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省台的记者
王壮飞虽然不懂书画，但他还是知道何谏女士平素擅长画山水和花鸟、动物，还真没见过他有画人物。
这仕女图画的是一位眉眼清秀的和服女子，笑的温和动人，给人一种非常灵动的感觉。
这画卷看起来也有些年代，因为保管不善，上面已经有不少黑斑，给美人增添了几分沧桑的感觉。
若是硬说是何女士的画作，倒是也能理解，但这画中的人物……
王壮飞总觉得非常眼熟。
他仔细端详了一阵，愕然惊觉这个女人居然长得跟之前在公交车上认识的门田智慧子有点相像——
除了皮肤没有这么黑，笑的没有那么深沉，其他简直是一模一样。
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王壮飞嘀咕了一声，随手把画轴卷了起来。
李润丰见王壮飞的表情并没有太过惊喜，不禁心里有些打鼓，他期期艾艾地道：
“王哥，你看这……”
“想留下就好好干，车间马上就会升级改造，你得做出点事情我才能下决心留下你。”
“那当然那当然，您就看我的表现吧！”
接下来的几天波澜不惊，王壮飞又回到了每天按时上班按时下班的平凡生活。
他依旧住在单身宿舍里，跟舍友张巍一起早起吃饭，然后骑车来到车间。
除了不用亲自开动车床生产，其他组织原料、安排班次、调整设备、检验质量的工作都离不开他，好像比之前还忙了几分。
第一批十多吨法兰盘通过检验圆满发出之后，王壮飞叫人在厂门口竖起一块黑板，在上面贴上加工者的照片，后面记上本月的工资累加情况。
工人们每天在厂门口就能看到自己的工资变化，嘴上不说，心里却都在暗暗较劲，
几天来产量不断刷新纪录，甚至出现了因为到下班时间不愿意离开而跟赶来接班的工友打起来的情况。
只要钱到位，加班根本不用催，这是王壮飞的经验。
这可比心灵鸡汤好用多了。
石秀看着不断飙升的产量，也乐得合不拢嘴。
谁能想到上个月月初还在阴影中艰难挣扎的机械厂一转身成了牟钢的招牌企业，他这个厂长不用拼命也能保证全厂的生产如火如荼，在牟钢总厂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石秀乐观的预计，等联营开始，厂里的订单将井喷式暴涨，到时候超越炼钢厂成为牟钢的支柱产业也不是不可能。
王壮飞做的这么好，石秀觉得自己这个厂长也不能落后太多，得想办法好好宣传自己的企业了。
八月底的一天，石秀动用总厂招待处最豪华的奥迪100，拉着几个省城的记者一路颠簸赶回厂里，让王壮飞来回答记者几个问题。
“厂长，见记者这种事您去不就好了？”
“我哪成，还是你小子能说会道，快去吧，一定要说的好听点，让记者在报纸上好好说说咱们的好话。”
王壮飞前世当了许久宣传科长，倒是根本不怕记者，他稍作整理之后就赶去会客室跟记者见面。
省城的记者舒晓雪还是第一次来牟州，她听石秀跟王壮飞说报纸的事情时差点忍不住笑场——
她背后黑铁塔一样的摄像师扛着巨大的摄像机，怎么就被人当成报社的记者了。
见王壮飞走过来，她友善地伸出右手道：
“你好，我叫舒晓雪，是省电视台的记者。”
王壮飞微微一笑，道：
“欢迎记者同志，请坐。”
王壮飞身材强健面容刚毅，个人形象相当不错，他从上京购置的一身行头也很好地制衡了他身上的草莽之气，给他多增添了几分儒雅随和的味道。
和舒晓雪面对面对坐，王壮飞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紧张和兴奋，就像面对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老朋友一样，让舒晓雪啧啧称奇。
“王先生不是第一次接受采访吧？”
王壮飞温和地一笑，道：
“我们这种小地方可没什么接受电视台采访的机会。”
“我之前见过的企业家在我们的摄像机前一般分两种，一种迫不及待表现自己，一种则紧张地说不出半句话来，像您一样镇定自若还是第一次。
您难道对上电视没有丝毫的兴趣吗？”
王壮飞微笑道：
“不感兴趣肯定是假的，我们做企业的都想扩大自己的知名度。
电视媒体能给我们的帮助实在是太多，我巴不得能在电视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点，吸引更多的客户上门。”
“那您是如何保持如此淡定的？”
“大概是因为舒记者很有亲和力，让人一看就少了几分紧张吧！”
舒晓雪噗地一声笑出来，对王壮飞又多了几分好感。
“王先生真会说话。
我听说，王先生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也是因为这个才能说服东瀛的客商来到牟州，是真的吗？”
“是，也不算完全准确。
东瀛的客商愿意来到牟州深山处不是因为被我的花言巧语说动，而是因为看中了我们厂的实力和合作的前景，
很惭愧，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您真谦虚。”
舒晓雪对王壮飞的印象越发的好，她调整了一下话筒的位置，道：
“现在全国的国企都在改革，请问牟钢有没有什么改革的计划？”
这记者一看就是功课完全没有做好，居然问出这么蠢的问题。
王壮飞面色不变，微笑道：
“改革是必行之路，但这种事需要我们总厂上层的一致决定，我们能做的只有好好执行上面的决定。”
舒晓雪这次来牟钢是上面临时安排，她压根没想过一个穷山沟里面的老国企能玩出什么花样，所以压根没有做什么充足的准备。
见王壮飞说的滴水不漏，居然什么都问不出来，她眼珠一转，笑道：
“那您作为机械厂的生产计划科科长，负责和外商对接，认为牟钢跟外资相比有哪些不足之处？”
“不足之处有很多，相信这些大家也不感兴趣。”王壮飞故意看了一眼大炮一般的摄像机，侃侃而谈道，
“大家都知道，我们的设备和管理经验跟外资企业相比有很大的不足之处，但今天有上电视的机会，我想分享一下我自认为的优势。”
“优势？跟外资企业相比吗？
除了人力成本低，你们还有什么优势啊？
媒体为了博眼球，也尤其喜欢按着国内企业家的头，让他们在电视前感慨跟外界差距巨大，在得出一些喜闻乐见的结论。
按照舒晓雪的剧本，王壮飞应该先感慨一番外商先进，再猛烈开始批判国内落后，
按照这个话题就能引出很多的内容，在电视上赚取不凡的收视率。
优点……
那不是又跟主流媒体的陈词滥调一样，在电视上看到这种内容不抓紧换台才怪。
不过嘴长在王壮飞身上，她又不能拒绝，心道大不了回去剪掉，只是可惜了录像带。
“您说，牟钢跟外商比有什么优点？”
“牟钢跟东瀛的企业相比就像一个孩子，孩子模仿大人，总能学的很快。
而大人的成长过程中却没有多少参考物，我们飞速成长，总有一天能赶上和超过世界的先进水平。”
舒晓雪下意识地咧咧嘴，在心中说了句狂妄，脸上的表情也微露不满，道：
“王先生认为我们落后反而是一件好事？”
“落后不是好事，但落后的时候知道奋起直追，就是一件好事。
经过十年的改开，我们的产品已经开始快速走向世界，再过十年的时间，相信我们就有能在世界上叫的响的品牌。
不只是那些下海弄潮的创业者，国企本身就有一定的政策优势，
如果想要改变，也一定能走出不一样的路来。”
舒晓雪翻了个白眼，心道王壮飞看起来儒雅随和，没想到也是个妄人，居然想着能超越国外的先进技术——这在舒晓雪看来很明显是不可能的。
她思考一番，道：
“牟钢的主要产品应该还是钢铁吧？
跟钢铁大局相比，王先生搞得法兰盘应该是很微小的一部分。
您偶然联系到了一家东瀛的企业有了不错的收益，可您能保证日后会形成良好发展，将你们的机械厂壮大到能带动牟钢前进的地步吗？”
王壮飞刚想说尽人事知天命之类的话，石秀突然急匆匆地进来道：
“壮飞，厂办打电话，说有个叫门田智慧子的小姐到来，要见你和指挥。”
门田智慧子？
看着舒晓雪一脸懵逼的模样，王壮飞微笑道：
“抱歉，今天的采访必须告一段落，又有东瀛的朋友上门。
如果您有兴趣，不妨跟我们一起去看看东瀛的客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