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祸从天降
“神帝巡狩,天马行空。途径无名荒山,天马饥渴不耐,忽见一灵泉,欢喜饮之,饮罢腾起,蹄踏荒山,长声嘶鸣,天音萦绕荒山,久久不去,此地遂成宝地,名曰天蹄山,灵异宝地,四季常闻天马嘶鸣神音。”这段话本是《大荒山海经》之中关于天蹄山的记载。
天蹄山位于大赵国西南边陲,毗邻西秦帝国,属于两国的边疆分界。天蹄山下有一小镇,名曰天马镇,是大赵国云中府辖下灵宝县西南最偏僻的小镇。天马镇毗邻天蹄山,因山上多生长野兽和灵异药材,因此小镇上常年有收购山货的商贾出没,市集倒是颇为繁盛,屋宇连叠,商铺林立。
天马镇西靠近天蹄山有一小山村,名为灵溪村。灵溪村不过是个只有二十几户庄户的普通山村,民风淳朴。因为在天蹄山下,山村附近常有野兽出没,村民经常与野兽打交道,渐渐变得剽悍勇武起来。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灵溪村村头的灵溪不过是一条宽不过两丈,深不满三尺的小河,没甚出产,因此的,灵溪村的村民便只得靠山糊口。村里村民开垦了灵溪流经的荒地,莳季种植五谷,闲时入山打猎挖药材贩卖,维持生计,倒也活得有滋有味。
当下国泰民安,承平日久,山里人家,手中渐渐倒也有了余钱。赵国传承数百年,文风鼎盛,朝廷拔擢人才,文定乾坤,是以世俗万民地位有士农工商之分。
人活一世,谁不图个人上人的地位?山民手中有了余钱,便想着自家儿子能够摆脱布衣身份,于是,纷纷出资把家中适龄子嗣送入天马镇上的学堂读书,期盼有朝一日学有所成,将来入朝做官,也能光耀门楣不是。
灵溪村二十几户人家,倒有十七八名孩童在镇上的学堂读书。萧寒便是这十七八名学童之一。十三岁的萧寒,已经入学三年,刚跟镇塾先生学完四书五经。虽然只有十三岁,因为是山里猎户出身,长得却是高大壮实,并不似其他学童一般,文文弱弱的。个头更是快赶上他爹萧老三了。
这一日,萧寒在学堂背完先生教的课业,如同往日一般,告别了先生,同本村其他学童,欢快的踏着夕阳的余晖,向家中奔去。
不过,聪慧的萧寒注意到,今日镇上似乎出了变故,天还未黑,许多店铺人家便早早的歇业闭门。经过镇上最大的百草堂门前时,萧寒注意到,百草堂今日似乎来了什么大人物,许多有身份的人提着礼物,进进出出的好不热闹,一点也不似其他人家商铺,早早的就关闭了大门。
萧寒经过了三年的学堂学习,见识早已不是普通农家少年所能比。他看得出,这百草堂虽然是一家药堂,但是药堂无论是管事还是学徒,地位都很特殊。就是镇上的镇官长见到百草堂的普通学徒,也是点头哈腰,客客气气,一副生怕得罪了人家的模样。
看今日百草堂的热闹模样,分明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平时只有两个武者看护的大门,今日竟然增加到八个。
萧寒本想上前去探听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看那八个满脸横肉的凶悍武者,只好作罢,低头和同村的学童向灵溪村赶去。路过镇上街头的牌楼时,似乎见牌楼上挂着一块木板,上面写了些什么,因为急着赶回家,萧寒也没留意,直接转道走上了回家的土路。
“爹,娘,我回来了!”萧寒推开自家的破木板门,进到了院中,高声喊道。
萧家因为供应他在镇上学堂读书,几乎把家中每年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因此如今住的还是破旧的土坯草房,小院的土墙被风雨冲刷的破败不堪,有几处甚至出现了很大的裂缝。狗尾巴草顽强的从裂缝一直长到院墙上。
萧老三盘腿坐在院中的石磨上,修理着一张破损的猎弓,萧母却在东头破败的厨房里做着晚饭。
听到萧寒的呼喊,萧母端着一个陶盆走了出来,黑瘦的脸上愁眉不展,看到萧寒,勉强挤出一丝怜爱的微笑,把陶盆放在院中的黄泥台上,快步走近萧寒,接过他背后装着大量竹简书籍的竹箱,放到旁边的土石凳上,用抹布掸着他身上的土灰,道:“我儿读书回来了,辛苦不?来,娘今晚熬了你最爱吃的肉粥。”说是肉粥,其实不过是从萧老三打到的猎物上片下的一些碎肉末,混合着野菜熬的一锅汤。
萧老三却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儿子,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什么,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他爹,饭做好了,吃饭吧。”萧母说着,转身回厨房端出一盆糙米饭,一盘腌菜。
一家三口围着院中的黄泥台,坐在土石凳上,吃起晚饭。夕阳的余晖从西边土墙的缝隙射入院中,一时间,这处普通寒酸的农家小院,显得如此温馨静谧。
萧母不住用木勺把鹿肉汤舀进萧寒的碗中,夫妻两个却是就着腌菜吃着糙米饭。萧寒眼睛微微湿润,有些哽咽道:“爹,娘,孩儿够吃了!你们也喝汤啊。”
萧母叹息一声,悄悄低着头,擦去眼角的泪花,却没有做声。萧老三吧唧一声,扒拉完最后一口糙米饭,丢了碗,摸出旱烟,抽了起来。气氛沉闷的有些压抑,萧寒便也没什么胃口。他注意到,母亲脸容愁苦,眼角泪花闪烁,似乎有很重的心事。父亲脸色沉肃,眼神凝望着远处隐在雾霭中的天蹄山,偶尔望他一眼,透着一抹掩藏不住的疼爱。
萧老三今年已经四十有三,因为常年上山打猎采药的缘故,身子骨锻炼的雄武剽悍,不过因为操劳过度,鬓边却已经有些花白。夫妻俩本来生下三子两女,但是却因种种缘故,萧寒的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都在幼年时就夭折了。夫妻俩好不容易把萧寒拉扯大,自然万分宝贝。如今儿子在镇上学堂读书,因为聪慧异常,经常受到先生的夸奖,萧老三夫妇俩更是欣慰自豪。
“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要不孩儿不读书了,回来跟爹爹学打猎,赚钱供养家里。”萧寒见父母两个都是一脸愁眉,以为家里为了供自己读书,已经耗尽钱财,于是想了想,说道。
“混账!”萧老三把眼一瞪,怒斥一声,“不读书哪里会有出息?你这三年把书念到狗肚子去了,说出如此糊涂混账话?”
“爹,我……”萧寒还要争辩,萧老三却怒气冲冲的瞪眼道:“这话以后再也别提。爹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供你念书!他娘,你好好说他,我有些事情要去庞老弟家一趟。”
萧老三说着,站起来磕掉烟锅里的烟灰,别起旱烟杆,推门大步走了出去,直奔村西好友庞二瘸子家。
萧寒看向母亲,萧母叹息一声有些哽咽的道:“我儿,爹娘是因为旁的事忧心,不关你事。你要好好念书,不要辜负了爹娘的苦心。”
“娘,家里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啊?你和爹都是满脸愁眉,孩儿怎么放心?先生常教导儿说,‘孝子之事亲也,居则致其敬,养则致其乐,病则致其忧。’如今您和父亲忧心忡忡,儿却不能为父母解忧,这就是不孝啊,儿还怎能安心读书?”萧寒满脸郁郁的说道。
“唉,先生说的道理,娘虽然不懂,可既然是先生说的,肯定错不了。这事告诉你也没用,没得让你也烦恼。今天,村里的保长来家里传告,说是咱们大赵国和北边的什么燕子国的打了起来。王上布告天下,每家都要出丁充当民夫,去前线给赵国的将士运粮草。你爹也在被征的名单里。”萧母说到这里,忍不住落下泪来。
萧老三乃是萧家的顶梁柱,家里收入的十之七八,都是靠着他常年打猎挖药,收拾庄田所得。他这一往前线去,在萧家来说,就直接等于断了收入来源。更甚者,有很大可能会把命都搭在前线。这么大规模的大仗打下来,刀枪无眼,谁敢保证运粮草就会安全呢。按照大赵国的军中律令规定,每一名大赵国的将士都会配备四到五名苦力民夫,负责战粮和马匹草料供应。萧老三显然就是被征去充这个丁的。这个民夫,却是属于徭役的一种,是每一个大赵国民应尽的义务,没有任何收入补贴。不仅如此,若是运气不好,配给了那些穷苦兵,还得自掏腰包,供应他们。
萧寒读书三年,熟悉大赵国法令,自然知道这么一条律令,也了解一些当今天下的局势,闻言禁不住目瞪口呆。萧母口中的燕子国,其实却是大赵国北边的北燕帝国,并非什么燕子国。萧寒呆愣片刻,禁不住皱紧了眉头,思索起来,想要思谋一条计策,看看能不能帮助父亲摆脱困境。
正在母子俩相顾无言时,却听自家院门嘭的一声响,本来就破烂的木板,经这一脚,木板门竟一下被人踢的四分五裂,破成一地碎木。
一个难听的破锣嗓子在院外嚷道:“萧老三,保长来你家通知个事情,快出来迎接!”
萧寒怒目瞪着院门口,见从院门之中走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是村里有名的无赖闲汉萧桂,在他身后是灵溪村的保长萧元豹,在萧元豹的身旁,还跟着一个满脸傲气的少年。
三人大摇大摆的走进萧老三家院中,那少年更是满脸不屑的盯着萧寒,眼中尽是不屑和妒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