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相声的“说”与学术的“说”

图2-1　相声的“说”与学术的“说”

2.1.1　相声中的“说”

相声中的说包括“说、讲、念、批”四个方面。

第一个“说”要强调的是说话的传达性与力量性。通俗点讲，就是要讲好普通话，要保证相声剧场中每一位观众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一点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非常难，不仅需要初学者投入大量的时间进行锻炼，而且需要掌握发声技巧，更需要去掉地方方言的影响。普通话有严格的等级，包括三级六等，即一级甲等、一级乙等、二级甲等、二级乙等、三级甲等、三级乙等，其中一级甲等最高、三级乙等最低。（王晖，2016）可以说，一般的相声演员的普通话水平至少要达到二级甲等，这个标准也是招收普通中小学教师的一个基本要求，足见其对“说”的门槛要求之高。除了普通话水平的要求之外，还要求相声演员声音洪亮，能将声音送到最后一排观众的耳朵里，这就需要相声演员加强气息训练并且正确使用胸腔共鸣。气息的练习对相声演员非常重要，这是因为如果控制不好气息，容易吐气后产生“吃字”的现象。这种现象产生的原因是，在说话的时候相声演员没有采取腹式呼吸法，导致最开始的几个字响亮且气息支撑力强，而到后面的时候发声微弱且无气息支撑，造成说起话来气息不连贯、前强后弱。腹式呼吸法可以让演员控制声音的平稳性，但对于声音的抑扬顿挫、高低起伏、共振厚重等需要胸腔共鸣的支撑，这个更需要演员进行长期的练习。（唐懿姝，2017）以德云社青年相声演员岳云鹏为例，他是河南南乐人，半道出家转行相声，在最初学相声时普通话等级低，方言较重且气息不稳，因此需要大幅提升他基本功中“说”的能力。他在锻炼“说”的内功时，一个生动的例子，就是在深冬的清晨，拿着一份《法制日报》在偏僻的地方不停地练习吐字、发声、气息、共振等，以求达到播音员的水平。（《人民日报》编辑部，2019）在他不断地努力坚持下，“说”的功力有了质的飞跃，吐字清清楚楚并且摆脱掉了方言的困扰，最后在台上立住了脚。

第二个“讲”要强调的是说话的层次性与逻辑性。通俗点讲，就是要求相声演员在讲的过程中有铺有垫、有起有伏，使得抖出来的包袱恰到好处，引得观众在设定的情景中哈哈大笑。这些看似简单的哈哈大笑，实则是相声演员在舞台上艺术形式的体现，是在相声演员铺平垫稳、抑扬顿挫、张弛结合的过程中实现，也是相声演员在讲故事的过程中按照一条主线串联起来。一次相声表演过程，就是一次艺术创造的过程，就是一次相声演员辛辛苦苦写本子、凝练故事表达的过程。现实中，有些相声演员经常表达出“投入创作是极其头疼的一件事”，其实这句话一点也不为过。如果没有好的故事支撑，如果没有好的包袱能够叫响，那么这个相声表演就是失败的，也折射出这个相声创作的主线是失败的。相声创作过程特别讲究层次性与逻辑性的，特别考验相声演员设定故事主线的能力，特别考验相声演员引入故事、串联故事、表演故事的能力。因此，为了融入创作，为了打磨效果，相声演员往往为了好的故事主题深入底层生活寻找灵感，往往为了好的故事主线伏案构思几天几夜，往往为了能够达到预期的场上效果不停地进行表演练习。

第三个“念”要强调的是说话的连贯性、流畅性。“念”在相声表演中指的就是贯口，呈现出相声演员能一口气说上一整段词语密集、朗朗上口、节奏逐渐加快的伶牙俐齿场面。从本质上讲，贯口强调的是一气呵成、一贯到底，因此，相声演员表演“贯口”，要求吐字清晰，语言流畅，情绪饱满而连贯，语气轻重而适当，快而不乱，慢而不断，犹如断线珍珠，一气呵成。（闫岩，2010）优秀的相声演员特别注意气口的运用，能够吐字明快、节奏渐强、高潮字飞，能够使观众朋友感受到他们的酣畅淋漓的表达，也让观众朋友感觉到意犹未尽、醉在其中。具有代表的相声贯口有《报菜名》《地理图》《洋药方》等，都是相声演员练习气口、锻炼节奏的必背宝典，也是观众朋友拍案叫绝的节目。贯口的背诵与吐字的清晰、表达的流畅、节奏的体现密切相关，是三者有机结合而形成的一种高技能表达能力，也是相声演员口技能力的实力表现，因此每个相声演员都非常重视这个基本功的锻炼，几乎每天早上或者得空的时间就会练习贯口中“气口、节奏、强弱”，以达到舞台表演中让人叹为观止的效果，以体现相声演员“说”的专业性。如果我们在相声舞台上欣赏到了“一气呵成、流转如弹丸、节奏分明、吐字清楚”的贯口，请我们真心地为他们鼓掌，因为这是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练习的结果。

第四个“批”要强调的是说话的智慧性与幽默性。相声中的“批”一般是针对枯燥无味的典籍讲解的，如《歪批三国》《歪讲百家姓》《歪批三字经》等，使得典籍中的故事、情节得到更有趣的表达。不难发现，“批”的过程一般都是歪讲的过程，就是不按照正常的叙述主线来文绉绉地表达，而另辟蹊径地进行饶有趣味的嘲讽的过程。相声演员歪讲故事、歪批经典，不是对故事、经典的亵渎，而是以一种新的方式来解读故事的内涵、经典的章节，使得观众在相声演员插科打诨的过程中对故事、典籍进行了饶有趣味的理解，也引起了观众听完之后对这些古代故事、典籍进行探究的兴趣。相声演员通过“文字游戏”进行曲解歪讲的过程，是相声演员基于扎实的专业技能在原有典籍基础上的创造过程，不仅体现了相声演员广博的知识面、流畅的贯穿线与高超的技能点，而且显示了批讲者的智慧光芒，使得佶屈聱牙的经典与通俗俏皮的相声在舞台表演过程中相得益彰。（老鹤，2008）可以说，歪讲的表面过程在于趣味性、幽默型，而内里的过程是一种智慧的表达，是一种独特的讲解，因此启示我们在听相声的过程中，不要仅仅针对相声故事的趣味性展开联想，还要深入故事的典籍中学习真知识、真见解。

2.1.2　学术的“说”

根据上述相声中的“说”，做学术中的“说”应该具备以下特点：

第一，要“说”得清清楚楚。如前文所述，相声演员说话不仅需要达到教师的吐字发音标准，而且要让最后一排观众也能听得真真切切，这是一种传达效果优秀的表现。类似地，我们在进行学术研究的过程中，不仅要将自己所表达的内容弄得清清楚楚，而且在表达方面也要加强吐字、音准的学习，使得我们的观点能够准确地传达给对方。因此，希望做学术探究的研究生初学者不仅能和生冷的文字严谨地打交道，而且能和同仁、同行、同事亲和地面谈传递信息，也能够在公共的会议上、沙龙中、课堂上清晰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第二，要“讲”得有井有条。如前文说述，相声演员在创作、表演的过程中是围绕一个故事主线在认真地组织结构、在发自肺腑地引导观众发笑，有其内在的逻辑脉络、贯穿线路支撑，有其铺平垫稳的章法引导，有其张弛有度的松紧结合，因此，研究生在进行学术表达、论文撰写时，一定要围绕学术表达的内在逻辑主线展开，一定要按照“引入—述评—出发点—方法—结果—结论—讨论”的技法展开，一定要注意语言表达的层次性、逻辑性。可以说，优秀的学术成果呈现，是一个言之有序的表达，是深厚语言功底的逻辑串联，也是一份有理有据的系统组织，因此，希望研究生同学在初写论文时多下点功夫提升语言表达的层次性与逻辑性，使自己的观点有理有据地表达出来。

第三，要“念”得底蕴十足。如前文所述，贯口就是口技锻炼的流畅表达，就是高专业技能的舞台体现，与长时间不懈的坚持密不可分，与自身的专业底蕴密切联络。因此，我们在做学术研究时，一定要加强对专业词藻、专业方法、专业技术、专业表达的深入学习，一定要深入练习属于自身专业领域的专业技能，从而使得在专业会议的展示中、在同行的交流中、在发表的论文中显得专业性十足。希望研究生初学者在课下花大量时间进行科研锻炼，不断提升自身表达的专业性，不断提升学术修养和表达的专业支撑力，以达到能够让同行认可、专家认可的目的，也期待你们有“口吐莲花”的底蕴。

第四，要“批”得深入浅出。如前文所述，批的核心点在于智慧性、趣味性的表达，从而使观众在享受乐趣的过程中学到知识，也激发了他们进一步探究知识的动机。在学术表达、论文撰写的过程中固然要强调专业性和深入性，但如果过于严苛、过于晦涩就容易形成“天书”，因此相声中的“批”启示我们在表达的时候可以简明一些，使表达的内容、撰写的文字更好地呈现给同行和审稿人，这也就要求我们在表达的时候充满智慧性。相声中表达的趣味性，虽不具备表达方面的倡导性，但在我们进行科学研究问题引出的时候、针对同行“不理解的曲解”时，能够给出自我解释、自我解嘲的内在支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