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留下的痕迹
清晨，雨已停，太阳温温柔柔的照射，树叶、瓜果蔬菜叶、花花草草上都是晶莹剔透的水珠，闪闪发光。鸡鸭一早出笼在屋前来回踱步，时而晃动下胖嘟嘟的身体，时而用头或者喙挑逗前坪边上的花花草草弄得头上湿漉漉。房子旁边的菜园，经过一夜风雨洗礼，不少刚开的花还来不及结果便已谢掉，几颗已经红彤彤的辣椒也掉落并被溅起的泥土裹挟，西红柿压弯枝条直触地面显得很是安详……
老头起床洗漱完毕便端来两小盆稻谷，一盆撒在前坪的边上，一盆倒入有水的铁盆，鸡鸭在几秒钟内便聚集到各自的粮食区域吃食。老头回厨房拿出一条小矮凳靠墙坐下，佝偻着背，远一点看几乎是缩成一团。老太太从厨房出来提着菜篮子往菜园走去，顺道问老头想吃什么，并嘱咐记得吃药。
远远的就听到二丫头与人说话的声音，这么些年一点都没变，嗓子还是很清脆，与人也总是那么的和善。来到屋前，爽朗地叫一声“姑父”，一边寒暄一边在厨房放下东西，看看家里都有些什么便开始淘米煮饭。老头叫她歇一歇，一早赶路也挺累，不要一来就干活。她爽朗地笑两声，说自己天生就是劳碌命，早起干活已经是习惯，不做的话反而会觉得不舒服。
“姑父”，她有点犹豫地走到老头身边，吞吞吐吐地说：“我，我知道……这事我不好说，也不该多嘴，但……您跟我姑年纪已大，我哥也走了好些年，不管怎样，琪琪都是您们的亲孙女，我想问下您，哥在生前有没有给您们留下什么信息可以找到我那侄女。”
老头听侄女这么一说，眼泛泪光，只怪自己当初不能再坚持下将孩子留在身边，不然也不会到老了只能麻烦侄子侄女，身边连多个说话的都没有。
二丫头见他很是自责，心里也难受，却也只能安慰：“您别这么说，我们有空来看看您们是应该的，我这么说也不是觉得麻烦，毕竟咱们都是亲人，只是想这么些年过去了，不管有什么恩怨，血缘亲情是不能隔断的。还有，您也不要怪自己不把她留在身边，如果她在这，我们未必能保证给她好的成长、学习环境，虽然不能看着她长大，但能有出息不是也挺好嘛。”
老头用手揉揉眼睛，叹着气点头。
“二丫头来了。”老太太提着已经洗净的菜往家里走来。“说过多少次了，过来要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准备点吃的，虽然没什么好的菜，但家里养着鸡鸭，蛋还是有的，做菜也快。”从小看着侄女长大，出嫁后再来就把她当成自家闺女回娘家，有什么也都会想着她。
二丫头说回自己家不需要报备，也不需要家人特意准备，不然就像客人了。
两人一起走进厨房，老太太一手端着半杯温开水、一手拿着药丸走到老头身边看着他吃下再问要不要吃点零食垫垫，老头告诉她暂时还不想吃东西、没胃口。
二丫头听到姑父说没胃口、吃不下东西，一边切菜一边跟姑姑询问姑父这几天的身体情况，心里想着还是得想办法带老人去城里医院检查。
早饭过后阳光愈发强烈，地面的水迹渐渐被蒸发掉，花草树木上的水珠也已消失，半开的花朵却在此时格外耀眼。不远处的稻田传来鸭子划水嬉戏的声音，鸡成群在山坡上东瞧瞧西看看，路上稀少的行人扛着锄头或者挑着担子急匆匆走过，家家户户传来叫唤吃早饭的声音，屋顶的炊烟慢慢飘远、消失。
老太太收拾碗筷，叫二丫头去楼上将门窗打开透透气，再看看被子是不是要抱出来晒晒。老头嫌老太太太啰嗦，刚吃完饭就指挥人干活，好歹也是回娘家。二丫头正上楼听到姑父的说话声，不由地一笑，能再听到两位老人拌嘴，仿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来到楼上，看到窗帘是拉上的，深呼吸，明显这门窗也是关闭严实了，空气里尽是沉闷。拉开阳台的窗帘，太阳光正好射进来，有点让人猝不及防赶紧侧头闭上眼缓几秒，再站直身体时却有点享受被这日光沐浴的舒适感。推开窗户，在里外空气对流中让自己的身体成为它们对接的障碍而不得不稍微绕点路再汇合。摸摸窗台，又积上一层浅浅的灰尘，趁这天好，是该好好收拾、整理了。拿起抹布擦一遍立地晾衣架，回房间抱出被子在晾衣架上铺开，又回去房间。
站在书架前，她突然有点心动想要翻翻这些书，好些年过去了，未能初中毕业后继续读书依旧是心中的遗憾，以致这么些年都不敢轻易拿起书本，就怕勾起往事。愣愣地盯着书架，眼前铺展开表哥辅导自己学习的场景，模样清晰，哪怕一个动作都跟那时一样，若不是有一股轻风从窗户进来直扑她的面庞，一时怕是难以分清是记忆在重演往事还是真的穿越回到过去。
书架下面的柜子上有锁，钥匙扣已有点锈迹，蹲下身想要拔出钥匙却将门也拉开来。看到里面的笔记本，不得不佩服表哥做笔记的习惯多年未变。伸手原想拿最上面的一本出来看看，却不知怎得一转念换成垫底的那本。浅灰色的硬纸封页上无任何痕迹，无任何文字，无任何图画，好似赤裸裸地摆在面前。站起身坐到窗前的靠椅上，轻轻翻开封页，熟悉的字迹展于眼前，流畅的行书亦如表哥云淡风轻的性格一切顺其自然，页脚印上的简笔画均为植物，显然表哥在做笔记时并未留意，不然这些植物的身体是不会被表哥的字给掩盖的。
这个本子还有一半空白，想来是表哥生前最后的日子用的。翻到最后一篇想看看最后的笔迹，想看看他当时又观察到什么引发了什么样的感想、思考。“想跟女儿说说这些话”，看到标题，心里一震，还来不及看内容，脑海里就在回转各种事：琪琪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世，琪琪是否愿意认这个家，哥跟那一家人的联系是怎么保持的，现在要怎样才能联系上嫂子……
听到姑姑在楼下叫自己，将本子放回再对着镜子看看眼角是否有泪水才下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