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路芬芳

一门开设了十年的课程，成为架起心与心之间的桥梁，记录了成长岁月里的喜乐哀伤、欢愉幸福。十年的陪伴、十年的成长，十年的相守。一路走来，一路芬芳。

心理学专题课自2006年开设，至今已整整十年了。我曾笑言，这是我的“原创课”。开设这门课程缘起于2004年我在母校北京师范大学所接受的TA理论（交互作用分析理论）的培训。在这之前，国内有关TA理论的介绍和相关书籍极为少见。当三位德国教师利用三天的时间，系统介绍了由加拿大裔心理学家艾律克·伯恩创始的TA理论后，已经三十多岁的我，犹如经历了一场内心成长的蜕变，很多尘封多年的无意识的碎片渐渐上升，开始变得清晰。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很理性的人，也十分了解自己，但在学习完TA理论后，我跳出自我，站在远处静静地观看自己时，突然间发现了不一样的自我，也为一些问题找寻到了答案和根源。之后，我就萌发了一个心愿，把TA理论分享给我的学生，让他们也有一个重新发现自己的机会。作为教师，我一直认为，学校是一段旅程，教育是一种陪伴，旅程是精神之旅，陪伴是心灵的陪伴。许多年来，我一直努力为学生提供更多、更好的心灵与精神的滋养。于是在经过一年艰难的准备后，2006年，一门贯穿活动、体验、分享、反思和践行，由“认识自我”“接受自我”“完善自我”三部分内容组成、以小组学习为主要形式的新课程诞生了，最初我将课程命名为“心理学专题——放飞自我”，几年后更名为“自我心理训练”，转眼十年有余。

还记得2006年秋季第一次上课的情景，为了让学生们突破自我限制的藩篱，在将全班同学分为若干小组后，我设计了“用臀部写数字”的活动（注：表演者背朝观众，双手放在膝盖上，用臀部写出0～9中的数字），当我解释完活动的规则后，全班同学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一番鼓励下，有几位同学鼓起勇气走向讲台，略带羞涩地完成了活动，班里充满了笑声和掌声，我感受到了在大学课堂上少有的孩子般的兴奋、快乐和好奇。下课后，我让同学们写下自己的感受，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表达了惊喜和意外：

“没想到，大学的课还能这样上。”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学生，第一次上这样的课，太神奇了。”

“我太兴奋了，真是与众不同的课堂，我想我一定会喜欢的。”

“看着有的同学站出来用臀部写数字，我真羡慕，换成我恐怕不敢。”

“我也想试一试，但最后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

……

以后的日子，这门课成为我和学生心与心碰撞的纽带，伴着快乐与思考，我们共同收获着不一样的内心成长。

在学习生命脚本（注：TA理论的核心概念，指个体形成于7岁前的无意识的生活计划，影响人一生的发展与生活）时，我们一起探讨对我们生活构成无意识影响的东西，揭示来自父母的禁止信息对每个人生命早期的影响，一个女孩子写道：

“在生命脚本的学习中，我认识到自己成长的不足。虽然小时候的脚本可能导致我现在的弱点，但我却十分欣喜，似乎是找到了自己的生命之源般的快乐。我就仿若一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成长，让我感到自己的生命更有意义、更真实。”

在学习“学会爱自己”的环节中，我和学生们一起分析怎样才是爱自己，一个不能接受自己的家庭、父母、过去和现在的人能否做到真正的爱自己？几番讨论、几番思索，我们最后达成共识，爱自己就是要接受自己所有的成长，面对过去，可以有遗憾，但不要怨恨；可以有失望，但不要自责，就像心理学家弗洛姆说的，爱自己，就是对自己的生命、成长、幸福给予充分的肯定。

在完善自我的课上，我带领学生们做了大量的游戏和训练，我们一起设计20年后的自己，学习用伯恩的APC理论（伯恩提出的人格理论，认为个体的人格由A-成人态、P-父母态、C-儿童态组成，健康的人格依赖于三种状态的和谐。）分析自己人格中的父母态、儿童态和成人态；学会拒绝和请求，一起完成了“我说你画”“人生五样”“价值拍卖”“姑娘与水手”等活动，一起书写“年轻的墓志铭”。一个平时很沉默的男孩子在分享之后写道：“我很喜欢这样的游戏和活动，虽然是虚构的，但却真实地拷问着我们每个人的人性。”

每节课小组的分享、交流，有默契、有争执、有欢笑，也有眼泪。每次分组，同学们都不愿意打破已有的熟悉的人际联结，不愿意和陌生的同学分在一组，也有学生因不喜欢某个小组成员而在课下向我提出换到别的组，我给出的建议是：分小组就是让我们去接触不同的人，尤其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人，如果一学期下来，你们成为好朋友，这就是你的成长。而当课程结束时，几乎每个小组的成员都成了好朋友，一个调皮的男生竟然在作业中写道，“一学期下来，原来没说过几句话的同学都成了好朋友，感谢他们的一路陪伴。突然想到，评价一门课是否好的标准，应该看课程是否让小组成员成为好朋友”。

短短一学期的课程，总会留下太多的思考和感动。课程结束时，学生们有关自我成长的作业真实地记录下所有的内心轨迹：

——回顾每一节课，翻开每节课所做的笔记，然后闭上眼睛，课堂上的那一幕幕又一遍一遍地从脑海闪过。合上笔记，才发现自己的眼里闪过一丝泪光。

——我从未上过这么一堂课，也从未在课上听到这么多同学内心的话，每节课都让我有一次感动，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静静地流淌着，我看到自己内心真实的欢乐和痛苦，我仿佛很享受这样的过程，那隐藏在内心的想法，那不知不觉中的成长。

——我期待着每周五上午的自我心理训练课，每一次课程都是直面自己的内心，都是在遇见未知的自己。

——这个课程给了大家一个机会，去分享生命中开心的事情，去面对自己一直逃避的事情，去学会放下一些事情，去学会原谅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无论我们是否完全地做到了，但是当我们决定去接受和面对一切的时候，就已经在成长了。

——刚开始没有想到，自我心理训练是一种让人行走在过去、未来的自己的内心世界的一堂奇妙的课，我在不断地接受自己的同时，也对敲开未来世界的大门不再感到慌张。

——我希望可以一直都记得21岁时所画的生命曲线，直到我84岁时老去。

——小时候的经历常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就像身上的伤，平时不去触碰它，就不会感到疼痛，但一旦触碰，便会隐隐作痛，痛到无法自持，而我只有慢慢地面对，我还有遗憾，但怨恨在慢慢褪去。

——生命的过程就是做自己，成为自己的过程。心灵上的成长很大一部分要归因于自我心理训练课。

——不知不觉课程已接近尾声，当老师让我们讨论课程的收获与感受时，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为以后再也不能有这样的课程，与同学们一起剖析自己，分享内心世界，彼此争论、相互感动。

——被分到这个组的一刹那，心中有小小的喜悦，因为我们五个人当中，颖儿是最活泼可爱的人，她会带我们一起乐观起来。在这个组里，发现自己渐渐变得活泼开朗、坚定勇敢，开心得不得了。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阳光也是甜的。

很多年后，或许我和我的学生，不会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曾经争辩过的观点，但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有这么一门课程，曾感动过我们共同走过的日子。

十年的课程、十年的陪伴、十年的成长。你我一路走来，一路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