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正的天才
暗红将自己手中的旧皮箱放下，看着这间在以前来说不可想象的狭小房间，听着庞博导师滔滔不绝的说明：“这是给战斗法师的标准套间，附带炼金设备、附魔台、魔法熔炉的实验室一间，配备了打击人偶和各项测试仪器的演武室一间，带厕所、浴室的卧室一间，小客厅一间。鉴于你的没有其他经济来源，一应学习费用完全由学城支付，但在就学期间你必须服从学城的调集令，如果你表现很出色，甚至会拥有一笔不菲的酬劳。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多嘴一下，我知道伊娃殿下要求你日后为她效力，但你并非没有权利拒绝，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只要你足够刻苦，以后的成就简直不可限量——不用怀疑我的话，推荐你来的人完全不明白你拥有多么惊才绝艳的天赋，虽然你并非显赫世家的成员，但你却拥有和他们一样的潜力，我相信帝国军方很快会派人来和你接洽，假以时日，说不定你会撑起一个兴旺的大家族，你的家族。”
暗红听到帝国两个字的时候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血光：“我为什么要拒绝殿下的好意？”
“咳咳，原因有两点，第一，殿下的威名完全来自于和守誓者的战争中，她确实拥有超乎寻常的战争觉悟和天赋，而且个人实力更是技压群雄，抛却她的个人魅力不说，光是在她帐下效力的酬劳就是帝国一线军团的两倍，而且跟着她几乎是战无不胜，这么看来确实风光体面名利双收，但要知道，她麾下的军队是帝国所有军队中战损最高的，由于各种原因追随她的圣阶强者不少，但是在她的麾下，圣阶死起来也也是一茬一茬的……第二点么，小子，殿下虽美，可不是谁都攀得上的！美人虽好，但小命更重要不是？”
暗红谦和地笑了笑：“我记下了，庞博导师。”
庞博笑着点头，拍拍暗红的肩膀：“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我早就看得出来你不是那种冲动不要命的疯子，对了，明天记得早点去九百九十九层东区，丹大师可是个很严厉的导师，让他不爽的话可会有皮肉之苦，我先走了，一定记着要早点去！越早越好！千万别忘了！”
送走了庞博，暗红将自己丢进了卧室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思考着。来到学城更多是对夜风大师叮嘱的执着，而到了这里之后他突然感到迷茫，他心中的仇恨已经被封存在了内心的最深处，但并未熄灭，他在思考如何复仇，向谁复仇？血晶公爵、豪斯公爵、帝国陛下暮山……一个个人名从他心底流过，但在他复仇前，他必须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要置他于死地？还有祖父告诉他的预言，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弄明白，而学城无疑是实现一切的最好地方，而今天巧遇的那位殿下让暗红看到了另一条路：“北境守护者银血家族！”
暗红没有浪费这个夜晚，既然不困倦，他就不会休息，总结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便进入了深层冥想，在一切还没有眉目之前，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扮演好此刻的身份，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强化自己。
当清晨到来，暗红从冥想中苏醒，洗漱一番后走出了房门。几乎所有的导师、学员都住在学城主塔之中，他们来往于这么庞大的建筑中自然不可能用步行，主塔每一层都分为四个区，每个区都有一个来往于主塔间的多向永固传送门，他的房间在三百一十层西区，暗红的目的地就是本区的传送门。大多数魔法师对早起没有什么爱好，还不到六点的学城主塔还没有苏醒，但谨记庞博叮嘱的暗红却已经踏上了通往九百九十九层东区的传送门。
在魔法文明高度发达的那革纳尔，永固型传送门是最稳定的传送方式，由于不会对人体造成负担，帝国已经在几个世纪前就普及这项技术，身为整个帝国最尖端魔法技术标志的学城几乎将永固传送门搭满了整个学城。走出传送门，暗红站在了九百九十九层东区，主塔整体呈锥形，到了这个高度，一个区的面积不再那么庞大，走廊的尽头只有一扇敞开的大门，应该就是战斗法师的教室。顺着敞开的大门看去，一个白发无须的老头正盘膝坐在空旷的教室里，一颗硕大的鼻头很是丰满，宽大的白袍挂在干瘦的身子上，暗红记得昨晚一千零一层会议室里这个老人就赫然在列，显然在学城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在老头身侧则站着一个邋遢的中年男人，下巴上的胡茬凌乱得放荡不羁，慵懒的表情有种叔格的魅力。
暗红刚瞥见教室里的两个人，还不待他张口，就见老头双眉立起瞪大了眼睛吼道：“第一天就迟到！成何体统！超重深蹲一千次！”
老头的话音方落，暗红就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扯进了教室，然后黑光一闪，身上被施加了重力术！细密的汗珠出现在暗红的脑门上，他与老头对视一眼，随即垂下眼睑开始了深蹲。老头哼了一声闭上了双眼，而他身旁的的中年人忍着笑干咳了两声：“慢慢来，保持体力，丹大师可不好糊弄。你也不用生气，几十年来，每个从学城走出去的战斗法师都是这么上完第一课的。”
暗红点头，平稳地以恒定的速度做着深蹲，轻车熟路找到了体力恢复和消耗平衡点，不过做完一千个的话，他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我并没有生气，这样做对我也没有坏处。”
邋遢的男人很惊讶于暗红的表现，他看得出暗红眼底的诚实，但也看出这个少年并不是个任人揉捏的软蛋，那种平静的眼神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映像：“很好，开始上课。我是战斗法师助教金，一般的指导现在都由我来进行……”
但今天让他吃惊的事情再一次出现，已经三十年不曾进行基础教导的丹·泰勒大师居然开口了：“并不是拿把剑施法就算战斗法师，战斗法师的核心是共鸣，共鸣是什么？”丹大师打了个响指，金的衣服就全部炸成了碎片，邋遢的男人尴尬地笑着摸摸自己的鼻子，却没说什么，只是撇撇嘴昭示自己的不爽。
“这就是共鸣。魔法对于你应该并不是什么陌生的东西了，你昨晚复原的玻璃我已经看过，你拥有非常精确的魔法控制力，虽然不曾亲眼见到，但我想你应该绘制过魔法阵了吧？”
暗红点头，深蹲的动作却不曾改变，虽然很纳罕于为什么要用这种别扭的方式授课，但这不影响他求学的热情。
“所有的魔法都可以绘制成魔法阵，拥有魔法阵，再加上一颗魔力结晶，就算是个门外汉也能使用魔法，这也是魔力武备的核心理念，你不陌生吧？”答案是肯定的，丹继续说，“战斗法师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我们不需要咒语和法阵，也能释放并强化魔法，但不要误会，这与瞬发或者结印不同——我们依靠在身体中构建魔力共鸣，来代替咒语和法阵。我们可以用释放一个火球的时间和魔力消耗，在体内共鸣出五倍火球术，并且在共鸣的同时为自己的攻击附带魔法效果，你没听错，共鸣是可以将魔法强化的，原理和复合法阵一样，就像这样！”
教室中突然狂风大作，丹的白发倒卷而起，只见他飞起一脚踹在金的肚子上，将他踹上半空，然后另一只脚狠跺地面，同时大喊：“扭转闪现！”蓝色的光华在他身上闪亮，瞬间移动到了金的上方！挥拳砸在金的脸上，又是一声：“五倍火球连打！”十几颗拳头大的火球呼啸而出将金轰回了地面！然后在空中挥手：“聚风刃。”一道风刃卷向了被浓烟包裹的金！
“老不死的！”浓烟中传来一声爆吼，一面冰盾冲散了所有的烟雾，然后彪飞向风刃，轰然巨响后，两个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间各种魔法光辉闪烁，虽然赤手空拳，但那举手投足间莫不拥有恐怖的破坏力，而更让暗红惊叹的是，如此剧烈的交锋居然没有伤到他分毫，这得是多么强的控制力？
最终，丹大师以一连数记重拳共鸣出了一颗加强版重力炸弹，将金炸出了教室，扭身旋转，传送魔法特有的蓝光闪过，丹大师好整以暇地盘膝坐在了暗红面前，若无其事地说：“这才是战斗法师实力的来源，不要偷懒，你才做了一百零七下，继续做！”
暗红愣愣地点头，但看向丹的眼神已经全然不同，那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狂喜，仿佛巴不得刚才被丹海扁的人是他才好！而在脑中，丹和灰狩的身影同时出现，一个挥舞着狰狞的弧刀，用掠风步法纵跃如飞，在敌人中如闲庭散步般杀戮；而另一个则赤手空拳，每一次攻击都会会引动晦涩的魔法能量，然后致命的攻击从诡异的角度绽放！两道身影越来越快，然后渐渐重合！暗红双眼中好像看到了光芒，在那道重合在一起的身影上看到了属于他的道路——破坏力最大化的武技加上碾压一切的魔法轰击，如果二者可以合一，那该是何等强大？
丹打断了暗红的思路，只见他打了个响指，一捧夹杂着冰渣的冷水当头浇在暗红头上：“不许走神！刚才已经给你演示过共鸣了，这是一种基于天赋的技艺，同样都是战斗法师，对共鸣的理解程度直接造成其威力的差异，战斗法师的实力不光看你的魔力、经验、战斗意识，更重要的，是对共鸣的掌握。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觉得共鸣很神秘？”
暗红点头，战斗法师能成为学城最尖端战力，但人数一直不多，很显然有着其独特的秘密。
丹大师捏着下巴站起身，就在暗红面前练起了拳脚，这是一套很简洁的格斗术，但暗红在脑中稍稍推演一番，发现丹所展示的只是一个引子，事实上，这是一套千变万化、拥有无数变招的上乘格斗术，但却总让暗红觉得少了什么。很快答案就揭晓了，同样的格斗术，可丹大师在打到第二遍的时候骤然质变，肉眼可见的魔法能量向四周辐射出潮汐，丹大师举手投足之间都会带起种种异象，浮冰、火光、微风、电弧、沙尘在他身周时隐时现，暗红看得出只要丹大师愿意，随时都能让这些魔法能量凝聚出所有他想要的魔法！暗红顿时明白了，这套格斗术就是共鸣，真正的授课现在已经开始了！丹大师不厌其烦地演示着共鸣，但速度越来越快，暗红的记忆速度有些跟不上节奏，死死盯着丹大师的动作的他，很想跟着递拳踢腿练习，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做，也正因为他严格要求自己完成丹大师的吩咐，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灰狩耗尽魂力为他强化的灵魂在这一刻发挥出了决定性的作用，他在无意间窥见了丹大师身上的魔力回路，心中一动，灵魂紧紧追上了那魔力回路，在丹大师的身体中勾勒出了一个越来越复杂的立体法阵，在这瞬间，暗红明白了共鸣的意义：共鸣是用整个身体做魔法阵的载体，然后用魔力回路在体内构建法阵来实现施法的目的。既然如此，和其他法师一样站着施法不就好了么？暗红百思不得其解，在他看来，如果不分神去近身搏斗，专注于共鸣魔法的战斗法师不是更厉害么？如此想着，暗红忘了深蹲，默默感知自己的魔力，成功在身体中引动了魔力回路，但这回路却怎么都不肯运作，不断连结又断开，就是无法构建法阵！
突然，丹大师收势站定，响指再起，暗红劈头盖脸被冰水淋成了落汤鸡，只听丹大师喝道：“谁让你又停下的！继续深蹲！”这还不算，老家伙又一个响指，暗红身上的重力术效果加了一倍！
“知道刚才的格斗术叫什么吗？”
“不知道。”
“魔斗术，不错，就是魔斗术，所有学城法师想学都能学到的魔斗术，但只有战斗法师才能发挥出魔斗术真正的威力的魔斗术，因为只有共鸣契合度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才会在使用魔斗术的时候感受到魔力回路，而当你抓住了这种感觉，魔斗术就不再是必须，战斗不再有定式，你终有一天得找到自己的共鸣方式。还有七百六十三次深蹲，结束后你就可以去吃饭了，下午的时间好好看看教材，接下来的两个月不用再来这里了，明天早上开始你得学习魔法阵构筑理论。”说完之后丹大师丢下深蹲中的暗红，一步三摇地晃向了教室外面。
而暗红在深蹲起身的瞬间浑身布满了魔力潮汐，身周的空气骤然变冷，细密的冰碴亮晶晶的闪动着！在感知中，他蹲下的瞬间，体内的那点怎么也指挥不动的魔力回路顺着下蹲的动作自觉划出一个多变的弧线，而在暗红直起身的同时勾勒出了另一条直线，然后就出现了寒气，虽然这还远远谈不上是魔法，却无疑在暗红面前拉开了一扇门——一切都明白了，之所以称为共鸣，就是因为构建法阵的过程需要身体的配合，是体魄和精神的共鸣，而暗红推测，不同的动作应该会影响到构建出的法阵不同。
已经要步出房门的丹大师豁然转身，看着轻合双眼正自思索的暗红，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他安静地走出去，决定不去打扰暗红，但双眉却紧紧蹙在一起。
在走廊上，浑身赤裸的金叼着烟吐着圈圈，看到老头出来他懒洋洋地问：“怎么样？共鸣契合度百分百的学生教导起来啥感觉？”
丹大师抬起头来，金在老头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担忧，只听这位学城战力首屈一指的老怪物若无其事地说：“他只看我演示魔斗术就感觉到了共鸣回路，已经抓住共鸣的要领了。”
金手中的烟头掉在了地上，然后露出一抹苦笑：“不是吧，我可练了整整两天魔斗术啊……”
“不用往心里去，有些事现在不能告诉你，但那孩子的天赋……不能按普通的天才去衡量，战斗法师说白了最看重体质，他的共鸣契合度太完美，能这么快解读共鸣不算什么，以后成就还得看他的苦功。可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他是怎么从我身上发现共鸣回路的？”丹大师回身看了一眼继续一丝不苟做深蹲的暗红，他的身上不断辐射着魔力潮汐，这个少年身上居然有这么多他看不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