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
小畜:亨。密雲不雨,自我西郊。
上九: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凶。
九五:有孚攣如,富以其鄰。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九三:輿説輻,夫妻反目。
九二:牽復,吉。
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
《彖》曰:小畜,柔得位而上下應之,曰小畜。健而巽,剛中而志行,乃亨。“密雲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
【卦名釋義】卦上下皆陽爻,一陰爻嵌止於卦内,可畜一陽,故爲小畜。畜,止也,留也,育也。需卦上坎變巽,風動而雲散,故卦辭有“密雲不雨”之象。《詩經·小雅·我行其野》:“爾不我畜,復我邦家。”小畜爲農事之卦,亦有夫妻相畜之義。中孚卦變而爲小畜。
【釋讀】小畜:亨通。天空佈滿濃密的積雲,但還没有下雨,雲氣是從西郊升起來的。
《象》曰:風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象傳》説:風在天上颳動,這是小畜的卦象。君子應修養美好的品德。
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
【釋讀】初九:自己從原路返回,哪裏會有什麼過錯呢?吉祥。
《象》曰:“復自道”,其義吉也。
《象傳》説:“復自道”,表明這種行爲很適宜,合情合理,因而吉祥。
【象解】茹敦和《重訂周易小義》:“重巽之卦合於復爲小畜。”初四相應而不往,知難而退,何其咎也。乾爲天,爲圜,爲道。人但知震爲復,不知乾亦爲復。天道圜而復也。
九二:牽復,吉。
【釋讀】九二:被帶領返回來,吉祥。
《象》曰:“牽復”在中,亦不自失也。
《象傳》説:“牽復”,表明處於居中位置,同樣不會自己放逸自己而迷失。
牽:《説文解字》:“引前也。从牛,象引牛之縻也。”《玉篇》:“連也。”“速也。”三爻言“脱”,四爻言“去”“出”,五爻言“攣”。此爻之“牽”宜釋爲“連”,而非“速”。
【象解】伏艮爲手爲指,爲牛,故稱“牽復”。二至上正覆巽相對,二稱“牽”,五稱“攣”。
九三:輿説輻,夫妻反目。
【釋讀】九三:大車的輻條脱落出來,夫妻反目争吵。
《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象傳》説:“夫妻反目”,説明其家道不正。
輿説輻:説,脱也。輻,《周易正義》作“輻”,《周易集解》作“輹”。輹,馬融以爲“車下縛”,鄭玄訓爲“伏兔”。《道德經》:“三十輻共一轂。”“輻”與“輹”二字同音假借,義雖異而其象同。車有輪輻若人之有足,恃之以行也。
【象解】巽爲隕落,兑爲脱,離爲斷;乾圜爲輪,兑卦爲脱,九三陽不附於上,外卦伏震爲輹,爲輻,故爲“輿説輻”之象。茹敦和《重訂周易小義》:“乾爲圜而輻圜,故乾象輻焉。今小畜之四獨爲陰爻,則輻而脱其一也。”互卦爲睽卦,離、兑二目相背爲“反目”,亦有“脱”“離”之象。三上无應,陰乘於己,故有此象。
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釋讀】六四:有俘獲,憂患消失,戒備解除,没有災禍。
《象》曰:“有孚惕出”,上合志也。
《象傳》説:“有孚惕出”,表明其符合居於尊上地位者的意願。
血去惕出:“血”當作“恤”,憂也。惕,警也,戒也。
【象解】“有孚”謂四五爻陰陽相孚,陰陽相得爲孚。六四爲小畜卦主,巽爲利,亦爲孚。上互離卦伏象爲坎,坎爲險陷,爲血,故爲恤,乾爲惕。坎伏不見,下不應乾,故曰“恤去惕出”,不足憂懼之義。六四當位承陽,雖乘剛而“无咎”。
九五:有孚攣如,富以其鄰。
【釋讀】九五:有俘獲接連不斷,自己致富也要使鄰人跟著一同富起來。
《象》曰:“有孚攣如”,不獨富也。
《象傳》説:“有孚攣如”,表明要共同富裕,不獨自享受富貴。
有孚攣如,富以其鄰:有孚,有俘獲,猶言有福。攣,以繩繫之。以,及也。“以”字習見。因也,表示因果關係;及也,表示連帶關係;而也,表示順承關係;似也,表示相似關係;與也,表示並列關係。
【象解】巽爲孚,爲繩,故稱“攣如”。九五陽爻,當位居中,下乘六四陰爻,巽卦爲“近利市三倍”,故稱“富”。伏震卦爲鄰,六四承陽,故九五之富“以其鄰”,是謂九五其富與六四同享,不獨富也。凡陽爻稱“富”,陰爻則“不富”。
上九:既雨既處,尚德載婦,貞厲。月幾望,君子征凶。
【釋讀】上九:雨下下停停,要形成大雨,就要有大的積累,女人有危險的徵兆。月圓始虧,與日相望,君子遠行,有凶險。
《象》曰:“既雨既處”,德積載也。“君子征凶”,有所疑也。
《象傳》説:“下起了細雨,但不久又停下來”,表明還需要繼續積累。“君子遠行,有凶險”,説明所去地方情況不明。
既雨既處: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既”爲會意字,“既”字甲骨文字形左邊爲食器形狀,右邊像一人吃罷而掉轉身體欲離開。其本義爲“吃罷”“吃過”,後來基本字義表示動作已經完畢結束,如“既往不咎”“既而”等。“雨”爲下雨,“處”,止也,停止之義。《説文解字》:“霽,雨止也。”
尚德載婦:段玉裁《説文解字注》:“故釋尚爲曾。曾,重也。尚,上也。皆積纍加高之意。”又:“德,升也。升當作登。辵部曰:遷,登也。此當同之。德訓登者,《公羊傳》:‘公曷爲遠而觀魚,登來之也。’何曰:‘登讀言得。得來之者,齊人語。齊人名求得爲得來。作登來者,其言大而急,由口授也。’唐人詩‘千水千山得得來’,得即德也。”《説文解字》:“得,行有所得也。”《玉篇》:“獲也。”段玉裁《説文解字注》:“行而有所取,是曰得也。”《左傳·定公九年》:“凡獲器用曰得,得用焉曰獲。”載,《説文解字》:“乘也。”段玉裁注曰:“乘者,覆也。上覆之則下載之,故其義相成。引申之謂所載之物曰載。”《集韻》:“舟車運物也。”《詩經·小雅·正月》:“其車既載,乃棄爾輔。載輸爾載,將伯助予。”大有卦九二:“大車以載。”坤卦象曰:“君子以厚德載物。”“德載”即爲“得以載”,不厚足則不得以載,故需止待也。“小畜”之時雲稀雨小,大雨則待累積。
月幾望:帛書《周易》作“月幾朢”,漢熹平石經作“□近望”。“幾”“既”“近”三字以音通相假。“望”通“朢”。《説文解字》:“月滿與日相朢,以朝君也。”《釋名》:“月滿之名也。月大十六日,月小十五日,日在東,月在西,遥在望也。”此用夏曆。王國維《生霸死霸考》:“曰初吉,曰既生霸,曰既望,曰既死霸。”“既望謂十五六日以後至二十二三日。”既望乃西周金文習見月相術語。王國維所釋爲周曆,與《釋名》相異。“月幾望”則陰氣幾乎達到鼎盛,或喻婦人得勢。蘇軾《東坡易傳》曰:“‘尚德’者,非真有德之謂也,九五、上九知‘乾’之難畜,故積德而共載之,此陽也,而謂之婦,明其實陰也。以上畜下,故‘貞’。‘乾’不心服,故‘厲’。以陰勝陽,故‘月幾望’。”
君子征凶:《詩經·小雅·鴻雁》:“鴻雁于飛,肅肅其羽。之子于征,劬勞于野。”毛傳、《爾雅·釋言》皆謂“征,行也”。《韻會》:“征,伐也。”
【象解】巽爲兑覆,澤傾雨施。巽爲疑,爲進退不果,故有“既雨既處”之象。巽爲利,爲得,故亦爲德。巽爲婦,爲柔順,高亢在上非婦所宜,故曰“婦貞厲”。上九居巽卦之極,高處全卦之上,下橈而无應,故“君子征凶”。乾圜爲日,巽下初缺,日月相對,“月幾望”之象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