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在樱花树下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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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迷茫

2031年。

那是一个阴雨天,到处都仿佛笼了一层雾。男人撑着一把色调黯淡的雨伞缓缓走出,发质乌黑,高高瘦瘦,周围有种冷冷的斯文感。

男人扶着阳台的栏杆,看着楼下的深渊,恐惧伴随着诱惑。他感觉承受着自身重量的栏杆突然摇晃了一下,不知是因为往事的痛苦还是什么,立刻触电似的后退了一步。他不想再回忆起那个场面:自己亲手推下了最心爱的女孩,最后看了她的模样,定格在微笑。男人冷漠着脸,还是没狠下心去跟她一起跳下去。

他输了,彻彻底底地输了,从这一刻他就不再是他自己。

男人扭过头,转身走进卧室,面无表情地按着书架,在上面重重锤了好几下。神奇的是,书架被一条线分割成两部分,向左右两侧拉开。

里面是一个硕大的房间,分布着巨型机的终端,这台主机没与加速器连接,只用于结果的离线处理。几天前因为谋杀事件的牵连,几乎全部关闭的终端现在又有几台亮着,这让男人有了一丝宽慰。但他知道,现在这里与加速器已经没有关系,主机已被其他项目占用,自己的职位也是虚有其名。

这是一个地球演化数学模型,用来模拟地球表面形态在过去和未来的演化。与普通的项目不同,这个模型综合了生物、地质、大气、海洋和天文多种因素。

男人打开了几个大屏幕,上面显示着与以前的数据表和曲线完全不同的东西,都是色彩鲜活的图形,好像都是从高空俯瞰的大陆和海洋。男人灵活地拖动鼠标,忽然间细化到基本生活中。

这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实验项目,表面上说的好听,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考虑,设计出一款能记录时间的全方位数学模型来对比古今从而给出解决方案。背地里却是为他自己服务。

男人一直有一个基本信念:生活和世界都是丑陋的,但在微观和宏观的尽头都是和谐完美的,日常世界只是浮现在这完美海洋上的泡沫。

他关上屏幕,熟练地调好实验设备,走出房门,继续回到阳台,这一次却没有了恐惧感,没有那种压倒一切的疲惫感,像是有万千的精神。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终于能看清楚他的模样,没错,正是未来、十年后的侯轩宇。他穿着实验大褂,嘴角微微上扬,像是邪魅一笑,有着月光的衬托,脸色更加苍白。

他拿出一串樱花状的手链,使劲往地板摔去,并没有出现什么。侯轩宇失望地拿起笔在实验稿上写起:第1000次,失败。迄今只有一次成功。

拖着疲惫的身体,左腿渐渐不听使唤,就像是被冻僵了一样,千斤般的重量使他难以移动,每次实验都会带来副作用。

从刚开始的感冒、发烧,肤色变黑、角质层脱落,到现在的身体器官衰竭。

“跟时间对抗,找到那条时间线。”他在心里默默打气,转而拿出一箱子的樱花状的手链...

时间回到现在。第四天,研学旅行过后的第一天。

在临近清晨的时间,白屿皓从梦中惊醒,忽然间在床上立起身来。他抓着床单,往后看着有淡淡的几滴泪痕的枕头,又看了看表,为时尚早。

他想着梦中的内容情节,迟迟睡不下去。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翻来覆去着。

[梦中的男人掐着江琼的脖子,高高举起,像是在盘问着什么。]

看着江琼痛苦不堪的表情,挣扎着想要逃脱,双手不停地拍打男人的胳膊。

男人笑了,力气反而更大。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容貌。

想到这里,白屿皓脑袋里顿时一片空白,心里的凉气横飞。

翻了个身无赖地翻着手机,打开聊天记录,密密麻麻全是白屿皓一个人发的信息,而江琼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回。

“不应该啊?她会不会出了什么情况?”白屿皓在心里暗暗想着,“别想那些了,应该是太困了先睡觉了吧?”

她的头像一直都是彩色,状态也是在线。看到这里,白屿皓的心里顿时放了下来。

“起床了哥哥。”门外传来敲门声,白芷荷轻轻地贴在门前,用一种很小心翼翼的语气,生怕打扰到他。

“来了。”要不是这一句话,白屿皓现在都忘记了他不是一个人生活。抛开被子穿好衣服,又喊了一句,“出来了。”

看着钟表上的指针流逝是多么的漫长。白芷荷做好了鲜美的早餐,香气扑鼻,飘香四溢。

边吃着,她不经意间问了一句:“哥哥一直都是这么冷漠吗?”

一声声哥哥真是叫到白屿皓心里去了,他满心欢喜,但没有从表情中体现出来。

“叮叮”

白屿皓灵敏地听见房间手机的提示音,随即放下筷子起身回到屋里,立刻拿起来看信息。

“大事不好不好了,江琼住医院了!”李怅清发了一句话,立刻惊起了白屿皓的警觉。

他急忙地回了一通电话,等待拨通的时间中连空气都是焦急的。

电话接通了。

“喂?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江琼人现在在医院?她怎么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电话另一边传来白屿皓急促的呼吸声。

“你先到医院里看看吧,速度。”

他挂断电话,急忙穿好鞋子就准备出发。

“怎么了?出什么情况了吗?”白芷荷睁大了眼睛,看着白屿皓慌乱的动作,放下手中的餐具,“我跟你一起去吧?”

白屿皓转过身,扭头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地说道,“还是我自己去吧,你先待在家里休息。”

江琼现在身在特殊病房,还需要留院观察一天,家属、亲朋好友都不许进入。

医生说的已经很明确了,江琼发生的症状真的有些奇怪,这些伤散落身体的各个地方。因为山上没有监控,而且同学老师们都去另一个山头,所以没有留下人证,就连物证也没有。

“怎么能这样..”白屿皓低下头,默默坐在病房前的座椅上。

他缓缓站了起来,乘着电梯来到了顶层。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雨下的越来越大,哗哗地流水声,外出的行人在急忙地在马路上奔跑着。

他来到天台,闭上眼睛,伸出手臂去感受这风。十月的风没有七月的炽热,也没有一月的寒冷,来的刚好。

或许这是新的机遇吧,自然给予的风带来了寄语。

冷风吹过,心的冰度瞬间到达零点,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忽然间,雨好像停了,他睁开眼睛,视线并没有被太阳遮住,东方的太阳还在被乌云笼罩着。

并不是雨停了,而是一把雨伞坦然出现在上方。

风清冷,她静静悠悠地,黑而柔软的长发披在身后。

“你想不开?”女孩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很冷静。

白屿皓似乎有些惊恐地回了一下头,尴尬地笑道,“没有,谢谢你。”

白屿皓视线并没有在她身上,但无意间瞟了一眼,女孩皮肤好、白净细腻、眼睛乌黑湿润,但并没令他多么在意。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他低下头,准备从她身旁绕过,还不忘说一句,“谢谢。”

女孩呆愣在原地两秒,立刻扔掉雨伞追了上去,她伸出手轻轻环住他的腰,脸靠近白屿皓耳朵,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的耳廓,烫地让人心慌。

白屿皓立刻挣脱了她的手臂,后退了几步,有些愤怒的质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没想到女孩不以为然,反而笑了笑,“怎么,你怕了?我们小时候不是玩的好好的吗?”

他有些疑惑,缓缓开口,“什么小时候?”

女孩背起了手,嘴巴努了努,直接顺口来了一句,“我认识你,白屿皓,还有江琼。”

语气得意又嚣张。

白屿皓默默无语地盯着她,不过这句话..他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反应过来,脑海里就像是跳跳糖在滋滋融化,骨头轻轻哆嗦,手指都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他扭头问,还很烦躁,不自在摸了摸鼻子,“你是谁?”

雨停了,风依旧清冷,他们漫无目的地跟着人群往前走,身边匆匆经过人潮,迎面而来的都是手牵手的一对对情侣。女孩就在他的身边,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也想跟江琼这样吗?”

“关你什么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头也不扭一下,“快点,我们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路过去,街旁还有流浪歌手抱着吉他唱情歌,声调温吞。女孩停下脚步,津津有味地听了一段。

白屿皓显然是太不耐烦了,声调中带了点怒,“我们可以先过去行吗。”

街上人潮拥挤,熙熙攘攘地像水一样流动。

到了一家装修精美的咖啡馆,那是白屿皓第一次与江琼正式对话的地方。但他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认为这是一场意外。

在等待过程中,女孩忽然伸出了手,“你好,我叫乔馨奈。”

白屿皓并没有接过去,但眼前的女孩令他感觉到不一般,似乎内心有着更多的热情等待释放。

乔馨奈一只手拖着下巴,另一只手端起咖啡,显得毫不在意一样,喝了一口随即放下,“我只记得我们三个在小时候是肯定认识的,但自从有一场车祸后不定时就会反复在梦中梦见三个小孩子一起在樱花树下玩的场景。”她很认真地说道,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白屿皓猛然间抬了一下头,问道,“樱花树?车祸?”

他把身子往前移了移,开口说,“那个车祸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就说来话长了,我也记不清太多,总觉得是我把一个人推开,然后我自己被货车撞到了。醒来后就发现我在病床上,手上密布着都是针眼。”

白屿皓默默不语,嘴唇抿了一下,又开口说道,“抱歉。”

“没关系,都过去了。”

手机叮叮地响着,“喂,哥,回趟家,有事跟你说。”电话那头想起了白芷荷的声音。

“我有事先走了。”他缓缓起身,视线还是没看向乔馨奈,又插了句,“我会好好想想的。”

这个陵园,白芷荷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她手里捧着路上临时买的纸钱和鲜花,慢慢台阶而上。

墓碑上是黑白的女人相片,微微笑着,如此柔婉。--那是白芷荷的亲生母亲。

她茫然地盯住那张照片,眼睛应激性地眨了眨,不知道该说什么。放下白菊,又脱力地蹲在一遍,发了很久的呆,过了半天,才想起要烧纸。

“妈..”略停顿以后,又艰难地喊,“我来了。”

话出口后,鼻腔酸胀难以忍受,眼里滚烫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来。白屿皓见状立刻忙抬手拿纸去擦,但没有多说一句话。

白芷荷下巴垫着膝盖,整个人蜷缩起来,把火点燃,哽咽道,“我现在生活的挺好的,哥哥对我很好的。”

她感觉到嘴唇在哆嗦,说着说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咸湿的泪水掉进口里,“不用担心我,您在那边过好就行。”

上完坟后,在家里摆着照片,还有一个每年都有的形式--吃顿饭。但今天的恶劣天气,几乎全城的餐馆都关了门,哪能找到吃饭的地方呢。想去买菜自己做,发现菜市场也关了门。

一天晚上下雨,白芷荷的母亲和白屿皓共同的父亲发生了争执,两人大吵一架,最后母亲气的摔门而走,父亲紧紧跟了上去追。

深夜路太滑,一个车酒驾,正好撞死了一人。

小时候的白芷荷麻木地走下路,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没有力气,栽倒在路边,才感觉有泪涌出。父亲从身后紧紧抱住她,仰天痛哭流涕。

白芷荷和白屿皓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摇摇晃晃,走两步就摔跤,却不准他靠近。直到最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泪水就流了满脸,雨下的越来越大。

白屿皓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她,把外套披在上面,隐约能听见她哽咽地说,还想回到童年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看着深深的夜空,白屿皓用很轻的声音问,“我们先回去吧,雨太大,会淋感冒的。”他抬头摸了摸她的脸,“乖。”

楼群之间的天空像深蓝色的幕布,白屿皓的轮廓在灯火零落的夜色里模糊而秀气。

白芷荷一片漆黑中醒来,头痛欲裂。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哑着声音问,“几点了?”

“不到五点。”白屿皓坐在床尾和门口间隙的地方,他头低着,“你醒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问道,“过了一天了吗?”

“没有,才几个小时。”他合起书,起身,“来吃饭吧,给你买好了。”

看着摆放整齐的餐具,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米线,白芷荷的话音微滞,艰难地张了张口,“谢谢。”

她鼻音浓重,看了看白屿皓,就好像又要哭似的。

像是察觉了她的情感,“嘘,打住,先吃饭。”

她吸了一口鼻涕,米线的香气扑鼻而来,拿着筷子就是一口吸溜,吃完后面色狰狞地说:“没味啊??”

白屿皓用一种很嫌弃的目光看着她,很久才开口,“你没放调料...”

白芷荷终于破涕为笑,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

他用一种很宠溺的目光,双手拖着下巴,这是极其少见的场面,低着头说道,“谁让我是你哥呢。”

大半夜,白屿皓还是有些胸口闷痛,这一天都没去陪江琼,她不会生气吧?会吧,嗯,应该是。

忽然间,他从床上支棱起来,眯起眼睛,回想起今天下午的画面。

米线?白芷荷都不知道先加料后吃,但江琼怎么像是这么熟练?况且,有些可疑。

白屿皓皱了皱眉头,又在想:那天怎么会这么巧,忽然就在咖啡馆遇到了。又回想起今天上午的情景,见到了一个女孩,她怎么会这么熟悉我。真是因为小时候见过?不,或许是另有原因,但也不可能搞的跟科幻电影一样吧。

仔细地思考片刻,她手上带东西了吗?好像没带,真的是记不清了,困意袭来。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被手机提示音吵醒,他越想越烦,拿着几瓶酒起身就向门的方向走去。再看一眼手机,上边全是江琼的拨号记录,他赌一把,来到了天台,却意料之外地碰见了江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