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古堡夜访者
1
嘀嗒,滴答……
一阵轻微却又无比尖锐的声响划破了暗夜的浓稠,空气中骤然迸发出一股甜腻的香气。
杰茜感到一阵眩晕,大脑浑浑噩噩的,思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禁锢着,无法运转。她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她暗暗用力,试图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牢牢捆住,每挣扎一下,哪怕只是轻微的扭动,手脚被缚住的地方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集中注意!杰茜,集中注意,深呼吸,冷静,想想到底发了什么……”杰茜在心中默默暗示自己,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注意力从周遭这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拉回,拉到之前,在地铁站里等待着最后一班地铁的时候。
已经是午夜12点了,旧的一天即将过去,新的一天就要来临。
此刻的地铁站里早已几近空无一人,那个身材颀长,有着一头淡金色长发的年轻女子就显得格外的突兀,她踩着高跟鞋,斜靠在甬道边的钢化玻璃上打着瞌睡,将背包抱在了胸前,权当抱枕,睡得正香。
她叫杰茜,一个行走在暗夜中的舞者。
“My Lady,你在等谁……”一个比寒夜还要冰冷的声音突然传来,刹那间,杰茜睡意全无,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睁开了眼睛,一件黑色的斗篷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线,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矗立在自己的眼前。
“啊——”想到这儿,杰茜突然闷哼了一声,记忆便像是崩得太紧的琴弦一瞬间断开一般戛然而止。她只觉得头疼得像要裂开了一样,任凭她再怎么努力重拾回忆,关于地铁站的一切却如黑板上被擦掉的粉笔字,消失得无影无踪,一缕尘埃都不曾留下。
“My Lady,很高兴我们又见面了。”杰茜头上的一盏聚光灯被突然打开,那如烈日一般耀眼的光线如水银般顷刻倾泻下来,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像是无数根炽热的箭矢朝杰茜袭来,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直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在自己面前站定,一团黑色的阴影将她完全包裹时,杰茜才缓缓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地下室,没有门,没有窗……灰白色的水泥像墓穴一样阻隔了所有生命的气息,而自己就坐在这个墓穴的正中央,手脚被荆棘牢牢捆住,鲜血正一滴滴不明所以地滴落在地上。杰茜突然意识到把自己从昏迷中唤醒的那阵“嘀嗒”声的来源了,也明白了那股萦绕在鼻尖甜腻气味的所在了——那是鲜血,她自己的鲜血。
“你是要杀了我吗?”杰茜看着面前这个将自己完全掩藏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平静地问到。
“My Lady,别把我想得那么卑劣。”斗篷下的人笑了笑,“你知道,有些时候为了在一个地方像样地生活,不得不去杀人。”
“好吧,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杰茜看了看四周,自嘲地笑了笑,“但是见到你之后,至少我确定了一件事,就是——我一定会死,谢谢你。”杰茜盯着面前的黑斗篷,“如果不是我的双手被捆住,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拥抱向你表达我的谢意。”
“你和其他人不一样,难道你都不好奇自己为什么会被荆棘捆住,在地铁站时的记忆又为什么消失吗?”黑斗篷张开双臂,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在你没说要我命之前,我考虑过你可能是像超人一样拥有超能力之类的正义使者,你抓住我是为了惩恶扬善,我是杀了不少人……虽然他们该死。”杰茜耸了耸肩,“但是现在,我觉得你是拥有超能力,不过,是站在比我更为邪恶的一方,你是魔鬼?”
“差不多,只不过魔鬼要的是人命,我要的是……”黑斗篷将荆棘斩断,把杰茜还滴着鲜血的手腕抬到自己嘴边,“人血……”
“传说中的吸血鬼?”杰茜瞪大了眼睛,眼中却充满了鄙夷,“这还真是血债血偿……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她饶有兴致地看着黑斗篷,“你是喜欢手腕静脉的血,还是喜欢脖子动脉的血?啊,听说大腿腿根处的血吸起来最爽了,要不要试试……”
“你以为自己摆出一副强装镇定、与众不同的架势,我就会放了你吗?No,No,No。”黑斗篷摇了摇头,“狮子才不会因为哪只羊更聪明,就不吃它而放它走……不过,按规矩,我是不会杀没有名字的人,这样我收藏的样本,就有瑕疵了。”
黑斗篷拿出了一本厚厚的羊皮笔记本,看起来足有一千页那么厚,每一页都有一个血液样本,下面附着样本所有者的照片和姓名。
“很荣幸地通知你,你将是这笔记上第1000个名字……”黑斗篷把笔记翻到空白的那页“So,What's your name?”
“D-E-A-T-H,Death,死神!”杰茜微笑着将最后一个音吐出,迅捷无比地从身后抽出一根木桩,直直地插入了黑斗篷的心脏处。
这一瞬间,杰茜终于看清了他的表情,是恐惧,是比黑暗还要无边的恐惧,随即,这抹恐惧便随着他的身体,化成了一缕尘土,瓦解在杰茜面前,留下的,只有那袭黑色的斗篷。
“Cut!”导演在监视器后示意,“杰茜,演得真棒!我下部戏半个月后开机,有没有兴趣出演女一号?”导演走到杰茜身边,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抱歉,半个月后我应该在……”杰茜想了想,“在中国写小说。”说着,她转身走出了摄影棚,“谢谢你的鞋。”远远地,她摆了摆手。
2
“你刚刚去杀人了?”索尔看着血手血脚地走进门的杰茜,不满地挑了挑眉。
“差不多。”杰茜一把抱起还在壁炉前呼呼大睡的波斯猫,坐在了沙发上,“最开始我杀了100个人,然后被一个杀了1000个人的人杀,后来我又杀了这个杀了1000个人的人……然后就是一切全结束了,我又自由了。”
“你演的是德州电锯杀人狂?这么暴力?”索尔放下了手边的《荒野生存手册》,一脸疑惑地看着杰茜。
“我演的是一个叫杰茜的吸血鬼猎人,她最大的爱好就是装柔弱被吸血鬼抓住,然后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用木桩把吸血鬼捅死。”杰茜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到。
“你叫杰茜,你又去扮演一个叫杰茜的角色?”索尔向前探了探身,“你买鞋买到破产了吗?用得着为了钱演一个女变态?”索尔嗤笑了一声,“话说回来,他们到底付了你多少片酬,让你肯做这么大的牺牲?”
“喏,就是这个。”杰茜抬起脚,得意地将那双荷叶青色的高跟鞋对着索尔晃了晃,“这是戏里的杰茜穿的,被我顺手带回来了,怎么样,我找了好久才在这个剧组的服装师那儿找到。”
“你杀了101个人弄得自己满身是血就是为了一双鞋?”索尔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鞋,“撕掉你的假面,你到底是谁!你把我的亲生妹妹杰茜怎么了?”
“这不是一双普通的鞋,这可是一双全球限量版发行的最后一双鞋。”杰茜挠了挠波斯猫的耳背,“而且,你的演技太浮夸了。”杰茜看了看索尔放在茶几上的那本《荒野生存手册》,“你确定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中国而不是原始森林?”
“啊,说到这儿,我刚刚学到了一个新知识,你知不知道……”索尔神秘地将头凑在正拿水杯喝水的杰茜面前,“大象粪便里的水是可以喝的?”看着杰茜将口中的水喷出来的一瞬间,索尔伶俐地躲了过去,接着认真地说,“当然,得是新鲜的。”
“新鲜的水?”杰茜皱着眉头看着索尔。
“新鲜的粪便。”索尔微笑地看着杰茜将嘴里剩下的那口水也喷了出来。
3
仓惶的冷风将夜晚骤然撕开了一道口子,小心翼翼地窥探着血肉包裹之下那片神秘冰冷的海岸。一颗颗浅灰色沙粒的重复排列和层层覆盖,并没有将那种令人窒息的空旷感填充几许。相反,它们在月光的袒护下彼此间欲言又止、欲盖弥彰,让这层假扮的安宁,更加骇人惊悚,仿佛一缕呼吸拂过,都要被这巨大的静谧啃噬得片甲不留。
“我讨厌这里的冷风,我讨厌这里的海岸,我讨厌这里的古堡……我讨厌这里!”欧文对着身旁的两个低声抱怨着,顺手又将身上的斗篷紧了紧,一枚暗金色匕首样的徽章在月光下闪烁着锋利的寒光。
“欧文,你每个月总有这么几天。”M戴上了兜帽,“是你那该死的人性又苏醒了?”
“我看是他的饥饿感又苏醒了才对。”V带着些严肃地打趣到,“别着急,女王已经给你准备了盛宴,不,那简直就是一场饕餮!”
“怎么?女王是良心发现还是人品爆发?”欧文漫不经心地说到,“派两位皇族最高的长老把我从中国绑架回来,就是为了请我吃宵夜?”
“当然是有更重要的事。”M一脸严肃。
“比那兄妹俩的命还要重要?”欧文一脸不解,“我已经探听到他们下一步的行踪了。”
“是女王的命!”V的话像是巨大的抽风机,将周围的空气抽得一丝不剩,“世界上没有什么能与女王的安危相提并论,我想做为行刑者最高首领的你,最为清楚不过。”
“当,当然。”欧文显然没有料到,自己这次被临时召回的原因,居然与女王有关,他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跟上前面两人的步伐,不情愿但又不得已地向深处的古堡走去。
月光的死角,海岸的边缘,古堡的大门如同受了蛊惑般已被无声地打开,明灭不定的烛光注视着这几个黑夜里的不速之客。他们缓步走向古堡,没有丝毫的迟疑和抗拒,仿佛那簇居高临下的压抑和威慑,只是一幅墙壁上无关痛痒的装饰画。暴风雨就在他们的身后亦步亦趋,却始终与他们之间保持着几步的距离,那倾盆而下的雨滴只来得及抹去他们的足迹,却无论如何也沾湿不到他们的身体。
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被古堡吞没,那镶着巨大铜钉的木门在他们的身后缓缓闭合,暴风雨才颓然地拍击在古堡上,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什么味道?”欧文动了动鼻尖,瞳仁中一抹腥红陡然升起,他望着走廊右侧的那个房间,味道传来的地方,嘴角露出两道寒光,他走上前去轻轻地转动着门把手,推开了木门。
里面的人猛然一愣,缓缓地从一滩血泊中爬起,被鲜血浸湿的女子如残破的布娃娃般了无生气,金色的发丝在暗红的血液中轻轻蠕动。
他用女子的衣裙拭擦着眼镜上溅到的血迹,漫不经心却又干净利落,然后起身整了整褶皱的衣领,血红的眼眸缓缓转动,最终停留在欧文的身上,这才意犹未尽地用手指揩了揩嘴角那抹还残余体温的血迹,伸出舌尖,舔噬净唇边最后一滴血,戴上了那副一尘不染的深蓝色镜片的眼镜。
“你忘记敲门了。”李走到欧文面前,脸上还残余着一丝被打搅到的恼怒。
“这句话该我说吧,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欧文无骨般斜倚在厚重的门框上,玩味地扫过眼前这如凶杀现场的一幕,目光却停留在李身后的那个女人身上。
她的双眼空洞而无神,脸颊依旧残留着如高潮后的红晕,可她周身上下唯一可以证实她曾生存过的痕迹便是如天鹅般优雅的脖颈上两个狰狞却又隐蔽的血洞,此刻,暗红色的汁液正肆意而又饱满地汩汩而出,仿佛要证明这个生命曾经是多么鲜活灵动,然后它们悄声无息地漫过了角落里的几块鹅卵石,皎洁的白瞬间被浸染成血色。它们就这样恣意地包裹、围困着这些无辜的石头,像是贝壳豢养一颗珍珠,痛,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是吗?那么友情提示一句,下次离开时,请记得锁门。”李并没有为自己私闯欧文的房间而感到些许的愧疚,“喔,抱歉吃了你的夜宵,味道不错。”
就在李说话的时候,一阵风转瞬急驰,站在门口处的M和V不耐烦地捋好了被风拂乱的发丝,睥睨着一秒钟前还靠在门边的欧文,下一秒,就已经来到了李的面前,只是轻轻搭上李的肩,便头也不回地将他如一块抹布般,精准无误地丢了出去。
“我也很抱歉把你请了出去。”欧文保持着微笑,掏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仿佛碰触了李的那一下让自己受到了玷污一般。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但却冰冷至极,透露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
“算了,欧文。”M走向前拍了拍欧文的肩,“你都一把年纪了,何必跟一个才一百岁出头的雏儿计较,不就是一顿夜宵吗?让女王再补给你就是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食物!”欧文眼中的猩红褪去了些许,“闻闻这味道,女王的专用血袋,那个东方女孩儿的血,也就不过如此吧……”欧文叹了口气,“要不是看在他是女王后裔的份儿上,我敢向Dracula发誓,我已经宰了他千百回了!”
“不能提那个名字!”V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阴沉了起来,“你是跟叛逆者打交道太久被同化了?他的名字在古堡里就是禁忌。”
“他是伏地魔的亲兄弟?连名字都不能提?”欧文不满地看了V一眼,“好吧好吧,女王万岁,我爱女王,可以了吧!”欧文抱起了双臂看着李仓惶离去的背影,“真不知道,他除了会找麻烦,还有什么优点,女王当时选择转化他,一定是喝醉了!”
“女王觉得好便好,”M在一旁不易觉察地摇了摇头,“我们对此无能为力。”
“我怎么觉得女王这次身体出了问题,也和他有关……”欧文自言自语道。
“女王中毒跟李没关系,”M低下了头,“那完全是休的疏忽。”
“休?女王的那个新性宠?”欧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看M,又看了看V,“女王看人的眼光,还真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欧文笑了笑,“我觉得目前最要紧的不是女王的身体问题,而是心理问题,她真应该找个心理医生辅导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有自虐的倾向。”
“欧文,你迟早要为自己的这张嘴付出代价。”V关上了房间的门,“走吧,女王还在会议室等着我们呢。”
“好吧好吧,我这就走,”欧文转过了身,“如果让长老们着急的话,我想我就得用自己的血去填满他们的高脚杯了!”欧文将那块手帕随手丢在地上。
甬道的尽头,厚重的木门无声无息间自行向两旁打开,撒旦在门的另一侧发出了诱惑的邀请,所有的空气瞬间被挤压得畸形、狰狞。彩绘的玻璃窗已经承不住这大厅里膨胀的压抑和恐惧,只能借由夜空的闪电,偷得一丝喘息。那几缕稀薄的氧气,苟延残喘地依附在墙壁上的蜡烛上,借一丝光亮。然而,这丝幽暗的光,着实映不清大厅中央那如棺木般沉重克制的长桌,绸缎般光滑的表面倒映着内心深处斑驳的纹路,仿佛一道道隐蔽的伤口,欲言又止,欲说还休,连同长桌旁原本气势轩昂的高背真皮木椅,竟也显出一副曲终人散尽的疲态沧桑……
“我讨厌……”欧文小声的对M说。
“我知道你讨厌这会议室。”M无奈地笑了笑,来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仰头看着头顶的壁画。
苍穹顶端,手绘的浓墨重彩的耶稣画像,悲悯地俯瞰着眼前这一幕无间默剧,终究还是被这阴郁的气氛逼迫得闭上了眼睛……
长桌的两旁,已经端端正正地坐着20个人,与其说是坐,不如说他们仿佛生长于厮,扎根于此。无论斗篷的丝线有多么绵密,针脚有多么匝实,竟也丝毫遮挡不住内里最深处那无声的心跳,骇人的呼吸。连烛光都绕道而行,抗拒对视他们的眼色。死亡、腐朽、衰败……就这样优雅而又高贵的占据着每一寸空气。
“拜托,我们才迟到一分钟,至于所有人都对我们摆臭脸吗?”欧文翻了翻眼睛,小声地抱怨着,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了步伐,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无声而又安静地将自己融入这一汪死水里。
木门再次紧闭,将长桌前这23具身体,囚禁在他们自己的影子里,生或者死,此刻,彰显不出一丝端倪。被精美铁栅围栏圈起来的炉火,正声嘶力竭地在壁炉里释放活着的热气,然而一触到大厅中央这23具身体迸发出的寒气,便也偃旗息鼓,仓惶逃开。
“咳……咳……咳……”坐在长桌一头最中间的一个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慌忙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捂住自己的嘴,然而一股浓重的腥甜却顷刻泄露了这个巨大的秘密。手帕的苍白再也包裹不住暗红的浓稠,它像一朵妖艳的啼血杜鹃,牢牢的将所有人的视线牵到于此。在座的人无不心中一紧,仿佛预感到了危险的临近。
“诸位想必已经都很清楚我们目前所面临的处境,血族,纯血的正统皇族正面临着消亡的危机。”那人移开了手帕,沉静平稳地将这足以颠覆世界的恐惧,一字一字的吐出。
“尊敬的女王陛下,您是不是吃坏东西了,怎么胡言乱语起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欧文略显厌恶地瞟了那抹暗红一眼,“千万不要扯上末日传说,我好怕的……”他戏谑地看了看在座的其他人。
“末日传说”这四个字就犹如导火线一般迅速地点燃了他们的情绪,一时间,大厅里喧杂无比。
“静一静!”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平淡无奇,却如穿肠毒药,只一滴,便迅速弥漫渗透进所有人的听觉神经,强势到不可抗拒,刚刚还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像被人硬生生地卡住了脖子。
“M,谢谢!”女王地轻轻点了点头,向左手边那个低沉声音的主人轻声说到。在斗篷巨大的阴影下,M微微颔首回应。
“欧文,你何必呢……”M向上翘起的嘴角轻微地抑制住了眼中的嘲弄,“圣战,末日传说,还有那个不能被提起的名字……在座的各位不都是亲身莅临亲眼目睹了吗?何必这样噤若寒蝉?血族始祖,也就是那个人,与人类女子通婚并育有一男一女,违背他亲自参与制定的血族戒条,依律被长老会处以极刑,死前以血诅咒,三百年后,血族将面临灭顶之灾……”他停了一下,微笑的环视了在座的人,“没错,就是现在。”
“当然,这并不可信!”他轻笑了一下:“血族存在的历史比耶稣还要久远,除非我们自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否则没人能让我们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错!”女王点了点头,继而再次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待这阵咳嗽平息,她才缓缓开口:“不过,如大家所见,”她用手帕揩去了嘴角不小心渗出的血,“我们是遇到了一点儿麻烦,V。”
接到了女王的指令,V缓缓地摘下了斗篷,平静地说道:“那个人还在的时候,便提倡清修,声称我们应该像人类一样生活,吃食物,不吸血,他的原话是,不吸食人血……这是对我们血族的巨大侮辱!”V的眼神里不经意的流露出止不住的厌恶和轻视,“是的,尽管我们推翻了他的统治,却还有一群被洗了脑的吸血鬼是他的忠实追随者,这些叛逆者潜藏在人类的社会里,食素、隐居,将自己掩饰成人类,但是却在暗地里密谋推翻我们的统治,欧文最清楚不过了,对吧?”
“啊,没错。”欧文把自己从神游的世界里强拉了回来,“过去的三百多年里,我们已经挫败了他们多次计划,我手下的行刑者都换了四五批了,比iPhone更新的速度还要快。”欧文停顿了一下,“不过,据我所知,他们酝酿了一个新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正在顺利实施着,很遗憾,计划的具体情况我们却不得而知,他们可以轻易地在我们身边安插眼线,我们却没有人能抵抗住鲜血的诱惑。”
V深吸了一口气,“他们寻找到了我们最渴望得到的纯净血源,以此为饵,诱我们上瘾,大家想的没错,这所谓的纯血,是有致命病毒的,很遗憾,皇族的血液已经被污染了……”
“不,这不可能!”V的话音刚落,下面便传出了李那高亢但却尖锐的声音:“皇族之血是血族的源头之血,怎么会受到污染?”
“我们的血,的确是皇族之血,但却不是纯粹的血族源头之血。”女王冰冷地说道:“有些事实并没有因为那个人的死亡而被改变……”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血族之中,只有一种血液最为神圣纯净,绝不会受到任何污染……那便是,他带走的,始祖之血。”
“始祖之血才是血族最为纯正的源头之血,不仅不会被污染,而且还有净化血脉的作用,”V接着女王的话说到,“换句话说,纵使皇族的血液受到了污染,只要拥有始祖之血,一切都会回归到最完美的原点,我们的力量不但不会被削弱,反而会更加强大。”
“可是,那个人已经被我们处死了,不是吗?”李见大家还是一副处在震惊中不明所以的样子,便自顾自地说道,“你们知道我说的是谁,吸血鬼的祖先,血族的始祖——Dracula。”
李的话音刚落,周围便静得像一潭死水一样,没有一丝涟漪。他有些愕然地抬起了头,却迎上了包括女王在内的三位长老冰冷的目光。
“他是罪有应得,血族真正的辉煌是他死了之后,我掌权的时代。”女王只是淡淡地扫了李一眼,便说道:“所以,各位……”女王的眼神像下蛊般望向在座的每一人,“今天我们所说的每一个字,仅止于此地、此时,别忘记自己纯正的血统,别亵渎自己高贵的身份……”
她轻轻地转了转头,直接略过了李的唐突,平静地说道:“千百年的时间,对人类来讲是进化,对我们来讲,则是磨损,甚至毁灭……”她抑制住哽在喉间的咳嗽,继续讲道:“大家的食物发生了怎样的变质,无需我赘言了吧?阳光下的万劫不复,怕是谁也不想吧。”在座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战栗,“所以现在,我是生是死,血族是繁荣下去还是就此衰败,就只能寄托于始祖之血的力量了……”
“始祖之血,尚存于世?”这一次,不仅仅是李,所有的人都愣愣地看着女王,眼中露出了狂喜的神色,仿佛那四个字是世上仅存的最香甜最纯净的鲜血,谁都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一旦找到了始祖之血,他们能够统领的将不再是整个血族,而是整个世界。
“是的!”M点了点头:“那个人的子女,那两个肮脏的混血儿,仍旧存活于世,当年他以自己的血液和孩子的母亲为祭品,封印了那两个孩子全部的血族痕迹,想让他们彻底脱离血族,而像普通人一样长大,经历生老病死,可是……”M笑了笑,“人算不如天算,他们血族的血脉最终还是觉醒了,所以,300多年了,他们还活在世上,如在座的各位一样。”M叹了口气,“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哪里,但是,再过一年,他们就将成年,那时候,他们始祖血脉内的本能召唤,将会不受控制地彻底觉醒。”
“我已经感觉到,这些年来,他们的本能召唤越来越强大,我们需要有人去把他们带回来,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献祭给皇族,用他们纯粹的始祖之血为我们给养。”女王看了欧文一眼。
“在您没有派两位长老把我临时绑架回来之前,我已经在做这件事了,准确的说,是在准备做这件事,长久以来,他们一直是我们监控的重要对象之一,所以,我们从未放过对他们的搜寻。”欧文不满地看了V和M一眼,“不过,只要抓回来便是了,两个乳臭未干还没完全觉醒的野种,没什么可犹豫和担心的。”他下意识地扯出了一抹不无嘲弄的微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小指的尾戒。
“不要小看了那两个人!”女王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下来:“300多年前那个人为他们施的血咒,是我们血族有史以来最邪恶最强大的禁咒,是需要始祖之血、祭品并由皇族长老的介入才能成功施与,可是他却凭一人之力,在千里之外引发……”女王叹了口气,“那个血咒不仅成功封印了那两个孽种的血脉和力量,甚至还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以阻止我们血族的清洗……”
V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而事实证明,那个屏障直至今天还依然存在,所以,要想完整地得到始祖之血,我们不能有任何的闪失,而其中最关键也是最要紧的一步……”V双手抵住桌沿,定了定神,“我们只能解除他们表层血脉的封印,以用来净化皇族受污染的血,而绝对不能惊扰到他们被封印到最深层的始祖力量!否则……”V脸上转瞬即逝的惊恐,如冷锋过镜般冰住了在座的每一个人,“这将是一个无比庞杂的过程,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差池,都会功亏一篑。”
“我们的第一步,就是要先找到那两个孩子!”女王冷冷地看着在座的每一个人:“我们现在只能确定他们的大概位置,必须有个人去带他们回来!”
“在哪里?”欧文明知故问地看了女王一眼。
“你比我更清楚!”女王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