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城第一季1:狩猎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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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好,吸血鬼

1

妮娜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高跟鞋、短裙、红唇……还有肩膀上一件宽大的男士外套。

“很好,看来我还活着。”妮娜将自己从上到下审视了一番,没有伤口,没有鲜血,没有——记忆。想到这儿,妮娜像突然间被熔炉里的火星溅到一样,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她明明记得,那个妮娜,那个打扮得像暗夜女王一样吸引所有人目光,但却不是自己的妮娜走进了酒吧,喝了18年以来第一杯酒,然后喝了更多杯,然后……没有然后了,她的记忆仿佛被酒精麻醉掉了一样,唤不醒丝毫。她反复努力回忆了几次后,终于颓然地放弃了,算了,或许那本就不是她应该拥有的,反正今天她失去的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多一个回忆。

她看着镜子中那个陌生人,“妮娜,祝你生日快乐。”她慢慢的撩起左边的头发,对着镜子扬起脖颈,那优美的弧度和炫目的白皙如同艺术品般让人的眼光舍不得离开,突然间,镜中的脖颈被紧紧扼住、刺穿,鲜血瞬间像升腾到夜空中的花火般,爆开,飞溅,那鲜艳触目的红涂满了一整片镜子……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那样会被上帝抛弃,堕入地狱吧。”她摸了摸颈间的十字架,想起梅林牧师说过自杀者无法上天堂的话,颓然地瘫坐在地上,“看来,地狱还得多等我一会儿。”

“妮娜,准备好了吗?”门外,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如约而至。

“好,好了,再多等我一会儿。”妮娜突然有些紧张,她慌忙站起身,拉了拉褶皱的裙摆,又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脖颈,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会很疼吗?死亡……”妮娜又想起了刚才镜中“看到”的情景,不禁小声地问到。

“也许吧,时间太久,我忘记了……”门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这不是你该思考的事,你所需要做的,只是,走进去,躺下来,闭上眼……就这么简单。”

“这样,可以吗?”妮娜打开门,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很好,至少很符合这里的氛围,”门外的人迅速了扫了一眼妮娜的装扮,随即将目光定格在那件明显不合身的外套上,“我想那不是你的,扔掉它,她不喜欢。”

见妮娜全身上下没有一丝瑕疵了,门外的人才轻轻地点了点头,“你的黑耀石发簪呢,它很适合你。”

“它在……”妮娜习惯性的抚了下左鬓,却发现空无一物,“我想,我把它弄丢了。”

2

“索尔……索尔?”杰茜动了动鼻尖,看着一身酒气的索尔,厌恶地用脚踢了踢他,“喔,你还活着,真是太意外了,我以为你会把自己醉死……不,是淹死在酒精里。”

“真抱歉又一次让你失望了,”索尔将自己完全地陷在沙发里,头都没抬,只是挥了挥手,“看来,你想独霸遗产的美梦又一次破灭了。”

“再这样下去,独霸遗产的人将会是你,而不是我。”杰茜捏着鼻子站在离索尔物理空间里最远的角落,“我迟早要被你的酒臭味熏死的,”杰茜摇了摇头,“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去洗澡;二、去死。”

“女人啊,你们对男人的要求就不能少些吗?”索尔努力了几次,终于将自己成功地从沙发上拉了起来,“世界迟早会是你们的,何必这么心急。”说着,便摇摇晃晃地朝楼上的浴室走去。

“等等!这又是谁的?”杰茜拾起沙发上一枚黑曜石发簪,一脸诡异地看着索尔。

“我……”索尔一跃从楼上窜下,一把夺过那枚胸针,“我的……”他仔细地将发簪看了又看,确定没有任何损坏时,才斩钉截铁地说:“没错,就是我的。”

“喔,鉴于这明显是女性配饰的事实上,我现在得出两个答案……”杰茜抱着手臂微笑地看着索尔,“一、你昨晚遇见了一个女人;二、你有异装癖,想扮成女人。”

“领带系腻了,尝尝鲜换个发簪来戴不可以吗?你也看到了,这个是可以当成胸针的。”索尔转身不去看杰茜的脸,再次走上了楼梯,“你知道我对女人历来不感兴趣的。”

“可以,当然可以,我亲爱的哥哥,”杰茜毫不掩饰地大笑,“喔,或者我应该叫你,亲爱的姐姐。”

看着索尔仓惶躲进浴室的狼狈身影,杰茜依旧觉得不够过瘾,她对着二楼浴室的门大声喊到,“原来你对女人不感兴趣的方式,就是将自己变成女人,你太棒了,索尔。”

尽管将花洒的水流开到最大,水声轰鸣,索尔还是听到了杰茜胜利者般毫无节制的嘲笑声,“Damnit!”索尔暗自咒骂着,只要自己愿意,搞定全世界的女人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事实上是,他有的是时间。可眼前、楼下这个和自己有着相同姓氏、相同血脉的女人,无论他花多少时间,即使是一生,索尔相信,自己还是无法搞定她。

“幸好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她这样……”索尔无奈地自我安慰到,脑海中却突然闪出了另一个身影,那个酒吧里遇到的“暗夜女王”,想起她那一身强势的哥特装扮,和眼神里流露出的柔弱、不安,抚摸着手中的胸针,索尔不自觉地笑了,“不知道真正的她,会是什么样子……”

3

三年后……

宽大的书房中,浓郁的手磨咖啡香袅袅地从门缝中漫出,吸引着人驻足向门内观望,层层叠叠的宝蓝色天鹅绒帷幔慵懒的垂在窗前,一直延伸到地板上精致的阿拉伯手工地毯,铁艺雕花的壁炉不时冒着点点火星,与穹顶上洛可可风格的水晶吊灯交相辉映,戴安娜王妃式经典的百宝阁低调的立在墙角,衬托着房间最中央吸引所有目光的实木书桌,它此时只是低调地蜷伏在铮亮的地板上,等待着主人的光临……红衣主教的尊贵奢侈,恐怕遭遇此景,也望尘莫及吧。

“索尔,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你。”杰茜戴着肩头栖着的波斯猫一起参观这间刚刚被修葺装饰一新的书房,“你确定这不是你为房地产公司设计的巴洛克式样板间?”杰茜用手指尖轻轻的摩挲着桌面,“看看这灯芯绒台布,真丝印花台灯,古董落地钟……”

“不要那么刻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索尔坐在书桌前,摆弄着手中的那管轻盈的鹅毛笔,“书房的风格就是我的坚持,只有在这种风格下我才能写作,天才都是这样。”

“纠正你两个错误,一、或许大多数人都有你所谓的坚持,但是相信我,在我们到中国三年,开始写永夜城三年,在中国的三个落脚点都是这种装修风格之后,我就已经确认,你的绝对不是坚持,是怪癖;”杰茜走到了窗前,一把拉开了帷幔般层层叠叠的窗帘,“二、把书房搞成这样才能写作的人,不是天才,是疯子。”杰茜转过身,玩味地看着索尔,“总结起来,你就是一个有怪癖的疯子。”

“如果太过于完美主义也是一种错,就让我万劫不复吧!”索尔挑了挑眉。

“在你万劫不复之前,让我们再探讨另一种可能性,”杰茜款款地走到索尔面前,俯下身,“想想那些顶尖的男设计师们和天才的男艺术家们吧,他们对完美的要求和你一样执着病态,而他们中80%都是Gay,换句话说,大多数同志都拥有和你一样的审美观……所以,”杰茜笑了笑,“再联系到三年前你说过对女人不感兴趣,而实际上这三年来你确实没有女人的事实,你的性向很有研究价值啊!”杰茜见索尔低下了头,一下子来了精神,“我不介意我未来的嫂子和你的性别一样,只要你开心就好,没准儿你出柜后,我们的书会更畅销!”

“当初卡梅隆大神的《阿凡达》怎么没找你来当编剧?不!”索尔猛地抬起头,“以你刚才所展示的想象力的疯狂程度,地球显然已经远远满足不了你了,你应该去找卢卡斯大神一起去鼓捣《星球大战》,争取在正传和前传的基础上,再搞出个外传什么的……这样你就顺便可以将我们的书当成赠品一并发行出去,成功地打开宅男的市场。”

“不用这么复杂,”杰茜跳坐在书桌上,“只要你肯出柜,开拓的又何止是宅男市场,上至大叔,下至正太,将全都是你的裤下之臣。”

索尔知道,再这样斗下去,自己或许真的就要“被出柜”了,只好又低下头来故作漫不经心地摆弄着那枚硕大的黑曜石的指环。它如一头黑豹,警觉地盘伏在索尔右手的中指上,就连他身上那件本来温润的黑色真丝衬衫,刹那间,也被衬得杀气腾腾,领口那朵针脚细腻的紫罗兰,此时,更像一针淬好毒药的暗器,在他锋利的锁骨间潜伏,伺机待发。

“这枚指环杀气太重了,虽然是新月型,但是完全不衬我的气质……”杰茜也举起了同样戴着指环的右手,“我们如果就这样出门,分明是在说,‘嗨,变态杀手出没,请绕道慢行’。”

话音刚落,杰茜深邃的黑色眼眸竟悄悄地发生了变化,那原本散发着的暗紫色的黑曜石光芒渐变到腥红,她肩头伏着的那只猫仿佛预感到了危险的临近,凄厉地叫了一声,浑身的毛发竖起,一个纵跃就已经跳到了书桌上,蜷缩到了索尔的手边,戒备地看着杰茜。

“我想,不戴它你的杀气才太重呢。”索尔站起了身,走到一边的书架旁,从上面拿下了两个高脚杯,酒瓶只是微微倾斜,深红色的液体便迫不及待且诱惑的顺着杯沿攀爬,仿若发出邀请般,等着谁上钩。

他端着杯子,走到了杰茜的面前,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了她,心疼而又宠溺地看着她亟不可待的仰起优美的脖颈,一饮而尽,而自己,则轻轻啜着杯子里散发着浓浓的甜腻味道的暗红。

“好吧,戴不戴指环的这点上,我同意你的说法,”杰茜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你对于藏品的鉴赏能力上,显然还有待于提高。”杰茜招了招手,叫回了自己的猫,“这瓶即使不用打开,我都知道,藏得过头了。”此刻的她,再无之前的厉色,仿佛那高脚杯中的液体拥有不可思议的魔力,再次召唤回之前她的优雅自若,当然,还有毒舌和犀利。

“你真是像《农夫与蛇》那个寓言里没良心的蛇一样,”索尔无奈地摊了摊手,“我好心救了你,你却反咬我一口。”

“喝你的东西是给你面子,你应该感觉到荣幸,而且,我又重新证实了一件事……”杰茜闻了闻已经空掉了的高脚杯,“我之前错怪你了,哥哥,你显然不是Gay。”

“看来你还没有堕落到那条蛇的程度,你的良心还没有完全泯灭,”索尔抚了抚心脏,“看在血缘关系的份上,你果然还是不忍心陷害你的亲哥哥。”

“Gay才不会藏这种口味,他们的品位要好得多。”杰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书房。

索尔无奈地笑了笑,他把玩着手里的高脚杯,眼睛被那抹暗红紧紧的吸引,身体却克制的向后逃避,挣扎了一刻钟,索尔的喉中逸出了压抑许久的低吼,他转身摸出了那枚黑曜石胸针,终于平静了下来。

4

妮娜的目光轻柔地落在书架上,紧紧地锁在那三本并列排在一起的书上。

如皮肤般贴合包裹的黑曜石色的书脊上,“永夜城”这一抹深紫色的字迹,不着痕迹却又刻骨焚心地刺青于上,似药引般让人欲罢不能。而这串魔力字符的牵引下,随性却又精致的花体签名淡淡萦绕:Thor·K·D&Jessica·B·D。

“索尔……”妮娜默念着书脊上的名字,仿佛那是她无尽暗夜中的一束光,只是妮娜不清楚,它究意是黎明时的破晓还是永夜前的余亮。

5

“我有时真的想用火烤烤他们看。”欧文指了指甬道烛台旁边,那一个个面无表情,如同黑色大理石雕像般,完美却又冰冷的年轻人。一眼望过去,他们发丝卷翘的弧度,肩线贴合的幅度,甚至纤尘不染的皮鞋上的细小纹路都是那样的高度重复却又无可挑剔的统一,令人窒息,“你确定他们不是女王特意从英国杜莎夫人蜡像馆[1]批量定作的?”

“你怎么不说他们是直接从《黑客帝国3》里穿越过来的史密斯特工[2]?”M笑了笑,“都是黑衣黑裤黑墨镜,而且,数量惊人。”

“M,你真是十足的双面人,女王面前严肃得像得了抑郁症,女王背后又活泼得像是脱口秀主持人……”欧文无奈地摊开了双手,“这难道是吸血鬼皇族长老综合症?”

“活得太久了,适当人格分裂一下,尝尝痛苦的感觉。”M停住了脚步,“那至少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

“拜托,你死得太久了,都忘记自己是个死人了。”欧文一副完全被打败了的表情,“还是,你也受到了女王的传染,开始有自虐的倾向……”欧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着M一脸兴奋地跑进了自己的房间,“说到自虐倾向,我找到了一种最新娱乐的方法,就是看吸血鬼。”

“你自己照镜子不就可以了,喔,不可以。”M站在镜子前,对着空无影像的镜子,“我们不能成像,所以,你是拉我当人肉镜子,我们面对面站好,彼此观察?”

“不不不!是看人类眼中的吸血鬼,”欧文拉出了一个藤编的大箱子,里面堆满了有关吸血鬼的电影、小说、漫画,从上世纪写实派的《德拉库拉》到新世纪烂片中的奇葩《女同志吸血鬼杀手》,从扮演者卢戈西梳着油头睡着棺材的吸血鬼到罗伯特·帕丁森扮演的可以走在日光中,皮肤闪闪发光的吸血鬼……内容之广、范围之全简直堪称一个小型的吸血鬼博物馆。

“一个货真价实的吸血鬼,看人类瞎编恶搞的意淫中的吸血鬼?”M一脸诡异地看着欧文的收藏,“这就像连环杀手迷恋开膛手杰克一样吊诡……”

“嗯,我们也要与时俱进,看看当下流行什么样的吸血鬼,好站在吸血鬼潮流的尖端,捍卫我们真正吸血鬼的荣誉!”欧文字字铿锵有力,态度更是斩钉截铁。

“女王真应该给你颁个勋章……感谢你为了把吸血鬼文化推入主流社会所做出的努力,你简直就是吸血鬼界中的民间文化大使啊!这又是什么?”M拾起了欧文放在床头的一本书,“《永夜城》?你的新吸血鬼指南?”

“这本可不一样……”欧文神秘兮兮地翻开了扉页,“我有作者签名的限量版。”

“喔,原来是可以增值的吸血鬼指南,”M摇了摇头,“说吧,这个吸血鬼又有什么新功能,是穿墙术啊还是能表演人体悬浮?”

“你说的不是吸血鬼,而是街头魔术师,”欧文白了M一眼,“这本书里的主角是个热爱哲学、喜欢推理、擅长破案的小说家。”

“喔,这么多功能,我打赌他名片的正面已经再也挤不下一个标点符号了,”M笑了笑,“我可以认为你最近又迷恋上变种了吗?”

“不,这本书真的不一样,它为吸血鬼洗白了,读后的感觉就像是我们这种已经被人类妖魔化的魔鬼,只是住在你隔壁有一点自闭的宅男邻居而已……”

“呃……”M尝试了半天,想找一种感觉描绘出自己听到欧文描述后的感觉,“欧文,小时候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圣诞老人其实并不存在的吗?”

“可是吸血鬼是真实存在的。”欧文指了指M和自己,“我们已经在人类的世界里潜伏了数千年,历史比他们崇拜的耶稣还要久远,可是却过着和耶稣一样悲惨的日子,”欧文苦笑了一声,“只不过他被钉在十字架上,我们被围困在黑暗里。”

“这就是我们的宿命,我们天生是憎日者,除非你能把始祖复活,然后修改他的DNA。”M拍了拍欧文的肩膀。

“可是,你不向往阳光,不怀念以前当人类时的日子吗?”欧文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少有的光彩。

“我当然怀念,当吸血鬼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这里储存了所有的回忆,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M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所以有时候为了活得更轻松一些,我把其中的一些记忆归档在一个文件夹里,并标注‘请勿打开’,阳光和人性都在其中。”

“可是,我真的觉得我们没必要把人类视为死敌,我们曾经就是人类。”欧文将手里的《永夜城》攥得更紧了些。

“欧文,我们是以吸食人类的鲜血为生,那本书催眠忘记自己的本性了?”M在欧文耳边打了个响指,试图唤醒他。

“所以我们就挑选其中最鲜美的,把他豢养起来,以便随时可以美餐一顿?”欧文皱起了眉,“他们不是医院血库里那些冰冷没知觉的血袋,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那你想怎么样,你能怎么样?”M直视着欧文,“吸完血后人性化地魅惑一下,让他们忘记自己是血袋的事实?”

“总有别的办法,比如,比如我们可以吸点儿别的什么。”欧文依旧不肯罢休。

“比如西瓜汁?”M叹了口气,“欧文,你在我面前发发疯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去跟女王胡言乱语,你明白我的意思。”

“明白,我会被打上那个人的追随者——叛逆者的标签,然后三振出局,在烈日下灰飞烟灭。”欧文把自己扔在了床榻上,望着窗外的疾风骤雨,原本深邃苍蓝的海面像是被暴徒挟制捆绑住一般,抽咽不止。那一道道陷进皮肉里的伤痕不停地翻滚搅动着大海深处最敏感的痛觉神经,将底部骨肉分离的剧痛,一波接着一波的带到海面上来,任它们嘶吼、挣扎,将所有的惊恐与疼痛都付诸于巨浪的顶端,发泄般地一次次撞击着岸边的礁岩。

“当一个吸血鬼可真累。”欧文与M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低下了头。

古堡中隐隐有昏暗的亮光闪烁,在周遭这片能将所有光源瞬间吞没的黑暗中,显得尤为触目惊心。虽然它那么微弱、渺小,只是一点点光亮,还带着一丝犹豫与惊惶。可是谁又知它的羸弱会不会只是一个饵,下一个转身的瞬间,这片星点之光便会以燎原之势将所有接近它的猎物炙烤到尸骨无存。

就在这一点亮光之下,那紫色的花体签名映入了M的眼帘,他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嘴角挂起了一抹惹人深思的笑容。

6

钟声打散了咖啡香气勾勒出的迷雾般的图腾,天鹅绒靠椅上,一双交叠的手,如月光般泛着骨瓷白的光亮,让人忍不住直视又害怕被刺盲。纤长苍白,软若无骨般的手指,随意地摆弄着那管惹人嫉妒的鹅毛笔,在他主人的手中,它就是把精准锋利的手术刀,直接剖开灵魂深处,最隐蔽的秘密。就这样一刹那的凌厉,他周围的空气都为之胆寒,他的双眼夜风一般掠过钟面,所有散落在空气中的因子,都争先恐后的想抓住这一刹那眼神的流连,哪怕只有一秒,哪怕为此粉身碎骨。

“该死!书房都装修成这样了,还是写不出一个字!”当索尔发现两个小时过去了,自己坐在书桌前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鹅毛笔滴在羊皮纸上的墨水吹成了一副抽象派的作品。

“怎么?作家当腻了,改行当画家了?”杰茜总能嗅到索尔散发在空气中的窘迫因子,以便在第一时间赶过来羞辱他,“你糟蹋了文字圈还不够,现在又将你的魔爪伸到了绘画界。”

“别把我说的跟一个强奸犯一样,”索尔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还没有跟我的书房相处融洽。”

“别美化自己,你还没有一个出色的强奸犯专一呢。”杰茜将双手撑在书桌上看着索尔,“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捉刀的枪手代笔?”

“你疯了吗?”索尔噌地站了起来,“我有效率,有成绩,你知道!”

“对,我知道,”杰茜拿起了桌上的羊皮纸一边读一边向笔记本里录入,“哇,一看到三个月过去了,《永夜城》第四卷已经有了一个,等等……”杰茜查了查羊皮纸上的字数,“啊!已经有一个127个字的卷首语,我就狂喜到想要去亲吻大地。”杰茜面无表情地看着索尔。

“聊胜于无,”索尔挑了挑眉,“也许我们下一站目的地才是我灵感所在。”

“嗯,打不过就逃跑,果然是索尔的风格,再练个几次,你就可以参加奥运会的百米赛跑了。”杰茜翘起了嘴角,“那我想问这位运动员先生,既然我们明天就要到下一个目的地去了,按照你的习惯你也不打算把这里的一切带过去,”杰茜用眼睛扫过整间书房,“那你为什么还要大兴土木地装修这里,用你刚才的话就是‘你疯了吗?’。”

“冲动呗!”索尔一脸平静,仿佛杰茜口中那个做事只凭一时兴起任性妄为的家伙不是自己,“你知道我难得冲动一次。”

“是啊,这是自从你上个月嫌头发太重,一股脑剃光它们之后,又一个难得不小心的冲动,”杰茜盯着索尔的眼睛,“还真是隔了许久啊。”然后就又带着胜利的快感走出了门。

索尔耸了耸肩,将目光扫过杰茜打开的笔记本,在一篇打开的文档里,几行被刻意放大了的字体映入了他的眼帘:

当你将年华虚掷于身后,将岁月碾磨在脚下,望向内心,鸟瞰灵魂时,便会刹那间了然——原来尘世间所有的悲喜,本就是骨骼相近,脸孔相似,尽管它们各有其表。但时光之下,原本,并无新事。

所以,请赐予我一瞬间的苍老,这样,便能捱过那些未卜难测却又在劫难逃的……爱与恨。

索尔若有所思地走到了窗边,一道闪电毫无预兆地划破夜空,将灼目的光、蛰人的雨一并掷入黑暗中。

“看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呢!”索尔自言自语地说到。

注释

[1]杜莎夫人蜡像馆:位于英国伦敦的一间蜡像馆,由蜡制雕塑家杜莎夫人创建,是全世界水平最高的蜡像馆之一,有众多世界名人的蜡像,包括毕加索、莫扎特、伦勃朗、爱因斯坦、安吉丽娜·朱莉、布拉德·皮特、约翰尼·德普等人。

[2]史密斯特工:电影《黑客帝国》系列中的登场人物,矩阵程序世界中的杀毒程序,具有改写人类角色的能力,可以不断借用他人身体,在第三部中,史密斯特工已经由杀毒程序变成病毒,拥有不断复制自己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