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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论脾
《难经·四十二难》,谓:“脾重二斤三两,扁广三寸,长五寸,有散膏半斤。”所描述扁而长的形态,颇似解剖学的脾脏。明代李梴《医学入门》载“脾扁似马蹄,微着左胁”,对脾的形态、位置做了明确的补充。由此可见古今对脾的大体解剖学认识上是比较一致的。
但是,中医学所说的脾,也包括小肠在内。如《难经集注》杨玄操注谓:“脾,俾也,在胃之下,俾助胃气,主化水谷。”联系脾的功能,并重申与胃的密切关系。至于“在胃之下”,似概指十二指肠和小肠,位置均在胃之下。亦可理解为胃主纳在先、在上,脾主化水谷在后、在下。脾主运化的功能,也包括小肠的吸收,这是无疑义的。
脾所包括的“散膏半斤”,系指胰腺。从组织形态来看,“散膏”与胰腺亦比较相似。当然,古代记载解剖器官的重量,只能从大体上去理解,就其记述而言,仍不失其可贵之处。胰腺的功能,主要是通过多种酶的作用,参与水谷、营养物质的进一步消化,有利于运化。所以,脾脏包括胰腺在内,古代这种概括性的认识,也是合乎客观存在的,是合理的。
1. 生理功能
关于脾的生理功能,徐老就其主要功能,分述如下。
(1) 主运化:这是脾生理功能的概括,也是脾的主要生理功能。
《素问·经脉别论》关于“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的论述,对脾主运化的功能已比较明确、概括。《素问·刺禁论》“脾为之使,胃为之市”和《灵枢·营气》“谷入于胃,乃传之肺,流溢于中,布散于外”等,对脾主运化的功能,论述尤为详尽。《诸病源候论》所说“脾主磨”,徐老认为,脾既能进一步消化食物,又具有主要的功能——运,即指吸收功能。故自张景岳明确提出“脾司运化”以来,医家多宗此意。
“运化”的内容,包括精微与水湿。前者为主,后者为相应之辅。精微源于水谷——外界营养物质,输布以滋养脏腑躯体经脉百骸。水湿包括过剩的水液和水谷不归正化的湿浊(病理因素)。精微为生理所需,水湿常为致病的物质基础。由此而论,“脾虚生湿”的“生”似可理解为病理过程,“湿”乃是病理产物。湿的形成,亦必然与脾的功能失调有关。湿留于中,则为胀满,湿从下泄,则生濡泄或小溲不清;布散于外,则为浮肿。
(2) 脾统血:按《难经》谓脾“主裹血”,《灵枢·本神》谓“脾藏营”。“裹血”与“藏营”可以理解为藏与统的动态平衡机制。统指统摄、统调。藏血本系肝之主司,但是脾也属裹藏血液的脏器。脾既裹藏血液,又能统摄血液,就其功能而论,又为气血生化之源。气能统血、帅血,若统血无权,可导致血离其经,血溢于外。如裹藏过多,不能正常地调配运行,则脾脏之内裹血虽多,仍可见血虚或出血之证。裹藏之血如瘀滞日久,留于络中,成为“老血”,则同样亦不能营其正常运行、滋养等功能。总之,脾对血液的功能应包括裹藏与统摄两个方面。
(3) 与抗病功能有关:《灵枢·五癃津液别》早有“脾为之卫”的记载,《灵枢·师传》亦谓“脾者主为卫”。“卫”指人体抗御外邪的功能。脾主运化,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则自与抗病能力密切相关。证诸临床,凡脾虚之人,若不慎寒温,常易感受外邪。经补脾治疗后,病情好转,脾气健旺,抗御外邪的功能亦相应提高,曾观察血液体液免疫功能指标如IgG、IgA、IgM、C3等数值的增加,也获得客观的证实。从而提示我们在外感疾病的预防措施中,应重视维护和提高脾胃功能。在复杂或重症外感疾患的病程中,亦应注意勿使脾胃气阴受损并及时予以调治,脾正气充盛,邪气自祛。在热病恢复期的善后调治中,如能重视脾胃功能,有助于早趋康复,避免复发或再感外邪。
(4) 脾与涎和意:《素问·宣明五气》曾载:“五脏化液……脾为涎。”“五脏所藏……脾藏意。”《难经·三十四难》亦谓:“脾藏意与智。”关于脾与涎和意的关系,徐老从数十年临床实践中体会到的确甚密切。
一般脾虚患者与涎液的量和质均有一定的影响。脾气虚者可见多涎,脾阴虚者则见少涎。前者还能从涎的唾液淀粉酶活力差的动态观察中获得旁证。徐老曾观察30例脾虚患者,通过健脾方药治疗,每10日测定其唾液淀粉酶,治疗前后对比,其活性差逐渐由负值上升至正值。提示脾虚患者经健脾药治疗后,在症状取得改善的同时,其自主神经系统功能得到恢复,从而促进消化腺的分泌趋向正常。
“意”与“智”均属于人体高级神经系统的功能活动,反映为人们的感觉、意识、意志和智力(能)等。中医学历来重视精神神经的生理、病理。情志,从心理生理学的观点来看,它是精神活动的一部分,是人体对外界事物的一种反应。内脏功能如有所改变,反过来又可影响精神活动的变化。大脑是精神活动的物质基础。大脑的功能不但能影响人的情感、思维、意识、智力(能)等精神活动,同时也控制和调节内脏的功能活动。脑为髓之海,需气血的濡养。脾为气血生化之源,故脾胃功能不足达到一定程度时,也自然会影响到“意”与“智”等精神活动。脾虚者常可伴有“意”和“智”的不足,例如小儿弱智或“五迟”,病因与脾虚也有一定的关系。若参用补脾方药和饮食调治,可以使脾气健旺,意与智亦相应可以得到改善。说明脾与意和智有关,也说明健脾方药对高级神经中枢也具有一定的影响。
关于脾主四肢、肌肉等生理功能,均源于“运化”这一主要功能,一般中医教材言之甚详,兹不赘述。
(5) 脾小则安:《灵枢·本脏》曾有关于五脏形态病理方面的论述。其中提到“小则脏安”的有脾、肝和肾。如“脾小则脏安”。与此相应,又提到“脾高”、“脾下”均属异常。尤其可贵的是,古代早就指出“脾脆”的危害。“脆”则不坚,容易破裂。脾既能“裹血”,脾大者裹血必多。裹血过多,统摄失常,可致血瘀、血虚和出血等病变。脾“脆”,一旦破裂,则所裹之血必然外溢。类似这些内脏形态病理上的认识,对防治疾病具有实践指导意义。
《灵枢》还提到从人体体表形态,观察和判断内脏是否异常。认为“黄色小理者脾小,粗理者脾大,揭唇者脾高,唇下纵者脾下……唇大而不坚者脾脆……”这些均值得认真研究,对提高体表诊断学的价值将做出有益的贡献。
2. 病因病机
探讨关于引起脾病的原因,将有利于脾病的防治。
(1) 体质因素:人的体质有强弱,每常与先后天有关,而先后天又互有联系。对先天不足者,主要责之于肾,殊不知与脾亦有关联。特别是有些“体素脾胃虚弱”或“脾弱之体”,包含着先天、后天都由于脾功能不足所致。
《灵枢·阴阳二十五人》所载“土形之人……黄色、圆面……多肉、上下相称”,似指脾胃功能健壮之体质。“瘦而无泽者,气血俱不足”,此“气”亦包括脾胃之气,脾胃虚弱,气血亦不足。这些论述,说明人的体质差异,对发病学亦有参考意义。
(2) 饮食因素:水谷经胃的受纳、腐熟,脾的运化,而化生气血津液。如若谷、肉、果、菜的质、量、硬度、温度以及进食时间等不能适合生理的需要,就有可能成为损伤脾胃的致病因素。
《内经》早有五味所伤的论述,如“味过于酸……脾气乃绝……味过于苦,脾气不濡”等(《素问·生气通天论》)。脾在味为甘,适当进些甜食,有益于脾气,但味过于甘,反有害处。所以朱丹溪曾概括地说:“五味之过,疾病蜂起(《格致余论·饮食箴》)。”
又如《灵枢·师传》所载“食饮者,热无灼灼,寒无沧沧”。灼灼过热,沧沧过寒,都不适合消化系统的生理所需,故应以之为座右铭,才能维护脾胃之正常功能。
暴饮暴食、强食、强酒、饥饱失常等都能导致脾胃疾病。历来医家著述对此颇为重视。早在《千金方·道林养性》中就有“食当熟嚼,莫强食,莫强酒……令如饱中饥,饥中饱……”等养生防病之名言。此外,应严格注意食品卫生,这对防治脾胃诸疾,均十分重要。
李杲非常重视饮食调理,在《东垣十书·脾胃将理法》中,告诫人们在情绪很坏时勿进食,并提倡“宜谷食多而肉食少”,“勿困中饮食”等。前人还有主张“茹素”之说。素食中一般含膳食纤维多,新鲜蔬菜不仅具有营养价值,又利于保持大便通畅,且有减少胆汁酸分解成潜在性具有致癌作用的复合胆固醇的可能。至于“肉食”,按我国习惯,一般均少于谷食,中年以上之人,更应减少油脂类食品。以上简要所述,足见饮食因素与脾胃关系之密切。饮食所伤,可以成为湿浊、食滞等病理因素,湿与滞均可化热,食滞还可以成积,使脾胃升降失司,气机阻滞,消运无权,变生种种病证,宜不慎之乎?
(3) 外邪因素:外感六淫致病,对人体脏腑均有不同程度的伤害,脾亦不例外。尤以湿邪侵袭,易伤脾气。外湿,特别是霉雨季节或长夏之令,“土湿受邪,脾病生焉”(《素问·至真要大论)》。湿邪入侵后,影响脾的运化功能,常由外湿而兼病内湿,至此则外内合邪,于病尤重。湿邪又常兼风、寒、暑或温热等病邪伴随而伤人。湿邪又有随体质和脾胃功能等因素而可转化——寒化或热化。但一般以损及脾胃之阳而呈寒湿者居多,诚如吴鞠通在《温病条辨·寒湿》中所说“湿之入中焦……伤脾胃之阳者,十常八九”。损及脾胃之阳,则阳不足而阴有余,每呈寒湿之症。如属胃热内盛或素体阳旺者,湿邪可从热化。不论寒化、热化,多兼见胃家病症。由于脾土与肝木的密切相关,湿热病邪可由脾胃而及于肝胆。湿热蕴于肝胆,可见寒热、胁痛、口苦等症;胆热液泄,可见黄疸;肝胆热毒内侵,还可内传营血,发生严重病变。
脾胃湿热,还可下趋膀胱,或流注经络。可见外感湿邪伤脾,可以转化,可以及于其他脏腑,可以及于五体。
(4) 生活起居因素:如劳逸不当,可以影响脾的功能。所谓“饮食劳倦即伤脾”一语,最早载于《素问·本病论》。劳累过度,能量消耗过多,使物质基础——气血津液不足,脾的功能负荷增加,渐致脾虚。反之,体力活动过少,逸多劳少,尤以长时间的伏案久坐,思虑多,更易使脾气失运,气血不畅。若此之人,饮食量一般常较少,气血精微化源不足,脾本脏的濡养亦相应不足,互为因果,四肢肌力渐弱,故《灵枢·九针论》曾谓“久坐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