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春至花开,冬送哀。
要知道狻猊兽的爪子有多厉害,就蝤蛴这小身板儿,衣衫都撕破的一缕一缕的,手上腿上脸上都有狻猊兽留下的浅浅的爪印,他委屈的望着娜灵姬,本来想让她安慰自己几句,却得到她对狻猊兽夸赞:“干得好,好样的。”说完就纵马而去,狻猊兽被夸的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跟着去了,唯独留下蝤蛴一面委屈一面追赶。
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抵达带叟族领地,此刻的领主早已手持刀剑横着举过头顶,与族中老弱妇孺跪在地上迎接,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以前在两位美人面前的“雄姿”。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当不起。”说着直接坐在了仆子送来的木椅子上,一脸不屑。
众人都不敢起,各个害怕的抖的跟得了帕金森似得。
:“此次乃我轻信了小人的挑拨,您若惩罚只管惩罚我就是,与族人完全无关的。”
这领主早就吓的汗如雨下,心跳的飞快,毕竟是个人就怕死,太正常了。
:“起来说话吧!”
:“不敢。”
娜灵姬眉头一挑,她好像索命鬼么?吓成这样?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比人还会察言观色的狻猊兽猛的吼叫一声,唬得众人一顿哆嗦。
:“起来吧!”蝤蛴赶紧附和道。
众人害怕狻猊兽的淫贼,赶紧起身垂着头,还频频望向狻猊兽这边,生怕它兽性大发吃人。
:“既然方才你也说了,惩罚你一人就行,那么我就另选人做领主,你则跟我回蜀洲接受众族人处罚吧!”
领主听罢!微微松了一口气,赶紧行礼应是,他也免不了对娜灵姬一阵拍马屁。
她冷冷一笑!向眼前整个带叟族族人看了一个遍,相中一位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这孩子有些胆小,但体格不错,眼神清澈,还露着一丝倔强,紧紧护着身后的妹妹,就在娜灵姬欲指定他之时,突然从不远处的草屋中跑来一个十岁的女孩子,她丝毫不畏惧,一副皎洁可爱的模样,跪在地上抱着娜灵姬的大腿,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并且央求道:“族母,我想做领主,你让我做吧!”
娜灵姬有些好奇的望着这个孩子,一脸温柔慈祥的说道:“你还小呢!况且领主都是男儿才能上任的呢!”
那姑娘撒娇的扯着她的裙摆,故作委屈吧啦的说道:“谁规定女子不能做领主?人人都说,有能者居之,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怎么就不能争取?况且眼下带叟族乱作一团,女孩儿打点才悉心,最主要我跟您一条心,可不像他这个领主庸才,您还不放心我么?”
娜灵姬觉得这孩子太伶俐了,心中甚是喜欢,便询问道:“这是哪家的孩子,这样玲珑剔透,聪慧极了。”
此刻从人群中走来一位老妇人,她衣着朴素,看似家里比较困难的那种,她仪态得体,虽然容貌丑陋,但礼数还是周到。
:“起来吧!不必跪着。你这女儿教养的很好,你是个好母亲,既然这孩子这样好,就让她做领主吧!”
命令一出,整个带叟族都沸腾了,各个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看似好像都不服!
除了旧领主乖乖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其他都持反对意见。
特别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者,这会儿不怕死的对娜灵姬频频“劝阻”,希望她能三思而后行。
:“各位族长说得有理,反正你们也习惯了旧领主缕缕将带叟族陷于生死境地,既然你们不把自个儿的命当回事,那么我也不多管,你们自己看着办!我不介意时常带兵来带叟练练手。”
众人大惊,又复讨论起来,倒觉得娜灵姬说的有道理些,而且她话中之意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的,便各个附和着同意了。
那小姑娘开心不已,若不是她母亲提醒,只蹦蹦跳跳傻笑呢!她赶紧跪地行礼谢恩。
在临走之前,娜灵姬先探望了病床上的带叟族族母,以前何等的威风凛凛,如今却落得如此田地,对于选领主一事,她也十分赞同,并没有异议,二人掏心置腹的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散去,离开时对门外所有人都不屑于顾,除了那个她相中的小男孩儿,本来打算就走,可后来停下脚步,对他父亲说道:“这孩子不错,待他再年长几岁,到我那儿做事吧!”
一家子人赶紧行礼谢恩,感恩戴德,蜀洲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而且族人各个品行端正,若是真去了,只会有好日子过,自然上赶着去了。
整个带叟族有眼红的,也有挑事诋毁的,也有讨好的,反正就是不愿意别人比自己好过的比比皆是。
蝤兀见了蝤蛴的玉髓子,收留了冉族最后为数不多的族人,两日后,收到仆子的回信,知道族人们平安归来,赶紧带着所有壮丁在外迎接,等到最后,贞儿没等来,反而等来了带叟族的一支军队,他思量片刻,清点了一下如今的兵力,倒也抵抗的了一时半会儿。
带叟族族人见就区区百人,瞬间乐开了花,这还不是手到擒来么!
二人嘴上功夫耍了半天,口水仗打的火热朝天,蝤兀也很无奈,拖延时间嘛!要不然他才不会像街边的泼妇一样骂骂咧咧,多有失身份啊!
不过终究免不了一场大战,这场厮杀让蝤兀精疲力尽,心想着,贞儿等人怎的还不来,难不成要看着自己死不成?
人家人多势众,一个时辰后,蝤兀被劫持,其他族人都落入带叟族之手。
尤其是蝤兀,不但被暴揍好几次,辱骂之声也不绝于耳。
族长正洋洋得意要给带叟族领主回信呢!得到的信息是带叟已经被娜灵姬平反了,还立了新领主,这下可急坏了这群带叟族族人,急的在房中踱来踱去。
:“眼下蜀山氏部族都剩些老弱病残,不如直接了当灭口,留下蝤兀做挟持,占领蜀洲,攻娜灵姬等残余族人,要知道蜀洲地形多优势,她娜灵姬硬攻是拿不下我们的,长久以来,蜀山氏部族便不攻自破。”话音一落,从带叟族族群中走出一位年轻人,他身材短板,却长着一副精明的脸,总是露着邪魅的笑容。
:“娜灵姬与那蝤贞是什么样的人物,你我心里清楚的很,蜀洲他们再熟悉不过,若要攻打,实在不堪一击。”
年轻人望着这位畏首畏尾的族长,跟旧领主一样摇摆不定的主儿。
:“若不然呢!等着娜灵姬来兴师问罪?您要投降可要害了我整个带叟族族人的性命啊!您可想清楚了?”
听这年轻人诓骗忽悠,众人即刻慌了神,说到死,谁人不怕,况且各个家里有老有少,便附和年轻人的意思,央求族长整顿军心,强硬应战。
族长被逼得无法,只好同意,他将所有蜀山氏部族族人都关押起来,唯有蝤兀在自己身边看管着,必要时还可以做挡箭牌。
果不其然,娜灵姬等人从蜀洲后城口迂了一圈,方能在带叟族的监视下进入蜀洲。
对完全不了解蜀洲地形的带叟族在这方面确实吃亏,好在那年轻人很聪明,发现不对,赶紧派人往后城而去,好巧不巧的截住了众人,九狸见此情景,居然哈哈哈拍手叫好,也不知道她真疯还是假疯,反正有人反抗娜灵姬她就很开心。
娜灵姬蝤蛴先是一惊,这年轻人跟那日在带叟族见到的那个小伙子长的有七八分相像,难不成这小子有分身术不成?
:“带叟族的野心不小嘛!我蜀洲都敢染指。”蝤蛴讽刺道。
那年轻人冷冷一笑:“有何不可?偏你蝤蛴可以拥有,我们就不可以?”
:“我怕你没那个命。”
:“有没有那个命,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对于这小子的大言不惭,蝤蛴也只得不屑一笑。
眼下的贞儿将仇恨都加注在了带叟与娜灵姬头上,自然容忍不了他如此狂妄,甚至要杀光所有带叟族族人为快,她纵身跃起,才不管什么战术,直奔年轻人而去,轻轻松松两招,快速夺了手中之剑,直逼那年轻人,开始还能抵挡几招,但人家“女战神”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顷刻间便将之拿下,并且不屑一笑:“那我就让你看看,这些带叟族的人怎么都死在我的手上的。”说完!便将惊恐的他扔给了心腹控制,自己则与带叟族打作一团,带叟族族人还是蛮团结的,虽然被贞儿的武力所震慑,但各个都不退缩,拼了命的往前冲。
:“贞儿一个人能搞定么?”娜灵姬似乎有些担心的说道。
而特别心大的她老爹却摇了摇头:“她应该可以,这些人比冉族好对付多了。况且她正在气头上,我们最好不要插手帮忙,不然我怕她连我这个父亲都打残。”
娜灵姬白了他一眼!这家伙从来都是这样欠揍的模样,要不是看在他对自己好的份上,怎么可能会嫁给他嘛!
:“你这么欠揍,抽你几鞭子也不为过。”
蝤蛴眉头一挑,一脸不悦:“我虽欠揍,但不抗揍,还是吃吃喝喝适合本领主。”
几个心腹听的噗呲一笑,也好在娜灵姬脾气好,不然任凭他怎么贫嘴都得挨几鞭子不可。
蝤蛴心急,根本不愿意等待,挥了挥手,族人一窝蜂的一拥而入,打的带叟族无还手的余地,那年轻人急的哟!自己满脑子的计策就是被人堵着嘴巴说都说不出口,眼睁睁看着族人丧命,气的眼泪都出来了。
不到半个时辰,带叟族全被虏获,而族长认为自己轻信了人,自责不已,撞墙而死,向祖宗认罪去了。
这时候的九狸就变的黯然无神,萎靡不振的望着天空傻笑,娜灵姬望着跪了一片的带叟族残余族人,她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区区几个女人,就能撼动整个大族,想来其中已经腐败不堪了。
:“若有归顺的我可以饶你们一命,没有的话,我只能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众人听罢!许久——才有几十来个归顺蜀山氏,其余的都宁愿一死。
娜灵姬从来不勉强人,命仆子将其余人全全带至后山处决,并就地掩埋。
此刻那年轻人是最后被押解上来的人,他眼中充满了“不服”,还带着一丝桀骜不驯。
:“我在带叟族见过一个人,跟你长得很像…………。”
:“你对我弟弟做什么了?你杀了他?妖妇,你杀人无数,迫害旁支大族,你早晚会遭到上天的惩罚,死无葬身之地。”
对于他的咒骂,娜灵姬不屑于顾,只是幽幽一笑:“原来他是你弟弟,难怪这么像,你若认错,我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你。”
那年轻人向“小人得志”的娜灵姬唾了一口唾沫,并怒喝道:“你休想,你杀了我带叟族族人,我与你势不两立,只要有一口气在,我都不会放过你。”
:“既如此,我便不勉强。”她轻轻挥了挥手,被释放出来的蝤兀,正满肚子火呢!抢了仆子们该做的工作,提着一脸愤怒的年轻人往后院扔去,一刀刀将他剥皮而死,不过这家伙是真能忍,除了最后死的时候叫出了声,过程中一声没“哼”。
由于娜灵姬再怕冉族与带叟族勾结,便过了一部分蜀山氏本族人给冉族充数,以便日后的发展。而带叟族族人一半对应蜀山氏族人一半互换,虽然血统上可能会变更,但都是为了蜀洲和平着想。
处理好这些,她突然想起带叟族的族母来,便命了蜀洲几个厉害的疾医赶往带叟族,为其诊治。
娜灵姬与贞儿一样,每日都会去探望九狸,并不是善良所致,而是想各种试探,她到底真疯假疯。
一个月过去了,这女人完全就是个孩子,只会吃吃喝喝,傻傻的看着天上的太阳发笑,偶尔还会跟族里的孩子抢东西吃,也不爱干净,看见泥水就要去玩儿两下,伺候她的仆子整日里唉声怨道。
自从九狸不在被严加看管之后,就更加肆无忌惮的到处偷鸡摸狗,偷吃的、偷衣服鞋子、还说得过去,现在还偷起孩子来了,本来还有很多人向贞儿告状,但都被其搪塞回来了,以至于旁人都不再多嘴,大不了处处防着九狸一些就好了。
蝤兀呢!除了整日梦到疏淼一副鬼模样求他为自己报仇,平常便是去自己为疏淼立的衣冠冢处看看。
这日,蝤蛴按照往日习惯,每到娜灵姬睡午觉时,都会来看看她睡得是否安稳才放心,可今日却见她对着一桌的点心唉声叹息!
:“怎么了?傻傻的一个人发呆。”
娜灵姬见是蝤蛴,赶紧收拾好情绪,快速挤出一抹微笑,说道:“没什么的,只是想起带叟族族母的病情来,由不得感伤。”
:“疾医都说了,老毛病,多养养就好了。”
娜灵姬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你这么漫不经心,我倒想起一事来。”
:“你说。”娜灵姬认真好奇的望着他。
:“一个月前,你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我足足找了你好几天,真真急死我了,怎的又突然在带沃枯提山出现,你老老实实交代,不然我不饶你。”蝤蛴严肃的说道。
:“冉族突然归顺,带叟族莫名反抗,对于那旧领主的脑子,绝对不敢,可咱们又查不到线索,便去了离带叟最近的駹族,起初駹族领主什么也不肯说,在我厚脸皮央求下,他才说出带叟领主新得了两位美人,有駹族人巡逻时见到是位个子高大,长相冷峻的女人送去的,加之我想让贞儿知道人心险恶,不想让她的善良日后被别人利用,所以才恩求駹族领主找了一位与我长的十分相像的来假扮自己,希望以死来警示贞儿,可谁曾想,螝鳉半路杀出来,功亏于溃。”
:“原来如此,不过你怎知駹族有跟你长的很像的女子,就这样死了怪可惜的。”
娜灵姬笑了笑:“那日兀儿大喜之日我见过,就是伺候駹族领主的仆子,因为实在太像,所以我格外的记在了心上,本来我舍不得她,可听说这孩子心性恶毒,不但暗中毒害了駹族族母,还常常在领主面前搔首弄姿的,品行不端,于是才哄骗了她。”
蝤蛴听罢!也只得附和几声,可能是午膳没有吃饱,拿起桌上的点心就要吃,娜灵姬慌的赶紧打翻在地,蝤蛴顿时一阵惊愕:“怎么了?吃个东西而已嘛!”
娜灵姬怕被蝤蛴看出什么,赶紧陪笑道:“看我糊涂的,这些点心都坏了的,不能吃,本来是要拿去扔掉,可看着可惜,便一直放到现在。”
蝤蛴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被娜灵姬三言两语给搪塞了过去,还早早打发他走了。
她轻轻捡起地上的点心,眼泪忽的留了下来,喃喃自语道:“等我……给我一些时日,我会让你如释重负…………。”
这一夜!蝤兀又做了噩梦,梦中的疏淼缕缕给自己喊冤,还时常能感觉得到黑夜的窗外,总能隐隐约约的人影晃动,甚至穿着疏淼的衣衫飘来飘去,每次听到蝤兀惊呼声的贞儿冲过来时,人影便消失了,她搂着惊恐万分的蝤兀,劝慰着:“别怕,她不在了,她走了。”
:“淼儿到底是谁逼死的,她总在梦中让我给她报仇,可我真不知道是谁,每日夜里,她都会准时出现在窗外,却不肯正脸见我,她是不是很恨我,恨我不给她报仇?”
贞儿的眼泪也跟着哗哗流着,两个同命相连的人儿哭做了一团。
经过一个月疏淼鬼影的折磨,蝤兀有些奔溃了,他询问着仇人是谁?以便了却她的遗愿,那鬼影良久才说道:“娜灵姬……………………。”
这时候的蝤兀才没有脑子去想什么真假,更不会怀疑半点不妥之处,满口答应下来,甚至将娜灵姬的名字深深刻在仇人的标签上,白天他偷偷研制着药理,晚上仍旧受鬼魅侵扰,眼看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贞儿倒比较清醒,好几次躲在暗处观看那鬼魅到底是谁扮演的,虽然很难捕捉到,但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一次鬼魅失误下扯破了那兽皮做的衣衫,一缕衣角被遗留在树枝上,贞儿拿起一看一脸惊讶,随后快速恢复正常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似得走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娜灵姬又一次望着点心发呆,贞儿则偷偷在门外观望,她并没有进屋打扰她,而是看了一眼找借口丢了点心的娜灵姬,又若无其事的走了。
到了未时,娜灵姬按惯例听各大族长禀报各司其职的奏报,眼下没有天灾人祸,风调雨顺,百姓们安居乐业,粮食也都是大丰收,各个部族进贡的也都是上好贡品,特别是带叟族,族母虽身上没大好,但小领主管理的很好,并无差池,连同谁谁谁家生了娃也都一字不落的告知了娜灵姬,反正大家高兴高兴嘛!
娜灵姬听了很是欣慰,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是夜——
她望着熟睡的蝤蛴,一脸的不舍,她抚了抚他的脸颊,眼泪泛滥。
:“真好,眼下什么样的事都不用你操心了,我都已然安排好了一切,你这个老小孩儿是我最不放心的,就怕人家欺负你,贞儿和兀儿已经成熟了,懂得怎么孝敬你,这一点我是很放心的,蝤蛴——请你以后不要忘记我。”说完便拭去眼泪,往客厅走去。
桌上的点心还是一动没动,贞儿也如往常一样在门口偷偷望着,这些点心都是蝤兀精心为她准备的,她微微一笑,将点心一个不留的吃进了肚里,她不曾怪罪孩子们,只怪自己太杀伐决断,或许走这一步是早晚的事罢了!
直到娜灵姬口吐鲜血,疼的在地上打滚,贞儿才安心的离开,此刻她的脸上露出决绝,冷漠而又陌生的表情,纵使娜灵姬一直待她如亲生女儿,但唯独抵不过一个螝鳉。
这时突然惊醒的蝤蛴找不见娜灵姬,衣服都来不及不穿,直奔客厅而来,见娜灵姬脸色苍白的吓人,嘴角鲜血不停的往外流,眼下的她已经疼的没有了知觉,蝤蛴又气又急的扶起她,就唤仆子去请疾医,而她却拉着蝤蛴的衣角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为什么?”蝤蛴泣不成声,他捧着娜灵姬那苍白的脸颊,心痛的要死。
:“仆子已被我屏退,疾医也被我派去给带叟族母医治,蝤蛴——你不要难过,只要我死了,一切都尘埃落地,不在有纷争,不在有战乱,那日我相中的孩子,他有才干,若有机会,留在身边吧!”
蝤蛴将娜灵姬搂入怀中,泪如雨下,这次,他真的要失去她了,失去一个懂自己爱自己的人了,他心痛的堵得慌,久久说不出话来。
:“蝤蛴——你好好活着,不要忘记我——不要…………。”娜灵姬用尽最后力气拽着他的胳膊,她真的太放心不下蝤蛴,又怕她离开让他承受莫名的伤害,世间太多遗憾,也有太多不得已。
蝤蛴搂着娜灵姬大哭起来,站在外头偷听的九狸也终于如愿的笑着笑着走向夜幕,寂静的黑暗中,本该她大快人心之时,一支冷箭穿刺而来,直击她的心口处,拼着最后一口气想要看清杀她的人,可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直到九狸闭上眼也没能知道是谁。
而蝤蛴搂着娜灵姬一夜未眠,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直到眼泪流尽。
冬日的早晨总是冰冷的,他怀中的人儿也渐渐失去了温度,等到仆子们来伺候的时候,都被吓得瘫软在地,有四处通报的,也有在一旁劝慰的,也有被吓的只会哭泣的,当蝤兀贞儿来了之后,蝤蛴才冷冷望了他们二人一眼。
虽然心里痛快了,但是表面工作还是要做到位的,各个哭的跟母慈子孝似得。
:“你们都出去哭,我有话跟蝤兀蝤贞说。”
众人不敢不从,赶紧起身退了出去,顺便将门窗一并关好。
二人以为自己的父亲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还在这儿假哭呢。
:“不必演了,怪辛苦的。”
二人先是一惊,随后瞬间恢复常态。
:“父亲,您有什么吩咐,您说就是。”
:“你们的母亲走了,她的遗愿只一样,带叟族那个孩子到咱们蜀洲来,你们看如何?”
:“父亲,这万万不可,那孩子的哥哥才被母亲杀了,怎可安心用他呢?”
:“你母亲说,那孩子有大才,她用死成全你们,也成全带叟族,你母亲已经派人送信过去,此事她一人所为,以死谢罪,九狸也可放心,你们也可放心。”
二人相视一眼,罪行败落,还死鸭子嘴硬。
:“父亲明鉴,母亲之死确与我们无关,您息怒。”
蝤蛴猛的两巴掌打在二人脸上,五个红手指印瞬间显现,以前对于蝤蛴来说,打在儿身痛在爹心,如今这一巴掌,反倒让他爽快。
:“你们俩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母亲更知道,为了让你明白人心万恶,付出太多,为你们扫清障碍,还得到你们如此迫害,你们枉为人。”
二人听罢!只得匍匐在地,已经羞的无法言语,甚至不敢看蝤蛴那愤怒无奈的表情。
:“你母亲临走前吩咐,贞儿继承族母之位,蝤兀就任本族族长,按照祖制,贞儿你日后有了良人,他便是领主,这些都是你们后辈的事,我也不多管了。”说罢!便抱起娜灵姬往屋外走去。
族人们望着蝤蛴远去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虽然有德高望重的劝慰他,好好将其安葬才是,可蝤蛴不听,只带着四个心腹远远的走了。
而带叟族的族母夜里便梦见娜灵姬寻她讨果子吃,二人有说有笑,突然间,娜灵姬便化为烟雾不见了身影,她四处寻找,直到巫鬼出现,吓得她从梦中惊醒,顺带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仆子们听了声音,赶紧进来服侍,连同那聪慧的小女孩儿也前来探望。
:“族母,你觉得身子如何,我去叫疾医。”说完便要走,她赶紧拽着女孩儿的衣袖,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我只问你,蜀山氏族母怎么样了?”
女孩儿低下了头,沉默不语,哽咽半晌说不出话来,她望着众人,各个似乎都在怕什么,心中便猜中了七八分。
:“你只管说。”急的她猛的咳嗽的好几声,众人才担心的吞吞吐吐说道:“方才那边儿人来传话,娜灵姬去了。”
果然,她听完!如同晴天霹雳,含泪叫了一声娜灵姬的名字便晕了过去。
众人又惊又慌,手忙脚乱的,又是请疾医又是请巫师的,生怕她有个好歹。
半夜三更,蝤蛴将娜灵姬的遗体下葬在一片芙蓉园里,这是她生平最喜欢的花,他还命令心腹,将他自己的生活所需和狻猊兽整理了带来,自己则在树上造了一座小木屋,生生世世的陪伴着她。
在娜灵姬下葬的那一刻,带叟族族母则随之没有了呼吸,兴许是怕娜灵姬再泉下无伴才选择陪同而去吧!
如今,两大族母逝去,实在是罕闻,所到之处无不谈论她们生前的丰功伟业,也有感念娜灵姬对他们的恩德,请巫师做了三天三夜的法事,连同駹族领主都不由得拍桌伤怀的感叹!:“我这个老东西还没走,她们却先我而去,可悲可悲!”
……………………
贞儿经过这一系列的酸甜苦辣咸,总算稳重了许多,蜀洲也被她治理的仅仅有条,蝤兀的性子也改变了很多,兄妹齐心协力,到是很得民心,可唯一让二人无法释怀的便是自己的父亲,一直都不肯原谅。
这日,贞儿与蝤蛴如往常一样来芙蓉园看望他,每次都会带他最爱吃的东西,可心腹守在门外,怎么也不肯与他们二人相见,以至于两兄妹都是跪在门口行完礼之后,才肯离开,日日如此,从未有过变更。
一个月后,蝤蛴领着狻猊兽在芙蓉园下喝茶,本来由于身心交瘁日日酗酒,经过心腹们劝导之后便都把酒藏了起来不给喝了,他便浑浑噩噩的到处乱走,正值芙蓉凋零之际,他将花瓣收罗起来藏于屋中匣子里,时常拿来观赏,又时常拿来泡水喝,以为这样可以留住对娜灵姬的思念,可久而久之花瓣都腐烂了,急中生智下将之蒸熟炒干以便存放,也就可时时拿来泡茶喝,本来想学着做酒,可酒没研究出来,反倒将茶研究的透彻,一日不喝就觉得不自在。
但——由于对娜灵姬思念过度,加之对儿女的恨意,郁郁寡欢离开了人世,当消息传出来时,蝤蛴已经被几个心腹安葬了,贞儿与蝤兀跪着想求见,但蝤蛴遗愿如此,心腹们不敢违抗,以至于两兄妹无法再父母坟前磕头敬孝,这样不孝的名头就永远的挂在了他们的头上,也是他们这辈子抹不去的心结。
此后的几十年里,四个心腹因年老一个个离去,唯独剩下狻猊兽,那种酸处只有它才能体会吧!它依旧每日守着夫妇二人的坟冢,饿了自己去找吃的,饱了便匍匐着睡去,贞儿怕狻猊兽孤独,便又派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守陵,可它还是觉得孤独,每每夜里都会发出哀嚎声,这声音反而让兄妹俩更加愧疚自责。
直到狻猊兽开始拒绝进食,什么人劝慰都没用,硬喂也不能够,由于十分想念那个对它如生命的主人,不久之后,在一个深夜,它哀嚎了整整两个时辰便再也没有睁眼,或许它与娜灵姬跟蝤蛴团聚了吧!对于它来说也是值得庆幸的事,一家人总是要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