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殃云蔽月 血闇神州
极端过后,顶峰惟月,瞰胜者生、败者亡。
战局底定,见证惊世之战的酆都月不胜唏嘘:“想不到,死的人会是宫本总司。”
百里潇湘意味深长道:“这个结果,不正是你所期望?”
两人对视,心领神会。
“回禀尊上。”
“正有此意。”
说罢,酆都月撇下剑无极,带人自另一路撤退。
百里潇湘眯眼目送,旋即走向俏如来等人。宫本总司虽死,但是他的任务还未完成。
此时,为宫本总司之死,雪山银燕与凤蝶俨然反目。
凤蝶护在重伤的任飘渺身前,对手持啸灵枪的雪山银燕道:“抱歉,但是……你不能伤害主人。”
“我要杀了他!”雪山银燕双眼通红,杀意激发入魔之态,“别阻挡我!”
凤蝶不忍地别过头:“银燕,主人也是不得已。”
“不得已,又是这句不得已!”雪山银燕悲极、怒极,情分与耐心消磨殆尽,“他逼疯剑无极,杀死师尊,别跟我讲什么不得已!”
“这都是月——”
仇恨烧尽理智,雪山银燕怒声打断:“我不要再听理由,我要为师尊报仇!闪开,否则连你——”
话未说完,俏如来自后点住雪山银燕的穴道。
“啊,银燕!”雨音霜惊呼一声,却是碍于身份,不便介入其中。
雪山银燕惊怒不已,咬牙切齿地说:“俏如来,放开我!”
俏如来没有理睬,跪回宫本总司面前,对靠近的冥界人马道:“师尊已死,你们还想做什么?”
“欸,不是我们想做什么,是你们想对冥界的贵客做什么。”百里潇湘余光轻瞥,碰上任飘渺的视线,“前楼主,我按照你的要求,将剑无极带来了。”
在百里潇湘的示意下,一名鬼卒推出剑无极。
风间始一震,冲到剑无极身边:“あにうえ(大哥)!”
“啊?はじめ(始)!”剑无极眼前一片模糊,时而看见风间始,时而看见宫本总司,“师尊……啊……我的头……”
“剑无极!”雪山银燕想动,奈何穴道未解,不由恼怒叫喊,“俏如来!”
任飘渺强撑伤势,看着百里潇湘道:“吾的要求是杀掉剑无极。”
“主人!”“温皇前辈!”
凤蝶、俏如来皆是不可置信。他们了解隐情,所以为任飘渺找补,却没想过任飘渺不需要。
他是顺势愉悦,不是被逼无奈。
百里潇湘淡定道:“吾等属下听令办事。无契印凭证,自是尊上如何吩咐,我们就怎样办。”
任飘渺讽刺道:“看不出,你还有唯命是从的一面。就不知真正的你,是否也是如此忠诚。”
“冥界不讲忠诚,只谈信念。人已带到,处置自便。”
任飘渺看了一眼剑无极,对凤蝶道:“回神蛊峰。”
凤蝶点了点头,扶任飘渺离开。雪山银燕无法阻止,只能含恨怒吼,宣泄悲恸。
百里潇湘眸光闪烁,说:“恶贯满盈者,死不足惜。宫本总司咎由自取,实乃罪有应得。”
俏如来隐忍不发,但是雪山银燕、雨音霜、风间始忍无可忍。
“不准侮辱师尊!”“真是欺人太甚!”“你们太过分了!”
“西剑流余孽,人人得而诛之。我有讲错吗,东瀛狗子?”
“百里潇湘,请你适可而止。”俏如来厉声制止,起身面对百里潇湘,“你们既称冥界,理应知晓死者为大。”
“哼。”百里潇湘冷哼一声,态度依旧咄咄逼人,“此战由冥界公证,不日则昭告天下。俏如来,你是中原的领导,要分清楚私情与大义。希望盟主好自为之,别削了史家人的名声。”
俏如来身躯颤抖,语气却是冷静:“冥界是何立场讲这番话?”
“反正不是站在九界的立场。”接到惊疑的目光,百里潇湘轻蔑道,“讲了你们也听不懂。凡人的眼光永生难及天地之外的所在,所以别浪费心机了。”
百里潇湘懒得说“请”,率众浩浩荡荡地离去。刚刚他嚣张的气焰,在转身之后尽数收敛。
‘好一个俏如来,短短时间长进不小。’百里潇湘微微侧目,看俏如来抱起尸体,‘这次的任务失败,回去我也要写检讨了。’
另一方面,人魔之战突发状况。守门傀儡浴血重生,一头白发尽化红丝。
女暴君被其盯上,不由自主地后退:“王上,他……”
“困兽之斗,有何可惧?”颢穹孤鸣发号施令,“杀!”
失去狼兽指挥,魑鬼陷入混乱。苗王一声令下,苗疆精锐全力反攻,欲一举歼灭敌军。
女暴君畏不敢前,本能预知危险,竟是来自四面八方。正要挪步,无我公子身影闪现,一拳捶得她呕出朱红。
女暴君早就后悔贪功,迫不及待地让剑脱手。这个烫手山芋,她是一刻也不想多拿。
“啊!”女暴君佯装不支,惨叫着拉开距离。女人的直觉告诉她,现在退得越远越好。
无我公子接住配剑,狂乱神态渐趋平静。她垂眸抚摸剑身,动作温柔缱绻,杀气浓厚冷冽。
苗兵层层包围,手起刀落间,接连爆体而亡。后继惊魂未定,一时有所迟疑。
见此情形,颢穹孤鸣大喝:“再杀!”
“奔雷之野!”赫蒙天野杀入战圈,长柄大环刀旋动气流,砍向无我公子左肩。
无我公子格开刀身,副手拦住刀柄暗袭,下按上穿抖力直掸。
“啊!”赫蒙天野拄刀拖地,稳住身形之后,挥出一道气劲回击,“喝——”
无我公子不挡不避,一身血气越发浓烈。赫蒙天野的攻击到来,被这层护身气罩吸收。
看到气罩血色加深,颢穹孤鸣瞬间警觉:“皇世经天·虚空尽灭·霸王殛!”
皇世经天宝典再出,颢穹孤鸣聚气轰拳,欲破无我公子的气罩。
“神谕:死守。”无我公子双手持剑,核心催动神魔一念,“哈——”
“不对!”颢穹孤鸣脸色大变,“众军快……”
不待言,无我公子立剑自爆。吞天气浪摧枯拉朽,卷入苗疆精锐、魑鬼大军。
只闻一声震响,鬼祭贪魔殿的结界同碎。受惊的狼兽毛发森竖,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方才的波动,竟然影响了地脉。他……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吾,非人。”
隆隆神音回响,深入元邪皇的意识。突如其来的解答,让他愣了片刻。
【你能听到?】
“吾乃神天。”
超越认知的力量,不容于世的存在,突破意识界限,真身降临神州!
邪椅之上,血闇朝圣,永夜破晓。辉煌中,魔影焕发,神姿臻现。
眸如金星,流光璀璨。发如银川,游丝荡漾。天渊为衣,虚空为帔。日晕在首,月瞑在膛。
神天本相,如梦如幻,亦真亦假,正是理想的完美。
…………
三里之外,百武会营寨。
莫前尘、邪马台笑、天海光流仍在等待,突然间一阵地动山摇。
邪马台笑不解道:“哪会地震得这么厉害啊?”
莫前尘也疑惑道:“难道是魔世打开了?”
天海光流不经意抬头,随后震惊地指向天空:“……(你们快看!)”
荒野之上,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蓦然睁眼,天幕倒影与那双红瞳相映成辉。
无水汪洋之中,缺舟一帆渡愕然望天,但见殃云遮蔽夜空,月光透射染红一片。
鬼祭贪魔殿外,血雾弥漫,白骨堆积,是为生灵禁区,堪称人间炼狱。
颢穹孤鸣重伤而逃,身上多处要穴爆裂。若非根基深厚,位于战场中心的他势必殒落。
傀儡自爆的威力不大,但是散播的血毒太可怕了。强如苗王,也只能延缓血液污染,最终被迫排异。不然,就要爆体身亡。
此回作战的人马,除了临阵脱逃的女暴君全数丧生。他是否应该庆幸,让苍狼顾守军营?
“‘永夜殃云蔽,神州血闇世。’大祭司最后的预言,竟然应验在月圆之夜!”
想到毫无损失的中原,颢穹孤鸣气得吐出一口血。
颢穹孤鸣走后不久,神天踏出鬼祭贪魔殿。血雾受到原身召唤,汇聚至一块晶石内。
神天手点晶石,道:“回收混沌法准,汝功不可没。整合宇宙法则之前,吾会为汝重塑肉身。”
【本皇需要一个解释。】
自从得知神天能够读心,元邪皇开始注重怨念管理。他知道幽灵魔刀对神天还有用,于是回归幽灵魔刀,以便暗中观察。
神天心照不宣,展示手上之物:“这是血月孤红的肉身,万罪血莲的一叶花瓣。万罪血莲就是干山石莲。”
【我是问你的脸。】
“禁忌·勿窥神颜。”神天语气一转,流露些许无奈,“汝偷看了吾的脸,吾该删除汝的记忆吗?”
【你这样说,那就是不会了。】
“自以为是。”神天闭上双眼,识言透出不悦。
【要判本皇渎神之罪吗?】
“暮鼓镇压之刑也不差。”
三个回合不到,神天刺中要害,元邪皇败下阵来。
神天向后躺倒,日晕构筑御座,虚影托起神躯。
一指云开天青,旭日东升。
一指死景消融,遍野回春。
曙光普照,神天懒散支颐,眉眼含笑:“自然多了。”
【你倒是懂得享受。如果结界失守,你打算几时出手?】
“不会失守,因为吾有后手。”
【就凭那只傀儡?】
元邪皇的声音带怒,不知是怒神天自负,还是为傀儡鸣不平。
他的想法他知,神天亦知。
神天道:“魔天说过:月圆之夜是吾神力最盛之时,可以短暂摆脱魔化的影响。他的计划是在太阴极盛之时打开通道,以绝对的实力横扫修罗国度,为血月孤红与烛龙血脉铺路。魔天掌握不了血闇,所以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以自我交换凶兽的自我。”
元邪皇一怔,不禁忆起一段对话——
『过去吾为魔天,未来吾即凶兽,而现在……呵。』
『你笑什么?』
『吾笑什么,你会了解。』
…………
现在,元邪皇了解了。
【……血闇,是什么?】
神天知无不答:“血闇是魔天与凶兽相噬、所进化出的毁灭之力,兼具黑暗的吸收性与罪血的感染性。血闇源头是被罪血污染的混沌法准,也就是过去的神天。”
【过去?那现在……】
神天摩挲着晶石道:“作为意识世界的神,吾即宇宙法则化身。吾正视了自己的心,得以领悟混沌真意。吾毁秩序创法准,化光暗为混沌,却因天意不允,千年功毁于一旦。吾不甘心失败,也不甘愿认命,自生灭中感悟虚无。为了证道,吾将宇宙法则分裂,牺牲黑暗适应罪血。神天,因此不存。”
【魔天……是你……】
“魔天是吾,吾不只是魔天。天时所予太阴之力,只够解放月神形态,所以吾多算了一步。要让神天临世,除非意识归一,然而这很困难。魔天已非原初的魔天,他是真正的一体四性。所以,吾选择了另一条路——融合混沌法准,支配血闇源头,掌控最高权限。”
元邪皇无以言表。神天的世界太遥远,但当这份遥远消失,他才意识到恐怖。
未知的恐怖,知道的恐怖。
元邪皇不问,神天也不语。
神不讳言。如果元邪皇继续追问,祂就会透露轮回之事,反正魔怔的不会是祂。
实力是硬道理,实力不足才讲道理。真身降临之前,祂被天命掣肘;真身降临之后,天意避犹不及。
过去的神天过去了,而祂今非昔比,于无上大道更进一步。
血闇的破坏力最接近虚无,但还不是界定虚无的法准,遑论灭世创生晋升为法则。
要将理念具化,需要一个载体。魔天与血闇共生,会是最好的载体。
“光暗谁主,神魔共付,宇宙同归。混沌虚无,毁灭再生,永劫轮回。”
神天恬静入睡。祂再也不用防备,最讨厌的人入梦,给祂一个多余的“提醒”。
…………
“重来一次,你一定会……”
“一定会什么?”
那人说到一半,默然退入黑暗。忘我之人不明所以,但也没有执着追寻。
她在虚空中漂浪了很久,一切所能感知、不能感知,都在飞速流逝,直到一无所有。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唤醒了他。
“我们打一个赌。”
“赌什么?”
“就赌你,爱上我。”
无我之人不假思索道:“我不会爱人。”
“那我就赌……你最后一定会完美无缺,为我而来。”
“为你而来?但是……你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