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之道足浴
“天之道”足浴城坐落在景西大道上,辉煌气派,楼体的灯饰魔幻炫耀,将夜晚的它装点得仿佛一座魔宫。
这是景安有名的休闲娱乐场,门前常年停满了各色豪车,道路两边也是。
外地人来景安,酒足饭饱后问的士司机哪好玩,司机一准说“天之道”,当然随即得补充一句“之乎者也的之”。
足浴城的徐经理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烈焰红唇,简洁的短发,一脸的精明,尤其眼神很毒,仿佛能洞穿人的心思。唯有如此气场强大的人才能震慑三教九流的顾客。
面试时,尹艳萍被打量得不自在,下意识地垂下头。
“蓝、白、紫三种颜色的工服,你选哪种?”经理点了根烟,吸一口,旋即吐出一个标准的烟圈。
“嗯?”尹艳萍不明所以。
“蓝的按摩,白的洗脚,紫的嘛…你懂的!”办公桌上橘红色的座机响,经理趋身接听,立刻柳眉倒竖起来,“神经病……我一会给魏队长打电话……你们该干嘛干嘛,别露怯,知道吗……好……先这样。”
“想好没有?”经理饶有兴味的目光重新落到尹艳萍身上,刚才的电话似乎一点也没影响到她的心情。
“紫的……是什么意思?”尹艳萍声音透着胆怯,虽然她极力想放轻松。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意思!”经理抿唇一笑,“你条子好,脸蛋也不错,客人会喜欢,想赚钱不难。”
“我做按摩。”虾入滚油锅,尹艳萍的脸颊刷一下红了。
“呵呵,随你便,先干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换也行。你去找刚带你进来的小董,他会给你办入职手续。”
“可我还不会按摩……”
“没关系,有人教你,知道几个重要穴位的名称,了解一下服务流程就行……以后你就懂了,这一行,其实手法不重要,重要的是赏心悦目。”经理意味深长地笑。
景安的行道树,有许多高大茂盛的法国梧桐,有时整条街都是。秋日里,一片金黄,极其绚烂,凝望,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半个月后,尹艳萍估算了一下,自己光提成就已经超过了一千。如此,就算到月底她一个客人也没有,收入也有两千五左右,这是她在酒店干服务员的倍数。
金钱是一个充满魔性的东西,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开朗、随和、自信,甚至漂亮!
尹艳萍后悔没能早点来“天之道”,也从最初的矜持、审慎、落落寡欢,变得开始主动与人打招呼,主动去融入这个新的环境。
“你知道不,其实你可以上更多钟,赚更多钱!”和同事在外面聚餐,边上的女孩伏在尹艳萍耳朵边说,表情神秘。
女孩叫耿莉,辽宁盘锦人,性格大大咧咧的,在“天之道”做了三年的技师,绝对的元老了。
尹艳萍瞥了对方一眼,没吭声,一脸的不悦。
“你想哪去啦,我可不是建议你去做楼上的白条鸡!”耿莉碰了一下尹艳萍的肩膀,笑岔了气,“我是有底线的,没你想得那么污。”
耿莉声音很大,一桌人被“白条鸡”这一敏感词吸引,全停下看她们俩。
耿莉不再理会尹艳萍,徒手捏了只虾,两下剥开,送进嘴里,转而又和另外一个同事探讨指甲油的颜色去了。
尹艳萍则继续啃着碗里的鸡爪,只是味同嚼蜡,同事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钻进了她的心里。
说来也怪,虽然店里的生意依旧火爆,但尹艳萍上钟的机会却越来越少了,有时一整天也不叫她的号。
第一个月,她拿到了三千块工资,低于自己的预期。离开“赣菜楼”时,她从一个要好的姐妹那借了一千块钱应急,承诺“天之道”发了工资就还,她不想食言,而为了让老家的父母安心,她每个月固定会寄800回去。虽然父母并不缺这点钱,但小熙一天天大了,需求花样繁多,她也不好全让父母负担。前几天女儿打电话,想要一辆跑丁车,之前听父母说起小熙见小区里别的小朋友玩,便闹着要买,尹艳萍没当回事,电话里便答应了下来,可上网一查,才知道,那个牌子的得四千多!
这个价格,尹艳萍绝对不会考虑,只是心里感觉一丝酸楚----印象中,这是女儿第一次恳求自己,在物质上。
虽然陪伴不多,但女儿是她的心头肉,一个人在异乡打拼,再苦再难,再委屈,她都没有流过眼泪,而对女儿的思念是她唯一的泪点。
她恨那个玩世不恭对自己始乱终弃的男人,但恨由爱生,恨有多浓爱就有多深。有时候,她甚至觉悟或许对女儿的爱是对那个人爱的另一种表现。
这是何其的讽刺呀!
“天之道”的楼道、走廊铺了一层玫瑰红的地毯,上面是藤蔓郁金香的图饰,加之柔暖的灯光,以及墙壁上抽象但明显具有性暗示的油画,营造出一种奢华、幽隐、暧昧的情调。
尹艳萍从洗手间出来,在墙角烘干手后一转身,看见耿莉正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踩着恨天高,嗲声嗲气地讲着手机。尹艳萍迟疑了一下,还是迎面走了过去。
走廊很窄,交汇时,俩个人都下意识地侧身拉开间距。或许是耿莉步态比较恣意,尖细的鞋跟被地毯的褶皱绊了,身体顿失平衡,眼看就要摔倒,幸而被尹艳萍及时扶了一把。
“谢啦!”耿莉整整衣服,撩了下头发,璀然一笑,略一踌躇,道,“明天一起吃早饭,有事跟你讲。”
没等尹艳萍回答,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北方妞便又扭着腰肢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