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误会

最近受邀到韩国首尔参加第十四届世界知识论坛，主办方安排提前一天到会场做技术彩排，提交演示文稿，还得和几个翻译人员做会前沟通。在讨论到一半时，韩方的工作人员问我，主讲者什么时候到？哈，我是不是穿得不够职业，不够严肃，只有当秘书的份儿？在我旁边陪我参会的同事——学校的公关主任，马上告诉对方说我就是主讲者。“哦”，对方很有礼貌地马上向我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因为您太漂亮了，实在没想到……”我觉得有趣，回说“谢谢”，心里暗想：“韩国人还真会圆场，都不知道他是在贬低我还是在赞美我？！”

韩国人这么一说，我才开始观察起自己的装扮来：我们的公关主任是个牙买加人，她陪我去接受媒体采访时，大家第一反应都以为她就是主讲者，因为她穿得很职业，灰色大衣套裙，而我则戴着大耳环，穿着花裙子，看起来真的像个秘书。我心里暗暗偷笑。

记得当年刚回新加坡国立大学教书时，我还不到30岁，面对课堂上几百个大学生，自己没大他们几岁，又长得比较娇小，站在讲堂中央，怎么征服这些自视颇高的大学生呀？特别是那些服过兵役的男生，看着我时都是质疑的眼神。所以我那时爱扮老成，穿套装，盘头发，说话犀利、咄咄逼人，喜欢证明自己有观点，生怕别人不把自己当回事。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真挺傻的。许多认识我的老同事，都说我现在打扮得越来越年轻时尚，像上海女人。那是赞美吗？当然，女人爱美是没办法掩饰的，特别是上了一定的年纪后，不装扮一下自己，真会变成“大妈”，那可太打击自信心了。上海这个城市，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四季变换给了我变装的好心情。每季换帽子、换鞋子、换包包，生活也变得更有乐趣。所以我现在确实是越老越爱美了。

但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我常会被误会。社会对女人有太多“刻板印象”，女老板就应该严肃认真，女秘书就应该花枝招展，女教授就应该戴眼镜清汤挂面，为什么呢？我抱以调皮的心态，决定挑战社会的刻板印象，检验别人的反应，然后自得其乐。所以我穿花裙，戴各式各样的首饰、手表、帽子，涂指甲油……当然任何事情都要掌握个度，要不然反会弄巧成拙。每每收到由误会换来的抱歉和尊重时，我都觉得还是挺乐的，所以就继续这样美丽的误会。有时真被当花瓶时，我也自得其乐，冷眼旁观那些“狰狞”的面孔……

最近在看约翰·吉泽玛和迈克尔·安东尼奥的新书《雅典娜学说》，他们以希腊女神的名字命名这本书，书中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即认为女性的特质和价值在未来会更凸显优势。他们在全世界范围内针对6.4万名对象进行的调查结果显示，女性柔性特质的领导力和价值观正在变得比过去男子气概的刚性特质更受欢迎。时代在不断改变，我们所生存的环境正在呈现一个更加相互依存、更加透明的景象，全球化和多元化的环境要求我们采取更加灵活、更多协作以及更重视培养和引导的领导方式。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需要开始采取一种强调合作、长远思考和灵活变通的领导风格。所以他们呼吁全世界的领导者们，不论性别，都要开始学习女性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以期实现更美好的社会和生活。如果真如他们书中所倡导的，那柔性的力量将改变这个世界。

所以，女人一定要相信自己柔性的力量。女性身上具备很多男性欠缺的特质，例如温柔、细腻、敏感、观察力强、同理心强，如果这些特质运用得当，在职场和生活中都是巨大的优势，并不亚于男性所具备的阳刚、果断的特质产生的效果。《道德经》有云：“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意思是，天下没有什么比水更柔弱的了，可是攻坚克强之物却没有能胜过水的，足见柔性的力量之大。

活着的生命就应该是温柔的，只有逝去的生命才是僵硬的。愿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温柔地、美美地活着，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没有理由不好好把握。

（原载《联合早报》2013年10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