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薄暮

秋日的荒原唯有衰草，古旧的道路扬起沙尘，一只觅食的豺狼趴在凸出的岩块上努力伸着脖子，而它注视的地方，一支队伍行得匆忙——三十二骑精壮的男子，沾血的锁环甲胸前印着一只翱翔的雄鹰徽记，他们是辛洛特之剑却又与其不同，他们是鹰翼大公凌的近卫队，梦魇玫瑰骑士团最精锐的成员，平时常驻于永冬谷修炼。这支队伍曾在数十年里跟随鹰翼大公凌，用血与火在帝国军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可此时看去，却直如挣扎。唯一的马车上染满血迹，还有未曾取下的箭矢，车窗早就不见，渊用黑亮的双眸捕捉着荒凉，而他的身边是一位脸色惨白的老人和一个戴着面具的年轻武士，老人正是教授他魔力武备制作的导师夜风大师，此时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到几不可察——已经到了弥留之际，而面具武士叫瑞克，是他的朋友、侍卫、影子。

队伍的最前面，一头狰狞的地行龙低吼着停下脚步，它背上的骑士皱眉顺着荒草中挣扎着的道路望过去，那里正有一个身影在缓缓靠近。骑士的瞳孔紧缩，显然是开启了某种技能，让他可以看得更清楚——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黑色的衣裤和斗篷在秋风中晃动，就像掉在羊皮纸上的墨汁般刺眼。突然，地龙骑士感到双眸刺痛，视线出现了不正常的模糊，眼泪夺眶而出！

就在他的警觉抑制住擦去泪珠想法的瞬间，地龙硕大的头颅上已经站了个人，坐在地龙上的骑士只能下意识地抬头，他看到了，那是个身量很高的男人，并不强壮，但这个人却给了骑士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这种威压几乎可以与他们的老殿下凌相比！但骑士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能跻身梦魇玫瑰骑士团就足以证明他的优秀素质，更何况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呛”地一声，骑士腰间的阔剑已经出鞘，然后带着霹雳般的声势横斩向近在咫尺的黑衣男人！阔剑来势快绝，一汪如水的剑气已经划开了黑色披风最边缘的纤维！可是，也就仅此而已了，一片暗红色彩抹过，地龙发出痛苦恐惧的悲鸣，壮硕的身躯顷刻间裂成两半，带着它背上的骑士一起摔落枯草之中！

“咕咕……薄暮……咕咕……”倒地的骑士自左肩到右腰裂成两半，大量的血液从他口中涌出，但他还是挣扎着吐出薄暮二字，然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再也没有声息。

“敌袭！”直到此刻，其他骑士们才如梦初醒，怒吼着抄起自己的兵刃，策动坐骑对那唯一的敌人发起了冲锋！他们每个人都是高阶武士的巅峰，至少经过了五次以上的魂力强化，他们是拥有无数传奇与荣耀的梦魇玫瑰骑士，即便从刚才那位战友被瞬间击杀的情形来看，他们这三十一个人冲上去只会是有去无回，但他们不曾生起哪怕一丝的犹豫！精神可嘉，但没有用，暗红色再一次出现在天地间，如同一支巨大的画笔在涂抹，每一笔划过都会有一个骑士栽倒，然后变成被一分为二的尸体。

看着冲上去的骑士们不断牺牲，马车里的渊双眼中渐渐有了神采，洁白的牙齿咬破了下唇，眼底是愤怒，另一半是痛苦，这样绝望的冲锋，一个月来已经是第九次了，护送他逃离了辛洛特的五百铁骑此时只剩下这三十二人，他们创造了八次奇迹，八次从不可能的地方发起了视死如归的冲锋，然后来终于脱离了空间干扰传送到了这里！

终于，最后一名骑士倒下了，而一柄狰狞的血红色弧刀撕开了他的胸膛，将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剜了出来！黑衣男子伸手抓住这颗犹自蠕动的心脏，兜帽下的瘦削脸颊上带着笑容，然后张嘴一点一点生吞起这颗心脏来！

“咳咳咳咳……喔咳咳咳咳。”一串苍老的咳嗽声响起，一直默默看着骑士们忘我冲锋的车夫站了起来，他枯槁的面容上每一道皱纹都像是刀子刻上去的，佝偻的身躯仿佛风再大点就会被刮倒在地，是萨伊，虽然他早已经身受重伤，但眼神依旧坚定。老人爬下马车，回身望了望马车里的少年，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然后低头再咳嗽几声，再抬头时他脸上已经满是不自然的殷红：“渊，夜风大师死了吗？”

渊摇头，双眼定定地看着他，原本木然的脸颊渐渐软化。

“不要管他了，快些离开这里，有多远就走多远，我也不知道能拖住这个人多久……瑞克，保护好殿下，必要时，用你的生命。咳咳咳咳……”萨伊说完，伸手从马车下拖出一只大箱子，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柄厚重的弯刀。

戴着面具的武士默默站起身，郑重地点头，然后一拽马车里的吊灯，一片迷蒙的蓝光亮起，然后整个马车凭空消失了！

黑衣男人很有耐心地等待，一边舔着手掌上残留的血液，一边目睹着瑞克的举动，根本没有阻止的意思。

老人凝视着弯刀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伸出右手握住了刀柄，顿时一股无匹的威势冲天而起，而当他转身将视线投在黑衣男人身上时，这个总是带着残忍笑容的男人终于收起了漫不经心，但也仅此而已。

“你杀得了我吗？”男人没有看老人，随意地谈论生死。

“不能。”老人回答。

“那，你能重伤我吗？”

“如果没有受伤，我可以，现在嘛，拼上我这条老命，最多让你轻伤。”老人忽然笑了，甚至伸手摸着自己的长须。

“在我杀了你之前，他们能跑多远？我既然能追到这里，当然能够找到他们传送的坐标。”巨大且狰狞的弧刀被舞动起来，黑衣男人瞬间就出现在老人的面前，兜帽下的双眸闪着诡异的红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厚重的弯刀与狰狞的弧刀狠狠撞击然后分开，然后更快的交锋，火花飞溅得让人眩晕，突然，老人双眼一亮，脸上笑意更浓：“啊！对！你是薄暮！原来如此……老殿下早想到了你的出现，只有薄暮才能让任何传送手段都失效，而如果是薄暮……我明白了，明白了！”

被称为薄暮的男人不再说话，他有不好的预感，眼前这个说话颠三倒四的老家伙似乎透露出一些让他很不舒服的信息。弧刀在他双手中飞速舞动着，响彻不绝的撞击声昭示了战斗的激烈程度，但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老人只是单手握刀，另一手背在身后，总能化险为夷，说不出的飘逸洒脱，可是那张衰老的脸颊上越来越盛的殷红却说明了他的状态并不容乐观。

单手挥刀的老人出招更快，甚至看起来他右臂上多延伸出了两条手臂，弯刀挥舞间带着风雷之声。薄暮手中巨大的弧刀却在速度上丝毫不落下风，而力量上更是完全压制！看得出老人的武技走得是灵动的路子，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一开始放弃了长项，而选择与对方硬碰消耗了太多体力，而当他变招时已经迟了。

“完全放弃了你最擅长的快攻，却学做了乌龟，风暴之刃萨伊，你确实老了——如果你一开始就用你的风暴掠袭，我杀你还真得付出些代价。”血红色弧刀突然停顿，薄暮的兜帽炸成了碎片，一缕黑白参半的长发滑落，在风中飞扬。而就在薄暮说完这番话的同时，厚重的弯刀清啸着落在地上，连带着的还有半只手臂。

“风暴之刃萨伊……好遥远的称呼，”老人并没有去看自己不断喷血的断臂，双眼望着渐渐低垂的太阳，再一次叹息，缓缓盘膝坐下，“如果使用风暴掠袭，只不过败得更快而已，之前我没有参透老殿下的意思，怎么敢放手一搏。”

“但至少可以让我更尽兴，这样的话说不定我会给你那小殿下一个痛快。”薄暮站直了身子，俯视着已经不再反抗的萨伊，缓缓扬起了手中的弧刀。

“殿下他，不需要你这样的怜悯，”萨伊笑着说，完全不去理会薄暮手中的弧刀正在落下，“人们都以为，每一位薄暮都必须拥有足够强大的灵魂和万里挑一的潜质，否则，在成为薄暮的仪式之初就会死于利刃荆棘之心的折磨下，但我听说，要成为薄暮，条件要比那更加严苛，首先必须拥有罕见的庞大生命力，其次是必须在幼年就觉醒了天赋魂力。”就在弧刀马上就要削下萨伊头颅的瞬间，老人才慢悠悠飘出这么一句话，但这句话却十分管用，弧刀的锋刃稳稳停在萨伊的颈项之上，只削断了一根毫毛。

“不错，能知道这个秘密，确实可以让你再多活一会儿……继续，把你的话说完，我不怕你的算计。”薄暮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奇，迟疑片刻允许萨伊说完接下来的话。

萨伊抬眼看着这个几息间击败自己的男人，咳嗽几声开口：“我听说，薄暮的灵魂都非常强大，但每一位薄暮都被薄暮之墙所束缚，如果死亡，灵魂将永远铭刻在薄暮之墙之上，永远不得安息……除非，将所有的魂力灌注在一名自己传承的薄暮灵魂中，才能摆脱薄暮之墙的咒印，在这过程中，被灌注魂力的薄暮必须生还，不然两个人的灵魂会同时被咒印扯进薄暮之墙内——这个过程叫薄暮传承。”

薄暮先是皱眉，继而舒展开来：“继续，你这么拖延时间没有用，你的小殿下已经脱离了我的感知，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法，但是毕竟还是孩子，身上还带着伤，走不了多远。”

“殿下有着极为罕见的资质，在他七岁的时候就觉醒了天赋魂力，狩猎律动……他的潜力显而易见，拥有强大的灵魂，还有源自鹰翼家族血脉的过人生命力，如果成为薄暮，作为给予他传承的引导者，能得到什么？不用我说明了吧。”萨伊脸上的皱纹开始飞快的舒展，整张脸都变得红润且年轻，但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虚弱、衰老。

薄暮视线短暂的凝固，然后将手中的弧刀从萨伊的脖子上移开：“成为薄暮注定会成为永夜和晨曦的猎物，几乎每一天都会有薄暮产生，然而同一天却又不知会有多少薄暮被永夜与晨曦杀死，你希望你的殿下最后的骨血成为薄暮？成为一个朝不保夕的契约者？我倒觉得与其死了还被束缚灵魂永远痛苦，不如就让我一刀劈成两半来得痛快，而且我不认为你的小殿下能解放我的灵魂。”

萨伊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苍老的痕迹，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的青年，然而他的生命已经完全耗光，张嘴都变成了一件艰难的事情，但他脸上带着安详，他知道他打动了这位薄暮：“我相信那孩子可以活下去……一定。”说完这些，萨伊缓缓闭上了双眼，嘴角带着缅怀的笑容。

薄暮的唇紧紧抿了起来，黑白参半的长发下，一双琥珀色的双眼中带着挣扎，但这份挣扎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薄暮开口：“一定能够活下去么……只不过是成为另一份祭品，我就看看你的小主人能不能承受得住利刃荆棘之心的考验。”

萨伊的尸体自然不会再回应他，薄暮双手握着弧刀用力一拧，长达两米的血红弧刀被拆分成了两把弯刀，然后滑进薄暮腰后的鞘中。再一次抬起头，薄暮又带上了诡异的笑容，眼中也显出疯狂与残忍，他迈开步子向着一个方向冲去，留在荒野上的只有一道黑色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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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矮的灌木点缀着荒野，渊在尽力快步前行，他的脸上有不加掩饰的疲惫，而他的全身也在隐隐作痛，可奇怪的是走路蹒跚的他所经过的地方居然很少留下痕迹，他在这荒野上就像是水中的鱼儿，自然而然地做到了经验丰富的猎人才可以做到的事情。突然，渊脸色大变，几乎是本能地向灌木下一扑，而身体中自有一股力量调节他的气息，身周的空气也产生了不规则的扭曲，很快这块荒野就看不出曾有渊的痕迹。

一点黑色出现在荒野中，正是那位薄暮，他站在枯草中皱起了眉头：“果然是狩猎律动。”说话间，他丢下一个昏迷的少年，少年穿着武士服，那张面容竟然与渊一模一样！薄暮闭上双眼开始感知四周，他刚才在百米外明明感觉到这里有一个时隐时现的年轻生命气息，可是现在，他的感知网中却什么都没有。很快他就放弃了努力，他并不擅长侦查与看破潜行，尤其是狩猎律动这种特别依赖环境同时效果格外好的潜行能力，薄暮能够锁定目标是得自对灵魂的敏锐感知能力，但这种能力显然没法用在同样拥有强大灵魂的渊身上，也许他可以轻松将这片荒野整个儿翻过来，可那样的力量更可以轻易杀掉渊。现在，这少年已经勾起了他足够的兴趣，如果之前还犹豫着要不要杀了渊换取那件东西，现在却真的不想就这么杀了他。

“这个年纪进行魂力强化有可能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创伤，以他的身份地位没必要做这种事，他的狩猎律动确实是天赋能力……而能躲过我的灵魂锁定，也确实拥有强大的灵魂。”众所周知，不同的物种或多或少都有特殊的能力，无数世纪前，某位天资绝代的魔法师提出了一个理论并加以研究，终于发现了这能力是依存于生命的灵魂，恰好承载特殊能力的灵魂片段是可以剥离或模拟的，若将其融入别的灵魂受体，就可以让受体得到相应的能力。随后被称为魂力节点的灵魂片段应运而生，经过数百年的发展，魂力节点已经成为了那革纳尔世界系的力量构成中最重要部分之一。而魂力也分先天和后天，后天融合的魂力节点虽然在能力上不会差于天赋能力，但使用它们会多些限制，就拿狩猎律动这一魂力节点来说，启动之后会持续消耗体力，一个低阶武士的体力最多可以维持三十分钟；可是如果是天赋能力那就另当别论。等待没有丝毫意义，念头打定，薄暮将地上昏迷的少年拎了起来，手腕一震就传出一股阴冷的力量，原本昏迷的少年突然声嘶力竭的惨呼出声。

趴在灌木下正缓慢挪动四肢的渊听到了惨叫，狩猎律动带给他敏锐的感知，让他轻易捕捉到了那个痛苦挣扎的身影——是瑞克，一股血气涌上他的大脑，让他差一点就此跃起冲了出去！但一个月来的连番变故让他看清了自己，知道就算冲出去也只是枉送性命，理智告诉他活下去才有意义，他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人的牺牲与期望，同生共死的愚蠢念头绝对不能有。

薄暮并没有说话，手腕一翻，一柄精致得过分的小巧利刃出现在他手中，也不见他手上有什么大动作，好不容易强忍住痛苦的瑞克再一次发出凄厉的惨叫，但只喊出一半，少年竟然生生将接下来的呼叫与痛苦一起忍了下去！薄暮也不在意，依旧不紧不慢地用手中的利刃切割瑞克的身体，每道伤口都让他不由自主地闷哼，但瑞克居然不再叫一声！薄暮皱眉看向被血浸透的少年——他脸上鼻涕眼泪横流、裆下更是传来臭味，可双眼中却带着疯狂的倔强！薄暮缓缓扬起握着利刃的手，然后刺下，只见那柄利刃攮在了瑞克的胸口！伏在灌木下的渊眦目欲裂，终于没能控制住自己，他像一只大猫般弓起身，空间再一次不自然的扭曲，然后整个人扑了出去！而在薄暮的眼中，四周的枯草与灌木没有丝毫异常，可是再清晰不过的杀气已经暴露了来袭者的位置，他在等渊撑不住气，就算是稍微挪动一下或者念头强烈一些都会暴露他的位置，但绝对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居然敢对他发起进攻，不过结果没有差别。

薄暮轻松地伸出另一只手，稳稳扼住了渊的脖子，让他的攻击消弭于无形！他望着渊，即便面容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扭曲，依旧是个很好看的少年；他身子还很单薄，可是薄暮却已经感觉到了他体内异乎寻常的磅礴生命力。薄暮死死盯着男孩，然后若有所思地喃喃：“原来，萨伊已经认准了我不会杀你……你就是渊，也只有流着辛洛特之鹰血脉的人，才能有这样的生命力。”

挣扎着的渊并没有回答，他摆动自己的腰肢，用上他所有的力量踹在薄暮的肋下，但除了在黑衣上留下脚印之外，没有任何效果。而被利刃洞穿了胸膛的瑞克却突然再一次痛苦地哀嚎起来，青色的古朴纹路在他的额头不断闪烁——那是魂力·钢铁意志激发到极致的表现，可是面对直接作用于灵魂的痛苦，钢铁意志也变得无力。

本来还不断厮打的渊不再挣扎，望着已经被丢在地上不断翻滚的瑞克，最后还是忍不住喊出了一个月来第一句话：“瑞克！”

地上挣扎着的少年已经听不见了，他的眼鼻口耳划下的血线越来越粗，而插在他胸前的利刃居然从手柄上开始解体，然后像活物一般钻入了伤口之中！当那利刃完全消失之后，瑞克不再哀嚎，额头上却出现了灰色的纹路，但随着纹路越来越清晰，他的生命力也越来越微弱，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很快，还没能成形的灰色纹路停止了生长，而瑞克则缓缓睁开双眼，但那眸子里死气越来越盛，被血液模糊了的嘴唇里轻轻飘着一句话：“殿下，我是不是要死了……”

薄暮没有说话，而是再一次掏出一柄一模一样的精致利刃，狠狠刺进已经瞠目欲裂的渊胸口，然后将他丢在地上，看着他痛苦的翻滚，不过少年那双眼眸却如恶狼一般盯着他！精致的利刃解体、消失，渊已经没有力气动弹，他感觉到头快要炸开，但他还是死死盯着那个黑衣的男人，如果目光能够致命，这个薄暮无疑会死个十七八次。

而薄暮此刻却没空理会那双原本令他厌恶的眼睛，在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渊额头上也开始出现灰色的纹路，这是每一个拥有利刃荆棘之心的人都会出现的，成形后也就是薄暮的身份证明，也是对薄暮的恶毒诅咒——薄暮咒印，薄暮的狩猎者永夜与晨曦就是依靠这个印记来确定自己的猎物。可是渊不同，他额头的灰色纹路一旦出现就马上湮灭，如此反复之后，他已经晕死过去。而在他的脑中，有一份庞大而恐怖的意识突然占据了他的意识之海，如同黑暗中捞出来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唤醒了他在极度痛苦下休眠了的灵魂：“薄暮之墙上已经刻下你的灵魂印记，在你的生命之火熄灭前传承更强的薄暮印记，否则，你的灵魂将成为薄暮之墙上永久的点缀。”

渊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被扯进了一个巨大的容器，无数信息从虚空中纷沓而来，让他明白了自己正处于薄暮晋升仪式之中，当他睁开双眼的时候，一面让他窒息的高大墙壁撞进了他的视野，那墙也不知是什么构成，通体漆黑的墙体上有无数浮雕，一股绝望压得渊抬不起头去仔细打量，但却感觉得到有六个意识注意到了他，无形的交锋在虚空中炸响，短暂的灵魂碰撞之后，其中五个缓缓收回了窥探的魂力，只有一个意志持续观察着他。就在这时，五个灰色的光团凭空出现在渊身边，那个声音再一次响起：“选择你的道路，获取薄暮之墙赐予你的第一份礼物。”

渊茫然环顾五个光团，他还没有从那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剧痛中缓过劲来，但另一段信息已经挤进了他的意识：“幻影、夜刃、统御、荒芜、无限。”

渊再一次望向远处的高墙，无数个声音在催促他将手伸入那些光团，他犹豫着伸出手接触了一个光团，这是名为幻影的光团，更多详尽的信息传来：“选择幻影，你将成长为灵活多变的刺客，初阶可觉醒天赋魂力：敏锐、洞察、风行；中阶可觉醒天赋魂力：镜像、消失、蛇蝎之心、暮色保护；高阶可觉醒天赋魂力：仇杀、闪击。”

阅览了这些，渊瞬间明白了所谓的礼物就是魂力，但不同的是这些魂力都是天赋魂力，那就是说得到这些魂力就意味着很低的消耗与额外的魂力节点容纳位。渊皱眉，甚至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获取天赋魂力？这是完全颠覆他认知的事情。再将手依次深入其他三个光团，毫无例外都是不同侧重的天赋魂力，夜刃是刺客与法师的结合体，统御侧重于正面战斗与对召唤物的加成，荒芜则是专精于破坏的魔武士，这些光团提供给他的魂力走向，完全是按照他的天赋给出的，其中很多魂力是他的导师着重推荐给他以后强化的组合。考虑再三渊将手深入最后那个叫无限的光团，这一次很奇怪，无限并没有多少描述，而是直接传来一堆千奇百怪的数据，最后加上一条：“是否检测天赋魂力容纳极限？”

渊一怔，他知道每个人都有魂力容纳极限，但那指的是后天融合，就现在的主流研究理论中，天赋魂力都是额外的收获，也就是说，天赋魂力对人们来说是一片隐藏在迷雾中的领域，从来都不曾被系统化地提出来并加以利用。而此刻这条选项是不是说天赋魂力也和魂力节点容纳位一样？是不是也可以加载魂力节点？渊在意识中选择了检测，然后就是微微的刺痛传遍全身，这让他明白自己此刻并不拥有肉体，勾勒出形态的是自己的灵魂。几乎都没用等待，很快就有信息传来：“已觉醒天赋魂力：2，可觉醒天赋魂力：7，占用天赋容纳位：26，占用特殊容纳位：1，可添加天赋容纳位：23，可添加特殊容纳位：2。”

“原来天赋魂力也可以用容纳位来计算，我还有七个可觉醒魂力，这与导师测算的结果一样，天赋魂力容纳位似乎比后天魂力容纳位更多，但是，已经觉醒天赋魂力两个？我不是只有狩猎律动这一个天赋魂力么？另一个又是什么？”渊下意识的问，他是在七岁觉醒了狩猎律动，但这里说的两个天赋魂力是什么意思？

不待渊思量，意识中响起了答案：“高阶魂力：狩猎律动，占用天赋容纳位：3；特殊魂力：生命涌动，占用天赋特殊容纳位：1。”

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渊犹豫着看了看那个叫荒芜的光团，然后咬牙喊出：“我选择……无限！”

五个光团在他决定之后同时消失，一个更加巨大的灰色光团出现在了男孩面前，这一次在意识中想起的声音不再死板，而是一个充满了无尽恶意与怨恨的声音，但是渊感觉到这些恶意与怨恨并非针对他：“合理计算你的容纳位，能拥有无限选项说明你拥有很不错的潜质，最好参考列举给你的其他四个选择，那是按你的天赋推荐的最优方案。能力并非越多越好，也不是越高阶的就越有用。”

这一次渊意识中浮现出的是一个又一个具体的魂力节点详情，这么多的选择一下让他看花了眼，诸多能力让他难以抉择，直到他阅览了上百种魂力节点，还是没有决定自己的道路！而就在这时，一抹暗红色出现在了他的脑海，还有那琥珀色的双眸！三十二个高阶骑士英勇冲锋的背影，老萨伊握刀而立的孤傲身姿，瑞克虚弱的遗言：“殿下，我是不是要死了……”

毫无疑问，那个人的武力是渊见过仅次于祖父的人，渊拥有鹰翼家族固有传承的武道天赋，但儿时最重要的筑基时期他花费在了艺术与魔力武备制作上，这让他在武道上的成就很难达到祖父凌的高度，所以他只能另避蹊径：“那个薄暮，能告诉我他的选择吗？”

虚空中沉寂了许久许久，恶毒的声音才带着玩味回答：“他是你的引导者，也是获得无限赐福的薄暮，他的各方面素质与你很相似，你要选择和他一样吗？那你永远只能遥望他的背影，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有你一个天才。”

“我要比他更强，因为我的敌人比他更恐怖，不但要比他强，还要比我的祖父更强大！你能给我那样的力量吗？”

又是一次比之前更久的沉寂，恶毒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我给不了你力量，但可以给你获取那份力量的能力，这并非不可，但你决定献出什么来换取？你能给我什么？给薄暮之墙什么？”

渊大脑在飞快转动，然后开口：“我感觉得到那面墙上有六个最庞大的灵魂，而您的灵魂是其中之一，虽然我不知道薄暮之墙到底是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您灵魂中的挣扎、怨恨、渴望，我能感觉到您的不自由，您一定想离开这个囚禁着你的地方，而您一定知道要怎样做到这些，而我，会按您说的去做，去做别人做不了的事，去别人去不了的地方。”

又是一次更加漫长的沉默，渊感觉到那个本来表现得很随和的灵魂，突然间变得如同怒涛一般，久久不能平息，那庞大的力量甚至让他怀疑：自己的灵魂会不会就此被撞成碎片？终于，那个沉寂了许久的意识再一次传来了信息：“我并不看好你能做到我将安排给你的事情，因为你不是第一个这么想的人，同样也不是第一个用这种誓言从我这里换取额外好处的人，不过却从未有一个人实现自己的诺言，也罢，我有无比漫长的时间来陪你玩这个游戏，如果你失败了，不过在这面墙壁上留下一个可悲的印记。你所表现出来的能力，也确实值得我给你额外的赐福，我会将你的四个普通魂力容纳位强化成特殊容纳位，并且，你可以询问我任何关于魂力的问题……比如，你现在该如何选择天赋魂力。好了，开始吧。”

再一次剧烈的痛楚传来，渊知道自己得了莫大的好处，但眼中却全无欣喜，他咬着牙承受着生成特殊容纳位对灵魂折磨，死死盯着若隐若现的薄暮之墙，那墙壁的最上方有六个最精致的浮雕，其中一个老人的浮雕也盯着他。他知道将自己的命运捆绑在一个明显展示出邪恶的存在身上很危险，但渊心中有他无法释怀的抱负，杀死瑞克、萨伊、三十二位忠心骑士的薄暮只是他狂怒心海中的一片浪花，更多出现在他眼前的是燃火的辛洛特与满城的杀伐声，永冬谷中祖父持戟而立的背影！

强化容纳位结束的瞬间，渊直接倒在地上，但他的意识还很清醒，他没有丝毫犹豫开口：“我该如何选择我的道路？”

恶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回答：“体魄、精神、活力，这是决定一个人成长的最重要因素，前两者是决定一个人适合学习武艺或者魔法的标准，而活力却决定了在学习时的精进速度和终点的高度。虽然你在体魄与精神上都有着难得一见的天赋，这源自你的家族，但这不算什么——你最大的优势在于活力，因为你拥有天赋特殊魂力：生命涌动，这是个即便在特殊魂力中也十分罕见的能力……是你身体中流动的血脉留给你最宝贵的馈赠。而有这项能力支撑，你可以选择你所希望的任何道路，而且，你都能走得很远。先来选择你的特殊魂力吧，要记住，特殊魂力与普通的魂力不同，这些天赋魂力也许终你一生也不会觉醒，但也有可能在仪式结束你睁眼的那一瞬间就会得到这些能力，你确定要选择特殊魂力吗？如果不，每一个特殊天赋魂力容纳位都可以添加进一个绝对会觉醒的高阶魂力。”

“我有三十九个可以加载的普通容纳位，随着我对灵魂的锤炼，容纳位会更多，您说过能力不一定越多越好，但是特殊能力却都是无可替代的，所以，我愿意赌一把！”

“潜能、增幅、炎魔之魂、荒芜、能量吞噬，这是我建议你选择的特殊能力。潜能，这项特殊能力可以让你的潜力最大化，被动加快你在体力、魔力积累的精进速度；增幅也是一项被动特殊魂力，可以让你的所有能力得到百分之十左右的增幅，你越是强大，这个魂力对你的帮助也就越大；炎魔之魂，可以在你死亡的瞬间开启涅槃仪式，仪式结束后可以让你恢复到完满的状态，并且各项能力得到大幅度提升，一个灵魂印记只能触发一次，而且这个特殊魂力比生命涌动更难以被探测出来，谁都不会知道你是否觉醒了炎魔之魂，你也不会知道……明白我的意思吗？也许你可以逃过一死，但绝对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去验证自己的运气。”

渊认真地点头，然后继续倾听：“荒芜，开启这项能力后你可以持续从周围抽取生命体的生命能量来补充体力、愈合伤口，同时当周围生命气息越稀少，你的破坏力就会越强；能量吞噬，顾名思义就是吞噬能量并转为自用，在不会使用的人手中只是个可有可无的能力，但在真正的天才手中，是创造无限可能的力量。这些，就是我推荐你融合的特殊魂力，而最后一个特殊容纳位就由你自己挑选吧。”

渊再一次阅览了这五项特殊魂力，发现它们都没有特定的职业倾向，也就是说，不论他最后走武道还是魔法都可以完美使用，而剩下最后那个混沌容纳位的选择：“您是让我选择武道或者魔法倾向吗？”

“不错，你终归得有所倾向，没有绝对的平衡，总有一个侧重才能登峰造极。”

渊再一次浏览多达数百项的特殊魂力，脑中不断交织着自己的记忆，不知不觉间他的注意力就停在一个特别的特殊魂力上：“共生？被动提升体力与魔力总量？”

“共生是源自暗域高阶恶魔萨特族的能力，拥有共生的恶魔每三个标准量的体力可以让他得到额外一标准量的魔力，同样，三标准量的魔力也可以让他得到一标准量的体力，这样的加成是永久的，但无法反复叠加，也就是说觉醒共生之后你可以更容易成为魔武士、战斗法师之类，同时，如果你选择专注魔法的话，更多的体力也能让你存活的几率增大，毕竟很多魂力开启都是需要消耗体力的——比如你的狩猎律动。”

“选择共生！我已经确定了自己要走的路，我的祖父在武道上登峰造极，但他还是无法与整个帝国匹敌，我要比他更强，拥有他不曾拥有的力量。”那革纳尔世界系中，武士多会加载主动型的魂力节点，而魔法师几乎都会选择被动型的魂力节点，原因就在武士有更多的体力可以用于开启魂力，而魔法师则大多没有额外的体力用来挥霍在主动魂力上。一般意义上，共生相当实用，虽然它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强大，但如果拥有它的是一位身兼圣境武者体力与圣境魔法师魔力的人，其效果就不是普通的一加一那么简单，那会是质变。

“现在你还有19个天赋容纳位，快一点选择，与我建立灵魂链接对你的负荷很大，越快越好，你的灵魂已经坚持不住了。”

“五个中阶魂力：恢复，三个高阶魂力：清晰。”渊稍一犹豫就将自己的方案脱口而出。

听到这种魂力组合，那个恶毒的声音再一次沉寂，不过很快就再次响起：“组合魂力：吉兆，不错，你的智慧没有埋没你的能力，这样的选择不是最正确的，但绝对是最适合你的……回去吧，然后来到薄暮之墙前，来到我的面前，呼唤我的名字：佩拉多，我会给你更多礼物。”

渊双眼一黑，感觉到自己像被一头食人魔踹了出去般，飘飘荡荡地翻滚在虚空中，然后突然之间撞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啊！”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一双琥珀色双眼靠得是那么近！渊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身子一挺就挥拳砸出！

灰色的纹路在薄暮脸上闪过，一抹暗红映得渊眯起了双眼，然后他以更快的速度翻倒在地，大团的血液喷涌而出，一道整齐的伤痕从渊的左脸额角开始，直到心口！渊捂着左脸，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他盯着对面而立的男人，选择了停止无意义的挣扎，两个人的实力对比完全不在一个世界，无畏往往与愚蠢等价，而且就在那瞬间，渊知道自己被对死亡的恐惧支配，他在害怕这个薄暮。

“从今天起，渊不再是你的名字，辛洛特不再是你的家。你现在是一个可悲的薄暮，一份该死的祭品，现在你有两条路，跟着我去薄暮之墙，或者死在这里。我留你一命的原因很简单，我需要你来和我完成薄暮传承，解放我的灵魂，如果你做不到或者不愿意，吞噬你的灵魂也会是不错的选择。”

渊也许远远谈不上成熟，但遭逢巨变的他知道怎么做才有希望：“带我去薄暮之墙。”

“最好在走出这个荒原前想好你的新名字，薄暮的生活并不轻松写意，我会给你一个新身份，并尽可能保住你的小命，但永远不要以为你是安全的，无论你身在何方。”

“你叫什么？”渊问。

“灰狩。”男人回答。

“我以后，叫暗红。”

男人琥珀色的双眼中有淡淡的好奇，无声地笑了笑：“雇佣我的人很快就会过来，咱们没多少时间用来休息。”

暗红身上的伤口看起来恐怖，但并不严重，在“组合魂力：吉兆”的帮助下，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让创口表面结痂。深吸荒野的气息，爬起来的他站到了瑞克的面前，用手合上那双已经没有神采的双眼，然后坐在他身边默默不语。瑞克是他的替身、助手、玩伴、护卫，也是他最好的朋友，而此时，这个木匠的儿子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

“我会回去，回到咱们的家园，回到辛洛特。以后，我就叫暗红，为了让他们溺毙在自己的血液中，我会抛弃很多，但我不会忘记你——瑞克，我的朋友，愿你的灵魂得到安宁。”

暗红抬起头，视线落在灰狩身上：“是谁雇佣了你来杀我？他们给你多少钱？”

灰狩桀桀地笑：“雇佣我的人？你难道还猜不出么？钱？金钱对我毫无意义，我不缺钱花，他们答应给我一样东西，而代价就是你的脑袋，现在你应该知道那东西是多么珍贵了吧？而且，现在我已经完全得罪了他们……我付出了这么多，希望你值得这个价钱。”

暗红眼中带着冰冷的流光，开口：“我能让他们觉得渊已经死了，你依然可以拿到那件东西，并且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用这小子？”灰狩琥珀色双眼一亮，看着五官与暗红一模一样的瑞克，但两个人的身形差距可不小，他在考虑要不要碾碎瑞克的身体只留下脑袋交差。

暗红将自己左手的扳指取下，轻轻套在瑞克的左手拇指上，然后将瑞克右手的扳指取下，装在自己的衣袋中，顿时两个人的身形都发生了改变，本来瘦削的暗红变得丰润，虽然还带着少年人共有的单薄，但每一丝线条都带着健美的力度，一如之前的瑞克；反观瑞克，武服变得有些松松垮垮，身形变得和之前的暗红一模一样，就算是灰狩也无从分辨出此时的瑞克与之前的暗红有丝毫不同！暗红长吸一口气，将瑞克的外套和长裤褪下，灰狩惊讶的发现，瑞克武服下面还穿着和暗红一模一样的行头！

“瑞克比我大三岁，出身远东边地，家里是世代的木匠，十二年前守誓者的入侵让他成了孤儿，他被送往了东境孤儿院，六岁的时候被我的祖父选中成为了我的替身，然后一直伴着我长大，他是我的影子，如同兄长一样照顾我，这一切都是秘密，除了祖父、老萨伊、夜风大师和我之外，没有人知道，也许从那时候起，祖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暗红说到这里，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少女的面容，但他摇摇头，抛却了那不切实际的想法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我们俩的扳指不是普通的身份扳指，上面固化了魔法：生命替代，瑞克戴着的是属于我的那一枚，而我戴着他的，当我们有一方戴上对方的扳指，生命替代就会失效，现在你看到的才是我真正的样子，渊已经死了，和瑞克一起，你可以用他的尸体换取那件东西，他们也会认为你完成了委托，但我希望得到你的一份承诺。”

灰狩注视着暗红，这个少年身上散发着冷酷决断的气息，这是在崩溃的边缘中顿悟的人才能拥有的特质，此时的暗红确实有了和他平等交谈的权利：“什么承诺？”

“教我如何战斗。”

“成交。”

暗红知道灰狩不会拒绝，他看着瑞克的面庞不语，眼角却捕捉到天空中的光点，而当他将注意力完全投注其上的时候，那光已经近在咫尺！那是一个浑身发出璀璨光华的人，暗红被这光刺得眯起眼来，然后看清了这个人的面容：“导师？”

“谢天谢地！瑞克，你还活着！渊他……他……不！”光华中的人惊喜地上前，却看到地上受尽折磨死去的少年，脸上爬满了悲戚，但突然，他盯住了暗红：“不对，你才是渊！你……。”夜风脸上再一次带上了希冀，快步走了向暗红，却被一柄血色弧刀挡住，灰狩站在少年的前面，将所有的光挡住了：“辛洛特的渊已经死了，你面前的是两个薄暮。离开，或者让我撕碎你，虽然你已经是个死人。”

夜风大师惊疑莫名，他死死盯着暗红，发干的唇舌吃力地挤出一句话：“你……成了薄暮？”

暗红知道夜风大师心中的惊骇，也知道他可能并不知道他当时并没有选择的余地，但他知道已经没有必要解释了，夜风大师已经死了，此时还能站在这里，只是因为他在燃烧自己的灵魂：“渊已经死了，我是暗红，我是一名薄暮……总有一天，我会回到辛洛特，因为我答应了渊——为他夺回他失去的一切。”

弧刀瞬间分成双刀回到鞘里，灰狩不再看夜风大师那如丧考妣的表情，站在了一边，他早就看出这个年迈的大法师是在燃烧自己的灵魂，才能回光返照般追到这里来，当他的灵魂燃尽，他将永远的消失。

“夜风大师，感谢您对渊几年来的教导，他会铭记一生。”已经在魔法道路上走了六年的暗红，如何看不出夜风的灵魂力量所剩无几？而此刻他没有眼泪，他只能对这个引导、保护他的老人深深鞠躬，久久。

夜风大师摇着头伸出手，摸着暗红的头顶：“成为一名被永夜和晨曦不停追杀的薄暮，真的值得吗？”

“不成为薄暮，等待我的只有死亡，更何况，他们应该很难发现我是薄暮，我的身上没有留下咒印。”

夜风大师脸上带上了好奇的色彩，但这个世界留给他的时间并不足够去追根究底，他颤颤巍巍地从宽大的发泡里掏出一柄魔杖，郑重地塞进柏的怀中：“拿着它去学城，去找凯普林大师，他会接纳你的，在那里你能得到最大限度的庇佑，去吧，去吧！学城虽然是帝国的核心机构，但也会是你最好的保护色……你还会去学习成为武备使吗？”夜风大师希冀的目光投注在暗红身上，看到他缓缓点头，欣慰地笑了，夜风大师身上的光华越来越亮，这是灵魂即将燃尽的征兆。

暗红凝望着老人，看着他在纯净的灵魂之火燃烧下变得苍白，苍老的声音最后一次传来：“不要泯灭了自己心中最后那一丝光明，你将长久生活于黑暗之中，如果迷失了，渊就真的死了……你永远是最让我骄傲的学生，不要将你的天赋完全用于毁灭，魔法师的理想是为了创造！永远，不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