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斯嘉丽离开的时候,又仔细看了看松花庄园的现状:一切都显得很凌乱,到处长满了野草,松子已开始在地里长出嫩苗,房屋不仅已经相当破败,也很不整洁。她带着有些难言的伤感情绪回家了。之后的一个星期,斯嘉丽频繁地来往于方丹家和塔尔顿家。不由得感慨,要熬过这段日子最要紧的就是一家人要一条心。现在塔拉哪怕是最不情愿干活的苏艾伦,在爱伦的劝导下也能老实分担些家务活儿了,甚至为了能骑马出游,她已经开始代替波克殷勤地喂马了。方丹家和塔尔顿家也开始显现出重头再来的劲头。
方丹家的情况同其他处境凄惨的邻居来说算是光景最好的了——他们家有萨利奔波操持家务,还有两个从前线安全回来没有残疾的年轻男人。但是家里三个病人的重担就像悬在这家年轻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医药费和万一不幸的丧葬费都足以把看上去还不错的光景毁个干净。“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候,家里有病人,还是三个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斯嘉丽又想起来前世她负担着家里三个生病的姑娘和两个孩子一个人咬牙苦干的日子,还是有些后怕。
“哪怕我已经熬过来了,可是我绝不要再经历一次!”于是她又仔细请教了老方丹大夫一些常见的病该怎么预防或者急救的法子,如果可以搞到药该去找那种药,并在没有纸笔的情况下死记硬背了下来。一向不爱沾课本的斯嘉丽都要被那难记的药名给折服了——她开始后悔自己读书时翘掉了拉丁文课——“回去我得好好翻下还有没有没当柴火烧掉的课本,以前不懂拉丁文被瑞德嘲笑是文盲,我还不服气,现在我倒是真成了文盲了。”
她想起自己不懂以“dulceet”打头的拉丁文碑文被瑞德嘲笑得随时有人给她把这些简短的拉丁文翻译成到她鼻子那么高的英文字,她才不至于是个“瞎子”。还有那什么“gotterdammerung”,她还得艾希礼给她解释这是诸神的末日的意思才能继续听他讲,但是她复述艾希礼的话时说“诸神的末日什么的”,瑞德却能第一时间就把这一长串拗口的拉丁文说出来并且还相当感兴趣。想到这两次经历,斯嘉丽忍不住感到羞恼,在方丹大夫面前她糊弄了过去,只让他以为学校里没有教医药名词的拉丁文,可要是连碑文都看不懂,那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紧接着就是去塔尔顿家哀悼未婚夫的日子。爱伦领着家里的女孩,在没有什么布料的情况下,尽可能穿得体面又不失庄重地参加了两位英雄的立碑仪式。两块新的石碑被立在了柏树下砖砌的墓框里。塔尔顿家的四个儿子,除了实在找不着的博伊德,他们花费巨资拉回来三个儿子的遗体,还咬着牙用最后一点钱立了体面的墓碑。尽管斯嘉丽还是觉得在连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还花这么多钱来立墓碑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她现在已经可以做到保持沉默了。她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乱七八糟,哪里就有资格去指导别人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她做不到同情他们,更是没办法像母亲和卡丽恩一样心怀慈悲,于是只好保持沉默了。好在她的沉默同当时的情境刚好符合,总算不至于在母亲面前暴露她的本性——尽管这些日子以来,她做了很多出格的事。但是母亲爱伦都心疼她这是遭了战争和贫穷饥寒的罪才变得如此,越发心疼她,总是时不时要抽空安抚宽慰她。虽然斯嘉丽并不觉得自己需要安抚宽慰,但是和母亲两个人单独呆在一起还是非常幸福的。哪怕不说话,只是静静靠在母亲怀里也是安宁且愉悦的。
回去的路上,苏艾伦突然哭起来,因为从圣诞节以来她还没有听到过弗兰克·肯尼迪的消息。究竟是因为邮路不畅通的原故呢,还是他仅仅在玩弄她的感情,如今早已把她忘了她不清楚。或许,他是在战争最后几天牺牲了吧!后一种可能反而能让她好受一点。因为一种为主义牺牲了的爱情至少还有点庄严的意味,就像她的两个姐妹,但是如果她成为一个被遗弃的未婚妻,则她的爱情就毫无意思了。她本来是家里三个姐妹中最有可能摆脱老处女厄运的——这让她一度很得意,可是眼见着,她又要成为姐妹里混得最差的那个了!她们好歹还有个英勇牺牲的未婚夫可以装点形象,可是她只怕除了被遗弃成了笑话就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