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跹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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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迎新文艺演出

景安是个有文化底蕴的城市,上千年的积淀,从吃喝玩乐到人文景观,无不体现出独特的风韵。这一点,从麻将规则的严谨与科学上便可窥见一斑。

与大多数地方单独侧重一点的规则不同,景安麻将只要能说出来的道道都算,比如清一色、一条龙、九幺、门清、海底捞月都有加子,却不是简单的翻翻,甚至胡牌张数的多少都决定收子的多少,胡八张是平胡,胡三张是银吊,只胡一张则叫金吊,顾名思义,金吊最值钱。而且如果一家无论打吃或打碰,喂了别人三手牌,此人自摸他得一家出钱,这样就防止联手作弊的可能。这是一种真正的智慧的博弈,手气的成份不高,绝不存在一局定胜负的侥幸,输赢是一个人智商、情商以及心理素质的综合体现。

景安人爱打麻将,人人都有一本麻经在胸,许多俚语也与麻将有关。比如七对或清一色听牌叫摊尸或上该,比如转手自摸叫潇洒,诸如此类,体现了麻将诙谐的语言艺术。麻将有时不仅仅是赌博的工具,而上升为一种正经的社交活动,许多生意、公事甚至恋爱都是在牌桌上完成的。

麻将对于景安而言,是一种雅俗共赏的文化现象。

邹楠的父亲邹景章就是个麻将爱好者,每天下午,鱼档收摊,他必定会玩上一阵。他认为牌品如人品,是其学识、修养、家教的终极体现,他只和牌品好的人玩,自认为牌品无可挑剔,但凡牌桌上的争执都是别人的错,虽然他嗓门最大,妻子寻他,只需在牌室外听个分把钟就行。

邹景章是个讲究人,喜欢穿中式对襟的衣服,左手无名指戴着硕大的蓝宝石戒指,一把小巧玲珑的紫砂壶从不离手,里面泡的是碧螺春,烟只抽软中华,还得是三字头的。

早些年鱼档生意好,着实赚了点钱,邹景章这些需要钱供养的讲究倒不觉得什么,如今竞争激烈,生意难做了,有时一天的收入还不够他一个人开销,妻子的抱怨就来了。要知道他一包烟,抵得上普通人家两三天的用度了。

然而由奢入简难,邹景章心气又高,脸皮子薄,哪里听得别人含沙射影地奚落,遂打肿脸充胖子,宁肯吃糠咽菜也绝不降低生活标准,用他的话说“那还活个什么劲”。夫妻之间时常因此发生龃龉,甚至吵闹。

妻子跟别人诉苦,人家笑着劝说就你老公那些穷讲究又花得了多少,让他折腾吧,你闺女嫁个好人家,只怕是花不完嘞!

听人这么一说,这个朴实勤俭的中年妇女往往只是苦笑不语,但那苦涩中又含有欣慰和憧憬,女儿是她此生最大的骄傲。

邹楠的美,骤见动人心魂,在那一片都是出了名的。还是读初中时,就被不少小老短给盯上了,在她家附近瞎转悠,邹景章抄着杀鱼的刀在弄堂里撵过好几回。

老城区改造,老弄堂翻新,要求尽可能保留原味特色,打造一张城市名片,一帮专家实地考察,看见骑单车的邹楠,为首的追上前,硬要拍几张邹楠以巷子为背景的照片,说是放进给弄堂介绍册页里。这件事为街头巷尾所热议,一时传为佳话。

邹楠有个姑姑,是搞舞蹈的,见侄女体态轻盈、模样出众,有心培养她跳舞,给她报了个舞蹈班。邹楠本人也酷爱跳舞,练习非常刻苦,矢志此生以此为业,可天意弄人,一次意外,她伤了右腿,医生警告再跳可能会致残,她的舞蹈生涯就此终结了。

这成了邹楠心中永远的痛,那双白色的满是补丁的练功鞋一直珍藏在床下一只老式的樟木箱里。

习舞耽误学业,邹楠勉强考上景安医学院的大专,选择的是口腔专业,毕业一年之后考了口腔助理,经过一番努力取得了执业医师证,在263医院谋求了一份体面的工作。

邹楠与王睿第一次见面是在263医院举办的迎新晚会上。

彼时,王瑞已经从医院辞职,加入了康正医疗器械公司,并因成功拿下第一人民医院放射科的大单而晋升为公司销售部的主管。有人对他最初毅然辞职感觉震惊,但得知其不到半年便有如此骄人成绩,方恍然大悟。

时代不同了,能不能赚钱成了成功的唯一标准,这是对“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另类注解。

王睿从朝九晚五穿白大褂的坐诊医生,摇身一变,成了小车代步、西服革履、夹着公事包频繁进出医院领导办公室的“商人”,在同学朋友的眼里俨然是成功人士了。

他年轻俊郎,富有朝气,处事圆滑精明,即使离开了263医院,依然和从前的同事保持联系,时不时召集大家聚聚,联络感情,于是就有人叫他也来参加“娘家”的活动。

“……得了吧,不就是那些老套路,没啥意思!”

“嘿,你还别说学医的没有美女,这次分了个丫头片子,不来瞧瞧,你后悔死!”

王睿那晚刚好也没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真就回了趟“娘家”。去的时候是新人文艺表演,阶梯会议室里,一个护士专科的胖女生正在台上朗诵“纪念白求恩”节选,高潮部分还煞有介事地举起手来。

“就看这个?”王睿捅捅边上叫他来的那位,忍俊不禁地笑道。

“别急啥,我都打听过了,下一个就是她!”

戏谑性的掌声过后,灯光突然暗了下来,优美空灵的古典音乐缓缓响起,一个穿戏服的女孩踩着碎步,来到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舞者脸上的一瞬,偌大的会议厅突然沉寂,所有人都肃然起敬----美能够震慑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