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合璧宫献投名状
即使她身陷黑暗,同样会处之泰然。
慕容伽兰长呼口气,赤足向着远方一缕细弱的亮光走去,向着她的皇后宝座走去。
椅背、扶手镶金嵌玉的皇后宝座,在“大梵宫”御殿上,被陛下的“龙者位”、被密集的珠帘、厚重的锦帐遮盖耀眼光芒,如夜空黯淡的星子,等待主人的归来。
她始终是女人,陛下众多女人中的女人,逃脱不了的宿命,注定的征程。哪怕她出身显赫,哪怕她是“漠北王”家族中,最引以为傲的女性。
她与陛下平起平坐,在殿堂上居高临下号令文武百官。终究成为繁华泡影的表象。她百密一疏,亲手送给陛下的贱人崔秋羽,表面顺从听话的她,暗地逃离她的掌控,与陛下郊外围猎怀上龙种,自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背叛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是“漠北王”的家训,也是她偏执坚持的原则。
秋羽阿爷病逝,身为皇后,她到“合璧宫”去探视她。先帝从前的“长秋殿”被陛下改为“合璧宫”,陛下让崔秋羽入住。
身穿白素服的崔秋羽俯首在地,貌似恭顺聆听她的教诲,头上插戴陛下赏赐的鎏金牡丹步摇,明目张胆炫耀着出陛下对她的宠爱。
“秋羽呀,你刚怀上龙种,你阿爷就没了,人生就是一得一失嘛。”
她幸灾乐祸地出言抚慰她。
不料这话激怒了秋羽。她抬起脸,清澈的美眸喷射出怨毒的火焰——她认为她阿爷的死,是自己找人下的手。
“你还是太年轻,不晓得天上诸神馈赠你幸运时,也会附带小厄运同伴,有个词不是叫“乐极生悲?”
慕容伽兰笑吟吟地歪着脑袋,目光停顿在秋羽滚圆的腹部上,是个男孩罢?
崔秋羽后怕地捂住腹部,身躯退缩着,卑躬屈膝的哀求也掩盖不住对她的憎恨之情。
“皇后娘娘,不应当具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怎会容不下秋羽一位弱女子?”
慕容伽兰不屑与她讲道理,她不过是她豢养的笼中鸟,翅膀硬了妄想飞翔?去他的母仪天下,凭什么要容下你?和本后瓜分情爱?争夺荣贵?
近了,近了!原本金光耀眼,现被灰尘污垢覆盖的宝座近在眼前。慕容伽兰欣喜若狂,她双手扶着椅把,抬起屁股坐上去,臀部被尖锐的硬物扎得她尖叫着起身!原是秋羽的鎏金牡丹步摇赫然在目!又是这个阴险的女人,阴魂不散来陷害本后么!她气急败坏地张开袖袍,将鎏金牡丹步摇扫下座椅,不料,竟被裙裾牵绊,栽了跟头,翻滚扑地。
慕容伽兰从未摔翻得这般灰头土脑,她难堪地爬起身,四周烛火如施魔法齐齐燃亮,她赫然惊见裙边系着豆绿宫绦的阿娘和腰间佩带宝剑的阿爷坐在中堂的太师椅上!怎么?我回慕容府了?
“兰儿拜见阿爷、阿娘。”她既惊且喜,赶忙理顺发环钗饰,下跪施礼。
“背弃诺言者注定要付出血的代价!”漠北王的家族家训,出自慕容信之口,自带杀气腾腾的狠绝。
“阿爷,他已是皇帝!男人为何总喜新厌旧?夫妇同心创建皇权后,不就是为了更好地深爱彼此?”
跪在双亲脚下的慕容伽兰哀怨地叫屈,她为他坐上皇帝宝座,牺牲妹妹及她孩子的生命,不就是为了夫唱妇随,厮守到老?怎会想到他坐稳江山后,就背叛忠诚彼此的诺言?
“皇帝?他也是人,是男人,兰儿。阿爷给你的‘斩郎刀’呢?是你过分懦弱,派不上用场了?”
慕容信在嘲笑她!他是她的阿爷,最信赖的人,可他却在嘲笑她?慕容伽兰不禁黯然泪下。
“兰儿,别听你阿爷的浑话,不要相信男人,他们都是贪婪的猎人,女人只是他们的猎物!”
阿娘毫不留情面地反驳阿爷,针锋相对一贯是阿爷、阿娘的相处之道。慕容伽兰受够了,阿爷的话,阿娘的叮嘱,她都不信,她要走自己的路,蹚出自己的河道。
阿爷,兰儿的夫君由你所选,你其实早就知道他是不会遵守诺言的混账男人!与阿爷你一样!对不对?慕容伽兰怀着满腔怨恨,可她没胆量问责阿爷。学会隐藏真实的意图,不论是对敌人还是朋友。这是夫君的师娘智仙,那个老尼姑常念叨的口头禅。
阿爷发出嘎嘎怪笑声,她抬起头,怎么?阿爷俊朗的面容幻化成夫君那罗延冷漠阴沉的面孔,阿娘也成了崔秋羽?她这样卑贱的货色,怎配我给她下跪?
慕容伽莲愤恨得抽出腰间“斩郎刀”直刺宝座上崔秋羽的脖颈!她要击中要害,让她彻底消失!
她刺中崔秋羽的短刀,硬生生插入她脖颈,伤口渗出绿藻般的不明液体,她吓坏了,这崔秋羽是妖怪不成?怎么不流血?
崔秋羽似乎听懂她的心语,转头朝她不知痛楚地轻笑,那神情分明是,她不怕死,更不怕她!
陛下。慕容伽兰惊惶地向陛下扑去,陛下神色僵硬如泥塑,充耳不闻她的呼救。哼,贱人,本后才不会怕你,滚下去,这是本后的宝座,岂能由你撒野?
得不到陛下的援手,慕容伽兰反而镇定了,求人不如求己,靠自己!她挽起衣袖,壮胆上前使出浑身力气将崔秋羽推搡下座。
崔秋羽成为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褐色泥雕像,头身分家,轰然倒地,陛下神色古怪瞅着满地翻滚的褐色泥块残骸,咧嘴大笑,眼角的笑纹是除掉隐患的快意与轻松。
陛下?慕容伽兰惊愕地望着比苍龙还变化无穷的陛下,看不懂为王者之心的真伪。
“兰儿,朕答应过你,皇后的宝座,属于你一人独享,任何人不得觊觎!”
陛下向她动情表白,慕容伽兰以为她会感动。不,她毫不动容,但她极为默契伸手抓住陛下厚实滚烫的熊掌——他拉着她坐回她的皇后宝座,宝座龙凤锦绣坐垫上,尚存崔秋羽的体温,她厌恶地挪到边沿,尽量挺直后背,是啊,她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脚心变得潮湿,慕容伽兰低头见到狮头镀金椅脚下,崔秋羽腥红的鲜血像涨水的秋池,正无声没过她的脚面。
“血,陛下,血!”
她惊恐地连连尖叫,翻爬起身,睁眼醒来,原是场噩梦!
窗外一道刺眼的强光直射眼底,“兰德宫”的妙处在高地上,她曾喜欢这里通透的亮光,眼下却成了她嫌弃的理由。
“环环,怎不拉上幕帘,日光如斯灼热,晃得本后眼花缭乱。”
“娘娘,非日光啊,是慕容相敬献的夜明珠发出的光芒。”
谢环环指向妆奁内一颗硕大如鸡蛋、透出剔透灼眼五彩光的夜明珠。
“他人呢?老拿些奇巧淫技的玩意哄骗本后,当真没啥出息!”
慕容伽兰被恶梦缠绕,哪有心思顾及旁别。她派人找回流放西蜀的三位同父异母的兄长,赐大哥慕容中为慕容公、二哥慕容英为慕容相,三哥慕容天为慕容侯的封赏。就这慕容相与她最为亲近。
“慕容相在外厅候着娘娘,这双回首凤头履,也是他孝敬给娘娘的奇巧淫技呢。”
谢环环说笑间,捧着对色彩绚丽的凤头履递到慕容伽兰手中。她细细翻看,鞋面是针脚细密的苏绣手法,刺绣牡丹花纹图,彩丝线刺绣的凤嘴,口衔宝石坠饰,凤眼以黑水晶相缀出回眸生姿,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阿娘,我也想要。”十三岁的小公主那曼陀,着了绯色缀粉花的春衫,轻盈如飞燕,从内室翩飞至榻前,伸出白嫩纤手要来抓取这巧夺天工的新鞋。
“唉哟,曼陀,你都快到及笄之年,还当自己是三岁儿童?今儿的《孝经》读到哪一章了?”慕容伽兰不悦地推开她。她不太喜欢这位姗姗来迟的女孩,小公主生下就送到奶妈处抚育。
“启禀皇后,公主聪慧,已读到《孝纪行章》了。”另位着橙红云团旧衫的年轻宫女,闪身出来替公主作答。
“你是?”慕容伽兰拿眼瞟这位面生的宫女。
“皇后,奴婢是罪臣之女降云,陛下委派奴婢入太平轩当公主陪读。”公主那曼陀紧抓名为降云的宫女的手,看上去,公主很依赖她。
慕容伽兰大为欣慰正欲发话警示这陪读的宫女,眼瞅公主的奶妈端着满盆形如女子玉手的青色佛手柑放置供案前,品相上等的佛手柑,供佛最好。她心思一动:“你们都退下!”
降云拉着公主的手,两人急慌慌起身,快步隐入流苏纱帘后。
慕容伽兰跨腿下榻,走到供案前,她迷恋柑橘的清香,能驱走她梦魇里的邪气。捡起只佛手柑,放至鼻端深嗅,顺带坐在榻旁铺有兽皮的玉凳上,跷脚示意谢环环伺候她换新鞋。
“侍辇归来步玉阶,试穿金镂凤头鞋。阶前摘得宜男草,笑插黄金十二钗。”
耳畔传来浑厚的男低音吟诵的诗句。她暗自发笑,这位继承了阿爷英俊容颜的二哥慕容英,总爱标榜他是大才子,实则不过是以吟诵古人所作诗句,展现他才疏学浅的附庸风雅的庸才。
“胡诌什么呢?慕容家族的英雄?也不把心思花在该花的地方?”
慕容伽兰没好气地嘲讽他。漠北王家族的男人可不能胸无大志,只晓得无病呻吟。
“娘娘,慕容家族有你足矣,有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是一女当后,万人同乐!”
慕容英摊开修长的五指,动作优美地掸着云锦灰袍的褶皱,流光溢彩的碧蓝双目调皮地眨巴着,深陷的眼窝浮现一团饮酒作乐过多的乌青痕迹。
“那还不都是因为‘漠北王’家族的男人们自暴自弃,自甘堕落抛弃彪悍的血性,雄伟的抱负!”慕容伽兰并不买她二哥的情面,冲口而出这番气话对应他的奉承。
“娘娘,太平盛世,要那么多血性干吗?学学老子的无为而治,别动不动就折腾大家。”
“慕容相,你认为天下真太平?要居安思危。早知你这般没长进,还不如就放任你在西蜀过你无为而治的逍遥日子呢。”
慕容伽兰拿这位全无漠北王家族积极奋勇上进心的二哥无可奈何。她不由扼腕悲叹。
“娘娘,你看你,都已华发早生了。男人可都是喜新厌旧的动物,你可别怪陛下会移情别恋噢。”
慕容英凑近她,趁其不意,拔掉她鬓角的一根白发,在她面前故作焦虑地晃动。
“美人迟暮,英雄白头,这是天命运行的自然规律,本后又能如何?”
慕容伽兰最听不得喜新厌旧这戳人心窝的话,她蛮横地夺过白发,放在掌心细看,泛出银光的白发提醒她,太子那雄威不受管教,小贱人崔秋羽生下皇子,正虎视眈眈觊觎她的后位!这才是使她操碎心,白了发的罪魁祸首。时不我待!她痛恨地咬紧银牙,毕生要务是让听话的二儿子文王那雄略取代太子,帮她铲除崔秋羽!
“对了,你去西北兰山,可有打探到四弟的行踪?”
她轻飘飘吹走白发。四位同父异母的兄弟中,年幼的四弟慕容冲杳无音讯,阿爷要她重振漠北王家族荣耀,单靠她一己之力,如何成事?大哥慕容中,醉心膳房美食,经营西华街醉仙楼的生意;二哥慕容英,志在赚取阿堵物。游走草原部落做香料、绸缎、马匹、胡姬的营生。三哥慕容天,倒是骁勇武将,脾气刚烈与她话不投机。这三位长相不俗,中看不中用兄长,她一个都靠不了!尚存一线渺茫的希望,就看四弟慕容冲了。
“娘娘,臣这趟专程返西蜀,为娘娘搜罗这双宝贝凤履。四弟嘛,别想了,说不定早被草原的野狼吃了呢。”慕容英换上漠不关心的神色,潇洒地甩动头颅,每每提及四弟慕容冲,他都是这副无动于衷的神态。
“还说呢,当年你们和强盗搏斗,怎么就把四弟给弄丢了?害得你们阿娘投崖自尽?”慕容伽兰心存疑惑,为何慕容相对四弟失踪一事,态度异常冷漠?
“娘娘,也许四弟福薄命浅呢。找到他,就能重振漠北王荣耀吗?兴许,他会将漠北王家族毁灭呢?”
慕容英笑得古怪,来到她身后,替她揉捏双肩,阴阳怪气地道出这番令人不知所以然的浑话。
“慕容相,你为何这么不待见四弟?莫非你们兄弟不和,由来已久?”慕容伽兰眯缝双目,揣摩道。
“娘娘难道希望漠北王家族的男人们自相杀戮?”慕容英不甘示弱的责问,驳得皇后哑口无言。她想起她的两个儿子,太子和文王。
“你这舅舅可别教坏文王。”肩头筋骨被慕容英的双手抓捏得极为舒坦,她惬意地闭上眼,享用二哥的伺候。
“娘娘放心,文王可比我这个舅舅有抱负得多,他一早就带着质子宇文玄到大黑山熬鹰去了。”
她满意地点点头,身为帝位的继承者,就得具备非常人的文韬武略。
“慕容相,文王比起太子如何?”
“娘娘是指哪方面?是潜藏的品性?还是平天下的韬略?”
“都说说。”
“太子与文王都是人中龙凤,太子好学上进,个性宽厚温和,为人不矫揉造作。就一条,太子身为嫡长子,为人处世当以陛下为典范,可他反其道而行之,贪恋美色,妃嫔众多,骄奢淫逸;文王则生活俭朴、为人稳重厚道、孝顺听话,且不好美色。不愧是娘娘悉心调教得当,深得人心!”
慕容伽兰听得频频点头,这慕容相的话,每一句都说到她心坎上了!太子劣迹斑斑,骄狂任性,连她这位阿娘都约束不了。文王处处强过太子,有目共睹,这可是好现象!她兴奋地起身,挽住慕容英的手臂,正待叙叙亲情。
“娘娘,大事不好。”谢环环面色发白,三步并作两步扑倒她脚底。
“何事如此惊惶?”
“太子元妃,她、她突发重病,薨了。”
“什么?元妃并无小疾,怎会突发重病?太子何在?”
慕容伽兰气得几乎站立不稳。太子元妃是她亲自挑选的远房良家侄女,可恨这太子不领情,宠爱崔婠婠、宇文姽婳两位妃子,令得元妃守活寡,定是忧伤过度才日积月累导致身亡!也可能是太子下毒残害?
“太子,他,他带着嫔妃们围猎未归。”
“荒唐!只晓得贪图享受的太子,日后岂能治理天下?不废黜他,本后誓不罢休!”慕容伽兰怒气攻心,顾不得心疼凤回首新履,抬腿踢翻脚前圆凳。
“娘娘息怒,太子位,坚不可破。前有陛下垂爱,后有崔太傅守护,下面百官拥戴,恐非易事。”慕容英脸色沉重。
“坚不可破?本后就爱攀登看似不可能的险峰,你信不信?”
“信,臣自然信,娘娘智勇双全,助力陛下谋到帝王宝座,就是实力的证明。”慕容英发自内心的这番吹捧,慕容伽兰早就耳熟能详,她不耐烦地摆头,心里惦记的是旁的事。
“太子元妃薨,或许正是时候。你认为呢?”
她根本不寄望慕容相能拿出什么建议,与他商议的口吻,不过是排遣孤军奋战的孤独,她多么怀念从前与陛下同谋江山的岁月,奈何一去不复返了。
“娘娘,太子与元妃本就夫妇情缘淡薄,他身边两位姿容、才情出众的嫔妃都忙不过来,也许,对于元妃,死比活着好。”慕容英弯腰扶正地上的圆凳。
“可怜的元妃,肯定是太子受心肠歹毒的贱妇唆使干的好事,不过,死人也要死得其所。”
“慕容相,本后委派你接近太子,监视他行动;若有异常,即刻派人通知本后。本后偏不信,太子之位,真的坚如磐石?再险峻的高山,也有捷径可循。”
“娘娘,免了罢。这细作的活,可不是愚笨的臣能承担,不如,让质子宇文玄去?”
“他?石头城宇文云飞的私生子,岂能信任他?”
“娘娘,有时,看似最不能信任的人反倒能担当大任。”
“慕容相,你肚子也不只是装满墨水嘛,还是有点存货。”
慕容伽兰以尖酸刻薄的话语,变相地赞赏他。从慕容相身上,似乎能见到“漠北王”家族重振的曙光。
“臣愚钝,慕容侯志存高远,他常感叹鸿鹄焉知燕雀之志?娘娘,何不提拔三弟慕容天为大将军,为你麾下所用?”
“他?性情孤傲,就爱和太子厮混,封他个闲职慕容侯也是抬举他了。论起权力斗争,他远不及慕容相你,你这是要扮猪吃老虎到何时呢?”
慕容伽兰慢悠悠踱步至慕容英面前,仰视比她高半头的慕容英,他拥有“漠北王”后裔碧蓝双目、高挺鼻梁的优良基因,不过他的野心尚在冰封期。
“娘娘,臣实在是怕步入阿爷惨烈下场的后尘。获得荣耀,就得付出牺牲亲情、出卖友情、爱情,乃至生命的代价,臣自问做不到。”
慕容英的碧蓝双眼,像蔚蓝的海水,引得慕容伽兰无限感伤。她明白了慕容相风流公子躯壳下的恐惧。他,不过是想在这乱世苟活。可她同时又怨恨他的退缩与逃避。既然身为“漠北王”的后人,怎能选择苟活?
“慕容相,荣耀高于生命。身为‘漠北王‘的你,不去理解,也不愿付诸行动,总得有人要去以身作则。你们男人都不愿意去做,只好本后出面了!”
慕容伽兰心情复杂地望着他,这是她从不与外人言说的秘密。她扶持夫君登上宝座,一则是为阿爷复仇,找出当年泄密的真凶;二则,寻回失散的兄弟们,恢复“漠北王”的显赫荣耀。她是女流,本将家族振兴的希望寄托在三位兄长身上,而今看来,是无望了。
“娘娘,‘漠北王‘家族有你足矣了。”
“这是你们都当缩头乌龟的最佳说辞了吧。”
她鄙夷地冷哼。
“你们不争气,太子不争气,秋羽那个忘恩负义的贱人,统统都不争气!本后真是眼瞎了,尽做些为他人作嫁衣的蠢事!”
胸中的无名怒火再次点燃,慕容伽兰挥起凤袍,掀翻桌上的夜明珠,夜明珠滴溜转动,滚落到角落。
“皇后若要除掉夫人崔秋羽,臣,臣愿为代劳。”
慕容英吓得面色发白,畏缩着身躯妥协。
“算你识相!自家亲人,发发牢骚怨言,还是亲人,外人,外人可不同了。”
慕容伽兰冷笑着,她就要出慕容相潜藏体内的血性与狼性,属于“漠北王”的强大的战斗力!
“娘娘,羽林郎送来重礼,说是陛下专程赐给娘娘解忧。”
慕容英还没张口,谢环环迈着碎步进门禀报。她身后的一位宫女双手发颤,捧着包裹严实的沉甸甸的云纹如意锦盒趋步上前。
“什么礼物这么重?”她咕哝道,谢环环手脚麻利解开锦盒。
“定是大礼,陛下是在讨好皇后呢。”慕容英又露出嬉笑的轻薄样打趣。
“哼,讨好,他用得着讨好?他是陛下,该是本后讨好他,不是么?”
“啊!是颗人头,是崔夫人!”慕容伽兰正起劲地数落慕容英,谢环环与宫女发出刺耳且突兀的惊叫,引得她偏过头去,她见到面无人色的宫女捧着的锦盒里装了一颗妆饰华美的粉面佳人的人头,鬓边晃动着鎏金牡丹步摇!她定睛细看,确定是崔秋羽!是她无时无刻咒骂的贱人崔秋羽!
慕容伽兰顿觉如卸下肩头重担,她站在崔秋羽的人头前,矜持地笑而不语,陛下此举用意明显,是在向自己投降了。随即伸出纤手,拂过崔秋羽头戴的鎏金牡丹步摇,轻轻抽出来,扔到捧锦盒的宫女脚下。
“这步摇就赏给你了!”宫女吓得瑟瑟发抖,不知是该谢恩还是该求饶。慕容英从袖中抽出一方洁白的丝帕,上前盖住崔秋羽面目如生的断头,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陛下的投名状,来得太及时了。”
“陛下此举,是杀母保子啊,娘娘也不必斩尽杀绝,好赖小皇子也是陛下骨肉。”慕容相跪在地上,蓝色双眸浸透出一股惊恐的寒意。
“是吗?”
慕容伽兰怀着柔媚且恶意的笑意,“环环,派人到崔太傅府邸报丧,秋羽夫人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