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一战全史·中·遍地烽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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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战时的法国

路易十五在贡比涅的宫殿

◆ 法国决一死战的决心:不屈不挠,奋战到底

“那段时间怕是终生难忘,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而战,为了法国的美,为了她的高贵。”一个20岁的小伙子在战壕中写道。住在都雷米附近的森林和牧区的贞德年仅17岁,经过辗转反侧的思量,也同样意识到奋战的重要意义。住在幽暗的比利牛斯山深山中的罗兰像骑士一样奋勇杀敌,花样年华血染沙场,临死还低声呼唤着:“为了法兰西母亲!”除非我们能认可这位年轻士兵、这位农家女孩和战士的观点,能尽力理解他们的远大理想,否则我们无法真正明白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激励着法国人民在这场大战中誓死抵抗的英雄气概。

◆ 1914年8月1日,法国开始全民动员

1914年8月1日这一天,全民动员令开始张贴到巴黎的各条街道上,很快各省各市,乃至海边上都是铺天盖地的动员令,确保计程车司机、门卫、花花公子、渔夫、农民、外交人员、商人等各行各业的人都能读到。读完之后他们都严肃地一声不吭地走开了——不是逃避,而是争取利用最短的时间,义无反顾地赶到最近的兵营向总部报到。女人们的反应呢?定然是泪水、哀叹和声声叹息吧?现在不会,不会为这次出征而黯然神伤,也许之后在没人看到的时候会,但她们绝不会拖累这次保家卫国的使命。周日一早,L中士从家中动身起程,他的太太只是很自然地微笑着,抱起了孩子目送着他。

从8月2日一个周六的午夜开始,动员令连续进行了15天。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到了最后已经超过了百万人口都赶到最近的军营,登上火车按计划时间赶到了自己的岗位,领取了自己的军装、靴子和野战背包。没人为此感到困惑,更没人迟疑,一切都按照几年前制定的计划顺利进行,有条不紊悄无声息地严密部署着。没有歌唱,没有欢呼,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喊,压根不存在柏林媒体所描绘的恐惧万分或复仇心切的法国人的半点踪影。为了高尚的护国决心保持镇静,严守军纪,这几乎成了所有连队的总基调,每一个基地,每一个兵营,每一支部队都不例外。

◆ 男人参战,女人工作

火车从遥远的地方一辆辆开了过来,男人配好装备清点人数后上了车,这次是把他们带到东部和北部前线。“我要去阿尔登,要去那里服役。”“我去南锡!”当这些长长的铁皮怪兽悄无声息地再次从车站启动时,车上的人就这样交流着。乡下光秃秃的看不到人影,当开战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人们直接把农具和工具扔在路边或者田野里就离开了。这些聚集到车站前来送别丈夫和儿子的农妇很快——也许在火车离开后不出一个钟头——就散开了,默默地各自回到田地务农去了。整个下午她们都头顶烈日背朝青天忙碌着,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就这样默默地顶起家里的农活;她们心里的男子汉,刚刚背上武器保家卫国的男儿们,正在迎接终结暴行的丰收。渔民的船在岸边停靠着,渔网也闲置起来了。在市里,补鞋匠的店门口也挂着“动员令第一天起开始停业”的告示。

法国妇女扛起家里的农活
随着越来越多的男人赶赴战壕,战线越来越长,马匹也被军队征用了,女人们发现她们的任务更重了。口粮问题必须解决,全国的士气不能输掉。像其他地区的女性一样,法国女人毅然挑起了重担。
《中央新闻社》

◆ 具有历史意义的国民议会召开

还是巴黎,8月4号国民议会召开了。代表们一言不发地就座,人们也注意到有几个昨天还是死对头的代表,握了握手,但人们似乎并没感到惊讶。总统站起身打破了沉默,在演讲中他提到了豪雷斯,那个宣战后第一天就被无情荒唐地杀害的人,还念了传承百年的国家祷告文,之后又是一阵沉默,一直到忙得焦头烂额的会议主席维维亚尼总理赶过来才有了点动静。这位昨天还是游击队员的人物,现在代表了法国政府。在一片意味深长的沉默中,他宣读了共和国总统的建议,结束前喊了一声“让我们振奋士气,法兰西万岁!”会上回顾了战争的起因、法国的现状以及与国防相关的一系列长长的法规;之后是短短的一段休会时间,代表们在长廊里踱步等待着参议院的投票决议。

维维亚尼很快又和代表们坐到一起,宣布参议院赞同国民议会的决议,审批通过了必要的战争手段及所需的拨款。

还有值得回忆的一幕:7月31日晚,圣西尔在著名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凯旋门下达了全民动员令的决议。在群情激昂豪情万丈的动员会上,有一位名叫加斯顿·沃扎德的年轻军官一跃而起,让所有与他同级别的官员们发誓,一定要让他们带上白手套,军帽上插上红白色羽毛才会上阵杀敌。于是大家一起高呼起誓。他们就这样保持着自己的军容,成为各自军队中第一批冲锋陷阵战死沙场的法国军官。日子一天天过去,募兵处被前来参军的长长的队伍围得水泄不通,都恳求留下来为国效力。“我亲眼目睹无法先上战场的人痛哭流涕。”克列孟梭写道,但这也是当时法国上下能见到的唯一的眼泪。

◆ 厌烦不安地等待战争的消息

然后士兵们就出发了。经过几天紧张筹备和快速讨论之后,他们迎来了漫长不安的等待,毕竟那时候政府对媒体的控制很严格,每一份公告都可能被敌人读到,所以很少有消息传出。“现在光猜测又有什么用,”一位女性说道,“我们不是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我们不是再三强调过有充分的理由心存希望吗?可我们不知道他们可能会取得什么战果。”没人感到压抑,那只是一种空洞、漫长、揪心的等待。

8月初,德军的残暴和穿过比利时的消息传了出来,起初不确定,后来慢慢落实清楚了。法国人大吃一惊,难以接受如此的野蛮暴行。冯·德·戈尔兹主张的“全民武装”战略可能对保留人性、加快战争结束进程也没什么用处。“因此,”法国媒体评论道,“很多地方做出残忍的牺牲,我们本土的野蛮行径却受到称颂,基督教关于爱的教义开始不得不迁就永恒的地狱之火……那么就让血腥的慈善实验顺其自然吧。但对于我们,不能对伤者视而不见。相反,我们的女人会自豪地尽全力挽救他们,就算进了敌占区,我们也要救死扶伤,而不是射杀伤员。只有上了战场,我们才能接受不得不面对的歼灭战。”

法国农民储备柴火
由于战时工业需求剧增,同时法国北部和东部的煤矿被德军占领,煤炭供应紧缺。另外,由于全民动员,劳动力也紧缺,运输也很困难。
亨利·拉斯勤 供图

◆ 等待的人群中流传着含糊的传闻

在这段消息极度匮乏的时期,也有人靠流言获益匪浅。大道咖啡厅的安美奇先生,他有个连襟的姊妹,就是作战办公室的一个清洁工,这个办公室传来的情报确凿,比如俄军的动向,上次攻击的战况等,这些消息让一无所知的人们充满了恐惧,但巴黎和法国政府立场很稳定。天气很好,但首都的林荫大道好像被遗弃了一般,不见人影,到了夜晚也只是一半的楼亮着灯,空荡荡的。大家对首都毫不关心,都心系远方。除了军队,法国人的生命似乎停止了,他们所感所思所想的一切,都插上翅膀飞到了迪耶于兹、孚日或者比利时刺眼的阳光中。倦怠的漫长等待,日子简单得有些吓人。

而此时前线军队的战况如何?法国是尊重比利时保持中立立场的,因此把自己的主力军队布防到东部战线,而不是东北部边境,而8月初英国军队还没有开始登陆。当英军赶到的时候,比利时的列日和那慕尔两地虽经顽强抵抗却已经失陷,协约国没有时间形成有效的集结。德军长驱直入穿过比利时,绕了很大一圈抵达默兹河左岸,发现沿途并未布防。德国人只在右岸遭遇一小部分英军的抵抗,那时英军大部队还没有抵达;在左岸,法国的地方部队只是一些从会计室和商店招募来的新兵。这些士兵与德国铁骑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沙勒罗瓦、蒙斯和勒—加托相继失陷,冯·克鲁克的大军所向披靡,每天以30至35英里的速度向前推进,没几天,巴黎就在他们的炮火射程范围之内了。到那时,官方公报指示要军队撤退,并没有造成恐慌。“尽管我们很失望,但也不能夸大事实,”克列孟梭后来写道,“落到我们肩膀上的任务很明显,那样漫长,那样艰难,而且是那样无以复加的痛苦,谁敢说我们不能接受?接受这种伤害是不够的;我们呼吁过,我们迎上去勇敢面对过,我们宁可自己承担所有的伤害,我们祈祷他们的恶行能受到双倍的惩罚,期待着上天能早日显灵,不再考验我们,而是明白我们身体有一个绝不妥协的灵魂。”上天终于厌倦了考验我们,很快就读懂了我们的灵魂。德军继续逼近,到9月5日,德军对准了巴黎北部堡垒的一处火力点。到9月6日,霞飞将军向部队下达命令:“如今一场决定全国命运的恶战打响了,大家务必牢记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所有的一切都要向着一个目标:击退敌军;无法继续冲锋的部队务必尽全力保住阵地,宁死不降。在这生死存亡之际,软弱得不到任何怜悯。”

克勒索军工厂里给加农炮钻孔的画面
大块的钢材经铸造和重锤的锻造后,就可以变成大炮的炮筒了。在这里可以看到强力钻正慢慢钻进钢材中,挖空炮筒。炮的钻孔必须精准无误地穿透整段钢材。

克勒索军工厂正检查75毫米口径大炮的炮弹壳体
法国炮弹壳体所用的钢材,大部分是从英国和美国进口的。壳体的成品是通过强力液压机直接冲压成型,之后传到这里仔细检查,找出任何可能出现的瑕疵或误差,以免影响射击的精度或爆炸的百分度。超过千分之一英寸的误差是不允许的。

◆ 德军的进攻狂潮在巴黎大门口遭遏制

头一天,也就是9月5日,冯·克鲁克指挥军队向东突进,期望能对巴黎构成包围之势。9月6日,霞飞将军下令进攻德军,对手右翼突然发现前方有一支马努里将军统帅的军队,骁勇善战,作战能力没人可以小觑。冯·克鲁克将军立即指挥军队后撤至50英里的一个有利位置,但德国王储指挥的左翼却很被动,后撤得不够及时。总体上,法军这次反击战非常成功,巴黎得救了。这便是马尔纳战役的大体经过——一场伟大的意义非凡的收复战。

巴黎呢?大敌压境有没有瑟瑟发抖?绝对没有。当时根本没有时间做防御准备,无法完成构筑土方、拉铁丝网、挖壕沟等任何能阻挡德军步伐的工事。8月30日,经审慎考虑,政府、银行以及一些可能被德军扣为人质的要员,向波尔多地区有序撤离。政府公告宣布政府迁离巴黎的同时,下面还附有加列尼将军的一则小通告,告知巴黎将暂时由他管理,内容如下:“我奉命防守巴黎。我会不辱使命奋战到底。”巴黎岿然不动,纵使枪炮无情,纵使前途未卜,巴黎巍然屹立在那里,一直熬到了解放的那一天。然后又有人问:“我们该庆祝吗?”霞飞将军回答道:“不,我们的损失太惨重了。”巴黎再度回响起安全的音符,这次则是充满了必胜的希望,等待着胜利的消息。

◆ 堑壕战是勇气的另一场考量

德军退回到埃纳省事先布好的阵地,英法军队奋起追杀。加列尼将军完善了巴黎的防御工事,等德军筹划完毕再度来袭时,巴黎已经坚不可摧了。然后日耳曼司令部的目标就转移了,开始了争夺制海权的战争,但最终还是协约国胜出了。之后,北海和孚日之间的堑壕战就成了胜败的关键。这时的考验来了:法国人的炮火和英勇能在持久战中胜出吗?不屈不挠的固守能与澎湃的万丈豪情并存吗?忍耐的同时也能保持热情不改吗?

在施奈德工厂测试攻城迫击炮
尽管这家工厂的名字听上去像德国的,但它其实坐落在弗勒的克勒索地区。施奈德是法国大炮和军需品的主要产地,一战时期,这里有超过25000名工人上班,生产的武器精准度极高。这是攻城迫击炮的最后测试阶段,很快就可以运到前线为国效力了。

历史最终给出了答案。“直到最后,我们都不会被击败,因为我们永远不会接受失败。”在北海—孚日一线,法国军队没日没夜地在泥坑里挖着战壕;纵然冻得瑟瑟发抖浑身麻木,他们仍以大无畏的热忱和勇气武装自己,面对酷寒、饥饿和死神,一笑了之——有时候是英雄男儿,有时候把自己装扮成孩子苦中作乐,充满了革命浪漫主义色彩。巴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情高涨。巴雷斯在L'Aine Frangaise中写道:“军中的孩子们在信中给我们怎么的描述呢?永不停息的欢声笑语——勇敢的孩子们啊——他们希望借此打消我们的不安。还有,那就是他们积极向上的灵魂和高尚的情感……”

从8月初到10月底,大事件一件接着一件,都没有时间让法兰西停下来回想这场战争的整个过程。法国知道必须战斗下去,于是它无时无刻不在战斗——撤退的时候在战斗,进攻的时候在战斗,持久战的时候依然在战斗。到了漫长的冬季战役来临时,日短夜长,法国人在昏暗的白天和苍白的长夜里回顾着这次战争的进程,愈发认同这是一场正义之战。他们知道自己一直在奋战,在8月3日6点45分的时候,敌人开始宣战,自己的国家被入侵,城市被摧毁,田地也荒芜了,但法国人对战争的憎恶毫不亚于德国对战争的狂热,他们奋起抵抗,发誓要终止战争,让“人类的祸患、战争从地球上永久消失”。此外,法国也要为1870年的失败一雪前耻,夺回之前的自然边界,让法国变成一个德国人43年来无法超越的盛世强国。首先,它要为自己在世界的地位而战,还要让全世界认识到法国在世界的地位。它与德国开战是因为受到了德国的侵犯,要为法国的智慧和品味而战,为法国的底线和文化而战,为法国传统中极为神圣的自由而战。

德国的刺钢丝工厂
这是法国北部钢铁产区的一家工厂的车间内部。这里当时被德军占领,就改造成刺钢丝工厂。从图中可以看到大量钢丝成品,随时备用,刺钢丝构成了阵地战中最牢固的外围工事。这类工厂在当时数量非常多。

◆ 法国意志坚决的道德基础

这场旷世之战也证明了战争中道德价值比物资更重要。这是德军付出的最惨重的代价,一个让精心准备40年的计划彻底化为泡影的错误:他们低估了法国人的精神。德军以为法国必定会精力耗尽,颓废不堪,全然忘记了法国是所有国家中百废待兴、蒸蒸日上的沃土。因为40年来法国都是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德军以为法国不是不会,而是根本不敢怨恨德国。一些诸如腐败、政治内讧、缺乏军事大国志向的表象,也造成了德军的误判——这甚至让一些法国人也都觉得难有胜算,但再看到法国的努力,就相信法国浴火重生了。

法国上下一心,在一战前夕,法国经历了从未有过的危机,政党纠纷剧增,陷入空前激烈的混战。复仇主义者、国际主义者、德雷福斯护卫者、天主教徒、社会主义者、工团主义者以及无数社会团体突然停止了内讧,进行了重组、融合。看一看法国议院近几年的构成情况吧,试着去理解法国政党那万花筒一般瞬息万变的混乱组合。这些政党经过上下的整合、再整合,降低到最低数量后,到现在至少还保留了7个党派。在主席的坐席面前,是一个半圆形阶梯式会场,一直延伸至廊道,在这个天井式大厅中,国民议会的代表根据不同叫法的政党及派别各自分组就座。从左边开始,就座的是社会主义联合党、社会主义独立党、社会主义激进党和激进主义者。虽然看不到分界线,代表们根据自己的派系在坐席上自然形成了左右两翼,右翼的有社会进步论者、民族主义者等,在总统的最右手边,则是保皇派。这些临时组成的政党构成了议院的主体部分,内阁便这样形成了。这种代表的重组并不能维系长久,因为他们只有一两个互相认可的政见,政党能维系下去是因为他们信奉一套共同基本原则,为国家各行各业的不同目标而奋斗。总理试着将议院的主体保留下来,只能今天让代表同这个政党组合,明天同另一个重组。然而“神圣联盟”绝不是一句空洞的修辞,即使在一战时期用在法国的政治生活中也绝不是一句空话。

◆ 法国齐心合力,确立落实目标

在如何应战的问题上法国存在分歧,内阁因此倒台。尽管政治分歧严重,这种分歧却未能动摇他们的爱国基础。法国国民党的领袖巴雷斯,对1914年8月5日那次具有历史意义的法国议会的召开是这样描写的:“我们知道我们之前有极大的分歧,但这次空前的团结超越了我们所有的期望,想都不敢想。”国家内阁提出的神圣联盟于1914年8月正式成立,也是对战场上战壕对峙的官方回应:“只要市民们能坚持到底(就会胜利)!”神圣联盟在性质上是代表所有议院团体的内阁,而不仅仅只动员社会精英;成立不久后,8月初那次历史上著名的议会就暂时中止了,一个更实用的独裁政权成立,由总统通过内阁行使权力。随后相应的法律制定出来,也通过法令筹借资金备战;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被废除,甚至宪法所规定的国民权利也暂时被废除了,议会和公众舆论对政府行为的监督也取消了,每项法律和权利都是针对公众安全而制定的。12个小时之内,法兰西第三共和国转变成了一个独裁专制国家。虽然议会逐渐适应了面对战争的事实,并不时地重申自己的立场,但是在1914年末议会再次召开时,整个事态并没有任何改观。独裁政权打着维护公众安全的幌子依然我行我素,性格如磐石般坚毅的霞飞将军受国民拥戴登上高位。

战争背后的大人物
协商中的法国军火部长阿尔伯特·托马斯、道格拉斯·黑格爵士、霞飞将军和劳埃德·乔治先生。1915年11月,参战国家指挥人员和部长首次在巴黎举行联盟会议,此后类似会议频繁召开。

◆ 首当其冲的指责

在1915年初的几个月里,这种平静的局面终被打破,起因在于维维亚尼内阁因无法尽快解决军火弹药问题受到一系列攻击;同时由于政府肆意颁布军事命令,也引起了民众的种种不满。特别是社会党人要求举行秘密会议,展开全面协商。7月份的整个局势陷入空前混乱,政府有充分理由回应第一项指控。重型加农炮和其他武器装备的部署无法提高效率,因为法国钢铁产量的百分之九十来自于敌占区(开战后几周内就被德军占领了),特别是默尔特—摩泽尔省的产区。这些解释加上重建和调整钢铁产业的承诺使得民众热情高涨,总统在将鲁赛德利遗体送往万神殿的庄重场合表达了国家的立场:“我们被迫拔剑卷入这场战争,我们一定会为逝去的亲人复仇。除非协约国在这次战争中取得全面的胜利,除非我们可以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夺回我们失去的国土,在敌人动不动就挑衅我们底线的时候有效保护我们的国家,否则我们绝不会罢手。”

到10月份,巴尔干半岛各国形势紧张,财政部长韦尼泽洛斯被革职,希腊公开拒绝支援前盟友塞尔维亚,破坏了协约国之间的外交关系,财务委员会亟待通过一项决议,回应“委员会确信政府有必要即刻对政府这部分职责进行全面的解释”的呼声。社会主义团体也持相同的态度,社会不满再度引发。外交大臣德尔卡斯引咎辞职,后由他的上司维维亚尼在10月28日兼任。第二天新内阁成立,阿里斯蒂德·白里安任总理。同时社会也呼吁成立联合内阁,由具备国家治理经验和才能的人组建,该内阁能体现最高行政效率的同时,又能反应社会生活中经验最丰富的人的意见。这个联合内阁可谓专家和政界元老云集,有外交部总务长朱尔·康邦,国务卿德·菲辛那,军务部的加列尼将军,法务部的维维亚尼,内政部的马尔维,财务部的里博以及民众教育和军备研发部的潘勒韦。

◆ 协约国军事会议组建

当年8月,协约国采取了明确的军事和战略合作措施。9月,英法联合军事会议首次会议召开,阿斯奎思、劳埃·乔治、巴尔弗、格雷、白里安、加列尼、拉卡兹以及霞飞等要员齐聚巴黎;12月7日,巴黎首届协约国军事会议在霞飞将军的主持下召开,法国、英国、俄罗斯帝国、意大利、比利时以及塞尔维亚代表出席。12月的最后一周,为保障战争军需品供应,协约国宣布成立常设机构,具有关键性特殊意义的协约国战略委员会正式成立。

冬去春来,但1916年政治形势再度紧张。社会主义激进党怀疑白里安在治理过程中不重视议会协助,开始攻击他的内阁。这次运动纯属国内矛盾,法国社会主义者爱国的赤子之心在4月9日的党内全国委员会投票中充分体现,当时有一项关于重新恢复与敌对国家社会主义者关系的提议,但在投票表决时遭到了压倒性的反对。5月加列尼将军因身体缘故被迫离开军务部,并于当月27日不幸离世。当年夏末,法国在凡尔登战役取得激动人心的胜利,因此对国家领导人就鲜有责难。但统治的宝座向来不好坐,1916年冬,政府又不得不面对一系列的小危机。在近东事务上,协约国的外交形同虚设,这种不满,加上煤炭短缺和索姆河战役的惨重损失,在11月底12月初被空前激化。各党派召开很多秘密会议进行重组,最终总理不得不为制定的政策进行辩护。整届会议中他处处辩护,但拥护者依然越变越少,最后总理也不得不重组内阁和最高指挥部。

◆ 内阁及战况的变化

在新的框架下,成立了一个类似于英国的核心内阁,专门研讨战事,而最高指挥部几近改头换面。霞飞将军放弃了总司令职务,成了新军事委员会的军事顾问,在凡尔登战役中一战成名的尼韦勒将军担任新的西线总司令。就这样,政府又勉强维系了几个月。3月,白里安离职,里博继任。白里安并没有失去多数席位的支持,但他的威信在处理希腊问题上受到影响。法国议会有一个特点,内阁变了并不意味着人员上会有很大变动,所以在里博领导时期,白里安的同事们基本继续各司其职,但政府在社会主义团体眼里并不受欢迎,也未能获得军队的拥戴。

德国在法国境内的锯木车间
法国木材在一战时被敌军充分利用。除此之外,德军被迫撤退时,整片的森林都被砍光了;原先公路两侧高耸的大树都被砍倒,就连果园里的果树都被无情地破坏掉了。

“大象与柚木”
德国总参谋部迫切需要祖国的每一位公民为战争尽一份力。让政府在所有后勤辅助行动中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但在这个例子中,大象“哈蒂”被派往法国去拉沉重的木材,这让参谋人员对政府的合作力度肯定极为满意。
亨利·拉斯勤 供图

到9月初,整个夏季让法国深受折磨的那莫名的不安,背后真相终于浮出水面。德国用重金收买了部分法国媒体,一些要员比如内政部长路易斯·马尔维、激进社会党领袖约瑟夫·卡约以及德国地下宣传部财务主管保罗·波洛,被发现原来与敌军暗中勾结。

里博内阁因未能肃清“玻罗主义”而备受责难,他1917年9月便向总统递交了辞呈。12日,前军务部部长潘勒韦继任了总理一职,但内阁成员基本没换。社会党人采取观望态度,但也宣布如果新政府值得信任也会给予支持。艾伯特·托马斯领导下的社会主义联合党因潘勒韦的帝国主义野心,对他并不信任,对政府的战争目标也不满意。两个月后,即到11月,新内阁在质疑声中再度倒台。这次总统委托克列孟梭出面组建政府,1917年11月16日,即战争拖延至第4个年头的时候,这位76岁高龄的元老上任,他无视社会党人的不满,绕开他们按自己的计划组建了新政府。

◆ 困难和麻烦越来越多

现在的形势很悲观,俄罗斯帝国的溃败解放了德军西线的兵力,而美国还未参战。卡波雷托战役中协约国元气大伤,在漫长的堑壕战和斥资浩大的战役后双方依然难分胜负。德国为争取舆论支持,积极发动和平主义和“失败主义”宣传。在新闻界和基层从政人员中,法国上下似乎涌现出大量的通敌叛国行为。德国间谍用尽卑鄙手段,成功地在极端分子中培育了和平主义的种子。克列孟梭顶住一切压力,对敌人进行了无情打击。“玻罗主义”“失败主义”以及其他一切腐蚀民族精神的地下力量受到克列孟梭的无情打击,这位总理保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迄今为止,还没有哪届法国政府敢向法国最大的、影响也最深远的党派之一的灵魂人物卡约挑战,但克列孟梭就敢。1918年1月14日,卡约因危及国家安全被传唤到军事法庭。这个案件后来送到参议院(卡约也是参议院的成员)审判,但因为卡约的健康状况,此案一直到1920年才开始审理。他被判有罪并判处监禁,多年不得进驻巴黎,同时剥夺了政治权利。对玻罗·帕夏的审判也在同时进行,到2月14日,玻罗和菲利波·卡瓦利诺被判处死刑,后来,又对“玻罗主义分子”分别判处了不同年限的囚禁,被查处的报纸负责人杜瓦尔和博内·罗赫在5月份以叛徒的罪名被判处死刑,马尔维因同敌人私下沟通,也被流放了5年。克列孟梭总理受到绝大多数国民议会代表的拥戴,在他40年的政治生涯中,据他亲口承认,他用笔墨和雄辩瓦解的内阁数量共有18个之多,比任何同时代的人都多,但如今他却恢复了“神圣同盟”,在法国历经沧桑后,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 军备物资的供应问题

1915年初,人们就已经注意到在现代战争中,特别是法国钢铁产区被占领后,引起了大炮和弹药供应的严重不足,也暴露了维维亚尼内阁应对这种局势能力的不足。一个全民皆兵,有几百万人随时待命参战的国家,必须在车间和工厂中也有几十万人提供战争所需要的必要的财力物力。马尔纳战役后,法国形势严峻,军需品的开支要远远大于预期,原先以为充足的物资已经捉襟见肘。重型火炮至关重要,可法国的储备远远不够。如何尽快地制造重型火炮,生产充足的军需品和炸药来满足战场的需求?不管是国营还是私营工厂或车间,都满足不了这些紧急需要。

全民动员令使得工厂几乎没有足够的劳动力来实现预期的产量。原本的预期估计都不对,实际需求量是预计的3到4倍之多。要解决这个难题,方法有二:一是加强国有企业的集约化生产;二是私有企业的全力投入。私有企业又被划分为不同产区,每个产区的负责人均为曾经担任过重要工业、冶金业或铁路公司的董事。这些负责人得到国家授权对各自负责产区的工业资源进行估算,从而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全社会劳动力和机器设备进行生产,甚至包括规模极小的工厂。

德国牧羊人在看守收缴的法国羊群
1914年8月初,德国成立了战备原材料供应局。这个新机构隶属军务部,比利时、法国北部和俄罗斯帝国部分领土被占领后,其占领区的原材料物资也被没收,包括羊群。

占领区的大丰收
德国在法国北部和比利时的驻军越来越多,在当地农民的帮助下,粮食不仅可以满足自己和马匹的口粮,还有盈余可以运回德国。60%的可用土地由军队自己来耕耘,20%由农民和军队共同耕耘,剩下的留给农民自己经营。
亨利·拉斯勤 供图

◆ 困难的出现和解决

最初,国家被划分为8个产区,后来数量增加到15个。地区负责人大权在握,直接与军务部部长打交道。他们要对物资交付的效率和速度负责,甚至可以逾越该地区工厂老板的权力。下面是集约生产计划的一例,有三个要素必须保障:生产原料、工厂和劳动力。生产资料的供应问题有些棘手。法国北部和东部地区正常时期为制造大炮提供重要金属的炼钢厂大多数落在了德军手中,导致冶金生产的供应量出现百分之七十的缺口。令人庆幸的是,位于法国中心的冶炼工厂,虽然产量远低于东部和北部的炼钢厂产量,但是在过去的20年中致力于冶炼精钢,专用于陆军和海军装备和其他配件,所以,尽管东北部的煤炭和矿区被德军占领,马丁钢(主要为火炮工厂提供原料)仅减产百分之四十四,但托马氏钢却减产了百分之九十五。原材料供应不足依然是个严峻的现实。

所有有能力进行必需原材料生产的冶金工厂被重组,其他工厂也投入生产,所有的马丁炉(开战以来一直未被使用)的炉火被重新点燃,大批的原材料订货合同与美国、英国和意大利等国签订。法国政府还采取了两种措施解决生产设备问题:一是改造已做他用的旧机器;二是从美国进口新机器。而解决劳动力的问题更是重中之重,大批人员被动员起来。这些地区的负责人起初建议制造商们招募任何可用的国内劳动力,这一措施远远无法满足劳动力需求,所以将那些虽是有色人种但经验丰富的劳工和技术人员召回工厂势在必行。在国家严格缜密、高质高效的管控下,大体解决了供需的矛盾。1915年5月新上任的主管炮兵和军火的副国务卿,行事雷厉风行,处事果断高效,冶金产量突飞猛进。1914年8月期间,炮弹制造量为每天100枚;1916年2月,则达到每天3040枚。老式机关枪或同期的机关枪产量也从每天100架增加到8800架,其他武器装备产量也相应地不断上升。1916年初期,法国为塞尔维亚溃军提供步枪和弹药,后期又为罗马尼亚提供重炮。因为战争初期使用的武器只是一些老式的迫击炮和手榴弹,所以军方研发了战壕武器。最初,武器的需求量远超其供应量,但是随着新型武器的出现,法国开始为盟军提供飞艇和大炮等装备。法国运输工具配置糟糕透顶,汽车、卡车和拖拉机数量短缺。但即便如此,法国依然迎头赶上,到战争的第二年,甚至还有能力为俄国提供运输工具。虽然法国颁布了全民动员令,虽然万众齐心,但总体上法国国防并未做好充分的准备。

战争引发的社会变动
法国北部的一个女修道院的小教堂被德国的伤兵占据,成了一家医院。在某种意义上,这些新住户对这个地方是种福祉,因为有他们在,至少能让这个地方免遭抢劫和毁坏。在这个当作病房的教堂里,一切皆谨慎有序地进行着。

在法国抢夺各类金属
德国为了夺取金属可谓是不遗余力。上图是一些抢劫来的金属制品,因为搬不走只能先储存在教堂里。在占领区的任何地方,德军都会颁布法令,宣布没收任何红铜、锡、镍、黄铜、青铜或顿巴黄铜制成的家用装置,甚至由以上金属制成的物品都要被征用。
英国官方 供图

◆ 战壕中的男儿本色

除了政治家和产业工人,法国士兵这一关键力量也加入进来共同完成“神圣联盟”的使命。国外记者、来访军官、协约国士兵,甚至德军都见证了法兰西共和国热血男儿们这种齐心协力、舍己为人的精神。法国军队的纪律异常严明,但战士们维持军纪全靠共同奋斗目标的支撑,以及战友之间那种相互尊重、互爱互助的革命友谊。一支有着民主精神的庞大军队必然能齐心协力,因为战士们有着非比寻常的同志友谊。在服役的这几年中接受的民主教育,让法国士兵备受鼓舞,这种感情可以从圣诞夜战壕中的两个法国士兵的对话中可见一斑:“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我正在巴黎咖啡馆喝咖啡。”“我知道——你这老家伙,我就是当时给你停车取车的那个跑腿儿的伙计。”

法国官兵之间没有普鲁士军队那样森严的等级观念。法国军官充当了既是长官又是同志那种关系,他的部下是他的“孩子们”。巴雷斯讲述了一个通讯员的故事:他在东站一个寒冷的空荡荡的隔间里睡觉时,看到一个蹒跚的身影撞了进来。天还很黑,只能透过泛白的微光朦朦胧胧地看出来者是一个身着白衣和悬着绷带的人,应该伤得很重,但依然粗暴地拒绝任何帮助。拂晓时分,才认出这是一名军官,他浑身瘀伤,脸上滚烫,光着脚板,身上到处都缠着绷带,俨然是一名重伤员。这个军官唐突的语气渐渐地弱了下来,他看着列车向北慢慢开走,向我讲述了这个故事。这个故事是5天前开始的——他和部下遭遇了五轮连珠弹的猛烈攻击。他昏迷了过去,被救护车送往兰斯,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转移到雷恩。然而4天4夜的伤痛和高烧并没有击垮他,他能站起来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的“孩子们”呢?在这炮火连天的时刻……那时一个司号兵在关键时刻吹响了冲锋的号角……你真该去看看这个场面。他必须回到部下的身边,没有他在身边,“孩子们”在做什么?所以他从医院逃了出来,靴子都没穿,只穿着袜子就跑出来了。火车从X站慢慢腾腾地开出,只开出几英里就停了下来,让人坐立不安。两个小时后,中尉让通讯员下车跟他一起走回X站,通讯员答应了。这次长途跋涉不停撕扯着他肩部的伤口,发烧更严重了,但他还是抵达了X站。这里没有开往Y站的火车!所以他只能包扎起伤口,去找一辆汽车,好在最终找到一辆过路车能顺便捎他过去。他还要安排剩下的行程……

◆ 闪耀着奉献和不屈精神的光辉事迹

这种故事多到数也数不清。从普通士兵到部队长官,无私忘我的感人事迹层出不穷。有一次,一个被击中双腿的骑兵躺在空地上,他看到他的长官倒在了距离敌军战线仅仅几码远的机关枪前面。当他还有气力说话时,他向这位长官大声呼喊,告诉他伤口受伤的情况。伤痛难忍的长官认为他胆小怕死,不够坚强。这个身负重伤的法国士兵备感伤心,他解释说他只是在谈论他的伤口,这样他的长官或许能够明白他为何躺在地上动不了!

一旦法国人民团结一致、同仇敌忾,他们在战斗中无处不体现出对于他们所热爱的伟大事业的道德层面的赞美。读一读这些来自战壕的信件吧,它们出自20岁出头的小伙子到45岁的成熟男人之手,他们是保卫法国的英雄。信中写道:“如果你打开这封信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但我会拥抱最美丽的死亡。不要为我哭泣,以这种方式离开,也是令人羡慕的人生结局。你们就当我是拥有无上高贵血统的法国人吧,请允许我幸福地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还有,“如果我们的牺牲能够换来那荣光无限的胜利,能够为人类灵魂带来更多的光明,那么我们的牺牲将会散发永世的芬芳。”这宝贵的精神品质在妻子、母亲还有姐妹等各种女性的身上同样得以体现。医院的病床上躺着的是一个牺牲的士兵,他的父亲在旁边默默地哭泣,他的母亲是一个乡村妇女,握住丈夫的手。她说道:“亲爱的,我们必须振作起来,勇敢面对。你看我们的儿子是多么的了不起。”一位母亲在给儿子的长官的回信中表达了她的感激之情,她写道:“我儿子去世的周年纪念日是一个残忍而美好的日子。说它残忍,是因为这让我回想起我深爱的儿子的英勇壮举给我带来如此难以承受的考验与打击;说它美好,则是每当想到他纯洁年轻的生命如此决然离去,我心里却充满了无比的喜悦。感谢您将我儿子的一切如实相告,我常常祷告希望他的牺牲能够为我们祖国的胜利做出应有的贡献。”

◆ 对法兰西这片沃土爱得深沉

法国人英勇奋战,他们心中激昂的斗志和对祖国的热爱如火焰般永不熄灭,这种如火的热忱在战争初期年轻的军队文官心中最为炽烈。让·奥尔德·迈乌斯在皮尔庞特牺牲时,年仅21岁半。他曾在圣西尔胜宴上宣誓,战争将一个才华横溢的学者历练成了一个拥有钢铁般坚强意志的战士。他在名为《明天》的诗中开头写的“我们伟大民族的战士们”,表达了法国人民的爱国热情,而“永恒的无上高度”是对一名年轻飞行员乐观的革命精神和献身祖国蓝天英勇事迹的生动写照。保罗·林蒂也是这些年轻的军官之一,23岁时他在洛林前线被炮弹击中,他是一流的散文作家,曾经花了七周的时间没日没夜在亢奋的状态中跪着完成了他的佳作《我的房间》。1917年3月26日,文人协会举行了庄严肃穆的集会,以纪念那些在战争期间献身的作家们,随着他们的名字被一个接一个地宣读出来,“空军服役献身”这几个字让大家停顿了下来。

让我们再次回忆罗兰骑士和圣女贞德的精神依然在现代法国长存的佐证吧。德军占领了一个战壕,压制住所有反抗,法国士兵全都躺在地上。突然,在伤员和死尸堆里猛然站起一个士兵,抓起他身旁的一袋子手榴弹。“让死去的人复活吧!”他大声喊道。这时其他人从深陷死亡的恍惚中清醒过来,和敌人顽强搏斗,最终把他从敌军手中救了下来。在这个充满英雄和侠士的国度里,“凡尔登”这个词难道不是荣耀的代名词吗?

◆ 战争中的法国女性

“坚持到底,永不放弃。”不仅仅是男人们的座右铭,同样也是女人的信条。没有女性做后盾,离开女性的支持,没有一个国家可以打持久战并取得战争的胜利。作为一个战斗民族,法国悠长的战争史记载就是这句话的最好证明。如1429年、1793年、1870年和1914年,法国的英雄主义精神和坚忍不拔的品质不仅仅是针对男性而言,女性亦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上一次大战爆发时,女性们身心都受到精心的训练,各行各业都可以对她们开放。1870年的法国女性,就算自己愿意,就算社会急需,也不能应召入伍,她们的训练得不到承认,公众舆论也会反对。在一战中,女权运动取得辉煌胜利,为女性的自由掀开了新的篇章。

女性可以在4大类不同的职能上服役,在好几种情况下,女性甚至要做出两倍乃至三倍的牺牲。命运将有些女性带到了战争地带,带到了凶残的宿敌——无视年龄和性别的战争机器面前。有时候这些女性靠自己的勇气和机敏的战斗让敌人延误战机,比如玛塞尔·塞默,她在德军压境时打开了开合式吊桥,然后把钥匙丢进运河,让德军延迟了整整24小时的推进时间。也有女性帮助同胞逃离危险,或者在大炮狂轰滥炸的危险处境中,依然毫不畏惧地继续从事接线和护理工作。还有女性在需要时站出来挑起市政及调停的重担,在市长或治安官不在的时候为人民谋福利。还有在战火纷飞的地区救死扶伤的女性,她们甚至做出超越国家局限拯救受伤敌人的壮举,冒着生命危险安抚小孩,保护无家可归的人。

这是一个可悲的战争代价的例子
作为一名无辜的、毫无防备的战争受害者,她是一位老妇人,她唯一的财产就是这一头母牛。她被德国炮弹炸出了家门,除了街道之外,她没有任何避难所,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和可以拯救自己的公共慈善机构。然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怨恨,与之相反,她的脸上展示着耐心与容忍。

◆ 各种社团的贡献

还要说下规模,或许这是妇女投入救死扶伤、管理囚犯、保护难民孤儿和战争遗孤等任务中付出的空前巨大的工作努力;她们按照岗位的要求,投入到社会改善、医疗、抹平战争带来的可怕创伤的使命中。法国红十字会由三个社团组成:“战争伤害救济会”,“法国妇女联盟”和“法国妇女协会”,她们奔赴在战场和大后方之间,在医院、食堂、车间忙碌着,在炮火下、在占领区、在法国的农田、在达达尼尔海峡的悬崖上、在萨洛尼卡、在穆德洛斯,以及在科孚岛任劳任怨。

在1917年上年度,这三个社团共成立了超过1500家医院,增设床位11.5万张,培训护理人员43100名。除了红十字医院,许多其他公立和私立企业受政府许可也创办了相关的组织,所以法国仅本国就大约有8000家类似的机构。然而这些床位是为重伤员和病情严重的人准备的,对那些没大碍但已经精疲力竭急需休息的战士,并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憩息,因此在战争的最初几个月里,暂无大碍的战士只能无奈地在后方或巴黎郊外的谷仓、废弃工厂里面休息,数千人根本没有任何栖身之所。在这种再简易不过的床上养伤,甚至在基本的口粮都非常短缺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能调养好身体呢?他们中有些人发病早期就牺牲了,很多人再也无法回到战壕去了。在这种悲惨的形势下,一位法国牧师加入了进来,提供了很多物资并探访病员。短短两年内,150多家“战士休憩站”成立了,都是建造得很不错的庇护所,里面配备舒适,干净卫生,提供体面的食物和些许娱乐和康复设施。这些基本是法国女性的功劳。贾瓦尔小姐凭借努力工作和坚忍不拔的精神,在1914年11月成功创办了“战士及轻微伤兵疗养休憩中心”。

圣康坦的百姓被德军运走当苦力
德军在法国和比利时遣送出境强制劳动的政策,是依靠残忍、恐惧和无情的手段贯彻下去的。最初只是带走男劳力,后来青年妇女和14岁的女孩也被运到德国。离开时,他们只有很短的时间准备行李。

◆ 重伤员康复工作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残废军人再培训学校,该学校与医院直接对接,并对社会的未来有极大的价值。早在1914年初,这类学院就在法国积极创办,里昂的霞飞学院便是其中的先锋和典范。

在这些为弥补战争创伤而前赴后继的可歌可泣的女性中,还有一批女性为那些在敌军入侵后或工业瘫痪后失业的人安排工作或提供谋生手段。和战争初期省内的其他几座城市一样,巴黎有成千上万家小商店关门,失业的员工忍饥挨饿似乎无法避免。在这个关头,“缝纫车间”或者说爱国女性组织专为战壕的勇士们提供必要物资的车间成立了,这样做可谓是一举两得,既能雇佣失业工人又能支援前线。后来随着需求的扩大,这些缝纫车间的职能扩大了很多,女性们也学会了从烹饪到蔬菜栽培等各行各业的技能。

有时侵略者也心生怜悯
在进军巴黎的时候,德国人对妇女和儿童的粗暴行为可谓臭名昭著,但上图与他们的恶行形成鲜明对比:德军士兵把自己的口粮分给法国儿童一部分,防止他们挨饿。德国军队一般都吃得饱,可以轻松分出一部分救济他人。
亨利·拉斯勤 供图

怀着天生的慈悲胸怀,各类救助老弱病残和战争遗孤的社团在天南海北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我们也不能忘掉那些用高尚的行动和爱心驱走战壕和兵营中战士们的恐惧感的组织,不要忘掉他们的“爱心包裹”或路边食堂。一个由女性组织的服务队就像从前的撒马利亚人那样,在通往前线的公路上给伤员用药油和药酒消炎,包扎伤口。

◆ 担负男性工作的巾帼英雄们

在这群女英雄中间,还有第三类人:那些在锻造和铸造车间、工厂和军需品工厂、田地和葡萄园以及造船厂和办公室里忙碌的女性。8月份第二周开始后,所有17岁到48岁的男丁都去参军后,巴黎并没有因此闹饥荒。在全民动员后,每个早晨你去市郊看一看,还是一样车水马龙,各种粮食果蔬也跟以前一样保质保量地运进城来,只是,司机座位上已经换成了戴着头巾围巾的女司机,换成了昔日送货员的妻子、姐妹或母亲,她们像之前的男人们一样自发组织起来,保证后勤供应。在战乱年代的各大省市、法国的各大葡萄园或者南方地区,是谁在播种、收获呢?是谁在烤面包、喂牛、收割,确保法国人民不至于忍饥挨饿呢?是谁建起炉灶向锻炉内填燃料呢?是谁生产了大炮和弹药,确保军队能赢得这场对抗暴行的战争呢?

还有那些在默默做着奉献的人,还有那些忍受着离别、孤单、惶恐、背井离乡、贫寒交迫及刻骨铭心的丧亲之痛之人,是他们勇敢站出来,对伤者投以微笑,对他人的痛楚报以同情,对法国充满了热忱,以及那绝不接受失败的永不磨灭的意志。普瓦图有一位农妇,两个儿子和女婿都在战壕中奋战,她说:“村里有些妇女天天祷告自己的孩子在战争中幸免于难,但我做不到,因为如果自己的孩子活下来可能意味着其他人的孩子要牺牲掉!”在凡尔登附近,宪兵卫队看到一个奇怪的老太太蜷缩在一个新坟旁,便上来盘问。“我来自罗谢尔。”她说道,“我5个儿子都在这场战争中丧生了,我来这里悼念第6个儿子,我最小那个孩子,他就埋在这里。”宪兵卫队被这悲壮的一幕镇住了,肃然向老太太行礼。老太太站起身来,颤抖着呜咽着高声呼道:“法兰西万岁……”

在残酷战争的废墟中
在生活中,与任何阶级相比,战争对于老年人的影响是最恐怖的。在面对侵略和轰炸的时候,失去了青年人的帮助,并且无家可归,他们是多么的无助。在陌生的环境中,他们已经陷入了困惑和怀旧的痛苦之中。

文/穆里尔·布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