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咆哮苍龙
白昼打破了黑夜，霞光从那山谷底下破土而出，一抹月白的身影划过天际，那红日像是追寻着他，从那地平线上徐徐升起。
银发在风中漂浮着，他衣襟上的三角梅开得正艳丽。飞舞着的长尾在他身后摆动着，不时有薄云从他脸颊两侧轻拂而过，那风那云都正温柔着，只是始终无法进入他那薄凉的金眸当中。
杀生丸的身影在林子上方掠过，地面上，一个牵着一头灰牛穿着一身灰绿粗麻和服的老妖怪正扛着一把大锤子悠哉悠哉地走在林中。
他抬眼望了望天，那月白的身影从天而降，老妖怪翻身跃上那只叫做“猛猛”的灰牛，抄起大锤子就往林子里躲。
猛猛看上去呆头呆脑又笨重，没想到行动起来还挺快，他驮着刀刀斋一路钻进深林当中，杀生丸在林子里停下了脚本，四周巡视了一番，循着这气息，往东边追了过去。
刀刀斋一挥那大锤子，这林子里就起了火！杀生丸被困在大火中央，不过这火焰却像是听了谁的命令一般，似乎没有要烧过来伤害他的意思。
那双锋利而英气的眉毛不悦地皱了起来，杀生丸一蹬腿跃上树梢，站在高处，这林子里的一切都被他置于眼底。
冰凉的视线在树林之间扫过，目光锁定在猛猛的尾巴上，杀生丸冷哼一声，纵身追了过去。
刀刀斋一边挥舞着大锤子一边吐槽道：“什么风把这位爷吹来了…我明明躲得挺好的……”
刀刀斋抬头躲避之时，发现空中早已没有了人影，原以为是自己甩掉了杀生丸，却没想到再一回过头，那高大的月白身影早已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那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剑，微微眯起的眸露出危险的气息。
刀刀斋咽了口唾沫，只好翻身下来，对杀生丸说道：“服了您了，杀生丸殿下费尽心思找我刀刀斋到底有何贵干？”
见刀刀斋不再躲着自己，杀生丸也把自己的手从剑柄上放了下来。他那双眸带着清冷的目光在刀刀斋身上扫了一眼，撩起一缕银发，迈开腿走向刀刀斋。
“刀。”
刀刀斋屈着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杀生丸极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声音放大了些，又说道：“铁碎牙。”
铁碎牙？那不是我给斗牙王殿下铸的妖刀么…
刀刀斋那小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从耳朵里掏出一坨耳屎，小拇指一弹，就飞了出去。又见一只跳蚤那么大小的小老头从地上蹦到了刀刀斋肩上，尖嘴小胡须，一副呆傻的模样。
冥加扯着刀刀斋的耳朵，在他耳边说道：“这可是斗牙王殿下的大儿子！来找咱们肯定是来打听铁碎牙的下落的！”
刀刀斋又低声说道：“铁碎牙可不是他的货…我记得殿下没说要把铁碎牙给他喔……”
刀刀斋和冥加的声音越说越小，他俩总觉眼前竖着一座冰山，正源源不断地冒着寒气。刀刀斋又咽了口唾沫，擦了擦冷汗，他那小眼睛瞟向杀生丸，只见他正黑着一张俊俏的脸，似乎已经很不耐烦了。
冥加这个小老头似乎比刀刀斋看上去要机灵许多，他一蹦，又从刀刀斋肩上跳到了杀生丸肩膀上，踩着他的肩膀在他耳朵边上说话。
冥加：“杀生丸殿下，铁碎牙如今不在人间，您就算是把我们两个绑起来也找不到它呀！”
那双眸往一旁移动着，杀生丸的目光已经落到了冥加身上，和刀刀斋的反应一样，冥加也咽了口唾沫，正等着这位贵公子开口说话。
杀生丸：“妖怪的墓地，在哪。”
刀刀斋：“斗牙王殿下临死之前才找到了妖怪的墓地，按理来说铁碎牙应该和斗牙王殿下的遗骸在一起…妖怪的墓地原先就在冥界的出口，可现在咱们也不知道在哪里。”
“……”
杀生丸那额上多了几道因愤怒而生的褶皱，那双冰冷的眸中掠过一丝凉意。
“别逼我动手。”
冥加连忙说道：“别生气别生气！杀生丸殿下，不就是一把铁碎牙吗？您为何不造一把属于自己的妖刀？何必去争抢那把破铜烂铁一般的铁碎牙？”
“破铜烂铁？”杀生丸抬手把冥加弹飞，冥加又回到了刀刀斋肩上，蹲在那儿擦着冷汗，“铁碎牙一刀斩百，无论如何都是我杀生丸的刀。”
听杀生丸的语气似乎是非铁碎牙不可，这杀生丸性子也执念刚强，思来想去，若不和他说明白，怕是不会罢休，指不定还会去找犬夜叉的麻烦。可犬夜叉那小子现在还是个毛头小伙，哪里能和杀生丸这样的大妖怪抗衡？铁碎牙尚未出现，现在还不是时候。
刀刀斋在心底盘算一番，还是决定跟他实话实说：“唉…杀生丸殿下，我这么跟您说吧。那铁碎牙虽然说是守护之牙，一刀能斩杀数百人，可那毕竟是朴仙翁的树干和斗牙王殿下的贵牙所铸，铁碎牙自身有着很强的结界，一般妖怪是无法靠近它的。您即便是找到了妖怪的墓地找到了铁碎牙，没有人类帮助您，您也无法破除它的结界。”
杀生丸：“这些朴仙翁已经告诉我了。”
冥加又和刀刀斋说起了悄悄话：“你看，我就说肯定是朴仙翁那个糟老头出卖了我俩。”
刀刀斋：“啧！将计就计吧！”
杀生丸的意思，是让刀刀斋和冥加给他说点别的。关于铁碎牙，他已经了解了一个大概，除了妖刀如今不知所踪，若说一定要找一个人类帮忙，倒也不是一件难事，不是还有那个小丫头不是吗…
只是如果这把铁碎牙终究属于那个半妖，这杀生丸尊贵的心哪里受得起这股气？
冥加：“杀生丸殿下，其实您迟早会拥有一把属于您自己的妖刀…不过现在还太早，那把刀尚未孕育，说来还是殿下操之过急，不如去造一把新的妖刀。”
杀生丸：“什么意思。”
刀刀斋：“铁碎牙和天生牙都由我所铸，铁碎牙能够封印妖怪之血，同时也能吸收妖力，按我来猜，斗牙王殿下应该是要把铁碎牙留给犬夜叉，才把铁碎牙带到了墓地藏了起来。”
杀生丸：“就那个半妖？铁碎牙即便落入他手，也终究会被我夺走。”
刀刀斋指了指杀生丸腰间的那把铁碎牙，那微微泛着蓝光的天生牙似乎正在被什么力量召唤着，竟然自己从剑鞘里脱离出来，回到了刀刀斋手中。
杀生丸眼底闪过一丝疑问，他目光对上刀刀斋严肃的眼神，在他的注视之下，那把他眼中只会救人的无用之刀，居然也散发出了极强的妖力！
刀刀斋：“我铸造天生牙，其实并不只是为了救人。斗牙王殿下当初用这把刀救了十六夜公主，与此同时，还把刹那猛丸和丛云牙一起封送入了冥界。您应该了解丛云牙吧？杀生丸殿下。”
杀生丸点了下头。
刀刀斋：“天生牙其实也有自己的威力，除了救人，也能伤人，只看您自己是否正视自己的力量，刀与主人始终是一条心，殿下若是相信自己的刀，那么即便是天生牙也能为您所支配。”
刀刀斋将天生牙抛到了半空中，难得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对着悬在半空中的天生牙问道：“天生牙，你愿意追随新的主人吗？”
那天生牙似乎是真能听懂刀刀斋的话，那剑刃之上散发出一道强烈的蓝光，在半空中挥舞了一圈，回到了杀生丸的剑鞘之中。
杀生丸低眸思索了片刻，注视着天生牙的眼神似乎有了转变，而后他用将锐利的目光抛向刀刀斋，听他继续说着话。
刀刀斋：“斗牙王殿下死后，带走了铁碎牙，留下了天生牙。天生牙先前失去了主人，现在可是自愿选择了杀生丸殿下作为新的主人。妖刀一旦认了主，就会誓死保护主人，杀生丸殿下可不要小看天生牙，这可是彼世之牙。”
“彼世之牙？”
冥加：“彼世即冥界，天生牙不仅能斩杀彼世之物，还能将人送往彼世。斗牙王殿下使用天生牙之时，还曾开启过冥道残月破，天生牙作为彼世之门唯一的钥匙，有着深不可测的威力。”
刀刀斋：“天生牙现在已经回到了最初的形态，在殿下手里的天生牙，现在还只是作为一把不能杀此世之物的治愈之牙，属于彼世之牙。持有天生牙的人可以看见死者周围的冥界使者，只要挥动天生牙杀掉冥界的使者，就能使死者复合。这个招式不能对通过四魂之玉而复活的人使用。每个生命只可以用天生牙复活一次。若是以真正的慈悲心使之发动，一挥刀能拯救百命。”
真正的慈悲之心？
杀生丸：“我杀生丸没有这种叫做慈悲的东西。”
冥加：“唉…杀生丸殿下，让我们说句实话，您要是一直活在父亲斗牙王的依赖之下，您永远无法操纵属于您自己的妖刀。”
刀刀斋：“也许殿下还无法明白这一点，可我和冥加还有朴仙翁作为旁观者，却看得一清二楚。您迫切地想要和犬夜叉少爷争夺铁碎牙，即便铁碎牙如今尚未出现，您的心也一直执着于和犬夜叉少爷争夺那把‘作为父亲正统继承人’的铁碎牙，可杀生丸殿下本身强于犬夜叉少爷无数，但凡您还执着于此，就是还没有能够正确定义殿下自己的力量…斗牙王殿下一直都希望杀生丸殿下能成为一个摒弃家族荣耀执念，有着自主意识，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妖怪啊……”
冥加：“杀生丸殿下，我们已经把能够告诉您的都告诉您了，彼世通道的开启不过是个时间问题，在这期间杀生丸殿下不如多……”
冥加的话还没说完，杀生丸就已经化作一阵狂风腾云上了天际，那抹月白的身影消失在林中，留下混乱的刀刀斋和冥加，还在草地上仰头望着天。
“不如多历练历练…”
刀刀斋：“真是的…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冥加：“所以呢？你是在背地里侮辱斗牙王殿下吗？”
刀刀斋：“噶？我是有这么说过吗？”
冥加：“行了行了，咱们得去拜访拜访犬夜叉少爷才是。”
刀刀斋：“不会吧，会不会太早了？”
冥加：“杀生丸殿下都迫不及待了，不早点跟犬夜叉少爷交代清楚，这俩人日后怕是会过不去啊。”
三眼牛猛猛驮着刀刀斋，带着冥加一起，往枫之村的方向飞了过去。另一侧的山谷，杀生丸独自来到了一片空地，他落在草地上，踩着那些纯白的小花，在地上走出一条小道。
杀生丸从剑鞘里拔出天生牙，对着面前的空气挥舞了几下，可散发出来的不过是普通的剑气，丝毫没有了在刀刀斋手里那股强大的妖力的波动。
自己的力量…对父亲的依赖？
杀生丸对于犬大将，真的是依赖么？
那种一直生活在父亲的威严之下，一直把父亲当做心中的神，一直认为父亲就是一切的依赖？这种东西，是叫做依赖么？
原以为自己不过是仰慕父亲的强大，那个纵横三界无人能敌的至强之尊，杀生丸，犬大将之子，又怎么可能超越自己的父亲？
不，迟早有一天，我杀生丸会强于他。
父亲的身影在脑海中一次又一次的闪过，杀生丸有些厌烦地想要将脑海里这些画面挥去，可小时候与父亲一同站在山巅赏月观星的场景，却不屈不挠地爬上杀生丸的心头。
没错，杀生丸一直以来都很依赖，也很尊重父亲，斗牙王的一切话语和抉择，在他心中都是那么不可动摇而不可侵犯的。可就是因为这样，杀生丸就不能超越犬大将，作为战国最强的大妖怪么？
从来都不是这样，也不会是这种结果。
不知是丛林微响，还是浮云飘过，在那山谷之间，忽然掀起一阵轻柔的风浪，撩起了杀生丸额前银色的发丝，亲吻着他的额头。
那双金橙的眸中，突然被一阵惊讶所占据，那抹意外之色逐渐从他的眼底油然爬升。杀生丸低头，将那充斥着希冀的目光缓缓挪向了手里这把忽然之间被微微泛着蓝色妖力而包裹着的天生牙上，似乎有何种强烈的妖力正缠绕着天生牙，从杀生丸的体内源源不断地注入到了剑刃之上。
妖力…
杀生丸抬起那孤傲的眼皮，目光锁定在了眼前的山头，他抬起手臂举起那天生牙，对着面前的山谷就使出了那么强悍的一击！泛着耀眼光芒的剑气带着杀生丸那强大的妖力一起随着道道光刃，化作一条条雷龙，往那山头劈了过去！只见那山头被击中之后掀起一阵烟雾，在那烟尘之后，原本挺拔尖锐的山头已经被这一击夷为平地，碎裂成了沙砾和巨石滚落下来，惊动了一方正在山脚歇息的鸟雀和走兽。
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喜悦，从杀生丸那骄傲上扬的嘴角之间发出：
“奥义…苍龙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