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陷阱在兹维尼戈罗德卡关闭!
“往前走,同志们!我们必须撤离!”
——格哈德·迈尔,第88步兵师[1]
1944年1月28日(星期五)的拂晓伴随着严寒和散乱的暴风雪。许多德国士兵肯定在想,这是在俄国度过的又一个鬼日子。对第11和第42军的部队而言,当日预示着一场将持续整整三周的噩梦。而对乌克兰第1、第2方面军的士兵们来说,形势同样严峻,但他们付出的努力将得到胜利的回报。可是,这三周要到双方战斗人员目睹他们所经历过的最激烈的战斗后才结束,这场厮杀以其残酷和野蛮的程度在战争中闻名。
苏军部队当日率先采取行动。清晨8点,就在冯·福曼的3个装甲师准备重新发起进攻以削弱苏军的突击之际,一股获得坦克支援的苏军步兵在赖缅塔罗夫卡与罗索绍瓦特卡之间,对德军第14装甲师右翼和第3装甲师左翼发起冲击。德军第3装甲师投入第8装甲团第2营,在柯尼希上尉率领下展开反冲击,10点前成功击毁7辆苏军坦克。柯尼希的坦克遭遇苏军强大的反坦克炮屏障后,这场推进陷入停顿。虽说他和他的部队暂时消除了师左翼遭受的威胁,但当日继续按计划遂行进攻的前景看上去不太妙。[2]另外,更多苏军队伍涌入季什科夫卡,导致德军第11装甲师几乎不太可能同仍被切断在该镇北部的侦察营和工兵营重新建立联系。当日开始时已透露出某种不祥。
照片中戴眼镜者为汉斯·冯·布雷泽少校,切尔卡瑟战役期间是第14装甲师第108装甲掷弹兵团团长。这张照片显然是后来拍摄的,因为他颈上已挂上骑士铁十字勋章的橡叶饰,而且他身边这位疤面军官是“大德意志”师的洛伦茨上校,此人后来成为该师师长,而布雷泽也调入该师任团长。
但还有一线希望,这就是期盼已久的“大德意志”师“黑豹”营的到达,该营昨晚已同冯·维特斯海姆的第11装甲师会合。当日晨,他们向东北方推进,经皮萨列夫卡攻往奥西特尼亚日卡。第11军其他防御地段的情况喜忧参半。冯·布雷泽昨日遭切断的第108装甲掷弹兵团与第389步兵师取得联系,再次获得食物、燃料和弹药补给。[3]施特默尔曼命令北面的第57步兵师暂时停止为封闭帕斯托尔斯科耶附近的缺口而向南发起的攻击几个小时。该师辖内两个团昨日一直在从事各种小规模反冲击,因而在发起攻击前需要时间实施重组。
第72步兵师已撤至“仓鼠阵地”,该师第124掷弹兵团也已退出斯梅拉“捕鼠器”,从而成为第72步兵师的预备队。该团撤离时,团长忘记告诉西面的友军“日耳曼尼亚”团他们即将离开,结果迫使“日耳曼尼亚”团在一级突击队大队长弗里茨·埃拉特率领下,也放弃阵地向后退却,以免敞开的右翼遭到苏军步兵第294师快速推进的部队的迂回。随着战役的发展,各部队这种缺乏协调的现象变得越来越常见。后撤只带来短暂的喘息之机,第72步兵师几个团进入新阵地时,苏军近卫步兵第78和第20军紧追不舍。“仓鼠阵地”能坚守多久现在已成为问题。
西面的情况若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变化更加无常。第1装甲集团军清楚地认识到当前态势,并确定自己无法阻止苏军对进中的坦克集团军会合。文克在当天的作战日志中写道:
敌人今天强有力的推进,显然是想在两个军(第7和第42军)之间达成突破,并攻往兹维尼戈罗德卡。他们的无情进攻穿过两个军之间的缺口,其意图非常明显,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与从什波拉方向赶来的苏军坦克力量会合。[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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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图京确实打算这样做。他的步兵集团军将继续进攻,扩大德国第7军与第42军结合部之间的突破口肩部,而坦克第6集团军继续朝兹维尼戈罗德卡迅速推进,力争抢在科涅夫麾下部队之前到达。第27集团军将在北面遂行冲击,建立起包围圈的西半部,同时设法楔入正迅速形成的包围圈的后方,从而将其分割成一块块更小的、易于消灭的碎片。相邻的第40集团军将攻往东南方,并建立一道正面朝南的防线,以掩护克拉夫琴科暴露在外的右翼,使其免遭德军的反冲击。但瓦图京并不担心这种可能性。到目前为止,他的部队根本没有遭遇德军装甲力量,与东面的情况不同,科涅夫那里与德军以坦克为主导的反冲击已激战三天。
皮萨列夫卡附近,一场大规模坦克战自上午10点左右就一直在进行,“大德意志”师第26装甲团第1营在该镇东北面起伏的丘陵间抗击苏军一股实力相当强大的坦克力量。这些“黑豹”坦克与第905突击炮营联手进攻,直接冲入从奥西特尼亚日卡方向赶来的另一批苏军坦克的进攻路线。给德国人造成更大麻烦的是,俄国人在皮萨列夫卡和季什科夫卡镇部署了大量反坦克炮,迫使他们不得不穿过致命的交叉火力遂行突击。形势对苏联守军较为有利,因为德国人在大部分道路上被迫实施仰攻,无法利用他们性能优越的远程坦克炮。到上午11点,“黑豹”营已击毁12辆T-34,自身也损失15辆坦克。该营营长格莱斯根少校在尤谢福夫卡(Yusefovka)附近受了致命伤,当时他正站在炮塔中。尽管他是个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但他的部队为这场战火洗礼付出了高昂的代价。[5]
与昨日的情况一样,德军的反冲击再次陷入僵局,他们被苏军同时发起的进攻所吞噬。正当“黑豹”营在皮萨列夫卡激战时,德军第3装甲师在赖缅塔罗夫卡附近再次遭到攻击。该师被迫将其左翼进一步后撤,差一点陷入包围。遂行冲击的14辆苏军坦克中的9辆被击毁后,态势得以恢复,但该师与左侧的第14装甲师失去联系。后者此刻正与苏军近卫步兵第25和第66师的进攻部队激战,苏军步兵得到炮兵大力加强,他们的目的显然是扩大突破地带。研究第14装甲师的历史学家指出,该师更愿意接受这种情况,而不是与苏军坦克交锋,因为他们至少能抵挡对方的步兵突击,要是对方停下来并构筑防御阵地就更好了。[6]经过三天持续不断的激战,翁赖恩的部下伤亡惨重,而且已筋疲力尽。冯·福曼麾下各师基本都处于同样的状态。他们在崩溃前还能坚持多久?
第47装甲军当日没得到丝毫喘息之机。据报,苏军对德国人位于奥西特尼亚日卡剩余的阵地发起了一场团级规模的冲击,还对被困于季什科夫卡的德军战斗群重新展开进攻。强大的苏军部队顽强坚守卡皮塔诺夫卡。第11和第14装甲师遭受的伤亡相当惨重,每个师剩下的战斗兵已不到300人。尽管存在这些不利因素,但德国人再次切断了罗特米斯特罗夫集团军的补给线。用苏军战后报告的话来说:“战役期间,卡皮塔诺夫卡、季什科夫卡、茹拉夫卡和图里亚这些居民区数度易手,这导致为坦克集团军提供弹药和燃料补充非常困难。”[7]就连朱可夫也指出德国人实施了顽强的抵抗,“以火力和反冲击实施反扑”。[8]
施特默尔曼第11军的日子也不好过。当日上午10点左右,苏军一个步兵营对德军第72步兵师设在谢尔久科夫卡车站的阵地发起冲击,经过激烈战斗,俄国人被击退。据报波波夫卡和捷诺夫卡村(Tenovka)附近也发生了战斗。第266掷弹兵团在一份令人震惊的报告中指出,波波夫卡村的居民攻击了德国占领者。村里的妇女和男人用干草叉和长柄大镰刀在街上袭击德国士兵,迫使后者开枪还击。[9]就连头脑简单的农民也开始感觉到形势的变化,因为他们听见炮火声,看见德国人正在撤退,并得出显而易见的结论——红军来了。据报,捷尔诺夫卡和塔什雷克的居民也奋起反抗德国占领者。在德国人看来,这些伊万都是些开朗、无害、单纯的农民,这种印象现在被彻底颠覆。一场全面战争开始在乌克兰爆发开来。
当日上午晚些时候,特洛维茨第57步兵师终于发起拖延已久、旨在恢复帕斯托尔斯科耶与博格丹诺夫卡之间防线的反冲击。中午时,这场进攻几乎取得成功,但他的部下不得不击退苏军发起的多次反扑。与此同时,帕斯托尔斯科耶北面的第389步兵师残部试图向南遂行反冲击,并与第57步兵师会合,但苏联守军在他们的进攻路线上顽强阻击,将他们远远隔开。第389步兵师另一部仍坚守着从奥西特尼亚日卡到卡皮塔诺夫卡北郊的一片薄弱防御地段,并在卡皮塔诺夫卡与冯·布雷泽的部队会合,据当日下午的报告称,后者击退了苏军步兵发起的数次冲击。
这些敌军显然企图绕过第389步兵师右翼并楔入其后方,但被冯·布雷泽的部队所阻,并为此付出高昂的代价。虽然“冯·布雷泽”战斗群的兵力只比一个加强营稍多些,但他们已赢得很高的声誉,这是其指挥官杰出领导素质的反映。海因茨·冯·布雷泽1914年1月13日出生于德累斯顿,1936年成为一名少尉。他参加过波兰和法国战役,由于在奥尔良附近渡过卢瓦尔河的行动中展现出他作为一名连长的领导能力,布雷泽获得一级铁十字勋章。侵苏战争期间,冯·布雷泽在第14装甲师服役时首次负伤(这是他在东线九次负伤中的第一次),斯大林格勒战役期间,他因为出色领导了一个临时战斗群而荣获骑士铁十字勋章。[10]
1943年春季,冯·布雷泽出任新组建的第108装甲掷弹兵团团长(原先这个团在斯大林格勒覆灭),他严格训练该团,使其达到较高的标准,这使该团在1943年秋季重返俄国战场并参加撤往第聂伯河的行动中获益颇多。冯·布雷泽少校深受部下们爱戴,他身上集中体现出德国军官团所有令人钦佩的品质——坚定、勇敢、机智和对部下们切身利益的关心。一份关于冯·布雷泽的资料指出:“看看海因茨·冯·布雷泽,你将见到一个温文尔雅的人,优雅的举止体现出他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但作为一名战斗领导者,他那沉静的性情也会转变为果断的行动并带来积极的成果。”[11]
冯·布雷泽的部队过去几天一直在战斗,而且至少两次与他们所属的部队(第14装甲师)相隔绝,迫使他不得不从东面的友邻部队(克鲁泽将军的第389步兵师)获取补给物资。他们的弹药和燃料当日已所剩无几,因为随着苏军进一步向西推进,德军仅剩的几条补给线日益紧张。他的战斗群当日将被彻底切断,从这一刻起,他们将成为德军被围部队的一部分。尽管与自己师相隔断,但冯·布雷泽和他的部下继续为德军的防御努力做出贡献。该步兵营配有装甲运兵车和三四辆坦克,仍是一股强劲的战斗力量。
除“维京”师装甲战斗群外,“冯·布雷泽”战斗群是第11军辖内唯一的装甲部队。这两股力量本应参加德军当日的反冲击,但由于敌人施加的压力,他们现在无法投入其中。科勒尔的“维京”师装甲战斗群本应协助从奥西特尼亚日卡发起的反冲击,现在却遵照施特默尔曼的命令撤出前线并调至北面,在那里投入斯梅拉西南面的反冲击,以缓解赫尔曼·霍恩第72步兵师遭受的部分压力。
在那里,西格尔的部队被逐出波波夫卡村,并退至格尼洛伊塔什雷克河西岸,苏军近卫步兵第62师迅速渡过该河。博尔克中尉的连队发起反冲击,但遭到苏军强有力的抵抗,没能取得任何进展。第266掷弹兵团第2营营长克鲁弗少校也率部发起反冲击并取得成功,但非常勉强。该营唯一一门20毫米自行高射炮调至其他地段后,克鲁弗的部队再次被驱离。用一名亲历者的话来说:“到处都是伊万……真是艰难的一天。”[12]当日的战斗使西格尔的军官付出沉重的代价,6人负伤,其中包括克鲁弗。德国国防军的军官们总是在前方指挥部队,越是优秀的军官,负伤或阵亡的概率就越大。
苏军第52和近卫第4集团军这一整天都在猛烈突击。第11军的防御在苏军冲击的重压下发生弯曲。西面的第7军和第42军也不轻松。在那里,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军之间的缺口越来越大。克拉夫琴科集团军迅速赶去同罗特米斯特罗夫集团军在兹维尼戈罗德卡附近会合时,苏军第27集团军着手将德军第88步兵师左翼推向北面,而第40集团军则逼退德军第198步兵师右翼。德军兵力稀缺,装甲力量匮乏,这对进攻中的苏军非常有利,他们显然企图攻入德军的战役纵深。
虽然两个德国师正在退却,也出现了一些相当紧张的时刻,但他们至少保持着前线地段的完整性。第198步兵师师史这样描述当日的战斗:
敌人……1月28日以所有部队发起猛烈冲击,涉及的地段包括[我们师的]防区。清晨时,这里便出现响亮的激战声。我们师的整条防线遭到敌坦克攻击(对方可能来自机械化第5军)。[防线的]连贯性被撕得四分五裂,个别小股部队撤往西南方,整个过程中一直在战斗。敌军发起冲击后不久,约20辆苏军坦克设法进入第326掷弹兵团后方,该团不得不撤出原先的阵地……设在卡缅内布罗德镇的团部意图突围,并把[团里的]残余部队收拢到布尚卡……唯一的出路是赶至亚布洛诺夫卡附近的高地,再从那里设法与师里恢复联系。[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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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团突围的唯一路线是穿过位于苏军坦克之间的一片沼泽地,这条路线也伸向卡缅内布罗德(Kamenny Brod),和一片仍被苏军步兵第136和第167师部分部队占据的森林,这些苏军部队数周前被包围在那里。下午一场暴风雪为德国人提供了他们急需的隐蔽。尚未冻结的沼泽拖缓了该团车辆的速度,导致5辆敌坦克超越团后卫部队,对方显然正赶往布尚卡镇(Bushanka)与他们的被围部队会合。
坦克第155旅的T-34冲入兹维尼戈罗德卡,与乌克兰第1方面军的坦克第6集团军会合,从而封闭了卡涅夫突出部。
第326掷弹兵团后卫部队立刻与之交火,击毁了为首的苏军坦克,另外4辆坦克退回,德国人看着它们向东而去。幸运的是,这股德军赶至亚布洛诺夫卡镇(Yablonovka)时,第34步兵师的补充兵营仍在据守该镇,第326掷弹兵团得以在此实施重组。唯一走散的部队是该团第2营,该营兜了个大圈子,三天后才顺利归建。但并非所有部队都能迅速撤离。一些掉队的小股士兵在苏军战线后方游荡数日,许久后才回到自己的连或营。还有很多人被俘,例如第305掷弹兵团的海因里希·伦奇勒。
伦奇勒是第305掷弹兵团步兵榴弹炮连的一名炮手,他们炮组忙着对付俄国人的坦克时,他那门火炮被直接命中。就在他和他的同志们试图逃离时,一群苏军坦克突然绕过他们。一名苏军车长站在炮塔舱口高喊道:“举起手来!往后走!”这些坦克继续向前。伦奇勒和他的朋友们端着步枪站在那里,四下里并未看见苏军步兵,他们迅速产生逃回己方防线的念头,于是朝一片小树林跑去,但被对方发现。炮弹在树林中炸开,数人负伤。他的部队决定分成数个小组,偷偷溜过苏军的防线。伦奇勒和6名伙伴分成一组,随即向西而去。
途中下起雪来,伦奇勒丧失了方向感。经过数小时跌跌撞撞的跋涉,他们发现自己所在的道路是先前曾走过的。卡车、火炮、坦克组成的漫长队列正沿这条道路向东推进。他们当然不是德国人,伦奇勒迅速确定了这一点。为避免被发现,这群德国人趴在路边,以他们的冬季作战服为隐蔽。伦奇勒希望不要被敌人发现。夜幕降临后,他们将原路返回再试一次。突然,他们看见附近田地里的苏军士兵指着他们的方向。一名平民发现了他们,在他的指引下,俄国人朝这一小群德军士兵开火射击。
一名德国士兵被击中。一大群苏军士兵一边开着枪一边朝他们冲来。一名德国军医为避免被俘,对着自己的头部开了一枪。由于逃生无望,伦奇勒和其他幸存的德国人举手投降。俄国人围住他们并迅速对他们搜身。他们的冬季作战外套被剥去,只剩下粗羊毛制军装和靴子。紧随这番侮辱而来的是殴打和审问。一名苏军军官以流利的德语要求他们交代他们师的确切情况。
接下来三天,伦奇勒和他的两名同志被羁押在距离前线不远处。他们终于被押送去后方时,路过那门被击毁的步兵榴弹炮,它还在原先的发射阵地上。穿过某个镇子时,镇上的居民走出来看热闹并对他们大加嘲讽,“就好像我们是偷鸡贼,而不是德国士兵”。几天后,他和他的伙伴们到达一个大型收容站,他们在这里被剃了个光头。最后,他们被送到远离前线的一个煤矿干活。伦奇勒活了下来,并在战争结束数年后返回德国。[14]他是这场战役中第一批被俘的德军士兵中的一个。
北面,第88步兵师防区的情况与第198步兵师同样严重。虽然B军级支队在原先的阵地上几乎未受到干扰,但里特贝格的部队正被迫退却,特别是沿该师左翼。在那里,他的部队已退至罗西河北岸,并竭力坚守城镇以抵挡G. O.利亚斯金将军步兵第337师的冲击。师左翼沿罗西河向东延伸数千米,其防线在重要的斯捷布列夫镇郊外结束。斯捷布列夫镇与第198步兵师位于西南方雷相卡的右翼之间的距离超过50千米,这片地带除了一些训练和后勤部队,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量。科尔孙是卡涅夫突出部内德军部队的后勤枢纽,而通往该镇的路线现在对任何想利用它的人敞开着。利亚斯金的步兵第337师和S. P.梅尔库洛夫将军的步兵第180师急于到达那里,因为他们的上级知道,一旦科尔孙陷落,德国人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激烈的战斗在突出部东西两翼肆虐时,苏军近卫坦克第5和坦克第6集团军的坦克正向兹维尼戈罗德卡飞奔。所有部队都被牵制在战斗中,德国人没有可阻止对方的预备力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第8集团军当天清晨已接到第11军详述罗特米斯特罗夫部队进展的报告。清晨7点,据报3辆敌坦克位于兹维尼戈罗德卡以东不到45千米的托皮尔诺(Topilno)。3小时后,又有报告称10辆敌坦克出现在22千米外的卡扎茨科耶(Kazatskoye)。与驻守什波拉的德军部队的一切联系均告中断。
15点,德军补给部队报告,他们被迫从南面绕道而行,因为据称兹维尼戈罗德卡以东仅10千米的巴加切夫卡(Bagachevka)附近正发生战斗。16点30分,第11军后勤指挥官报告,15辆敌坦克冲入镇内,战斗正在进行,负责该镇防御的指挥官已阵亡。他继续报告:“我们在镇内已没有任何力量。”[15]第11军18点报告,他们与南面的联系在兹维尼戈罗德卡遭切断。6万名德军士兵和外国辅助人员陷入包围。施特默尔曼告诉第8集团军参谋长,补给物资已开始短缺,他需要立即获得空运补给!
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坦克第20军坦克第155旅旅长普罗申中校,他的坦克率先到达兹维尼戈罗德卡。
普罗申中校率领的苏军坦克第155旅当日充当罗特米斯特罗夫冲向兹维尼戈罗德卡的先遣力量。自该旅昨日取得突破后,普罗申便无情地驱使麾下部队不分昼夜地往前猛冲。虽然他知道自己暂时被切断,但仍率部一路前进,偶尔停步仅仅是为添加燃料,然后继续挥师向西。T-34坦克碾碎途中遭遇的寥寥无几的路障后,德国人的抵抗迅速崩溃。紧跟在该旅身后的是坦克第20军主力,其中包括坦克第8旅。罗特米斯特罗夫向科涅夫报告,任务已完成,但包围圈在“某些地段较为薄弱”,德国人有可能在这些地方突出或者突入包围圈。[16]
普罗申的坦克旅向西高歌猛进时,克拉夫琴科的部队正赶来同他们会合。他的先遣部队——M. I.萨韦利耶夫将军率领的坦克第233旅下午晚些时候前出到兹维尼戈罗德卡北郊,并与普罗申的部队会合。[17]德国人现在被困于他们所说的包围圈(Kessel)内。“切尔卡瑟包围圈”就此形成。对俄国人来说,他们这个大胆之举并非全无损失。担任该旅先遣部队的坦克第1营营长尼古拉·马斯柳科夫上尉13点在兹维尼戈罗德卡西北郊阵亡,他的谢尔曼坦克被德方守军击毁。[18]
尽管如此,克拉夫琴科还是决定命令他的坦克和机械化部队主力跟随坦克第233旅沿同一条路线前进,因为这似乎是当时最简单的办法。但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因为这使德国人得到时间调动包围圈内的部队,不必再担心他们脆弱的南翼遭到大批坦克冲击,那里尚未形成一条战线。倘若瓦图京和科涅夫命令更多坦克力量冲入包围圈暴露的一侧,德国人对此根本无力抵挡,这场战斗便会迅速结束。可正如我们将见到的那样,虽然苏军针对德国人敞开的南翼投入的坦克数量相对较少,但他们已非常接近于成功。
红军现在最关心的是切断进入包围圈的补给线路,建立起合围对外和对内正面,从而阻止包围圈内的德国人突围,同时遏止外部救援力量达成突破,这就像古代的一场经典围攻战。俄国人认为德军必然实施救援,因为他们总是试图救出陷入包围的部队。要想有效做到这一点,罗特米斯特罗夫和克拉夫琴科必须等待步兵集团军赶至。与此同时,坦克和机械化军将继续遂行冲击,扩大德军部队间的缺口,封锁出入包围圈的路线,并楔入包围圈内,抢在对方在南面建起新防线前将其分割,那里除了100千米的开阔地域别无他物。
苏军的突破和在兹维尼戈罗德卡的会合,使德国第11和第42军后方地域陷入混乱。此前相对安全的避风港现在已成为前线。德军后勤部队试图沿任何一条没有苏军坦克的道路逃往南面或北面。他们仓促组建警戒部队(Alarmeinheiten,以补给和勤务单位临时拼凑的部队),以遏止或阻滞苏军的进攻。两个德国军约有5000人与包围圈内的部队相隔绝,他们后来被纳入各种战斗群和警戒部队。包围圈内各个师刚刚结束休假,从德国返回前线的数百名士兵同样如此。
第389步兵师几乎整个后勤部队被隔在包围圈外,导致该师在战役剩下的日子里进一步遭到削弱。没有卡车、马匹、大车运送物资,也没有医疗、维修和补给单位,该师无法有效运作,其战斗力将在接下来几天明显下降。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第5和第72步兵师身上,只是受影响程度没有那么大而已。[19]补给很快成为影响包围圈内德军部队战斗力的主要因素之一。
第11和第42军军长都很清楚,除非他们很快得到解救,或获准突围,否则,包围圈内6万名将士只能在有限的时间内守住阵地。空运补给即便立即启动,也只能作为权宜之策。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教训是,空运无法为被围部队长期提供补给。另外,包围圈目前的规模太大,凭现有部队无法实施充分防御。他们需要立即获准撤到一道较短的防线上。
两个军遭切断后,指挥安排方面的问题立即出现在第1装甲集团军和第8集团军司令部。由于包围圈内两个军隶属不同的集团军,导致二者间的协调受到严重影响,除非迅速将这两个军置于同一个指挥部下。但是,要想采取更有效的措施消除苏军的突破并恢复防线,他们就必须由“南方”集团军群加以协调。这一点是由于相邻两个集团军辖内部队受到苏军进攻影响,一切行之有效的反击措施必须由集团军群掌控这个现实问题造成的,集团军群获得的资源比任何一个集团军都要多。实际上,“南方”集团军群参谋长布塞将军已意识到这种安排的必要性,当天上午他告诉施派德尔,他正考虑将利布第42军转隶第8集团军的必要性,但他无权下达这道命令。[20]对德军指挥部门来说幸运的是,冯·曼施泰因当日返回司令部,并立即通过他果断的领导着手恢复秩序和信心。
冯·曼施泰因1月28日夜间从东普鲁士的元首大本营返回自己的司令部时面临一场危机。最初的消息并不令人鼓舞。他的两个军被苏军两个坦克集团军包围。苏军后续部队企图逼退德军防线,从而加大被围部队与“南方”集团军群余部之间的距离。冯·曼施泰因迅速采取行动。他的第一个举措是将利布第42军转隶韦勒第8集团军,1月28日11点05分生效。他的第二个举措是批准利布辖内部队向南退却,沿罗萨瓦河(Rossava)建立一道更短、更利于防御的战线。随着该军西翼倚靠博古斯拉夫镇,这条新防线将沿米罗诺夫卡(Mironovka)——斯捷潘齐(Stepantsy)—克列沙季克(Kreshatik)一线向东北方延伸,其东翼位于第聂伯河畔,紧邻“维京”师左翼。第88步兵师和B军级支队将于次日中午开始赶往这条新防线。这场行动的代号是“冬季旅行”(Winterreise),要求部分部队在不到24小时内行进30多千米。[21]
一个更大的问题是,自一个月前卡涅夫突出部形成后,希特勒一直在拖延——也就是说,现在是彻底放弃该突出部的时候了。继续坚守下去在军事上得不到任何好处。自1月中旬起,曼施泰因一再劝说希特勒放弃该突出部,把部队撤至一道更短的防线上,但希特勒没有同意。他没有从军事方面为自己的决定加以辩解,而是称坚守第聂伯河对确保土耳其、保加利亚、罗马尼亚继续提供政治支持至关重要。冯·曼施泰因回答道,在后两个国家尽可能远的东面保持一道完整的南部防线,他们的态度无疑会更好。但希特勒拒绝接受他的建议。[22]另外,他仍抱有从突出部向基辅发动一场大规模进攻的幻想。希特勒对局势的认知来自离前线1000多英里的大本营,与现实完全脱节。冯·曼施泰因意识到,解救两个军的唯一办法是获得完整的行动自由。但希特勒拒绝给予。
就这个问题,韦勒一整天都在对集团军群施加压力,终于被激怒的布塞将军告诉韦勒:“五天来我一直在设法获准后撤第11和第42军的北部防线,但没能做到。”[23]冯·曼施泰因再次尝试获得希特勒的批准,但同样未果。尽管如此,他还是命令两位集团军司令着手集结力量,准备发起救援行动。这需要几天时间,因为胡贝和韦勒计划用于救援行动的部队目前仍在遂行作战行动,必须把他们撤出战斗,将其作战地域移交给其他部队,然后把他们集结在最靠近包围圈的前线地域。在此之前,包围圈内的两个军必须尽力维持防线的完整性,并为即将到来的救援行动保存自己的力量。
包围圈内的德军指挥部门立即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利布(他的军现在转隶第8集团军)迅速接受了新局势。他在1月28日的日记中评论道:
沿什波拉—兹维尼戈罗德卡公路通往后方的交通线已被切断。我们陷入包围……我们的防御任务保持不变。[我]通过电话请求第8集团军:“相关任务要求坚守东北部防线,抗击敌人强大的压力……请求批准立即后撤北部和东部防线。这将使[我们]能够向西南方发起进攻,同时防止遭到进一步包围并与第11军隔绝。”[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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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态势的评估为发起“冬季旅行”行动起到推动作用。倘若不立即采取行动,他这个已遭受重创的军很快就将崩溃。为保持战斗力,他意识到自己必须尽可能多地集结麾下部队,唯一的办法就是缩短他的防线并腾出更多部队充当预备队。
实际上,如前所述,利布已削弱他的防线,甚至到达这样一种程度:到1月28日,B军级支队据守的防区仅仅是一道松散的掩护线。第1装甲集团军和第8集团军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们予以默认,因为胡贝和韦勒将之视为日后撤离突出部的第一步。但这项举措几乎未给任何人带来安慰。沮丧的瓦尔特·文克在当晚的作战日志中写道:
第42军英勇的将士们的命运沉重地压在第1装甲集团军领导层的心上。我们知道第1装甲集团军在导致这种势态的事件中没有过错,但这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两个军可能损失在突出部内的风险从未被真正承认。集团军无法理解最高指挥部门(即希特勒)坚守这座“阳台”的决定。大家只能服从,即使心中充满悲哀。[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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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包围圈内各军部和师级指挥部迅速意识到自己已陷入包围,但前线士兵一连数日并未发现这一点。除了前线的小道消息,许多士兵长期处在被包围的威胁下,或在过去的战役中有过陷入包围的经历,他们对此习以为常。这种情况现在确实发生了,很多人对此并不太在乎,特别是那些经历过激烈战斗的东线老兵。不管怎样,如果他们真被包围了,冯·曼施泰因肯定会竭尽全力营救他们,这大概是很多人的想法。包围圈内的德军部队,最乐观的大概是武装党卫队的士兵。他们年轻,充满理想主义,仍坚信能赢得最终胜利,因而泰然地接受了这个消息。莱昂·德格雷勒指出:
我们开始习惯于包围圈。在顿涅茨,在顿河,在高加索,我们是上百个陷阱的幸存者,我们觉得这不是我们第一次遭遇危机。我们认为这场包围不过是另一次冒险而已。最高统帅部不会把我们丢在这里不闻不问的。[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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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获知陷入包围的消息,但“维京”师“西欧”装甲掷弹兵团第2营的军官们还是为他们的营长、一级突击队中队长瓦尔特·施密特(Walter Schmidt)举办了27岁生日庆祝。他们沿着伊尔登沼泽驻扎在布达奥尔洛韦茨卡亚镇(Buda Orlovetskaya)附近,全营将士为营长的健康干杯,并享用了一顿有烤猪肉、自制的斯瓦比亚面条外加烈酒的生日大餐。[27]这将是他们在接下来许多天里的最后一顿像样的饭菜。一名参加这次庆祝的士兵后来回忆道:
就在我们热烈庆祝时,团部传来消息说我们被包围了。当然,我们没有忘记去年斯大林格勒那场悲剧,但我们没有将自己的情况与伏尔加河畔那些部队面临的境况联系起来。我们有足够的补给和弹药……我们尽一切可能避免这种灾难的强烈意愿不可动摇。[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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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军中的其他士兵,要么更加坚忍,要么彻底绝望。第88步兵师第188炮兵团的通信兵格哈德·迈尔1月28日拒绝了朋友们邀请他去瓦西洛夫卡镇看一个吉卜赛算命者的请求,该团团部就设在镇内。他那些朋友后来告诉他,吉卜赛人说:“你们能回家,但得动动脑筋,而且这番旅程会耗费许多时间。”迈尔觉得,与其依赖一个江湖术士的可疑建议,还不如相信自己的直觉。在他看来,她似乎企图煽动他们当逃兵。另外,迈尔曾在沃罗涅日和基辅的两次包围中幸免于难。俗话说“好事成三”,所以他觉得自己大概也能在这场战役中活下来。[29]他的预测没错。他那些朋友无人生还,而他却得以死里逃生。
“预备役军人”团团长鲁道夫·西格尔少校,这个团的正式番号是第72步兵师第266掷弹兵团,该团由战前的预备役军人组成,所以得到了这个绰号。
西格尔少校第266掷弹兵团的军需官阿道夫·奥格罗夫斯基对此也持类似看法。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军需官,在东线经历近三年的战斗后,他学会了一些生存技巧。陷入包围并不意味着他的团会被饿死。对于听到他们现在陷入包围这一消息,他回忆道:
自俄国战局开始后,(补给连的)人……在(看似)无望的情况下学到大量经验。他们明白,既然陷入包围,那就随遇而安,并且要尽可能多地为部队提供食物。他们不得不随时面对这样一种可能性——正常的口粮补给会被切断。[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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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部队提供口粮,奥格罗夫斯基囤积了大量的食物,远远超出正常配给,其中包括额外的罐头口粮,甚至还有克里米亚香槟。因此,他的能力确保了他们团的食物配给,为该团继续保持战斗力做出巨大贡献,而其他没有做出这种安排的部队,在士气和战斗力方面都大为下降。
但总的说来,包围圈里的食物较为充裕。问题是如何平均分配这些食物。整个被包围期间,某些部队吃得很好,而另一些部队几乎快被饿死。但在包围圈形成的初期阶段,食物与建立一道稳固防线相比实在不是个问题。另一个问题是确定红军突击部队在包围圈内的位置。一份相关记录描绘了“维京”师后勤勤务面临的问题:
[我们]起初想以自身手段击退敌人的进攻——主要依靠个人配备的轻武器(步枪、手枪等),但情况很快便弄清了,随后又得到友邻部队证实,我们对付的不是小规模袭击或游击队的埋伏。相关侦察和一系列报告证实,这是敌人的大规模进攻,由配备各种武器的大股正规战斗部队组成,他们甚至配有装甲车和大量坦克。所以,敌人这次是真的将我们包围了。[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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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这个问题更趋复杂的是,苏军正继续进攻,而且显然不会满足于仅仅一场包围行动——朱可夫、科涅夫和瓦图京正力图彻底歼灭包围圈内的德军部队。
苏军指挥员们认为他们已困住德国第8集团军主力,这股力量超过10万人。基于情报部门的判断,他们有充分的理由这样认为。苏军坦克部队在兹维尼戈罗德卡会合的消息传至乌克兰第2方面军司令部后,科涅夫指挥专列上的气氛欢欣鼓舞。一名参谋人员后来回忆说,这将是第二个斯大林格勒。[32]德国人这次同样无法逃脱。苏联将就这一主题大肆宣扬,既向苏联人民,也向德国人,同时还通过他们的国际媒体传播到世界各地。他们对这个主题的坚持后来引发许多意外情况,但朱可夫有充分的理由在这场战役的初期阶段感到满意。
战役第一、第二阶段确实已按计划进行。虽然苏军达成突破比预计时间多耗费两天,但两个坦克集团军已彻底撕裂德军防御,他们毫不理会自己的侧翼,一路疾进,1月28日在兹维尼戈罗德卡取得会合。尽管两个方面军的坦克先遣力量已然会师,卡涅夫突出部内两个德国军的补给路线也已被切断,但德国人还没有被真正包围。许多通往南面的较小的路线依然畅通。在苏军围绕被围之敌建起一个完整的包围圈之前,德国人突围的可能性依然很大。苏军战役计划的下一阶段就是要确保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突破德军防御后,从东西两面接踵而至的苏军步兵集团军着手扩大突破,竭力逼退德国人,从而使德军救援力量靠近突出部内被围部队的尝试更加困难。与此同时,苏军其他集团军攻入德军被围部队后方,从而形成合围对内正面,并设法阻止对方在南面构设一道新防线。理想情况下,根据苏联的军事学说,俄国人将发起冲击,分割包围圈内的德军部队,尔后便好整以暇地击败并歼灭一股股被围之敌。但随着形势的发展,苏军合围对内正面缺乏相关学说所要求的坦克兵团,这给他们的计划造成了影响。
科涅夫方面军已率先发起分割德军的行动,积极寻求完成对突出部东部之敌的包围。合围对外正面上,近卫第4和第53集团军向南面和西南面展开。突破口北部,苏军第52集团军着手向西扩大突破,并形成合围对内正面。[33]骑兵第5军作为大本营分配给科涅夫的预备队,将紧紧跟随近卫坦克第5集团军。实际上,该军部分力量已达成突破。他们的任务是深入德军后方,并粉碎对方沿该方向上构设一道绵亘防线的企图。但由于德军的顽强抵抗和天气恶化,包围圈的形成远比科涅夫的预期慢。
西面,瓦图京的步兵集团军也遭遇了类似的困难。尽管坦克第6集团军先遣力量1月27日取得突破,但第40和第27集团军的步兵未能跟上。他们很快陷入与被绕过的德军第88步兵师辖内部队的激战。坦克第6集团军对此爱莫能助,因为该集团军的步兵严重不足。他们需要投入手头所有力量在兹维尼戈罗德卡西南面建立防御,以击退预期中德军的救援企图。突出部西侧的地形进一步拖缓了第40和第27集团军的推进,实际上,德军在这里构设的防御阵地远比在科涅夫部队对面修筑的阵地完善。但瓦图京和科涅夫很快便惊讶地发现,突出部内的德国人并不打算撤离第聂伯河。1月28日日终时,德国第11和第42军仍沿该河坚守阵地。一个固定不动的口袋会使歼灭被围之敌的工作更加容易。希特勒的坚守令继续给德军迅速做出应对的能力造成影响。
但德国人当晚认为,态势(至少在第8集团军防区内)开始稳定下来。尽管有报告称,苏军部队和坦克在奥西特尼亚日卡东面有新的动作,但第57步兵师的反冲击已恢复第11军前线。摇摇欲坠的“仓鼠阵地”也已守住。诚然,第11军和第47装甲军之间仍相隔十余千米,但冯·福曼将军认为这个缺口可在次日加以封闭。韦勒将军当日飞赴新米尔哥罗德,视察冯·福曼第47装甲军军部,他也得出相同的结论。韦勒还决定从友邻第52军抽调第13装甲师,以一个步兵师替代该师,然后用这个装甲师加强冯·福曼日趋衰竭的力量。另外,第11装甲师被困在季什科夫卡北部的部队已突围而出。只要各军长和师长保持头脑清醒,第8集团军仍有可能赢得一场胜利。
“南方”集团军群当晚发来更好的消息,概述了冯·曼施泰因解救两个被围军的计划。尽管尚未得到希特勒的批准,但该计划包括一场反冲击,由第1装甲集团军辖内一个装甲军遂行,很可能是赫尔曼·布赖特的第3装甲军,他们将与目前据守第8集团军左翼的第42军会合。冯·曼施泰因命令韦勒继续进攻,但必须做好向西冲击,与第1装甲集团军会合的准备。为实现这一点,他必须把麾下受损的各装甲师暂时撤出前线,尽最大可能恢复这些装甲师的力量。从南面防线抽调的第320和第376步兵师负责接替这些装甲师。冯·曼施泰因及其参谋人员拟制的救援计划具体细节随后发来。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科涅夫还有另一个意外之举。
虽然施特默尔曼的部队1月28日吃力地守住了“仓鼠阵地”,但他们对次日清晨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准备——获得坦克支援的大批苏军分别在帕斯托尔斯科耶和塔什雷克附近对德军第57和第72步兵师南翼展开冲击。尽管德国人午夜过后就已向上级汇报敌人对这些地区发起进攻的消息,但情况的严重性直到日出后才显现出来。特洛维茨师当晚遭到近卫骑兵第5军主力的攻击,该军过去两天一直没能取得突破并与罗特米斯特罗夫的先遣力量会合。虽说谢利瓦诺夫麾下一个骑兵师在苏军达成戏剧性突破的1月27日得以穿过德军防御,但该军主力,包括其坦克力量,仍在等待时机跟上。他们抓住1月28日/29日夜间这个机会,趁特洛维茨的部队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情况之前,在帕斯托尔斯科耶与卡皮塔诺夫卡之间取得突破,并向西而去,这些哥萨克骑兵逐渐消失在那个方向。第57步兵师所能做的只是报告“前线已修复,但非常薄弱。尚无从得知已经达成突破的敌军之规模”[34]。
当日上午,德军第72步兵师遭到苏军60多辆坦克和数千名步兵的冲击,对方在两个地段——塔什雷克附近和叶卡捷琳诺夫卡——突破德军防御。霍恩将军报告,他的一个团,战斗兵力已不到100人(可能是第124掷弹兵团)。更严重的是,霍恩称他的师现在受到弹药短缺的影响,他预计一场大规模突破将发生在师防区中央地段,第11军将被切为两段。[35]该师第266掷弹兵团团长鲁道夫·西格尔不仅目睹了当天的事件,还留下一份生动的记录。
西格尔团本应转移到塔什雷克担任师预备队,可当日清晨,他的团刚刚撤出波波夫卡附近的旧阵地,负责接替他们的部队——齐默尔曼上尉率领的“李斯特”步兵团(第57步兵师第199掷弹兵团)的一个营便遭到攻击。由此造成的突破导致齐默尔曼与左翼的“维京”师失去联系。苏军涌过这个缺口,在塔什雷克附近追上西格尔团。迅速评估态势后,西格尔率领部队发起反冲击,将敌人逐出该镇北部。让西格尔措手不及的是,南面的友邻部队——克斯特纳第105掷弹兵团没有通知他便自行撤离。尽管遭遇这种挫折,但西格尔还是命令部下占领全镇,因为该镇处在制高点上。他的手下们兴高采烈地服从了命令,因为他们可以住进当地农民的小屋,换个温暖的环境了,他们已在露天生活和战斗了近一周。
他们得到的喘息之机相当短暂。上午10点左右,大批苏军卷土重来。他们这次得到许多坦克加强,反复冲击西格尔的部队。据西格尔估计,俄国人对塔什雷克发射了1600多发迫击炮和火炮炮弹。西格尔所属的第72步兵师当日早些时候得到报告,称塔什雷克镇已丢失,这个消息是基于克斯特纳提交的报告,他的团在西格尔的部队到达前便匆匆撤离该镇。第11军军部也在呈交第8集团军的报告中指出:“几乎所有战斗部队都已撤离。”为亲自弄清情况,施特默尔曼和霍恩将军驱车赶往塔什雷克会晤西格尔。就是在这时,西格尔得知卡涅夫突出部内所有德军部队已陷入包围。
确信西格尔团能够坚守到天黑后,施特默尔曼告诉他,他所属的师正调往西面的一道新防线。西格尔后来写道:“我们能够坚守阵地到天黑。如果[我的团]无法守住,整个防线将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预备役军人团(第266掷弹兵团的绰号,因为该团由战前的预备役军人组成)再次负责‘值班’。”他的团与克斯特纳第105掷弹兵团之间出现了一丝嫌隙。[36]克斯特纳团被召回,随后被派往前线占据库索夫卡(Kusovka)南面的高地。击退苏军从三个方向发起的进攻后,西格尔团井然有序地撤往库索夫卡镇,他们在那里再次与第105掷弹兵团建立联系,西格尔的部下对第105掷弹兵团当日早些时候放弃阵地的做法抱以轻蔑的态度。
强大的苏军坦克力量当天早些时候在塔什雷克附近达成突破后,其中一部在罗特米斯特罗夫卡镇(Rotmistrovka)东面遭遇“维京”师装甲战斗群。这个德军装甲营在当日作战日志中简单地指出:“第2、第3连以一场反冲击将敌人包围在一片开阔的雪地中,尔后将其彻底歼灭。炮兵团的支援炮兵连以直射火力支援[我们的进攻]。”[37]出现在叶卡捷琳诺夫卡附近的另一些大股苏军部队和坦克去向不明。南面,苏军对第389和第57步兵师施加巨大的压力,迫使两个师后撤,但各营、各连尚能保持彼此间的联系,并实施有效的阻滞行动。朱可夫没想到德国人会遂行这样的战斗,他在回忆录中指出:“被围的德军部队坚守每一道可能的防线、每一个居民地、每一片森林和山谷,继续实施顽强抵抗。”[38]
的确,面对占据强大优势的敌军,德国人怎么能实施如此顽强而又艰巨的防御呢?部分原因无疑是俄国人低估了德军的士气:经过6个月的后撤和持续不断的挫败,德国人的士气并未被打破。他们也许丧失了一些旧有的进攻精神,但德军士兵证明自己在防御战中仍是令人敬畏的对手。另外,韦勒还投入3个装甲师,竭力封闭卡皮塔诺夫卡附近的突破口。虽说这些装甲师实力严重不足,但他们持续不断的反冲击拖延了苏军的时间表,并导致科涅夫的主力无法跟随罗特米斯特罗夫的坦克集团军投入交战。
苏军为何没能彻底打垮德军防线,另一个可能性较大的原因是,俄国人此次作战行动没有得到他们习惯的炮火支援。虽然苏军炮兵在战役头两天提供了大量炮火,但他们无法跟上坦克和步兵的步伐。这片地区的道路网异常恶劣,在前方开进的坦克把已经糟糕透顶的路面搅成厚厚的泥浆,迫使伴随突击力量的炮兵只能以蜗牛般的速度前进。尽管这些道路在夜间会结冻,而且到白天依然较为坚硬,但如此繁忙的交通造成的巨大车辙印将行进速度拖慢到几乎是爬行的程度。用朱可夫的话来说:
要想把敌人赶出所据守的阵地,必须使用威力强大的炮兵火力,但道路条件使我们无法提供这种火力。为建立最低限度的炮弹、迫击炮弹和坦克燃料储备,所有物资必须用牛驮、人抬、麻袋装或担架运——总之,我们尽了一切努力。为部队运送弹药、燃料和食物时,当地的乌克兰村民为我们提供了巨大的帮助。[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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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除了迫击炮火和轻型火炮,德军这段时期的报告中很少提到苏军的大规模炮击。喀秋莎火箭炮的使用也明显下降,这让守军松了口气。
即使没有炮火支援,第52、第53和近卫第4集团军的步兵仍在无情地推进。1月29日18点,第8集团军通知“南方”集团军群,第11军右翼过度退却,由此形成的缺口太大,以至于“手头没有任何力量可用于封闭这个缺口”,这就最终说明了至少在过去24小时内所发生的显而易见的事情。[40]为避免在右翼遭到包围,第57步兵师和右侧第389步兵师残部(他们昨日转隶特洛维茨师)弃守奥西特尼亚日卡和帕斯托尔斯科耶,并迅速撤往西北方,最终沿卡皮塔诺夫卡通往马克耶夫卡的铁路线停顿下来。“冯·布雷泽”战斗群位于第57步兵师右侧的茹拉夫卡附近,他们接到冯·福曼将军的命令,要求他们突围并在兹拉托波尔与第11装甲师辖内部队会合,但该战斗群无法行进那么远。[41]从这一刻起,冯·布雷泽和他的部下真正陷入了包围。
冯·福曼军当日的战斗已告失败,他的部下对此心知肚明。“大德意志”师“黑豹”营再次付出顽强的努力,力图与第11军会合,但遭受严重损失后在当日上午晚些时候停顿下来。该营投入战斗时有61辆坦克,现在仅剩17辆可用的坦克。这些损失中,有20辆坦克被彻底击毁。仅两天的战斗,这支部队便损失了近四分之三的坦克。利用该营充当“攻击槌”的一切机会均已丧失,遏制苏军大潮的希望也不复存在。德国人现在感受到了苏军第二突击梯队的沉重压力。
15点左右,谢利瓦诺夫骑兵第5军主力在皮萨列夫卡附近对第14装甲师据守的薄弱防线发起冲击。据报,1500多名苏军骑兵在16辆T-34支援下冲往季什科夫卡。翁赖恩的部下所能做的只是用火炮轰击对方,这对苏军大批人员和马匹几乎没有任何影响。敌人似乎并不满足于仅仅发起地面进攻,许多部队的指挥官报告,他们遭到红空军战斗轰炸机和“斯图莫维克”强击机的持续攻击,只要天气条件许可,这些飞机就会出现。当然,俄国人对“有利的天气条件”这些术语的定义有所不同,即使云幕高度只有100—150米,他们的飞机也将起飞。苏军飞机每批次4—8架,为地面部队提供支援,虽然这些攻击协同欠佳,也没有地面前进观测员控制,但极大地鼓舞了苏军地面部队的士气。[42]
苏军大潮几乎势不可挡地涌过卡皮塔诺夫卡与赖缅塔罗夫卡之间的缺口。德军侦察部队此刻报告,俄国人的坦克正深深楔入利普扬卡的后方地域。为挽救麾下部队,韦勒将军命令冯·福曼立即撤离第11和第14装甲师,两个师处在苏军前进路线上,其阵地已暴露在外。这位第8集团军司令现在预见到,他需要这些部队,不是为发起行动封闭缺口或将前线恢复到先前态势,而是为一场新行动——解救突出部内的被围部队。正从南面调来的几个步兵师将接防他们的阵地。在不久后再次投入战斗前,这些装甲师需要时间舔舐伤口并恢复部分战斗力。
第11军后撤其右翼以防遭受侧翼迂回,第47装甲军竭力将部队调离科涅夫加速进攻的路线之际,战场西侧的德军部队正遭遇同样艰难的时刻。黑尔中将的第7军当日遭到十余次冲击。尽管形势紧迫,但实力受损的第34和第198步兵师还是守住了他们的阵地。霍恩将军的第198步兵师1月28日经历了一场异常激烈的战斗后,次日得以同辖下各个团重新恢复联系,并吃力地建立起一道绵亘主防线。该师东翼目前位于里济诺镇(Risino),其左翼在维诺格勒。该师防线正面朝东(就在一周前,该师防线正面朝西)。[43]守住这个新阵地,对从外部展开努力,与被围部队重新建立联系至关重要,交战双方都知道这一点。尽管苏军步兵第167和第136师重新发起冲击,但德军第198步兵师守住了自己的阵地,并在苏军步兵的攻击浪潮中造成巨大伤亡。
由于第42军是包围圈内两个军中暴露在最外、实力最弱的一个,利布遂请求韦勒,将“维京”师主力配属给他的军,这样他就可以用这支部队在自己的防区完成一道绵亘防御,其中包括希特勒坚持要求必须坚守的第聂伯河防线一段。利布这项要求18点30分得到批准,时机恰到好处。因为1月29日当天,利布防区由B军级支队据守的北部遭到苏军步兵第206师猛烈冲击,对方还得到坦克支援。过去几乎未发生过战斗的这片防御地段,长度超过75千米,据守在此的只有3个步兵营和5个炮兵连。[44]
幸运的是,这些部队昨日已获准撤至罗萨瓦河防线(“冬季旅行”行动),因而他们得以秩序井然地撤出阵地,在此过程中击毁2辆T-34坦克。B军级支队和第88步兵师撤往一道较短的防线时,“维京”师和“瓦隆人”旅的党卫队员们待在沿第聂伯河构设的阵地中,奉命留在原地。他们痛苦地意识到,自己目前位于包围圈最东北的一个突出部,他们坚定地守卫着阵地,相信自己的命运掌握在元首手中。
本书主角之一莱昂·德格雷勒(左)。利珀特阵亡后,他接掌“瓦隆人”志愿者突击旅的指挥权。德格雷勒活着看到战争的结束,他流亡西班牙,对自己的选择从未后悔过。
莱昂·德格雷勒对此并不那么确定。“维京”师侦察营的士兵们搭乘所剩无几的装甲车,沿泥泞的小径不断实施巡逻时,德格雷勒的部队受领的任务是在莫什内镇附近坚守第聂伯河突出部最北端。他和他的连队负责守卫镇东面3千米奥利尚卡河上的一座桥梁。这座桥梁通往切尔卡瑟,苏军步兵第294师部署在该镇。桥梁东面接近地布设了一个支撑点,由10名“瓦隆人”士兵和两挺机枪据守。守卫这座桥梁似乎毫无意义。倘若俄国人发起进攻并夺得这座桥梁,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地进入整个“维京”师后方。德格雷勒炸毁该桥的请求被“维京”师一名参谋人员否决。后者告诉他,他的部队“不能放弃一寸土地,也不能给敌人留下我们对战斗结果丧失信心的印象”。[45]
德格雷勒可能算不上熟练的战术家,但他至少是个善于独立思考的人,他说服旅里的德国联络官、一级突击队中队长魏格纳,炸毁桥梁符合所有人的最大利益。魏格纳被他这种观点的合理性所打动,决心“尽力促成炸毁大桥”。次日晨(1月30日),魏格纳打电话给“维京”师师部,称苏军一发“幸运”的炮弹直接命中桥梁,引爆了堆放在桥上的炸药。令人遗憾的是,这座桥梁被彻底炸毁。德格雷勒也对此表示遗憾,并对此事的发生感到内疚,吉勒将军显然也是如此,但桥梁的问题就此得以解决。[46]
第11和第42军遭到包围并撤入更短的新防御阵地时,第1装甲集团军、第8集团军和“南方”集团军群司令部的注意力转至另一些问题上。他们首先意识到,不管怎样,利布和施特默尔曼军现已陷入重围。必须发起一场毫不拖延的救援进攻。实际上,这场救援的初期准备工作已在进行中。空运行动也已展开,但数天内还不会完善。幸运的是,德军已支撑住突破口肩部,虽然两个集团军之间100千米宽的缺口依然敞开着。
每个人都在猜测,面对所获得的机会,俄国人会如何行事。但更紧迫的问题是包围圈本身。虽然包围圈内的两个军在西面、北面、东面都保持着绵亘的防线,但南面根本没有任何防御,没有什么能阻止俄国人从这个方向突入包围圈,并从后面攻击防御中的德军。德国人在这里没有任何战斗力量,只有各种后勤队伍、临时拼凑的战斗群和补充兵支队。接下来几天里,从1月28日至2月4日,德国人和苏联人的目光将被吸引到该地区和这里的一些村镇,例如斯捷布列夫、克维特基、奥利沙纳等。倘若无法守住这些村镇,那么,包围圈内饱受重压的德国人就毫无机会可言。
注释
[1] Mayer, p. 127.
[2] Geschichte der 3.Panzer-Division, p.417.
[3] 8.Armee KTB entry 0820 hours 28 January 1944, p.1.
[4] 1.Pz.Armee KTB entry 28 January 1944, p.1.
[5] Spaeter, pp. 276-277.
[6] Rolf Grams, Die 14.Panzer Division, 1940-1945, (Freidberg, Germany:Podzun-Pallas Verlag, 1986), p. 168.
[7] Sbornik, p.312.
[8] Zhukov, p. 239.
[9] Siegel, p. 7.
[10] Angolia, pp. 362-63.
[11] Ibid, p. 362.
[12] Siegel, p. 7.
[13] Graser, p. 286.
[14] Ibid, pp. 287-88.
[15] 8.Armee KTB entry dated 1635 hours 28 January 1944, p.5.
[16] Armstrong, p. 367.
[17] Zhukov, p. 240.
[18] Loza, p. 23.
[19] Report, Nicht im Kampfraum XI.und XXXXII. A. K.befindliche Teile, Abteilung la, Hauptquartier, AOK 8, 18 Februar 1944, pp.1-2.
[20] 8.Armee KTB entry dated 1000 hours 28 January 1944, p.3.
[21] Ibid, entry dated 2400 hours 28 January 1944, p. 7.
[22] von Manstein, p. 509.
[23] 8.Armee KTB entry dated 1900 hours, 28 January 1944, p.4.
[24] Oldwig von Natzmer in DA Pam No. 20-234, p. 20.
[25] l.Pz.Armee KTB, 28 January 1944, p.1.
[26] Degrelle, p. 163.
[27] Fritz Hahl, Panzergrenadiere der Panzerdivision Wiking im Bild. (Osnabriick, Germany:Munin Verlag GmbH, 1984), p. 199.
[28] Letter from Fritz Rahl, Pentling, Germany to Willy Rein, 27 May 1996, p. 2. Copy in author's possession.
[29] Mayer, p. 129.
[30] Adolf Ogowsky, Die Versorgung der kiimpfenden Truppen mit Verpflegung im grossen Kessel von Kanew-Korssun. (Speyer, Germany:Unpublished private manuscript, August 1975), p.3.
[31] Jahnke and Lerch, p. 18.
[32] von Vormann, p. 65. Von Vormann quotes as a source a conversation related by a certain Kyrill D. Kalinov in a post-war Soviet publication entitled Ivan S.Konev, Duke of Kanev.
[33] Sbornik, p.312.
[34] 8.Armee KTB entry dated 0840 29 January 1944, p.2.
[35] Ibid.
[36] Siegel, p. 8.
[37] Klapdor, p. 186.
[38] Zhukov, pp. 241-242.
[39] Ibid, p. 242.
[40] 8.Armee KTB entry dated 1755 hours 29 January 1944, p.7.
[41] Ibid, entry dated 1700 hours, p. 6.
[42] Ministry of Defense of the USSR, The Official History of the Soviet Air Force in World War II (translated by Leland Fetzer). (Garden City, NY: Doubleday & Company Inc., 1973), p. 233.
[43] Graser, p. 288.
[44] 8.Armee KTB entry dated 1600 hours 29 January 1944, p.6.
[45] Degrelle, p. 166.
[46] Ibi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