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公诉状是这样的：

一八八一年一月十七日在毛锐塔尼亚旅馆里突然死了一个旅客——第二同业联合的库尔干商人非拉邦特·耶灭利亚洛维支·斯灭尔考夫。

当地第四警察分局的医生证明他的死是因为饮酒过多所引起的心脏破裂。斯灭尔考夫的尸体已经埋葬。

数日之后，从彼得堡回来的商人，斯灭尔考夫的同乡和同伴齐毛亨，知道了斯灭尔考夫临终时的情形，便表示怀疑，认为这是谋财的毒杀。

这个怀疑在初审中得到证实，因此查出：

一、斯灭尔考夫死前不久从银行里取了三千八百银卢布。同时，在封存的死者物品清单中，却发现只剩下三百十二卢布十六戈比。

二、在死前的整日和全夜，斯灭尔考夫是和娼妓刘保卡（叶卡切锐娜·马斯洛发）在妓院和毛锐塔尼亚旅馆里，叶卡切锐娜·马斯洛发奉斯灭尔考夫之命，当他不在旅馆时，从妓院到旅馆里取钱，当着毛锐塔尼亚旅馆的茶房西蒙·卡尔清肯和女茶房叶菲米亚·保支考发的面，用斯灭尔考夫给她的钥匙，打开斯灭尔考夫的旅行提箱，取了钱。在斯灭尔考夫的旅行提箱里，当马斯洛发打开时，在场的保支考发和卡尔清肯看见了几束一百卢布的钞票。

三、当斯灭尔考夫和娼妓刘保卡一同从妓院回到了毛锐塔尼亚旅馆，后者受茶房卡尔清肯的教唆，使斯灭尔考夫饮了一杯白兰地酒里的白粉，白粉是卡尔清肯给她的。

四、第二天早晨娼妓刘保卡卖给了鸨母、即见证人基塔也发一个钻石指环，好像是斯灭尔考夫送给她的。

五、毛锐塔尼亚旅馆的女茶房叶菲米亚·保支考发在斯灭尔考夫死后次日在当地商业银行里存了一千八百卢布的活期存款。

由于法庭的医药检查、掘尸，以及斯灭尔考夫内脏的化学检验，无疑地判明死者体内有毒，因此断定死于中毒。

被告马斯洛发、保支考发和卡尔清肯不承认自己有罪，并有所辩白：

马斯洛发说：她确实被斯灭尔考夫从妓院，照她说，她所工作的地方，派遣到毛锐塔尼亚旅馆去为他取钱，并且在旅馆里用他给她的钥匙打开了商人的旅行提箱，从箱子里按照所吩咐的拿出四十银卢布，没有多拿，她开箱子锁箱子以及取钱是当着保支考发和卡尔清肯的面，他们可以证明。她还陈述：她在第二次进商人斯灭尔考夫的房间时，她受卡尔清肯的教唆，确实让他饮了白兰地酒中的药粉，她认为这是催眠的，她是要商人睡觉，快一点儿放她走。指环是在商人打了她之后而她哭着要走开的时候斯灭尔考夫亲自给她的。

叶菲米亚·保支考发陈述：关于遗失的钱她什么也不知道，她没有进过商人的房间，只有刘保卡一个人在那里侍候，并且假如商人的钱被偷窃，那是刘保卡在她带了商人的钥匙来取钱的时候偷去的。

听到这个地方，马斯洛发颤抖了一下，张开嘴，回头看了看保支考发。书记官继续宣读：

“当一千八百卢布的银行存单拿给叶菲米亚·保支考发看并且问她：她从哪里弄来这笔钱的时候，她说，这是她和西蒙·卡尔清肯两人十二年来的工资，她正要和他结婚。至于西蒙·卡尔清肯，在他第一次的口供里，承认了马斯洛发从妓院里带来钥匙，而他和保支考发一同受了马斯洛发的教唆，偷了钱，和马斯洛发及保支考发瓜分了。”

在这地方，马斯洛发又发抖了，甚至跳起来，脸色发赤，开始说什么，但庭丁阻止了她。书记官继续宣读：

“最后，卡尔清肯还承认他给了马斯洛发催眠商人的药粉。在第二次的口供里，他否认自己参与偷钱，否认给了马斯洛发药粉却归罪她一个人。关于保支考发存在银行的钱，他说的和她一样，这钱是他们在旅馆里做了十二年工役，旅馆主人付给他们的工资。”

公诉状里接连的是对质的记录，见证人的口供，专家的意见，等等。

公诉状的结论如下：

“根据上述各情，保尔基村的农民西蒙·彼德罗夫·卡尔清肯，三十三岁，小市民叶菲米亚·伊发诺发·保支考发，四十三岁，小市民叶卡切锐娜·米哈洛芙娜·马斯洛发，二十七岁，被控了这样的罪，就是他们在一八八一年一月十七日，预先互相约定，偷了商人斯灭尔考夫二千五百银卢布和指环，并且有意谋害他的性命，使斯灭尔考夫饮了毒酒，因此斯灭尔考夫中毒而死。”

“此罪在刑法第一四五三条第四五二目中有所规定。根据此条，并根据刑事诉讼程序法规第二〇一条，农民西蒙·卡尔清肯，小市民叶菲米亚·保支考发和叶卡切锐娜·马斯洛发受地方法院和陪审员的共同审判。”

书记官如是地结束了长篇公诉状的宣读，然后折合了状纸，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用双手理着头发。大家都轻松地舒了口气，愉快地觉得现在审查要开始了，马上一切都明白了，而正义要得到伸张了。只有聂黑流道夫没有这种感觉：他想到那个马斯洛发，十年前他所认识的那个无邪美丽的姑娘所能做出的事，便完全沉浸在恐惧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