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杜妤(5)
裴蕴带徐崇来到一处崖边,从高处往下看,深不见底峭壁不禁使人胆寒,裴蕴说崖边有能使母亲病好的药草,他瞬间精神,哪怕有一线生机能治好母亲的病的机会,他也愿冒险尝试去摘,
“这种红白相间的花名为赤莲,生于陡峭牙缝之间,世上难以寻得这种人间罕物,我先前为同族寻疗伤药材无意间寻到,赤莲对妖来说几乎毫无作用,对人来说可谓大补之药,我想应当对令堂有效。”
徐崇喜极而泣,向他躬身道谢:“多谢裴公子告之。”
“我也得多谢徐少爷解除和妤儿的婚约,成全我们。”裴蕴嘴角一勾,面容柔善:“徐少爷快采吧,此花极喜阴,因而在晚上才绽放,白日闭合,不易寻找。”
徐崇点点头从林中找到根结实的藤蔓把它系在崖边一颗结实的树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身上,慢慢爬了下去,崖底看不清有多深,他尽量不往下看寻找赤莲。
寻了许久,才到一处缝隙中看到,赤莲根系薄弱,也较好采,他小心翼翼采下向山崖上的裴蕴道喜。
崖上却没有回应,下一刻他感不到藤蔓的承重掉了下去,他的身影也随着跌入雾中迅速消失。
“徐崇,你还真是容易相信别人啊……”
裴蕴露出原本的面目,切断绳子后回到原处,丘山已经将阮蓝的尸体处理好了,见到裴蕴回来计划和他一起逃跑。
“不,你先走,我还有事。”
丘山顿悟:“还有两个女人,比较棘手。”
裴蕴冷静道:“分开她们就行,我有办法。”
他向丘山耳边嘀嘀咕咕几句,丘山隐身而去,而他若无其事继续烤着含有蛇毒的兔子,他下的这种毒性缓慢不易察觉,唯有剧烈运动心跳加速促进毒素蔓延。
丘山早在裴蕴经过他身边时解开了绳子,他与阮蓝打斗过程中毒素蔓延开来毒发身亡。
杜妤和阮青淋浴完回来后发现两人不见。
阮青警惕质问裴蕴:“少爷和阮蓝呢?”
他向她解释道:“丘山趁我们不注意逃走,阮侍卫逮捕他去了。我与徐少爷先前聊到他母亲重病的情况,我说看到西边悬崖有种罕见的花可以治夫人的病,他火急火燎去采药了。”
裴蕴向她指了个方向,告诉她阮蓝追捕阮蓝的方向建议她去帮忙抓捕,阮青略有迟疑,同时也担心徐崇的情况。
杜妤拍了拍她的肩安慰:“我去崖边看徐少爷,你先去找弟弟吧。”
阮青点头,瞬闪而去,裴蕴微笑着拿起烤好的兔腿递给杜妤,“妤儿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他往杜妤嘴边递,杜妤撇过脸,神情担忧:“我没心情,找到徐少爷和他们一起吃吧。”
裴蕴还是保持着微笑应了声,随后跟她来到崖边,杜妤朝下面喊了半天也没人回答,按理来说徐崇回去应该要跟他们说一声,她疑心寻找附近有没有留有什么线索。
他做了个法术,隐去树上绑着已断的藤蔓,在她身后宽慰道:“别担心,徐少爷可能采完药回家给他母亲治病去了。”
她没找到线索面色愁容,裴蕴继续道:“妤儿,深林凶险,你也找到了我,要不我们先回渂城。”
她确实已经找到裴蕴,可她答应过徐崇一起去西南方向除妖,还不能回去,即使徐崇暂时回家给他母亲治病,也许过几天他就会再回来除妖。
杜妤向裴蕴说明情况,然后继续朝着西南方向前进,就算徐崇不会再回来除妖她也会去,因为除妖卫道也是她的职责。
“阿蕴,等我们除完那些害人的恶妖,我们就成婚隐居还不好?”少女的笑容如春风和煦,满心期许与心悦之人商量未来之事。
他表面喜悦,内心实则抱有杀念,她要杀他的同类,他怎能放任,在前往西南路上,裴蕴悄悄集结手中的妖气化为利刃下一秒就会向杜妤袭来。
裴蕴从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杜妤,她是妖族大患难以对付,还杀了他许多同类,他原本计划的是缓兵之计利用她缺爱的弱点陪在她身边讨好她,再从中悄悄放任其他妖进城挖心食之。
本来杜妤乖乖在城中关好禁闭就可相安无事,谁叫她非得跑出来寻死,裴蕴即将偷袭的时候,杜妤转过身。
他赶紧收回妖气,她从兜里拿出一枚丹药放在他手心,“阿蕴,那日我见你腰受伤,在房中找了好多古籍令小霜托人寻得奇珍异草炼制成这枚丹药,之后几天都没见过你,现在终于见到你了才好把这个给你,快服下吧,对你的伤有好处,应该还能增长妖力。”
听到这,他一时心软了,那次撞见徐崇想要杀他的同类他帮了一把,徐崇紧追不放还伤了他,他情急躲避在杜妤房中,再安排其他妖偷偷换掉,这才躲过他的追捕。
这不过是小伤,他早就好了,但却没想到杜妤记在了心上,还过了这么久,不知不觉中他眼前浮现出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
“妤儿,谢谢你。”
他服下,确实是能增长妖力的丹药,并无不适与异处,心中不知哪来一股暖流划过他的心扉。
不对!他是在对这个杀同族的敌人产生感情了吗?
或者他早就对她有情了,在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每次都可下手他却总是下不了手,她真挚对他充满爱意的眼神,每当与她见面时的她因为他到来喜悦,毫不设防给他丹药助他修炼,温暖了本该是冷血的他。
可惜她是人类是敌人,他为了妖族,不得不斩断对她的感情,但他又是舍不得的,因此才对她几度留手。
某些感情形成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理不清,斩不断。
——
悬崖下方,遍体鳞伤的阮青凭着毅力拖着掉入河中昏迷不醒的徐崇往洞里去,她寻找到了洞里的干草树枝生起火。
犹豫一下,她脱掉徐崇的外衣,把他抱入怀中以身体温暖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醒来。
他虚弱道:“阮姐……”
“少爷,你醒了!”
阮青仿佛在绝境中看到希望,她将他立起摸了摸他的头还是很烫,终是忍不住留下眼泪。
“阿蓝死了……”
徐崇心中悲凉,愤懑中带着内疚,接着吐出一口黑血,阮青急忙帮他擦去血迹。
“渂城鼎鼎有名的徐少爷竟混的这么狼狈,该说你是天真?还是愚蠢!”从不远处传来一道又气又无奈的声音。
先前阮青唤来驯养的鸽子传信徐崇在城中的好友,没想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赶到,不禁惊讶他到来的速度。
徐崇缓着一口气道:“咳咳……耿兄此言差矣,我不是渂城中最有名的。”
“都快死了还贫嘴呢!我看你就是该的。”耿亦端走近,查看他的伤势,“居然相信本来就准备杀你的妖。”
他看向他手中紧紧捏住已经焉了的赤莲,若有所思夺过拿到河边拿起一块石头洗净砸了起来。
徐崇挣扎起身道:“不,不要……那是给娘的……咳咳……”
“我说你还真信那蛇妖说的话啊?”耿亦端继续砸,手没有停下,“虽然确实没法给你母亲治病却也不是毫无用处。”
他将赤莲捣碎揉成一个丸,卖相是有些惨,不过现在可不管那么多,他直接塞在徐崇嘴巴里。
“吃下去。”
徐崇吃下去后像是火烧着了一样难受,浑身冒汗,犹如在炼丹炉中炼狱。
阮青急道:“耿公子,少爷他——”
耿亦端打断她说话:“谁叫他当烂好人,这烈火焚心之痛活该承受。”
“可少爷他不是……”
“行行行,我明白。”耿亦端说出实话,“这是赤莲本来的功效,喜阴性属阳,克阴毒之效,除了这个就没其他效果了。”
他从兜里拿出一颗药丸再喂进他嘴中,徐崇服下渐渐平静下来,沙哑着缓缓道:“多谢耿兄救我一命。”
“那你岂不是又欠我了一个人情?”耿亦端勾了勾唇,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好好活着才好还我人情不是。”
徐崇艰难扯出一丝微笑,内疚地看向阮青,“阮姐,也多谢你在为难之中救下我,阿蓝的死是我的错……”
“不,少爷,不是你的错。”
阮青心中悲痛,也不想多说。
周围寂静,除了潺潺流水的声音再无其他。
众人在休息之间,徐崇闭上眼调息,感到归尘剑中蠢蠢欲动黑色的气息似乎少了许多,他带惑回想起他掉落山崖慌忙用归尘剑出鞘插入臂中时划伤了手臂,血溅在剑刃当中。
他赶紧将这点发现告诉耿亦端:“耿兄,我发现归尘剑中的黑气削弱了许多,好像,好像是因为我的血?”
耿亦端左看右看,没看出什么端倪:“你觉得这把剑里面的黑气是什么?”
徐崇仔细想道:“我,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它的威力很强,只需一斩便可将任何东西削成两半,不过还好我能掌握归尘剑的力度,以至于不会量成大错。”
耿亦端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忽然顿悟,提出一个猜想。
“你觉不觉得里面的黑气是妖魔的怨气?”
他这么说让徐崇也想明白了,“很有可能,之前我做梦几度梦到索命的冤魂,很可能是剑中的怨气在侵扰着我。”
徐崇又想到归尘剑一早是天上的剑仙斩妖魔无数,其中那些妖魔的怨气会停留在剑中,而怨气会侵蚀人心,可他为什么没事?
耿亦端恍然道:“你心智坚毅,善良又正直,毫无邪念,不会被它里面的怨气左右。”
“原来如此,可耿兄也很正直啊,那么耿兄的血也应该可以压制归尘剑里面的怨气。”徐崇忽然笑道,把剑放在他面前。
他退了三步,连忙拒绝:“拿开点!我可不想放血。”
徐崇也只是半开玩笑,收回剑看向一旁为弟弟悼念的阮青,不免忧愁,他终该是太相信妖心中的那丝善念低得过他原本的憎恨与极恶。
耿亦端一开始本来受徐崇所托在渂城里除那些挖心的妖,现为了避免徐崇再死打算跟着他去除妖,三人整顿好准备继续出发。
徐崇路上沉默无言,似乎孩子也会在一瞬间长大,懂得了许多道理,耿亦端却不习惯他闷闷不乐不说话的时候,他走上前与徐崇并肩。
“在想什么?莫非在你那未过门的媳妇?”
徐崇红着脸摇摇头:“耿兄不用拿我寻乐了。”
“也是,毕竟渂城里传的沸沸扬扬你那未过门的媳妇悔婚。”耿亦端叹了口气,“可惜某人这次一去不是被妖怪害死就是被杜家小姐抗旨逼死。”
阮青在背后不免心疼徐崇,咬了咬牙却是无奈。
徐崇却坦然道:“没耿兄说的那么严重吧,大概只是差点被害死而已,幸好我福大命大,多亏你们这两个朋友在身边。”
他勾住耿亦端脖子,耿亦端没好气笑道:“是啊,算你运气好而已。不过你真的就甘心让别人抢走了?”
“这算什么话,人家郎才女貌又心意相通,我何必去插一脚,而且我观察此妖应是对杜妤姐有情的,而杜妤姐……自始至终心悦于他,现在他们应该可以好好一起隐居了。”他笑着像是真心希望两人幸福,了结心事。
耿亦端恨铁不成钢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看不下去道:“若是你对她没有情还好,若是有情,那就是成全了别人委屈了自己。”
他停止了笑,望向渐渐阴暗的天空。
好像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