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之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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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梵音4

(七)

他是第一个不以身份论处自己的人,与他在一起很是开心。

本来以为就只是这样……

公主在煌禄寺里进行斋戒已有三日,很是想念那金黄酥松的肉松饼。

“这早课,你们天天都要做吗?”自从上次在柴房一起度过了一段短暂又美好的时光,公主就说以后都在这里见面吧。

“这是自然。”丁介绍道,“不止早课,还有晚课,都是日日坚持。”

“啊?这也太累了吧。”公主觉得甚是疲乏,这些僧人也太了不起了,几乎没有享乐的时光,还要日日苦修,这怎么撑得下去?一个星期,自己肯定得疯癫。

“公……”意识到公主的目光,丁立即改了口,“暗香,我今天去城里,给你带了点东西。”

“是什么?”公主眼神灼灼,难道是日思夜想的肉松饼?

“上次的糖葫芦你肯定没有吃尽兴,我去给你买了两串。”丁说着从袋里摸出两串冰糖葫芦。

公主的脸一下子就垮了:“啊?我还以为是肉松饼呢!”

“这怎么行!斋戒还有两日,你可千万不能开荤。”

“可是,在我们国家,我从来没有一直只吃这些东西啊。”公主苦着一张脸说道,“我们私下偷偷吃不被发现没事的。”

“不行!”丁严肃道,“有人无人都一样,我们都要严于律己,方能成就大事。”

“脑子不是太灵光,这大道理讲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公主掩嘴笑道。

“这些都是师父告诉我的。”丁不好意思地笑道。

公主嘟着唇,一脸楚楚可怜:“可是,我真的很想吃肉。”

丁柔声道:“暗香,再过两日,我一定去城里给你买上好几袋肉松饼,到时候让你吃个够。现在,你就先拿糖葫芦解解馋吧,我明日还会给你带的。”

看着递到眼前糖葫芦,公主的心思却不在这。

她是万众宠爱的漆雕公主,从来只要自己想要的,别人就会争着赶着送来。这斋戒也是,她不过是来体验体验,公公也说了,若是觉得太苦,那便放弃,无碍。

丁对自己很好,但并不是为了奉承她这个公主,而是真心的为自己,只为作为暗香的她,而不是什么漆雕公主。

公主接过冰糖葫芦,咬了一口,真甜。

她太经常把别人对她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可是她也还记得母后与自己说过的话。

“为何你这么喜欢这一首《梅》?”年幼的公主,很不能理解,好诗多得是,母后唯独对这首情有独钟。

“暗香,你可知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母后温柔地拢了拢公主的发。

公主晃了晃脑袋:“母后,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母后抱起公主:“暗香,在大宋,母后也是一朝公主,金兵来犯,母后的有情人上了战场,一去不返。”

“母后不喜欢父王吗?”公主天真地问道。

母后笑了笑:“你的父王明知道母后心里有人,也知道他的名号,徐凌寒,还是手抄了介甫的诗送给母后。”

“啊?这是什么意思?太复杂了,暗香不懂。”公主很努力想理解母后的意思。

“你的父王,是真心对待母后的,母后只是一个和亲的公主,但他为了母后,花了太多心思。这首《梅》便是最好的见证,所以母后独独钟爱这首诗。暗香倘若以后能够遇见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就懂了。”

“那什么是情?什么又是爱呢?”公主还是不懂。

“这个答案,要暗香自己去寻了。寻到了,你便懂了。母后以前一直以为我对徐将军就是爱,可遇上你父王,我才明白,是母后太疏浅了。”

母后,暗香可能是寻到其中的一个答案了吧。

(八)

年关刚过,漆雕公主又进京了,这次,所有人都知道,漆雕公主是来和亲的,和亲的对象是护国有功的杨标杨将军。

进城的那天,天空开始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夹带着几片雪花缓缓地飘下,一碰到地上便与污泥浊水融为了一体。

空忧站在庙前,默默地等候漆雕公主的大驾光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漆雕公主和杨标离开寺庙的那一天,方丈把所有人都叫到了自己的屋里。

明明已是初春,方丈却咳得越发厉害,被褥棉袄寸步不离身。

“妙善啊,扶为师起来。”方丈话音刚落,就剧烈地咳了起来。

妙善应了一声,赶忙走到方丈的身边,心里很是高兴。他是这煌禄寺的大弟子,这住持之位方丈铁定是一时糊了涂,现在他这么器重自己,看来是门清了。

“妙善,你且下去吧。”方丈在妙善的帮助下坐好以后,就摆了摆手。

“是。”妙善毕恭毕敬地退下了,末了还看了自己的小师弟空忧一眼。

“为师今日所说的话,你们必须牢记于心。”方丈努力发出他虚弱的声音。

“是!”与方丈的声音形成了对比,众弟子的声音显得铿锵有力。

方丈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开口:“为师近日已有圆寂的征兆,这都是命定的,你们无需难过。为师亡故后,你们就将为师的遗体火烧,和你们的那些个师叔师伯一样,把骨灰洒在这煌禄寺的山前,为师要亲眼看这世间的变换。”

空忧怔楞了半晌,他有想过这么一天,可当自己亲耳听到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接受。

“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空忧慢了半拍才俯下身磕头。

“妙善。”方丈喊道。

“是,师父。”妙善直起身子,内心窃喜,看来这住持之位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空忧。”

妙善瞪大了双眼,方丈这是何意?为何还要喊空忧?

“是。”空忧淡淡地应了一声,他不是什么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自己最敬爱的人即将离世,还没有缓过劲来。

“妙善,以后你便是这煌禄寺的副住持了,要好好帮助空忧啊。”

妙善实在是不甘心:“师父!”为何方丈一直执着于空忧呢?自己到底哪里比他差?

“此事不用再谈了,咳咳咳!”方丈一时激动,一直咳个不停。

空忧惊慌失色:“师父,血!”

“无妨!”方丈渐渐稳住了,“你们下去吧。”

妙善执意不肯离开,一直跪在原地。

空忧也有些犹豫,方丈从未与自己讲过这回事,怎么突然,自己就要成为这煌禄寺的住持了呢?自己如此愚钝,怎能堪此重任?

方丈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唤道:“慧智,把门带上。”

被唤作慧智的僧人应了一声,返身关上了房门。

妙善弯下身行了一礼:“师父,妙善实在不通,为何您一直坚持非师弟不可呢?”

方丈看了空忧一眼,他虽然不言,但眼中也净是疑惑。

“妙善,你天生聪慧,不会不明白为师的意思。”

“妙善愚昧。”

方丈冷哼一声:“妙善,为师念你为大弟子才处处忍耐,但为师可不是瞎子!”

妙善惊恐地瞪大了双眼,他做的事,没理由方丈会知道啊?

“妙善啊,自从为师病疾缠身以来,煌禄寺的大小事务皆由你处理,诚然,你处理得不错。”方丈虚弱地靠在软垫上,“但你的心,太多杂念。”

妙善不服:“那空忧呢?他就没有杂念吗?”

空忧眼神闪避,真是奇怪,自己能有什么杂念?为何如此心慌?

“空忧还年青,自然是不成熟的。但他是至善至真之人,住持由他担当最为合适。”

妙善喊道:“师父!”

方丈心一横:“妙善,你与我这煌禄寺只能是有缘无分。此事莫要再说!”

“是!”妙善离开房间的时候,看了空忧一眼。

第二日,方丈在房中圆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