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送“子”观音
水稻要开镰了,社员们都在做着收割前的准备工作。男女社员都要有一把锋利的、趁手的镰刀。男社员除了镰刀外,还得有一根近2米长的硬木扁担和小拇指粗的捆扎稻秸的麻绳,以及为了捆扎方便,又能使麻绳收得紧、捆扎牢固,在挑运过程中稻捆不松散而专门设计定制的“倒勾”,“倒勾”用实木树杈加工而成。
今年上半年我不在生产队劳动,夏收也没有参加。去年秋收结束后丢在墙角的镰刀已锈蚀,麻绳也烂了。今日天刚放亮,就赶早到了燕王早市,把所需物件购置齐后,心中牵挂兽医站几位老师,于是穿越西街,到了东街,没过7时30分,人已进了兽医站大门。李医生应该是昨晚值班,现在已在诊室坐着。我招呼着:“李医生今日没有出诊?”
“易一文,是你啊!有段时间没有见你了,挺挂念的。现在有你们赤脚兽医在大队服务于社员们,天刚亮就来敲门求诊者明显比以前少了。即使有求诊者,也是市镇附近几个大队的社员,他们到公社兽医站可能比到本大队赤脚兽医家去求诊要多走几步路,但他们愿到公社兽医站求诊,感觉心里踏实。唉!这几个大队赤脚兽医平时接诊机会少,疏于实习,业务水平不进则退呀。”
“现在站里的工作量比以前减轻了不少,你看,今日已到7时30分了,还没有求诊者。八月底你学习结束后就没再见你到站里来,倒是横扇大队潘佰勤、新建大队王建新、兴隆大队韩利民等几个人隔三差五到站里转一圈。你今天是到镇上办事,不会是专门来兽医站看我们的吧?”
我老实回答:“马上要割稻了,我到集市来添置些农具,顺便过来看看老师们。”
“李医生,我去打开水。”我到长方桌上拿暖瓶。
“老虎灶我已去过,开水打好了。易一文,你第二次进站近一个月的学习,天天给我们打开水泡茶沫子水,你走了以后,刚开始几天,我们几个人还有些不适应。喝茶沫子水已喝出茶瘾来了,但打水、买茶叶的习惯没养成,你说我们几个人多有意思。后来,大家达成默契,每天打开水的任务由值班医生负责,茶叶自备。
说到泡茶沫子水,李医生站起身走到站长办公桌前,从抽屉中拿出茶杯:“易一文,我给你泡茶。我现在喝的也是茶沫子,这茶沫子水感觉比顾医生他那用铁罐包装的茶叶好喝。他的茶叶,茶味不错,茶香也浓郁,但冲泡二至三开后,茶水就没味了。我这茶沫子水越喝越有味,就是到了下午再加一次水,喝在口中还有茶味。”
望着李医生刚给我泡上的茶沫子水,心想李医生不但喝茶喝出了瘾,还喝出了心得体会。就凭喝茶一事,李医生这辈子也不会忘记了我易一文这个小学徒,每当他端起茶,就会想到这喝茶习惯还是在易一文“帮助”下逐步养成的。
门口响起自行车的车铃声。陈站长、顾医生推着自行车先后进了后院,又从诊室后门进了诊室。一看我坐在方凳上喝着茶水与李医生说话,陈站长乐了,朝我走过来,伸手拍一下我肩膀:“易一文,你把我们忘了吧,有多长时间不见面了。昨天我还在问药房张医生你近段时间有没有来过兽医站进药。”
“张医生说你来过一次,询问在公社兽医站和丰仓兽医站进药有何区别后,现在已有几个月没有再到站里来过。我想,你是丰仓插队知青,可能是到丰仓兽医站进药了吧。可以借进药的机会,顺道回家看看。”
顾医生坐在他的座位上说:“易一文,多坐一会,等一会让陈站长带你到公社食堂吃饭,由他请客。我已请你吃过饭了,而且是一请三,我不欠你的情了,但站长还欠你一个‘表扬’,你提的建议,说到底,是帮兽医站解决了一个大困难,作为一站之长的他,应该代表兽医站出面谢谢你,请你吃顿饭。李医生,我的话没说错吧?”
顾医生诙谐的话语,让人感到“牛郎中”在日常生活中既是一个性情中人,又是一个在人际交往中泾渭分明的人,他还拉上了李医生为他站台。
“你说得没错,在理。”李医生也笑嘻嘻的应和了一句。
听顾医生这样说话,我忙站起来:“顾医生,我是到集市上来购买秋收农具的,顺便过来看望几位老师,一会儿就走了。”我把镰刀、麻绳给几位医生看看。
“秋稻熟了,马上要收割了,易一文,你买镰刀、麻绳,你现在还下田劳动?”顾医生问我。
“我每天下田劳动,我只是在清晨、中午和傍晚,如果有人来求诊就出诊,没人上门就下田,一个月或二个月,药箱没有药了就到丰仓兽医站去进一次药,顺便看望一下爹娘。”
几位医生听了我说的话,相互望望。李医生说:“照你这么说,清晨、中午和傍晚你是一名大队赤脚兽医,出诊回来后,还得自己弄饭吃,吃完饭,不休息一下,马上就下田和本队社员们一起干活。”
“李医生,你说的没错,我每天的生活轨迹就是这样过来的。早晨还好,出诊回来吃早饭,饭后就下田,没啥不适感。中午,出诊回来做饭,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饭。饭后感觉有点儿累,眼皮沉,想打个盹,但想想不行,大白天的,社员已在田间劳作,你一个人在知青点里睡觉,到点了没人叫醒你,这一觉睡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所以即使想睡也不敢睡,硬撑着,拿了农具出门,一会儿睡意过了也就没事了。”
三位医生听我叙说完毕,都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陈站长说:“上级有文件规定:大队赤脚兽医有业务就出诊,空闲时下田劳作。易一文,你平时要注意劳逸结合,现在你年轻,撑得住,像我们这样年龄的人,身体可能就要提‘意见’了”。
“陈站长,我们大队赤脚兽医只服务于一个大队,平时也没有那么多求诊者,不是每天清晨、中午和傍晚都要出诊。估摸测算过,平均每天需出诊一次都不到。一个月里,绝大部分天数的日常生活节奏还是正常的。”
“易一文,最近我在土桥、向阳大队出诊时,顺便向饲养员们了解一下徐晓明、张正华他们的工作情况,感觉他们的医术水平要得到社员们的认可,看来还需要一个过程。据饲养员们说,他们经常看到有一个小青年和徐晓明、张正华三人一起给病猪治病,后来才知道这个人是红星大队的赤脚兽医。有时求诊人只请了本大队赤脚兽医出诊,一会儿功夫,竟然来了三个人。他们共同诊断病情、商量着给药。他们还说红星大队的赤脚兽医阉割技术不错,手术做得又快、又干净,无后遗症。你,徐晓明、张正华三人还经常在一起相互帮助、相互学习吧?”顾医生问着我们学习小组离开兽医站后的行医情况。
“是的。潘晓明、张正华如果本大队有社员要求他们出诊,他们就会把我叫去。他俩自行车过来没几分钟就把我带走了。我大队的大队长,大队书记也支持我到隔壁大队给猪治个病,做个手术。
李医生和陈站长听着顾医生和我一问一答后,陈站长对李医生说:“我最近已有一段时间不到红星、向阳、土桥大队做手术了,原来该做的手术全让易一文包圆了。”
李医生也说:“公社西部的三个大队我去得也少了,现在请我出诊,往往是生产队或社员家的老母猪要生崽了,让我过去做助产婆,其它感冒、发烧、拉肚子的常见病,易一文他们三人都有能力处理了。其实,易一文在站里跟着我出诊时,也做过助产婆,碰到难产时,如何处理,他也经历过。有些社员可能不知道易一文也是一位‘接生婆’,所以要赶到站里来请我们出诊。”
我感觉到我的到来,让三位老师非常高兴,他们轮流和我说着话。几个月前,我在这里与三位老师朝夕相处了一个月,虽然时间已过去了几个月,但师徒感情并不因一段时间不见面彼此就淡漠了。
这时,陈站长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文件,指着文件说:“这是一份有关丰仓兽医站种公猪人工取精、授精技术培训学习班的通知。这次参加县培训班学习有三个名额,我已请示过王副社长,这次培训由李医生负责,种猪场苗师傅参加。另外一个名额,文件中有明确要求,公社兽医站务必报一名大队赤脚兽医。昨天,我与李医生、顾医生商量过,还是让公社最西部的红星大队的易一文参加。你今天如果不来,等一会儿,我就要打电话到你大队,请你大队通知你,你既然来了,就先通知你,但你大队的电话还是要打的,得把公社兽医站的决定通报给你大队领导,还得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
陈站长也不征求我愿意不愿意接这个“送猪崽观音”的活儿,拿起电话摇了起来,要求接线员接红星大队。电话通了,话筒里传来了大队长熟悉的声音。当陈站长把有关培训班的内容作了通报,并征求大队领导意见时,大队长当场表态,支持公社兽医站的决定,并表示感谢。
我们大队距燕王镇有1小时步行的路程,社员们上市镇办事,骑车、步行均可,但生产队或社员家饲养的老母猪,一旦处于发情期,你不可能把常年圈养于猪舍,很少活动的老母猪驱赶着,走到公社种猪场接受配种,配种完了,再走回来。公社兽医站种猪场的工作人员,也不可能让公猪走一个多小时路,下乡交配授精,事完了,再走回去。这样来回折腾,公猪要累跨的。所以发现母猪发情了,要争取最佳授精时间的窗口期进行交配。社员们得用船只装着老母猪,摇橹,撑着竹篙,经李家塘水路运到种猪场接受配种。配种结束,再摇着、撑着回来。老母猪上船、下船,一路船运到种猪场配种。结束后又得再上船、下船回转猪舍。为了保证配种受孕成功,第二天可能还得重复一次。所以,远离市镇的生产队、广大社员,如果需要为老母猪配种,老母猪固然辛苦,社员也费工费力。现在公社兽医站能让本大队的赤脚兽医去县兽医站学习为老母猪做人工授精技术,领导当然持支持态度。今后,本大队的老母猪发情配种,只需采用人工授精就可以了。
陈站长放下电话:“易一文,你大队长同意你参加培训班,对我们公社兽医站派你去学习的决定,表示感谢。”
陈站长把文件放到我面前,指着上面的条文:“明天上午十时到丰仓县第四招待所报到,下午是理论知识学习,第二天上午是现场实践学习,下午培训会结束。”
“李医生和你参加培训班,主要是学习有关给母猪授精方面的知识和实践操作技能,苗师傅主要学习为公猪取精方面的内容。苗师傅文化水平低一些,理论方面的学习,有些知识点、专门术语,他可能一时半刻不能全面理解,你和李医生多关照他一下,苗师傅在种猪场工作多年,经验丰富。他能干,但嘴笨些,不善表达。李医生、你易一文在把自己应该负责学习的相关知识和实践操作技能熟练掌握外,苗师傅学习的内容,特别是理论知识和实践操作过程这一部分的讲解,你俩也要应知能说。你们三人从县里培训回来,待相应的配套设施全部到位后,马上要在公社举办老母猪人工授精培训班,参加培训班对象就是各大队的赤脚兽医,培训班的老师就是李医生、苗师傅和你三人。易一文,你这次参加县兽医站人工取精,授精技术培训班是以公社兽医站派出人员身份参加,相关费用都由李医生代表站里负责缴付,回来后在站里报销。”
“李医生和苗师傅是明天上午8时班车到丰仓,你怎么走?你是明天一早赶到站里,与李医生和苗师傅结伴走,还是从你生产队出发,步行回丰仓。我帮你估算了一下,从你生产队走到燕王镇需1个小时,再候车乘车到丰仓,又要1个多小时,如果你从生产队直接回丰仓,也就1个半小时,我建议你从生产队出发,直接回丰仓。”
经陈站长这么一说,我也同意从我生产队回丰仓是一个比较合理的选择。我对站长说:“我步行回丰仓。明天上午十时在第四招待所等候李医生和苗师傅,不见不散。”
“好,就这样定了。”
与站里几位医生话别后,我返回大队。在大队部把这次外出学习的详细情况向领导作了汇报,王书记也在。二位领导叮嘱我好好学习,我们远离公社市镇的边远大队,非常需要一位在牲畜繁殖、治病、防疫各方面都有能力处理问题的大队赤脚兽医。王书记还说平时注意休息。他听我们所在生产队陈队长说:这个易一文,每次清晨或中午出诊回来,随便弄一口饭吃,就拿了农具下田干活了。我们生产队二位领导都叫他在家歇一会儿,他嘴上应着,但还是尽量不耽误出工。
大队长在旁插话:“你今天不要出工了,你现在回生产队已近中午,煮一口饭吃了,休息一会儿。如果有出诊,就去治病。出诊回来,下午就回城吧,不要再等明天一早赶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