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海文透过仍在苦苦支撑的破裂的舷窗，看到那些闪着红光的干扰弹像吸引早熟少年的美丽少女一样，一下就吸引了所有荧光弹头，就在它们激烈地一吻后，如同墨水一样漆黑的海底瞬间亮了起来，团团火焰如烟花一般尽情绽放。

掠过可以把整个珠峰埋没的斐查兹海渊，海文向舱外俯瞰，只见海渊底部波光荡漾，六座圆形透明穹顶的建筑像断了线的珍珠，均匀地滑落在海底，透着幽深的海水散发着璀璨的光气；把这六个“珍珠”首尾串起来的是一条二极管一样的管状隧道，USO的飞影在里面拖拽出了数十条发丝一样的光流。在建筑群上方，海文看到，被各种薄如蝉翼的透明生物所簇拥的是数十条像少女的发辫一样飘起的USO群，它们都与穹顶建筑巨大的舱门相连，旁边不时有一些游离的USO往来奔波。海文猜测，这些前头不断飞离、后头不断补上的USO可能都是海底的交通工具。在被身后的大批USO追赶着的同时，翁达和海文还得注意着偶尔贴过来的弹头；他们继续下降高度，又看见海渊前方依次坐落着五片几乎是复制粘贴过来的穹顶建筑群。

“他们是外星人？”海文惊叹于那些规模宏大的建筑，绝非人类所有。

“很可能是传说的海底人。”翁达曾经搜集过不少海底人的传说和资料，倒也并不意外。

“我们这是入侵吗？”海文担心起来。

“坐好了，我们要超车了。”干扰弹已用完，电力也耗去大半，舷窗吱吱呀呀的破裂声更是此起彼伏，这些不利的因素促使翁达决定插队进入USO群，直接登门造访。

“闯红灯，可是要被扣分的。”海文道，希望缓解紧张的情绪。

“至少不是醉驾。”翁达显得比较镇定。

似乎追踪而来的USO也发现了翁达的意图，便赶在他抢“车位”之前，对着“海上牧人号”进行了一串不客气的飞弹攻击。海文报告了危险，翁达便果断舍弃了刚到手的位置，然后泊在一个蓝色的USO的一侧，结果，飞弹像苍蝇一样悉数盯上了这个USO，瞬间就把它给吞没了。火焰还没散尽，其余的USO便如鸟兽受惊一样自动解散了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各自寻路去了。海文向舱外望去，整个海底此时就像海啸来临一样，混乱得能让人迷失方向。翁达这时则乘着一个间隙，将“海上牧人号”开足马力，像一条要拼命挣脱渔网的小带鱼，对着前方一个像是被舍命撕开的缺口的舱门，全然不顾地冲了——几乎就是撞了——过去。

一头扎进快要闭合的舱门时，“海上牧人号”因为宽敞的尾翼而被削去了半个后舱；而前舱的特制玻璃也被震碎，翁达和海文提前暴露在了两个人头鱼身的守卫面前；与此同时，尚未完全排出舱门的海水则像浪花一样灌进了驾驶舱，把他们瞬间淹没。

“你们有点特别。”紧急将海水排泄出去后，其中一个满脸褶皱、脸颊两边覆盖着与鱼鳃功能似的软组织的老守卫，用两颗鱼眼一样的深蓝色眼珠盯着两位不速之客，足足愣了半分钟。

“我们向来不走寻常路。”水位下降，翁达露出头应道。

“我说的是你们的模样。”老守卫强调之余，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发出警报。

“老人家，你的年纪不小了。”翁达纵身跳下驾驶舱，亮出一直准备的迷你弓弩对着还未反应过来的老守卫。

“25号舱门发生了什么事？”舱门控制台上的视频出现一个面相粗犷的海底人。

“报告，外面像是发生了撞击，其他的，因为我眼睛不好使，什么也没看见。”老守卫说着，又瞥了一眼压在鬓角的黑色箭头。

“早该把你换掉了，你这头老木鱼！”视频上的海底人抛下这么一句就消失了。

“你？两只尾巴？你俩？四只尾巴？”在海文跳下几乎要报废的“海上牧人号”后，一个吓得躲在角落的年轻守卫，看着这两位“怪人”各长有两只“尾巴”，终于没有耐性似的嚷了起来。

“我们生下来就这样。”海文说着，拿出一把刀，但警惕的目光却是对着舱门外的几艘来回巡逻的USO。翁达扭头看海文，以为他拿了一个大家伙，谁知是一把削铅笔的小刀，摇了摇头。

“我就摸到这把，你就没有更大一点的？杀鱼刀总有吧？”海文见翁达摇头，也泄了气，“这把小刀，也许和小虾米有得一拼。”

“先天畸形？”年轻的守卫尖叫道。

“嘘，我们是陆地人。”翁达说着，冲上去将年轻的守卫敲晕。“好了，小鱼儿，你可以安静了。”

“纠正一下，我们是藏在陆地上的外星人。”海文看了一眼浑身哆嗦的老守卫，不想暴露太多。他拾起年轻守卫的能量枪并指着后者道：“他死了吗？他只是没见过场面。如果换成我，我心里也会发毛，喉咙里也会有一股就像是要冲开瓶塞的气流在膨胀。搭档，我们是不是有点过了？”海文没有使用武力的习惯，忍不住嚷嚷道。

“他没死，不要啰嗦。”翁达又对着老守卫叮嘱道，“老人家，希望你对这件事的记性不是那么好。”

“我的记性时好时坏。不过，为了你们放心，为了我也放心，你们也让我暂时睡一会儿吧。”老守卫很自觉地闭上了满是褶皱的眼皮，就像是睡着一般。

“祝您长寿。”翁达说着，探出脑袋侦察一番，便举着迷你弓弩在前开路。

“海底人都这样吗？这么弱不禁风？”海文一边回头看倒在地上的两个海底人，一边跟着翁达离开了舱门控制室。

舱门外面是一片像机场候机厅一样的区域，扇贝一样的椅子悬浮在水晶铺就的地面上，三三两两的海底人正在那里不安地坐着。原来，这是海底人出行的候船室，刚才还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就被外面伴随着爆炸的混乱景象给冲淡了。

“呵，这里空旷得就像是废墟。”海文看见有篮球场大小的候船室中稀稀拉拉的就那么几个海底人，并不掩饰自己的不愉快。翁达一声不吭，只是快步向候船室入口处走去。

“妈妈，你看！长着双尾巴的人！”忽然，一个绿色的小海底人指着海文对妈妈叫道。

“孩子，这样说别人是不礼貌的。”妈妈立即制止了儿子的嚷叫。

“妈妈，我说的是真的呀！”孩子反驳道。

“噢，孩子，他们是海底马戏团的小丑，别担心。”妈妈循着孩子所指看去时，海文的双腿正好被悬浮的椅子所遮挡。

“小丑？”海文回头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