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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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书斋

浮士德 靡菲斯托

浮士德

有人敲门?进来!是谁又来烦我?

靡菲斯托

是我。

浮士德

进来!

靡菲斯托

你必须叫三遍。

浮士德

进来呀!

靡菲斯托

这样嘛你才讨我欢喜。

希望咱俩能相处和睦!

为了打消你的怪念头,

我特意扮成年轻贵族,

身穿滚金边的红衣裳,

外披挺括的锦缎大氅,

帽子上插着雄鸡羽毛,

腰间挂把锋利的长剑,

现在就直言把你相劝,

劝你同样地打扮穿戴,

以便你也能自由自在,

去把人生的滋味体验。

浮士德

我不管穿什么样的衣服,

都感到尘世生活的痛苦。

我太老啦,没法玩世不恭,

又太年轻,不能无动于衷。

世界究竟能给予我什么?

要知足克己!克己知足!

就是这支老掉牙的旧曲,

永远喧响在每个人耳畔;

就是这沙哑的歌声,

把我们的终生陪伴。

清晨醒来我总心惊肉跳,

忍不住要痛苦哀号,

眼见着光阴一天天逝去,

却一事无成,夙愿难遂;

就连一点点欢乐的预感,

也难免吹毛求疵的干扰,

心中的任何创造冲动,

都遭受万种丑恶的阻挠。

夜幕降临,我上床就寝,

可同样感到心神不宁;

睡眠不能带给我休息,

噩梦一次次将我惊醒。

神灵虽然寄寓在我胸中,

能深深激动我的内心,

他主宰我的所有力量,

却无力造成外界感应。

因此活着对我已成累赘,

我渴望死,痛恨生。

靡菲斯托

可死神从来不真受欢迎。

浮士德

幸福啊,谁能在凯旋时头戴

死神的桂冠,即使它鲜血淋淋!

幸福啊,谁能在狂舞后被

送入少女的怀抱,长眠不醒!

唉,只要能从神灵的伟力获得

振奋鼓舞,我甘愿灵魂沉沦!

靡菲斯托

可那天夜里有杯褐色液体,

某人端在手里却并未真饮。

浮士德

窥探他人看来是你先生的爱好。

靡菲斯托

咱不全知道,却了解许多事情。

浮士德

每当熟悉而甜美的声音

带我离开混乱可怕的现实,

每当有欢乐时日的余响

诱使我把童年的情感忆起,

我就诅咒一切的骗人伎俩

缠绕束缚住了我的灵魂,

并且用迷惑与谄媚的锁链,

禁锢它于湫隘可怜的肉体!

先要诅咒种种傲慢的思想,

精神用它们把自己困扰!

还要诅咒光怪陆离的世象,

感官被它威逼,无处逃避!

也要诅咒那梦中的诱惑,

它哄我们相信声名之不朽!

也要诅咒占有欲,不管它

是妻子儿女还是奴仆犁头!

我还要诅咒玛门,他既能[41]

用财富使我们铤而走险,

也能为我们的好逸恶劳

铺设好软绵绵的褥垫。

诅咒葡萄的甘美液汁!

诅咒爱情的忘我痴迷!

诅咒希望!诅咒信仰!

特别要诅咒忍耐谦让!

众精灵合唱(不露形迹)

唉!唉!

用重拳的一击,

你破坏了

美好的世界;

它正坍塌,倾圮!

一位半神将它摧毁!

向彼岸的虚无,

我们清扫它的废墟

并且哀叹

美好世界已经失去。

你尘世之子啊,

强大有力,

要重建世界,

在你胸中,

并且更加壮丽!

要耳聪目明地

开始新的

人生之旅,

要让新的歌儿,

响遏云霓!

靡菲斯托

这一帮子只是

我的小伙计。

他们劝你去享乐、创业,

说得多么聪明在理!

他们引诱你

去广大的世界,

抛弃使你

心灵枯槁的孤寂。

别再咀嚼烦恼忧愁,

它像秃鹰咬噬你的生机;

最下流的聚会也使你感到

人与人在一起。

然而拖您下水

也不是我的本意;

我虽并非伟人,

但只要你肯结交我,

和我一道把人生经历,

我就心甘情愿

立刻属于你。

我将做你的伙伴,

将满足你的心愿,

做你的仆人,你的奴隶!

浮士德

要我怎么报答你?

靡菲斯托

报答还早,不必着急。

浮士德

不,不!魔鬼无不自私,

上帝明鉴,他绝不轻易

为别人谋什么利益。

干干脆脆提条件吧;

这种仆人会把危险带进家里。

靡菲斯托

今生今世我保证做你奴仆,

听你差遣绝不偷懒含糊;

可在彼岸世界重逢的时候,

你得对我尽同样的义务。

浮士德

彼岸世界我不大在意,

你先把这个世界砸烂,

随后才能有一个新的。

这大地涌溢出我的欢乐,

这太阳照耀着我的忧郁;

只要和它们分道扬镳,

以后不管怎样都没问题。

在将来,在另一个世界,

人们是不是也爱也恨,

是不是也分上下尊卑,

对此我一点不再感兴趣。

靡菲斯托

既这么想,就可放大胆子。

签约吧,用不了多少天,

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欣赏到还没人见过的东西。

浮士德

可怜的魔鬼你想耍啥花招?

一个抱负远大的人的精神,

何时曾被你的精神领会到?

你有的不过是充饥的画饼,

不过是水银一般的赤金,

抓到手里便会从指缝流掉。

一场永远不会赢的赌博,

一个在你怀中就勾引旁人、

对人频送秋波的小娇娥,

或者不过是耀眼的荣誉,

像一颗流星从长空划过。

让我看看未摘先腐的果实,

让我看看天天新绿的枝柯![42]

靡菲斯托

这样的差使休想把我吓倒,

我能大量贡献这样的珍宝。

不过,是时候啦,朋友,

咱俩静下心来把条件聊聊。

浮士德

一旦我甘心躺上软床,

那就随便你把我怎样!

你要能甜言蜜语哄我,

使我自满和孤芳自赏,

你要能使我沉溺享乐,

那我的末日就已到啦!

这就是我打赌的筹码!

靡菲斯托

好啊!

浮士德

一言为定!

当我对某一瞬间说出:

你真美啊,请停一停!

就随你把我套上锁链,

我心甘情愿走向沉沦!

那时就可以敲响丧钟,

你就满了服役的期限,

钟会停止,针会坠落,[43]

我的寿数便算已耗完!

靡菲斯托

想好了,咱是不会健忘的!

浮士德

对此你享有充分的权利,

我行事大胆却并不冒失。

我一旦停滞便沦为奴隶,

不管是听命他人或是你。

靡菲斯托

在今天博士们的宴会上,

我就要当个称职的仆役。

不过有一点!好也罢歹也罢——

我恳求先生给我个字据。

浮士德

你这迂夫子,还要字据干吗?

你不知道,大丈夫说话算话?

我一旦承诺,必定终身信守,

这难道还不足以使你满意吗?

世界化作万千洪流奔腾向前,

难道我能被一个诺言所阻拦?

然而这虚妄已深入我们心里,

我们谁又乐意挣脱它的纠缠?

有福啊,忠诚而又坦诚的人,

他永不后悔,不管作何牺牲!

只是那写上字盖上印的羊皮

谁都厌恶,就像可怕的幽灵。

言语在鹅毛笔底下奄奄一息,

起支配作用的是羊皮和蜡泥[44]。

你这恶魔,你要我给你什么?

是金属、大理石、羊皮或纸?

是要我用錾子、凿子或用笔?

我让你挑选好了,尽管随意。

靡菲斯托

瞧先生您怎么啰啰嗦嗦,

信口开河,实在太性急?

任何一张小纸片都行啊,

只是签字得用鲜血一滴。

浮士德

只要使你称心如意,

那就不妨照此办理。

靡菲斯托

血真是一种很特殊的液体。

浮士德

别担心我会撕毁这契约!

我用尽全力追求的东西,

它正好是我对你的承诺。

过去我把自己估计过高;

实际上却与你相差不多。

伟大的地灵它将我藐视,

自然之门在我眼前紧锁。

思维的线索已经被扯断,

对所有知识我早就憎恶。

让我们在感官的深渊里,

去解燃烧的情欲的饥渴!

请在神秘莫测的魔罩中,

立刻准备好奇迹一个个!

让我们投身时间的洪流!

让我们卷入事件的旋涡!

任痛苦和享乐相互交替,

任成功与厌烦彼此混合,

真正的男子汉只能是

不断活动,不断拼搏。

靡菲斯托

对于您既无目标也无限制。

您喜欢在哪儿都啃上一嘴,

喜欢把飞逝的东西抓取,

就尽量吃吧,只要对口味,

就赶快抓吧,别冒傻气!

浮士德

听着,这儿讲的并非什么享乐。

而是要陶醉于最痛苦的体验,

还有由爱生恨,由厌倦转活跃。

我胸中对知识的饥渴业已治愈,

不会再对任何的痛苦关闭封锁。

整个人类注定要承受的一切,

我都渴望在灵魂深处体验感觉,

用我的精神去攫取至高、至深,

在我的心上堆积全人类的苦乐,

把我的自我扩展成人类的自我,

哪怕最后也同样地失败、沦落。

靡菲斯托

噢,相信我,这硬饼子

我已经啃了好几千年,

从摇篮到棺材,还没谁

能消化掉这老面坨坨!

相信我吧,只有上帝

才能把整个世界把握!

他存在于永恒的光明,

却把我们驱赶进黑暗,

给你们的不过昼和夜。

浮士德

可我仍要试试!

靡菲斯托

悉听尊便!

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

生命苦短,艺无止境。

我想,您该学习学习,

去结识求教一位诗人。

让他先生把幻想驰骋,

搜集一切高贵的品质,

堆在您光荣的脑顶门:

雄狮的勇猛,

牡鹿的灵敏,

意大利人的热血沸腾,

北方人的沉着坚定。

让他给你揭示那秘诀,

如何既大度又奸猾,

怀着青春火热的激情,

按计划爱上一位美人。

我自己也想与他结识,

并且称他小宇宙先生。

浮士德

我打心眼儿里企盼

能得到人类的王冕,

如不可能,我又算啥?

靡菲斯托

到头来你是啥——仍旧是啥。

不管你头戴发卷无数的假发,

不管你脚蹬底厚盈尺的靴袜,

你本来是啥——将永远是啥。

浮士德

人类的精神财富,我感到

徒然地聚敛于自己的身上,

如果到头来我仍坐在这里,

内心没任何新的力量增长;

比从前我未有丝毫的提高,

与无尽的自然仍相距遥迢。

靡菲斯托

我的好先生啊,你的见解

也并不比一般人来得高明;

咱们必须更加聪明地行事,

要及时享乐,别让生命逃遁。

拉倒吧!双手和双脚,还有

脑袋和屁股,自然全是你的;

可我得到的一切实在享受,

难道不同样也为我所拥有?

比如我能花钱买六匹骏马,

是不是拥有了它们的力气?

我纵横驰骋,我风光得意,

不就像有了二十四条腿似的。[45]

所以说抓紧呀!快快抛开

所有空想,径直闯进世界!

一个冥思苦想的家伙,告诉你,

犹如一头牲口碰见了恶灵,

只会在那荒野里转去转来,

全不见身旁有青青牧场存在。

浮士德

那咱们怎么开始呢?

靡菲斯托

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这儿真是一间刑讯室!

折磨自己,折磨学生,

你究竟算过的啥日子!

让胖胖的邻居接着干吧!

干吗劳而无功白费力?

你掌握的知识的精髓,

可不能告诉那班孺子。

听,已有一个在过道里!

浮士德

我不可能这时候见他。

靡菲斯托

可怜的孩子已等了很久,

不该让他离开时空着手。

来,给我你的袍子和便帽;

穿戴着它们我想必很妙。

(更换衣帽)

喏,现在就让我露上两手!

我充其量只耽搁一刻钟;

你抓紧准备去作逍遥游!

(浮士德下)

靡菲斯托(穿着浮士德的长袍)

别理睬什么理性,什么科学,

休谈这是人类的最高权利,

只管沉溺于奇幻迷人的魔法,

让诳骗的精灵给你更多力气,

这样我已无条件地将你驾驭——

命运曾赐予他一种精神,

使他好高骛远,桀骜不驯,

他匆匆忙忙只顾往前闯,

对人间的欢乐不问不闻。

我要拖他进放荡的生活,

经历平庸而无聊的人生,

让他无所适从,惶惶不安,

让美酒与珍馐飘飘摇摇

悬挂在他不知厌足的嘴边;

让他乞求振作而不可得,

就算不曾委身于我魔鬼,

遭到毁灭却一样是必然!

(一个学生上场)

学生

不久前我才来到贵地,

想要拜访和请教先生,

对先生我满怀着敬意。

四海之内谁不仰慕您!

靡菲斯托

我很高兴,你这么讲礼!

其实我并不比常人高明。

敢问你可曾在别处学习?

学生

恳求先生,千万把我收留!

我怀着最大的决心和希望,

钱也够用,而且血气正旺;

我妈妈她原本挺舍不得我;

为学真知,我仍来到远方。

靡菲斯托

那你算找对地方啦。

学生

坦白说,我已经准备离去:

这样的墙壁,这样的房间,

实在是一点儿不合我的意。

地方这么狭窄,这么憋气,

没有树或任何绿色的东西;

待在这房里,坐在这凳上,

我会失去视力听力思考力。

靡菲斯托

这嘛只是个习惯问题。

刚出生,婴儿就欢喜

吸吮母亲的乳房不成?

可马上他就乐此不疲。

同样你也会一天比一天

更贪恋这智慧乳房的。

学生

我十分乐于投入智慧的怀抱,

告诉我,如何才能达到目标?

靡菲斯托

暂且别谈那么许多,

先讲你选什么系科。

学生

我希望自己学识渊博,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成为一个大科学家,

能窥破自然的奥秘。

靡菲斯托

你的路子算是走对了,

但还要集中精力才好。

学生

我将投入整个的身心,

可在夏天美丽的假日,

自然呐,我希望也能

消一消遣,解一解闷。

靡菲斯托

光阴似箭喽,时间真得抓紧,

想节约时间,唯有有条不紊。

亲爱的朋友,因此我劝你

首先选修逻辑学。在课堂,

你的精神将受严格的培训,

恰像穿上西班牙的长筒靴[46],

一旦将来上了思维的跑道,

就不会东倒西歪,昏昏沉沉,

就不会胡跑乱跳,撞鬼迷路,

而是迈起步来更稳重、谨慎。

随后还要对你反复训练,

养成你按部就班的习惯,

比如吃喝这种一下就成的事,

也必须来它个一!二!三!

须知思维工场就像纺织厂,

出好的产品得有能干工匠;

要脚一踩就牵动万千纱线,

梭子来而复往,急如飞燕,

棉纱悄悄流动着,流动着,

万千经纬交织只在一瞬间。

哲学家随后登上讲堂,

向你证明必须这个样:

假设甲如此,乙如此,

那么丙和丁只能如此;

假如甲不存在,乙不存在,

丙和丁也就永远不会存在。

这理论深受各地学子的赞扬,

只不过还没谁成为能工巧匠。

谁要生动地认识和描述事物,

就首先得把其中的精神驱逐,

这样子才能将各个部分把握,

只可惜精神的联系就此失落。

化学家称之为“自然处置”,

他哪里晓得是在自我讽刺。

学生

您的教诲我不完全明白。

靡菲斯托

我的话将来你定能领会,

只要你知道把一切还原,

然后再把它们分门别类。

学生

您的话我是越听越糊涂,

脑袋里好像转着车轱辘。

靡菲斯托

修完逻辑,最要紧的是

还得好好去弄形而上学!

这样,不适合人脑的东西,

你仍然能把它深刻把握。

不管能还是不能钻进去,

反正有派用场的漂亮术语。

至于刚进校的头一学期,

要尤其重视按部就班学习。

你们每天排的都是五节课,

铃声一响就应该在课堂里!

你还得认认真真做好预习,

把要讲的章节先钻研仔细,

为的是到课堂更好地发现,

老师讲的一切已印在书里;

尽管如此你还得勤做笔记,

就像圣灵在亲口传授圣喻!

学生

您的教诲我一定牢记!

我明白做笔记何等有益;

须知黑字写在白纸上,

才能放心大胆带回家去。

靡菲斯托

不过我得请你选个专业!

学生

法律我可不高兴选学。

靡菲斯托

你的想法我不认为不好,

对这门课我是太了解了。

它承袭过去的法令条律,

就像永远治不好的痼疾,

一代一代地向后世遗传,

从此地传染蔓延到彼地,

淆乱理性,颠倒善恶,

倒霉啊,你这当孙子的!

至于我们与生俱来的权利,

遗憾啊,它却根本不提。

学生

您的话使我更加讨厌法律。

哦,能受您教诲真是幸福!

眼下我几乎想把神学攻读。

靡菲斯托

至于说到神学这玩意儿嘛,

我也不想把你引入迷途;

然而岔道、歧路没法避免,

里边还藏着许多的毒素,

而且极难与真药区分清楚。

学这门课最好认准一位老师,

并要把他的话当金科玉律。

总的看来——要死抠字面!

这样就包你能经过安全口,

踏进那坚定的信仰的神殿。

学生

可文字总不会没有意义呀!

靡菲斯托

得!得!只是不能过分拘泥。

要知道正是缺少意义的地方,

用文字及时弥补越发地必须。

用文字可进行精彩的辩论,

用文字可建立完整的体系,

对文字你可以坚信不疑,

抠文字你可以不爽毫厘。

学生

请原谅,我问了您这么许多,

不过呢,还劳驾您再讲几句。

对医学我也想听听您的高论,

就不知老师您是否还乐意?

三个学年实在是太短太短,

哦,上帝,多宽广的领域!

先哪怕只有先生一些儿点拨,

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继续摸索。

靡菲斯托(自言自语)

我已讨厌讲得这么平淡委婉,

现在得重新好好把魔鬼扮演。

(提高嗓门)

领会医学的精神很容易,

先把大小世界研究一番,

到头来是医活还是医死,

全看上帝乐意或不乐意。

你为求学四处奔波,白费气力,

人只学得会他能学的东西;

一个人只要能抓住时机,

他就已经算是大有出息。

你小子身材长得倒不错,

再说嘛也不缺少勇气;

只要你有足够的自信,

其他人也就会信赖你。

特别要学会对付娘儿们;

她们永远在叫苦连天,

可千种病痛你全可以

从一个点上给予治愈;

只要你装出正经模样,

她们就没一个不服你。

你的头衔先已说服她们,

你的医术定然高超无比;

紧接着便可大胆地摸遍

别人多少年才敢碰的区域;

按脉搏也必须得法,

目光要火热而狡猾,

满不在乎地捏一捏纤腰,

瞅一瞅她裤带是否扎紧。

学生

这听起来好多了!

总算让人摸着了头脑。

靡菲斯托

朋友啊,理论全是灰色的,

只有生命的金树常青。

学生

我向您起誓,我如大梦初醒。

您要允许我改天再来叨扰,

我将透透彻彻恭听您教导。

靡菲斯托

只要做得到,乐意效劳。

学生

可我不好空着手离去,

必须再捧上这纪念册,

劳驾您惠赐亲笔题词!

靡菲斯托

好的,好的。

(写好后交还)

学生(朗读)

尔等即如神,能辨善与恶。[47]

(毕恭毕敬合上本子,退出书斋)

靡菲斯托

好好遵循这古训和我蛇姨的教导,

你自以为像神将来总不免懊恼!

(浮士德上)

浮士德

咱们去哪里?

靡菲斯托

去哪里全随你的意。

咱们先看小世界,后看大世界。

你将优哉游哉地修完学业,

真是既有益处,又快活安逸!

浮士德

只不过长着这么大把胡子,

我已经缺少放荡的勇气。

任何尝试我都必定失败,

永远没法适应这个世界;

在人前我总是自惭形秽,

总是感觉十分地狼狈。

靡菲斯托

我的朋友,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只要你懂得生活,只要相信自己。

浮士德

可咱们到底怎么离开这房子?

马在哪里?车和车夫在哪里?

靡菲斯托

咱们只需要打开这件斗篷,

它便会托着你我飞到空中。

只要你迈出这勇敢的一步,

没必要带上个大大的包袱。

我只须准备一点儿火气[48],

就能够飘飘然离开大地。

我们轻装上路,迅速飞升;

祝你开始新的人生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