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鸟的变奏曲
刘丙钧
一 麻雀
一群麻雀 一群麻雀
栖落在灌木丛上
叽叽喳喳 叽叽喳喳
议论着刚刚结束的飞翔
麻雀们第一次举行比赛
第一次的意义非比寻常
麻雀们的口才个个不凡
争先上台滔滔演讲
会场的气氛轰轰烈烈
轰轰烈烈胜过方才的赛场
关于速度 关于姿势
关于啦啦队的鼓号和服装
关于冠军 关于裁判
关于奖金的来源和发放
当然还要讲讲什么风格
当然还要谈谈什么感想
小麻雀兴奋地
述说第一次飞翔的感受
老麻雀得意地
谈论如何利用风向
成为冠军的麻雀谦虚中流露欢喜
淘汰出局的麻雀潇洒中带着懊丧
当裁判的大谈公正和严格
做记者的传播着各种新闻和花絮
当然还有更多的麻雀作为听众
有心无心地听着或想着心事
都想讲点什么可惜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上台忍不住窃窃私语
最精彩的是麻雀博士宣读论文
论文是关于翅膀和天空的关系
一群麻雀 一群麻雀
栖落在灌木丛上
叽叽喳喳 叽叽喳喳
议论着刚刚结束的飞翔
能讲的好讲的不停地讲着
台上的台下的一样地讲个不停
喜欢热闹制造热闹是麻雀的天性
闭嘴沉默的麻雀就算不得麻雀
二 乌鸦
哇哇呱呱 呱呱哇哇
一阵嘲笑从大树上飘下
众麻雀齐齐仰头望去
出言嘲笑的是一只乌鸦
麻雀的翅膀也配叫做翅膀
这样的飞翔真令人笑掉大牙
真好意思搞什么比赛
还为什么冠军挂牌献花
把眼睁大 把眼睁大
让我教你们几下
这才叫做翅膀
这才叫做飞——翔
乌鸦展翅而起
盘旋上下又绕树三匝
神气十足地落在枝头
清清喉咙想讲话却没讲话
乌鸦先生最喜欢唱歌
只有唱歌才能充分地将感情抒发
麻雀们顿时闭嘴无声
只有一双双小眼不住地眨
心头滚动一千个不服
想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个说法
麻雀博士拿讲稿的双爪抖个不停
头一阵阵发晕眼前直冒金花
不知哪只麻雀灵机一动
散会啦 散会啦
麻雀们呼啦啦四下散去
只剩下闭眼唱歌的乌鸦
乌鸦睁眼不见了麻雀
唱歌没有听众该多扫兴
呱呱哇哇几声大叫传出好远
叫声远远唤来鸦群
乌鸦们团团围住他们的歌手
歌手在鸦群中备受尊敬
乌鸦歌手被群鸦捧为天才
多少次音乐会数他最受欢迎
乌鸦歌手即兴发挥自编自唱
绘声绘色地嘲讽麻雀们的飞翔
乌鸦们大笑不止笑得肚疼
一起唱和尽情尽兴
三 百灵
乌鸦们的歌声滚向四方
乌鸦们的歌声吸引来一只百灵
百灵好奇地听着乌鸦们欢唱
忍不住一阵技痒一番卖弄
学着乌鸦歌手的样子边唱边舞
众乌鸦闭嘴收翅像听到口令
乌鸦歌手像皮球泄气
尴尴尬尬的无法出声
更加几分火气憋在心头
烧得乌鸦歌手一阵阵面红耳赤
百灵学乌鸦唱歌呱呱哇哇
不是乌鸦却将鸦歌唱得这般动听
乌鸦们你望我我望他他又望你
乌鸦歌手暗暗向上帝抱怨不公
百灵没心情体会乌鸦们的感受
百灵在盘算如何使自己更加出名
就由学乌鸦唱歌作为端由
充分展示自己的才能
应该上电视现身说法
为自己制造出轰动效应
编几句广告词要记牢背熟
上电视还要注意动作表情
百灵百灵 一百样都灵
百灵百灵 鸟中的明星
什么鸽子喜鹊不在话下
连老鹰也得甘拜下风
百灵一遍又一遍地排练
得意的声音随风飘向南北西东
四 老鹰
且不说鸽子如何气恼
更别提喜鹊怎样心伤
且说老鹰闻听勃然大怒
携怒带火找百灵算账
老鹰俯冲而下扑向百灵
百灵还陶醉于自己的想象
百鸟环簇献上崇拜的鲜花
闪光灯频频闪动将她围在中央
鹰爪锋利抓破百灵的美梦
锋利的鹰爪抓疼百灵的翅膀
老鹰将百灵抓住又抛开
老鹰让百灵把话重讲一遍
百灵浑身颤抖着连声说不
老鹰不屑地放开百灵
振翅冲天穿云破雾
长鸣三声声声辽远
满腔得意想找人一诉
一声鹰啼百鸟心惊
鹰啼三声百鸟都躲入暗处
只有百灵跌落在地上
声哑羽落暗暗叫苦
老鹰冷眼望望百灵
又将目光投向别处
目光落处百鸟无踪
只有一群麻雀在灌木丛中嘀嘀咕咕
和麻雀交谈有失身分
一吐为快也只好将身分不顾
老鹰开口语气傲然
谈翅膀讲天空别有气度
众麻雀敬畏地望着老鹰
心里有话可谁又敢讲出
五 子弹
砰的一声枪响清脆入耳
展翅欲飞的老鹰中弹而落
众麻雀身子一颤连忙闭眼
睁眼时见老鹰痛苦地哆嗦
忍痛欲飞只掀起一阵尘土
一声悲鸣伴随两行泪落
众麻雀从惊慌中恢复镇定
顿时话语滔滔如海扬波
老鹰夸他的翅膀宽大有力
飞得高飞得远这有什么
那子弹还没有翅膀呢
没翅膀的子弹比老鹰神气许多
众麻雀叽叽喳喳越讲越有情绪
麻雀博士灵机一动衔起弹壳
沉吟半晌开口发言
果然是与众不同称得上渊博
乌鸦想嘲笑我们麻雀
结果让百灵戏弄得直藏直躲
百灵得意没有一会儿
又让老鹰一通折磨
老鹰自觉天下无比
却比不过没有翅膀的子弹一颗
子弹只能砰地一响
响过只剩下一个空壳
说来说去还是我们麻雀
说去说来还数我们麻雀
这世上最好是做一只鸟儿
做鸟儿最好是做一只麻雀
麻雀的话引起共鸣
众麻雀热烈地附和
对对对 最好是做一只麻雀
最得意最快乐是做一只麻雀
只要你侧耳细听
只要你侧耳细听
就会听到麻雀们叽叽喳喳地讲着
叽叽喳喳地讲着 叽叽喳喳地讲着……
（原载1993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