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邦家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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崛起的火药厂

火药,在和平主义者看来,犹如惩罚人类罪过的恶魔。在历史学家看来,则是推动社会发展进步的利器。火药有着久远的历史,自石器时代以来,历经了漫长的冷兵器发展过程,到11世纪,中国宋朝的工匠制作出了最初的火药武器。又过了上百年,阿拉伯人通过贸易,将之传播到欧洲。而火药在北美大陆的发展过程,同美国独立与壮大的历史密不可分。1642年,英国马萨诸塞的殖民地总督提出在原地生产火药的构想。由于当时的硫黄、硝石等原材料需要从海外购进,总督想到了用就地取材的方法来制造硝酸钾,作为火药原料的主要成分。他通过民众收集杂草枯叶,再将粪便、灰泥等与石灰岩粉末和尿液混合,并煮上数小时。等产生具有恶臭的泥状热溶液之后,进行冷却和抽离,就形成了高浓度的硝酸钾。这家企业掌握了如此技术,就成了美国火药工业的滥觞。

此后,以宾夕法尼亚州东部史贵尔基尔河支流流域为中心,开设了多家小火药厂。独立战争之后,由于英国对美国火药制品销售的限制,加上首任财政部长汉弥尔顿提倡的工业化,都加速了火药企业规模的扩大与数量的增加。到1802年时,伊雷内可谓迎来了最好的创业时机。

在着手建立火药厂之前,必须安置好家人。伊雷内全家搬进了纺织工厂主遗留在这里的废弃小屋。这是一栋不大的两层楼房,建立在白兰地河畔的西侧斜面,对楼房稍加修缮后,伊雷内就开始带人开始砍伐森林、焚烧土地、播种蔬菜和植物的种子。此外,全家人还共同建造了一间临时性的圆木小屋,饲养巴黎带来的美丽奴羊和此地新购进的牛马。

随着杜邦家的到来,原本毫无人烟的废弃工厂旁,逐渐有了热闹的生活气息。然而,这里的夏天湿气严重,石头砌成的两层楼房中,白天暑气逼人,夜晚则犹如密闭的桑拿浴房,令人浑身发烫。伊雷内和妻子索菲亚都感到身体不适。尽管如此,他们仍然往返于附近的费城和威尔明顿,不断募集木匠、石头和马车夫等人手。

一个多月后,紧靠着白兰地河,数座小型的用石头砌成的厂房雏形初见规模。虽然伊雷内英语不佳,但伴随着手势的反复命令,加上事先设计的图纸,完全可以让石工和木匠们明确工作方向。但不久以后,随着工程的进展,质疑的声音开始私下出现了:“杜邦这个法国佬,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

这并不是工匠们在肆意寻衅,而是伊雷内确实不按常理出牌。在建的厂房中,有三面石壁比普通石壁厚三倍,偌大的花岗岩呈现出浅褐色与灰色夹杂剥离的岩肌。而面临河流的那面墙壁,却要比其他墙壁薄许多,屋顶只用粗糙的薄板稍加修葺,一下雨甚至还会漏水。这样的厂房设计,让工匠们简直匪夷所思。

其实,这一切早在伊雷内的计划中。他知道未来制造火药时,很可能会发生爆炸事故。这样的建筑设计能够让爆炸气流冲击开薄板屋顶和墙壁,减少因此造成的损失和伤害。然而,如果现在就向工匠们透露设计意图,很容易导致消息扩散,影响未来制造工人的雇佣。因此,他只能选择沉默,对工人嘲笑的眼神假装视而不见。

随着工程的推进,原纺织厂主布鲁姆发现了新的商机,他开始在白兰地河上游建造水坝,并通过波提传话,希望伊雷内能将水坝和上游土地都收购下来。

伊雷内知道,布鲁姆必定是通过波提,了解到自己对流速的需要,专门为自己量身定制了“水坝”工程。如果自己拒绝,那么通过水坝,布鲁姆就能控制水流动力,到那时,自己势必受制于人,所有的投资都会付诸东流。

想到这里,伊雷内就感到骨鲠在喉。他愤愤不平的情绪,淋漓尽致地流露在写给巴黎老父亲的信件中:

“虽然美国也是讲究自由、平等与人权的国家,但只是因为我们从国外来,他们就对我们如此不公正。他们的偏见和侮辱简直到了令我难以容忍的地步。每当我想到日复一日和美国人打交道时所感受到那种自卑感,我就情愿还清了所借款项,回到法国去!”

当然,这只是牢骚而已。1803年2月,当伊雷内一家迁居到白兰地河畔已满7个月时,他通过土地使用权和水坝的关联,在和布鲁姆的谈判中拿到主动,最终以区区100美元的代价拿到了水坝使用权。于是他又写了封信,其流露的心境完全不同了:

“父亲大人,自从去年8月以来,我们所完成的工作量是令人惊讶的。只是每当我想到目前还有许多事情等待着我们去完成的时候,我还会有些忧心忡忡。在最近这3个月内,我们不但在山坡上建造了由宽大石头所砌成的房屋,还建造了石头砌成的马厩、牛舍与羊圈。现在。黑色火药的精制火药厂即将竣工。另外,对白兰地水流速度的控制,也获得了成功。一切都会让你感到高兴的。”

不久之后,伊雷内又写了封信给父亲:

“为了安装从法国运来的机械,我们必须制造木框。现在,能够转动机器的水车也造好了。这个月,我们完成了三座厂房的全部建设,不过硝石粉的干燥厂和火药仓库还在建设中,另外,有必要建造工人宿舍来取代临时性工棚,对这些因素加以重新计算后,设备资金预算必然大幅度提高。而且,看起来到今年秋天之前,我们还暂时无法生产产品。”

无论如何,在原本已经被人遗忘的废墟上,在荒无人烟的白兰地河畔,一座新的工厂伴随着奔流的河水崛起了。杜邦家族的希望与野心,也一点点伴随着它升腾、膨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