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女孩们共同的两个男闺蜜
在浮选厂中有两个娘娘腔,全都在我们第三组,一个是浮选的大军,而另一个就是球磨工周畅。在那铁与石撞击最猛烈的地方,操作工必须孔武有力,因为铁球在和矿石的撞击中,会越来越小,最后变成麻球大小的铁蛋,而这时磨出来的矿粉会太粗,就需要更换铁球。新的铁球每个足有西瓜大小,每次更换至少两辆小推车的数目,没点力量根本无法完成这工作。整个第三班组中,周畅是最适合这工作的,他长得五大三粗,一米八的个头,手臂和胸肌发达,看着就像个筋肉人。我的力气不小,但在周畅的怪力前,真的不够看,不止是我,全班组的人,即使是两百斤的海峰也比不过他。这些不是猜测,而是赤裸裸的事实。周畅有个怪癖,和人一起绝不勾肩搭背,而是直接到你身后,用手臂环绕胸腹之间。大凡男人被另一个男人这么抱着,总觉得尴尬,本能地想挣脱。然而整个浮选厂,能挣脱这绝望搂抱的只有保卫科的大强,大强比周畅还要高几公分,是个退伍军人。周畅第一次熊抱他时,遭到了反抗,两人的较量就像两头大棕熊在摔跤,把我们都吓得逃到了一旁,结果是张飞遇上李逵,难分上下。周畅虽然如此强壮,但说话时,总会不由自主地扭动他的脸,配上一双喜气的小眼睛,自带一种嗲嗲效果。他人倒是挺好的,虽然话有点多,但很喜欢帮人,被厂里的女孩视为男闺蜜,受欢迎的程度只是略逊大军。
翻两下白眼,扭扭腰肢,右手兰花指托着脸颊,头不屑地转向另一边,这是大军表示不满的标志性动作。大军人缘好,最重要的原因是他不会生气。无论说他娘娘腔,还是说他啰嗦,他最多就是这样表示不满,却心无芥蒂。这一点从小施对大军的态度就可看出端倪,每当大军打牌耍赖,小施甚至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一遍,但过后两人关系照样很好。
老徐当班组长时,我们班以产量多称冠,而大军当了班组长后,我们班又以活干的最少、钱拿得最多出名。在厂长、车间主任等领导面前,大军一边说好话,一边叫苦,他虽然样子娘,做事却挺稳当。每当矿石品位不高,他就会自动减产,开闸放矿,让大家少做无用功,更重要的是大军成功地成了化验室那几位女孩的共用男闺蜜。
实验室的工作是每天采集新生产的矿粉,进行化验、评定等级,从特级到三级,厂里按照等级结算我们的工资,三级是不合格的级别,不但没钱,还要倒扣。每当女孩们穿着高跟鞋,在高低不平的袋装矿粉上来回取样,大军就会自告奋勇代劳,这其中的奥秘,直到下岗后,我这不敏感星人才知道,大军之所以这么积极,是因为他在某些地方放置了特级的矿粉,这些自然也就成了他取的样。
大军人缘虽好,但在厂里找不到对象。厂里女的本来就少,要么早有对象,要么把大军当成姐们。所以大军的婚姻最终解决之法,就是相亲。但他相得不错,找了个老实巴交又贤惠的女老师小敏,当然这是后话了。在整个班组中,除了我和小施是自由恋爱外,其他人都选择了相亲。同事们没找到对象前,常念着一首打油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厂里找,本来数量已不多,何况质量也不好。
大军当了班组长后,我们班打扑克的热情空前高涨。主要原因是大军的牌技很差,而输得最多的人是需要请客吃宵夜的。小施和海峰早就盯上了大军的班组长补贴,秘密召集我们一起“杀猪”,然后每到中班下班,就是我们的快乐时光。
夏夜零点,我们骑着自行车顺坡而下,一路疾驰到熟溪边一家叫“螺蛳”的小店。螺蛳这词在本地还有一种意思,指为人小气,不大方。小施说这个店名和大军最相配,简直是天造地设。螺蛳店里不但菜肴好吃(年轻人的标准,够辣、够重口味),而且价格低廉,六七个人吃上一顿,啤酒加菜大概八十元左右,当然这是在九十年代。除了螺蛳出名外,小店里的泥鳅豆腐和红烧田鸡都不错,堪称下酒佳品,绝对能甩号称啤酒最佳拍档的炸鸡十万八千里。我最欢吃的就是田鸡腿,饱胀的大腿,又辣又嫩,鲜美之极。每当大军输了扑克请吃时,小施总是豪兴大作,点菜要酒,啤酒不喝到身轻如燕绝不罢休。对小施的这种行为,大军的招数就是耍赖,他只肯出八十元,多的让小施支付,最终结果自然是大家凑了钱,毕竟大军已出了大半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