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月圆之夜 不悔剑决
离开苗疆，俏如来没有马上赶回前线。他已经做好应变之策，加上有何问天主持大局，因此他不担心灵界方面。
比起苗疆与魔世，他现在更在意那个神秘组织——冥界。冥界入口位于中原，身为百武会盟主，他有必要亲自一探虚实。
根据情报所述，冥界是月神净化邪恶的所在，酆都城收容着很多妖魔鬼怪。听起来这是义举，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何尝不是包庇罪行。
进入酆都城的罪犯，永远得不到正义的制裁，因为冥界的规则会保护他们，保护他们在另一个天地犯罪。
不日便是不悔峰剑决，是他接触冥界最好的时机。他一定要弄清楚，月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思索间，俏如来抵达血色琉璃树。想到上回与明渊凰同行，他的内心越发感到失落。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们尚未相识，却已相爱。爱总是使人盲目，所以他一无所觉。
俏如来不会察觉。
血色琉璃树下，默苍离等候已久。他有冥医代为耳目，就算足不出外也能掌握世局变化。
“师尊。”俏如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见他神色不佳，默苍离问：“灵界大战结束了？”
提及灵界，俏如来面露羞愧道：“徒儿无能，让师尊失望了。”
俏如来讲述经过，默苍离闭目听了一阵，睁眼擦拭铜镜。
“这个结果，早在意料之中。你该检讨的是，迄今为止，你总共犯了几次的错误。”
俏如来一怔，问：“师尊算到这次作战会失败？”
默苍离一语惊人：“毫无胜算，结果还需要算吗？失望的前提是期望，自一开始，吾就没指望你能赢。”
“为什么……”
“因为吾在观察。”默苍离看着俏如来道，“要在对局中胜出，首要便是知敌。对于你的对手，你有多少的认识？”
俏如来将已知的情报告诉默苍离，但因没回驻地与莫前尘交流，他依旧称呼魔天为“那名魔族”。
“所以，你连名字也不清楚。”默苍离观视镜中的倒影，“日月无光明渊凰——记住这个名字。”
俏如来惊讶道：“师尊怎会知晓那名魔族的名字？”
“我只是叫你记住，没叫你多做联想。”
俏如来虽有困惑，但还是说：“徒儿记住了。”
默苍离应了一声，问起苗疆的动向。俏如来呈上书页让他过目，说明以三王骨引苗疆出兵之事。
默苍离听后，略感欣慰：“你总算做对一件事情。下一步，你认为该怎样做？”
“与苗疆联手。”
“吾方才讲过，你毫无胜算。”
俏如来不可思议道：“为何得到苗疆的援助，结果仍是毫无胜算？”
默苍离默然许久，持镜望天：“吾记得，月圆之夜就在明日。”
俏如来不明所以地回答：“是。”
默苍离收回视线，对俏如来道：“你有一天的时间思考答案。只有想通一切，在这场战争之中，你才会有胜算。”
…………
翌日，苗疆驻地。
颢穹孤鸣派人去请俏如来商谈，却得知俏如来不在百武会营寨。何问天自称做不了主，坚持等到俏如来回来再说。
听完回报，苍狼奇怪道：“难道是因为宫本总司与任飘渺的剑决？父王，我们要等吗？”
颢穹孤鸣不悦道：“等什么？这只小狐狸是想以逸待劳，苗疆不需要为他拖延进兵。女暴君、赫蒙少使、赫蒙天野，清点本部人马，准备作战！”
苗疆众将领令退下。
颢穹孤鸣转向苍狼：“苍狼，你留下坐镇军营。如果俏如来到来，也叫他等。”
苍狼疑问：“父王要御驾亲征？”
“出兵之前，大祭司传来消息，证实第三项王骨在灵界。我们来时所看到的异象，就是这次作战的目标。”
颢穹孤鸣不知道，原灵界、现鬼祭贪魔殿内，是有苗疆寻找的第三项王骨，但非大祭司测算的结果。
或许是神力的干扰，或许是天意的影响，灵思感应到冥霜剑上，产生了毫厘的偏差。
时间流逝，天色渐暗，终至两半夜空合并。天时来临，太阴归位，无界之光返还冥霜。
鬼祭贪魔殿外，假寐的狼兽忽而惊起。下一瞬间，外围的魑鬼躁动，鼎沸的杀声逼近。
“杀啊！”“杀啦杀啦！”
突袭的苗军展开两翼，筑起防线隔绝魑鬼。女暴君、赫蒙兄弟扫荡中心，掩护颢穹孤鸣推进。
就在狼兽踌躇是否入内之际，无我公子移形换位，挡在鬼祭贪魔殿的入口之前。
【你……】
“嗯？太祖尸骨的护灵兽。”颢穹孤鸣远远瞧见狼兽，旋即将目光转向冥霜剑，‘这是最后一项王骨了。’
感受到觊觎的目光，无我公子剑指凝气，回身刺出巨型剑影。
“王上小心！”女暴君挥舞银鞭女刑，击碎冥霜虚影的同时，被宏大的反冲力逼退，‘白衣白发的美男子，莫非是苏厉口中的那个人？’
不待王令，赫蒙天野提刀砍杀。长柄大环刀沉如山岳，大开大阖呼啸生风，却被禁锢在两指之间。
“哈？”赫蒙天野瞪大双眼，一时竟是进退两难。面前之人修晳清俊，怎料路数如此刚硬，悍勇不输前任战神。
但见女暴君抡鞭偷袭，赫蒙少使运掌夹攻，那人甚至不屑一顾，徒手抓住天下第一鞭。
无我公子双手相向，中掌刹那，爆发出压缩的内力。源流借由媒介疏导，加倍重创苗疆三将，连人带兵被轰飞数丈。
【近乎本能的攻击方式，倒有吾辈风采。难道他真是吾的儿子？】
元邪皇心情复杂，抗拒之中又有期待。他不能接受亲人是这种造物，但他无可否认对血缘的执着。
【如果他有我的血脉，如果他有自我意识，那本皇……】
就在此时，战况突变。颢穹孤鸣趁隙而动，近身击中无我公子。雄沉掌力透体，霎时白衣染血。
‘没心跳？’颢穹孤鸣感觉不对，运使苗疆镇国神功，“皇世经天——”
无我公子唇间溢血，分明受伤不轻，然而反击丝毫未慢。若非颢穹孤鸣谨慎，此刻已然中招。
“虚空灭——”颢穹孤鸣钳阳弓背，卸去无我公子的劲力，挺身扣住胸前之手，“狼王印！”
颢穹孤鸣双手拧臂，提膝撞击无我公子下颏。见他不做抵抗，颢穹孤鸣拳掌并施，针对伤口边打边进，最后拽来对方迎面痛击。
颢穹孤鸣击飞无我公子，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人，下定结论：“是傀儡。”
‘怎会……’女暴君心中讶异，上前拔起冥霜剑，献给颢穹孤鸣，“王上，东西到手了。嗯？幽灵魔刀的寄体呢？”
【魔天，你到底在做什么！】
元邪皇压抑不住戾气，控制狼兽在殿内奔行。堂堂千年前的魔世霸主，竟连至亲也救不了，还须求助他最厌恶的人！
狼兽冲入大殿，但牠没能找到魔天。正确来说，他见到的不是魔天，是不知名的新面孔。
“明霜……明霜……”
结界之外，惊心动魄的一幕。死人复生，傀儡开口，声声执念，句句心魔。
“还我……”无我公子爬起身，赤目闪烁凶光，声音渐变为女性，“还我！”
…………
不悔峰不悔峰，峰上风雨欲至，峰下同样剑拔弩张。
酆都月、百里潇湘，冥界双都城主各自统领，为各自的任务在不悔峰四面八方要口设下埋伏。
如果胜利者是宫本总司，那不只他要死，他的徒弟剑无极也要死，前来观战的东瀛人都要死。
如果胜利者是任飘渺……
“百里潇湘、酆都月，还有……剑无极。”
一个声音打断酆都月的思绪。两名还珠楼的旧部转头，不意外地看见凤蝶的身影。
凤蝶凝望着剑无极，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她只能背身叹息。
“凤……凤蝶……”
一声呢喃，凤蝶微微颤抖。她忍不住回头，见剑无极一脸迷茫，又把头转了过去。
剑无极在酆都鬼狱住了几天，精神得到极大的安抚，不再是见人就喊“任飘渺”“神田京一”。不过，他喊“凤蝶”“小弟”的次数相应增加。
没过多久，俏如来、雪山银燕、雨音霜、风间始赶到。无须酆都月阻止他们靠近战场，四人发现剑无极后，自觉止步。
正在峰下双方戒备注视之时，峰上双影齐齐来到，步入战场。
“风满楼，卷黄沙，舞剑春秋，名震天下。雨飘渺，倦红尘，还君明珠，秋水浮萍。”
“萧无名，曲无名，声幽幽，声悲鸣。心何闷？情何困？眉深锁，孤独行。”
一者如高山巍然，一者如冷潭深渊，而高涨的剑意，却似满弦之弓，蓄势待发。
顶端剑者之决，在不悔峰上刻写历史见证。随着一声长喝，各自累积的剑意，在这一刻化作无形气劲宣泄而出。
身未动，意先动，剑气纵横，在峰壁之上留下无数剑痕，金戈碰撞之声不绝于耳。
“破空飞灭。”无双剑出，任飘渺手舞无双，分神意化，四式连发，“喝——”
“一剑无极。”宫本总司剑指御气，剑气无常无定，剑芒成晕，抵挡四式之力。
任飘渺再次出招，飘渺至极之剑组合而出：“玄真绝虚！”
“一剑无极。”
飘渺剑气凝化无双，剑招奇幻瑰丽，宫本总司剑招再用，随心所欲，化气成盾，抵挡无穷无尽的飘渺剑气。
双招相交震天动地，无形气流扫荡四周，整座不悔峰也在两名绝代剑者的脚下不断摇晃。
峰下的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场惊世剑决，奇幻瑰丽的剑姿，纵横开阔的变化，激烈攻防看得在场众人张舌不已。
不悔峰上，宫本总司以指代剑，与任飘渺战得不分上下，两人腾空而起，在空中拆了数十招后再度落下。
“剑九·轮回！”八式往复入轮回，任飘渺目光一凝，极招上手，灭尽巫教之招，再现尘寰。
只见任飘渺挥动无双，剑气注入地下征用地气化为己用，飘渺剑气纵横密布，贯地而出。
“一剑无尽！”宫本总司指化剑影，金色剑芒夹带无尽剑意，扫尽飘渺无双之剑。
轮回之剑，往而复始，无暇无隙，却仍受制无边无际、无穷无尽之招。宫本总司一招突破，无尽之剑瞬间逼退任飘渺。
任飘渺嘴角渗血，已露颓势：“我看得上的对手，果然没让我失望。”
“用出你的绝技，替此战画下终止。”即便处于优势，宫本总司仍是不骄不躁，姿态沉稳一如既往。
“飘渺剑法，剑八已得天下第一，剑九灭巫教全族。天下间，你是头一个见识剑十之人。”任飘渺挥动无双，剑风扫去嘴角血渍。
“赐招吧。”
“喝——”任飘渺剑意尽展，双指拂过无双，无形剑气化翼，剑十未出，已是气势逼人。
“神魔一念。”宫本总司融合神魔一念与无极剑法，剑指金芒，左右皆剑，月轮环身，神意内敛，精神自发。
“剑十·天葬！”
“神魔非我·一剑无声！”
天命之剑，从上而下，势如疾雨，然而剑雨碰触宫本总司瞬间，竟是挟威反射，神魔之威，誓要抗天。
任飘渺不断挥动无双，宫本总司连续射出剑芒，剑与剑，不同的意境各自璀璨，生死差在毫厘。
天命之剑穷尽之时，无极之招仍存一剑，剑气贯入任飘渺右肩，随着一声惨叫，无心无念之招胜出！
剑指穿身的同时，不悔峰上累积的剑意也塌然崩碎。就在银燕等人惊喜的瞬间，变故乍生——
竟是临阵悟招！
“我，悟了！”任飘渺甩起无双，飞身上空，“喝啊——”
“十一——”剑意突破空间，剑心随之顿悟，飘渺剑法第十一式，横空出世！
八式往复入轮回，自身而灭谓天葬。极而复始，不生不灭，乃是——
“涅槃！”
“嗯？神魔非我·一剑无声！”
宫本总司再运极招，与任飘渺空中对剑。然而脱轮回入天葬，不生不灭之招，穷极人力之剑，瞬间扭转战局，给予对手致命一击。
“啊……神魔非我·一剑——”
一剑穿心之后，宫本总司运用全部的气力，凝聚毕生最后一剑。
回首往昔，不愿杀戮，背井离乡。无尽沧桑，剑锋留情，孤独前行。纵成刀魂，有所传承，不负来生。
此情无愧，此身无憾，此心——
“无悔……”
垂死反击最终招，气势磅礴无匹，在任飘渺惊慌之中，无悔剑锋偏差三寸，穿透任飘渺的右肩，在不悔峰上刻下了最后的剑痕。
胜负底定，山石崩塌，天地哀嚎，在众人的惊呼中，两名绝代剑者自不悔峰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