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夏桀亡国:夜宫
【典故卡】
夏桀亡国
载于《史记•殷本纪》。夏朝最后一位君主就是著名的暴君——夏桀,他也是我国历史上的第一个亡国君王。成语“桀骜不驯”中“桀”指的就是他。桀任用奸臣赵梁,穷奢极欲。他曾下令动用上万奴隶、花费大量财力物力建造了一座倾宫,惹得民怨载道。桀宠爱妃子妺喜,妺喜爱听绢帛撕裂的声音,桀便向百姓征集大量布帛,令人撕帛以博美人一笑。最终,荒淫无度的夏桀被商汤军队所灭。夏家天下,就此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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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多年前的一天,一项名为“夜宫”的超级工程宣告完工。经设计师精心勾画、全国能工巧匠刀劈斧砍、耗费巨资的装饰装潢,一个豪华的大池子宫殿拔地而起。夏桀终于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他的一块心病,执政了几十年,自己竟然没有一座像样的宫殿,简直让百姓笑掉大牙,就是宫里的鹅一叫,他都以为是这不知死活的禽类在嘲笑他。
这天早晨,天空乌云密布,太阳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绸布,一点光也漏不出来。一时间,黑风骤起,飞沙卷石,伴着一阵阵电闪雷鸣,滂泼大雨倾盆而下,夏朝都城瞬间沟满河平。
此时的夏桀正瘫坐在龙椅上,百无聊赖地欣赏着歌姬们蹁跹婀娜的舞姿,见爱妃妺喜携宫女由打宫门朝这边款款走来,他立马精神抖擞,起身迎接,说道:“刚刚监工大臣赵梁来报,说夜宫已经建好,寡人真是望眼欲穿呐!我看择日不如撞日,趁着今天天气不错,爱妃随寡人一同摆驾夜宫可好?”
妺喜说:“我的王,您的心虽然是阴暗的,看什么东西倒都是灿烂的,今天阴风阵阵,大雨滂沱,我不知道您是用哪根脚趾头看出来今儿个天气不错的?”
夏桀笑道:“爱妃又夸我脚趾头了,那天刚夸完我肚脐眼。”
妺喜说:“我不知道您是真的心大还是故意装傻充愣,但我今天算是明白一点,水是有源的,树是有根的,您这张老脸长不出络腮胡子也是有原因的。”
夏桀笑道:“你就直接说我脸皮厚就行了呗!但寡人不生气,小美人说什么寡人都爱听,你那唾沫星子在寡人看来都是用来做蜜饯的。”
妺喜听完狐媚一笑,笑得夏桀心旌荡漾。夏桀开始下令收拾行囊,并交代务必将妺喜娘娘所有的宝石玉器,古玩爱物悉数带走,并让下人赶紧准备龙撵,下人领命而出。这时一个武官推出一辆夏桀打猎时用的猎物收纳车,上边铁钩悬挂林立,血迹斑斑,一头死公鹿正挂在上头,武官作揖下拜:“王上,这是您上回打猎时的战利品,您交代为妺喜娘娘煮鹿肉,冲鹿茸粉喝,可臣无能,这铁钩被卡住了,听说您臂力惊人,可否劳您大驾给取下来?”
夏桀心里暗暗大骂:“这是给我出难题呢?臂力大还不是我让你们吹出来的。”没办法,当着妺喜的面不能丢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夏桀使出吃奶的劲愣是将铁钩给掰直了,望着妺喜及所有大臣们热烈的喝彩和崇敬的眼神,夏桀紧攥着通红肿胀的手,疼得呲牙咧嘴,一边痉挛着舌头挺着劲说:“这算什么大不了的?比这困难的活我也干得了……”还没说完,武官又一次作揖下拜:“那就请王上把鹿角用手捻成齑(jī)粉吧!省得我再用石磨碾。”
武官被拉出宫门斩首时,还没闹清自己是怎么得罪夏桀的。
打扫卫生的刚把武官溅在宫门口的血擦干净,又有官员来报:“启奏我主,骡马四匹、大车四乘、人员四人已配备齐全,只等咱们浩浩荡荡地启程了。”
夏桀冷笑道:“你拿我当智障呢?这点装备还敢玷污浩浩荡荡这个高贵的词?我看你就认四这个数。那好吧,来人,将他的手指脚趾全都保留四个,其余的悉数砍掉,留着也没用,反正到了五这个数他就不认识了。”
官员在哭爹喊娘的哀求无效下被砍掉六根手指和六根脚趾。
夏桀一挥手:“滚下去,立即配齐骡马六百匹,銮车战车六百辆,少男少女六百人,随寡人一同进驻夜宫,不得有误。如若安排不好,把你剩下的手指脚趾调成凉菜,喂狗!”
官员连滚带爬趔趄着身子夺门而出。不到半个时辰,夏桀的愿望便统统实现了,比流星划过的速度还快。
这时暴雨已经停止,但依旧乌云密布,天色暗淡。夏桀手挽妺喜的纤纤玉手,在响彻天宇的鼓乐声中,缓缓登上龙撵。
见车后列队站立了几百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和风姿绰约、美若天仙的少女,妺喜笑得合不拢嘴,她问大臣:“怎么不见那个会变戏法的侏儒,他实在是太搞笑了,个子还没这个龙撵的车轱辘高,顶多到我的膝盖。”
大臣说:“回娘娘话,那个侏儒昨天在酒池里划船,一不小心船翻了,被淹呛而死,也有说醉死的。”
妺喜听后不免扼腕叹息:“嗨,怎么这样不小心!我还打算把这些个侏儒组建成小人国,让他当国王呢!”
夏桀笑道:“美人莫伤心,寡人看你难过自己也会难过,何不找个乐子,只要能博美人一笑,寡人就是把江山卖掉,也在所不辞。”
妺喜笑道:“此话当真?那臣妾想听那裂缯之声。”
夏桀说:“爱妃请讲人话。”
“就是把绸布撕扯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动静。”
夏桀吩咐大臣:“赶快将上好的绫罗绸缎运来。今天天阴,娘娘眼神不好,深色的面料就不要了,只挑白色的绸布,每辆车都载上,一块开撕!”
一炷香的功夫,千万匹白色绸布快马加鞭运了过来,每辆车上都分配好。夏桀一声令下,皇家乐队笙鼓齐奏,钟鸣笛吹。车队缓缓开动,车上人员手持绸布,裂缯之声此起彼伏。妺喜开心大笑,笑得喉咙扩张,低头一瞧,都能看到胃。
沿途百姓没见过这么绵延壮丽的车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一个老妪问丈夫:“这是哪个地主家出殡?”
丈夫赶紧用他那刚刚上完厕所还没来得及洗的手捂住妻子的嘴:“可不敢瞎说,这是咱们的王出城呢!”
老妪一把将丈夫的手扒拉掉:“呸呸,这味,真冲,你尿手上了?还王驾出城,你不好好看看,这明明就是出殡。又是锣鼓喧天,又是鞭炮齐鸣,这几百辆车上挂的都是白布,那些人刺啦刺啦扯布料,这不明摆着是撕孝吗?还有第一辆车上竖着的那个像伞一样的东西,不就是长子打的幡吗?”
丈夫听完哭笑不得:“你可别胡说八道了,那辆车是龙撵,你说的那个幡是咱们王头顶上的华盖。”
车队走了好长时间,终于来到夜宫。夏桀和妺喜被夜宫的富丽堂皇和精巧设计彻底震撼到了,笑得嘴都合不拢,赏赐监工大臣赵梁金银珠宝无数,在赵梁的引导下立即率领人马住了进去。夏桀将倡优、侏儒、狎徒,聚集在灯火通明的殿堂里,嬉笑歌舞,夜以继日。日夜与妺喜及宫女饮酒,无有休时。置妺喜于膝上,听用其言,昏乱失道,骄奢自恣。从此不理国家大事,一个月没有上朝,百姓处于水深火热,怨声载道,他却置之不理。
夜宫最典型的建筑其实就是一个大池子。夏桀突发奇想,把池子注满温水,命令少男少女一个个裸体排好队,鱼贯跳入大池。白花花的身体噗通噗通在池面上溅起偌大的水花,热气腾腾,像下饺子似的。
这一日,夏桀正与妺喜在大池子里嬉戏,一位太史令走了进来,作揖启奏道:“我王,百官文武大臣乞求您赶紧上朝理政,您的龙椅屁股垫上都长青苔了。”
赵梁一旁笑道:“王上,这是大吉之兆啊!瑞雪尚且能够兆丰年,何况是青苔呀!”
太史令说:“赵大人果然巧言令色,卑鄙到无人能及,佩服佩服!我看天上地下不讲理的除了老天爷外,就是你了吧?”
赵梁笑道:“您过奖,我劝你别费心了,你难道忘了伊尹和终古是怎么被挤走的吗?他们难道不比你会劝王上,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流亡国外?”
太史令气得一擤鼻涕,拂袖而去。
没过几天,太史令又来了,作揖下拜,启奏道:“自古帝王,只有勤俭爱民,才能受到人民爱戴。如今老百姓穷得连糠都吃不上了,王上却这样奢侈,以后恐怕只有亡国的份了。天子应该谦恭而讲究信义,天下才能安定,王朝才得以稳固。如今陛下奢侈无度,嗜杀成性,弄得百姓都盼望您早些灭亡。您已经失去了人心,只有赶快改正过错,才能挽回局面。”
还没等夏桀发怒,一旁的赵梁又接话说:“你把那个该死的谏臣关龙逄(páng)的台词都背下来了是吧?有什么用,他还不是说完这话就去阎王爷那里报告去了?你要是急着见阎王你就继续劝谏,王上绝对会如你所愿提早送你一程的。”
太史令气得又擤了一把鼻涕,拂袖悻悻而去。
这一天,夏桀胃口不好,赵梁命御厨做了一锅好消化的汤食。这么美味的面汤夏桀没有喝过,于是一碗接着一碗,不一会功夫居然喝了七八碗。可就是龙肉一直吃也有腻的时候。喝完第十八碗后,夏桀撑得肚子溜圆,再也咽不下去了,便躺在妺喜肚子上休息。
这时太史令又来了,作揖下拜,启奏道:“成汤来了……”
还没说完,夏桀恶心劲上来了,一口将喝到肚里的汤食呕吐了出来,吐得天昏地暗,晕头转向。他大骂:“混蛋东西,还盛汤呢!你把寡人当水王八了?寡人刚喝的汤都漾到嗓子眼了,谁爱喝谁喝,给寡人端走,端走……”
太史令一愣,说:“我的王,我说的是成汤不是盛汤……”
夏桀又一阵恶心,大骂:“别提这个字,再提小心我一巴掌呼死你,别的事我说话不算数,这个事我是金口玉言。”
太史令说:“王上,您先别忙着恶心,我给您呈上一折您立马就顾不得恶心了。据边关来奏,商部落在伊尹的谋划下,起兵来犯了。现在已经攻灭了韦国、顾国,击败了昆吾国,如今已到达夏的重镇鸣条。不出明日,敌军就要攻陷咱们的夏都。”
夏桀听后大惊,满肚子的汤水这会儿全变成了虚汗从汗毛孔里渗了出来。他大喊:“果有此事?赵梁呢?问赵梁有何计策?”
太史令说:“赵梁端着剩下的半锅汤食跑了,就在刚刚。”
夏桀再也顾不得饮酒作乐了,慌忙调集军队迎战,双方军队会战于鸣条(今山西省安邑县西)。两军交战,夏军将士原来就不愿为桀卖命,乘机纷纷逃散。夏桀制止不住,只得仓皇逃入城内。商军在后紧追,夏桀带着妺喜和珍宝,渡江逃到南巢(今安徽省巢湖市)。妺喜不知是死是活,反正不知所踪。夏桀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凉山(今安徽省巢湖市放王岗),饥寒交迫,眼前浮现出以前骄奢淫逸的画面。富丽堂皇的宫殿、貌美温存的妺喜,这些镜头像一帧帧幻灯片般轮番切换。最后,夏桀眼前突然出现那个灯火通明的豪华“夜宫”,他看到夜宫大池子中央放置了一口大锅,悬于一堆篝火之上,锅里煮着香气扑鼻的汤食。夏桀馋得哈喇子直往下淌,他这时已经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暗想:“赵梁调制的汤食真不错,要是能让寡人再尝一口该多好。老天爷,求求你,让这汤再一次恶心死我吧!”
在心里说完这句话,干瘪的嘴唇一闭,一代暴君夏桀便被活活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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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
夏桀和妺喜不演小品太可惜
夏旭志
《夜宫》的字里行间包袱不断,令人喷饭。笔者不禁感叹:夏桀和妺喜不演小品,实在可惜!
三千多年前的一天,一项名为“夜宫”的超级工程宣告完工。我看更像一个大舞台。
女一号、夏桀的元妃——妺喜,如弱柳扶风般款款向夏桀走来,媚眼一抛:“大王,您是用哪根脚趾头看出来今儿个天气不错的?”
夏桀心旌摇曳,忍俊不禁:“爱妃又夸我脚趾头了,那天刚夸完我肚脐眼。”
你说搞逗不搞逗?这天生一对活宝,简直就是专为搞笑而生的小品演员嘛!
再说这个妺喜,谐音:摩西摩西,名字读音特搞怪的小娘们,在日本就是打电话“喂喂”的意思。她居然有个独特的爱好,喜欢那裂缯之声(缯:古代对丝织品的总称)。
妺喜估计是晴雯的前N世,因为晴雯喜欢听撕扇子,这两个女人都是破坏大王,如果聚拢来,非得把夏桀先生加倍祸害死不可。
文中写到:妺喜听到裂缯之声就开心大笑,笑得喉咙扩张,低头一瞧,都能看到胃。
实在佩服作者的想象力,完全是漫画家的笔法,夸张又不失形象,画面冲击感极强!
多处小品式的情景和对话,看似不着边际,其实与史书结合得天衣无缝。
如《夜宫》中,有这样一个好玩的梗:
妺喜问大臣那个“会变戏法的侏儒”哪去了?
大臣答:“昨天在酒池里划船,一不小心船翻了,被淹呛而死……”
“侏儒淹死酒池”的情节并非杜撰,而是出自《列女传》:收倡优、侏儒、狎徒能为奇伟戏者,聚之于旁……为酒池可以运舟,醉而溺死者,末喜笑之以为乐。
又如《帝王世纪》中有载:夏桀**有才,力能伸钩索铁,手搏熊虎;《淮南子》也提到“桀之力,制觡(gé)伸钩”。作者抓住这一细节,又发挥了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一个武官推出一辆夏桀打猎时用的猎物收纳车,上边铁钩挂着一头死公鹿。武官那天估计吃错了药,居然斗胆请他的王上——夏桀把鹿给取下来,而且还请求他把铁钩给掰直。
夏桀怒火中烧,但为了不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脸,只能硬着头皮上,取下猎物后,又使出吃奶的劲愣是将铁钩给掰直了。与妺喜崇敬的眼神对视,夏桀紧攥着通红肿胀的手,疼得呲牙咧嘴。
武官活该作死,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又一次请求:“那就请王上把鹿角用手捻成齑粉吧!省得我再用石磨碾。”
于是,这不识时务的武官被拉出宫门斩首……
比起史书上的寥寥数笔,我们不得不为笑李飞叨丰富的想象力和刻画人物心理、行为时的精巧笔法叫好。《东周列国志》的作者冯梦龙常被小说家们奉为偶像,他最擅长的,就是利用自己合理的想象,为史书上的空白之处添墨增彩。在这方面,笑李飞叨的功力已是炉火纯青。
接下来便是妺喜最有名的一招——《帝王世纪》载:妺喜好闻裂缯之声而笑,桀为发缯裂之,以顺适其意。
这个典故在《夜宫》中的亮相,绝对是高潮中的高潮,只是丝绸换成了清一色的白色。
车队浩浩荡荡往夜宫挺进。沿途百姓没见过这么绵延壮丽的车队,纷纷跑出来看热闹,一个老妪问丈夫:“那个像伞一样的东西,不就是长子打的幡吗?”
丈夫听完哭笑不得:“那辆车是龙撵,你说的那个幡是咱们王头顶上的华盖。”
这对街头夫妇搞笑的本领丝毫不亚于夏桀和妺喜,而且是骨子里透出的天赋,根本都不带打草稿的,那酸爽,连数千年后的老坛酸菜面都无法与之比肩!
接下来,夏桀的好日子该到头了。
话说在夜宫,夏桀喝完第十八碗汤后,肚子溜圆。这时,那个喜欢教训人的太史令又来了,作揖下拜,向夏桀汇报:成汤来了!
吃货夏桀喷出一口汤来,破口大骂:“混蛋东西,还盛汤呢!你把寡人当水王八了?”。
结果可想而知,一心搞笑,热心演小品的夏桀和妹喜被商军在屁股后面紧追不舍。商军也许因为小品没看够,又不愿意花钱包场,只得一路“追星”。渡江逃到南巢后,妹喜不知所踪,在史书中提前谢幕。夏桀孤身一人困在凉山,饥寒交迫。一帧帧幻灯片般的演出场景轮番切换后,夏桀眼前又出现那个灯火通明的豪华夜宫,和那口煮着美味汤食的大锅……暴君夏桀就这样活活饿死了。一代“小品巨星”从此永别舞台!
造化弄人,只怪夏桀和妺喜早出生了几千年,不演小品太可惜。要是这二人穿越到现代,夏桀搞台录音机就能解决妺喜的特殊嗜好,演小品走穴赚的钱足够在北京买下几座四合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