复几段老旧的故事,演绎几场注定的离别。素履之往,行走人间,遇得百鸟惊枝,便落花满身。她不会去与世俗相争,不与小人赌气,只守几间小窗,看老旧庭院,飞雨落花。
从小,我跟我哥(舅舅家的儿子)就生活在姥姥家,随着姥爷毫无征兆的生病,家里也全靠姥姥一人打理。十几年如一日,每天固定的生活模式,如此这般,一过,便是十几年。
佛说“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圣人求心不求佛,智者调心不调身”。姥姥的一生,被许多人说成了“犟”,在我看来,却是守了一辈子的心。
一盅茶,喝到凉却,一出戏,看到落幕。姥姥生前,喜茶,到了那边,茶是否温热?姥姥生前,喜欢看戏,到了那边,戏是否精彩?光阴如影,日影如飞,见远山石径,萤虫明灭闪烁,再相逢,愿不是落叶空山。
就这一世了,就这样走过了。案几有灰,我们会擦;庭院有雪,我们会扫。屋檐底下,每年来的燕子,我们会去呵护,花坛里的花草,我们也会修剪;还有那只狗,我们会陪它……
房子老了,
您来,在这里;
您去,它还在这里。
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