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麦卡勒斯的国内外研究概述
一、国外的麦卡勒斯研究概述
国外的麦卡勒斯研究起步比较早,几乎伴随着麦卡勒斯的创作而延续至今,颇有成就。1982年,理查德•库克(RichardCook)出版著作《卡森·麦卡勒斯》(Carson McCullers)。美国传记作家弗吉尼亚·斯潘塞·卡尔(Virginia Spencer Carr)是研究麦卡勒斯的权威,出版的著作有《孤独的猎手:麦卡勒斯传》(The Lonely Hunter:A Biography of Carson McCullers)和《解读卡森·麦卡勒斯》(Understanding Carson McCullers)。对麦卡勒斯小说的评论专著和论文颇多,比较系统有序,主要是从三个层面来研究。
第一,“精神隔绝”主题。早期众多的评论者认为麦卡勒斯所有的作品都是在精神隔绝(Spiritual Isolation)主题的巨翼掩盖之下,奏出的不同声调但和谐统一的变奏曲,她用怪诞的外衣包裹着人性中的挫败感,爱人者与孤独者的隔绝。如戴顿·科勒(Dayton Kohler)的论文《卡森·麦卡勒斯:同一主题的变奏曲》(Carson McCullers:Variations on a Theme)、奥利弗·埃文斯(Oliver Evans)的论文《卡森·麦卡勒斯的成就》(The Achievement of Carson McCullers)、约翰· B.维克瑞(John B.Vickery)的论文《卡森·麦卡勒斯:一张爱的地图》(Carson McCullers: A Map of Love)、罗伯特· S.菲利普斯(Robert S.Phillips)的论文《痛苦的爱:卡森·麦卡勒斯的寓言》(Painful Love: Carson McCullers'Parable)等。
在评论家们看来,麦卡勒斯企图用这样的方式震惊人们昏睡的心灵。早期评论主要集中于《伤心咖啡馆之歌》和《心是孤独的猎手》的研究,提倡用细读法来分析她的小说,讲究很多细节处的微妙玄机。如大卫·马登(David Madden)的《卡森·麦卡勒斯的<心是孤独的猎手>里》(The Paradox of the Need for Privacy and the Need for Understanding in Carson McCullers'The Heart is a Lonely Hunter)和杰克·B.摩尔(Jack B.Moore)的《卡森·麦卡勒斯:心是永恒的猎人》(Carson McCullers: The Heart Is a Timeless Hunter)。
这种宽容杂糅的精神为文本提供了多种阐释的可能性,但是同时也造成了与作者意图背道而驰的解读,忽视了作品的社会意义、政治色彩。国内研究麦卡勒斯的学者林斌博士就指出了用“新批评”的方法研究的缺陷:“其结果不仅把麦卡勒斯的作品变成了一个主旋律的多个变奏体,从而使其创作主题范围显得狭窄单一,而且使作品超脱了特定的历史文化语境,成为普遍人性的象征和永恒真理的符码体系。”
另外,1959年,伊哈布·哈桑(Ihab Hassan)发表论文《卡森·麦卡勒斯:爱的炼金术与痛苦的美学》(Carson McCullers:The Alchemy of Love and Aesthetics of Pain),探讨了麦卡勒斯小说中的哥特性跟美国南方文学传统的关联。这一研究思路影响深远,研究者着重挖掘麦卡勒斯的创作跟南方文学的关系,从而影响了对麦卡勒斯的文学地位的评判。而凯·博伊(Kay Boyle)的《假如我写作麦卡勒斯的<伤心咖啡馆之歌>》(I Wish I Had Written The Ballad of the Sad Café by Carson McCullers)则赞赏麦卡勒斯超越了那个世纪的许多女作家,原因是她具备通常要求建筑师和画家、管工和木匠而不是女作家具备的分寸感,这种以性别偏见为导向的评论最终激怒了女权主义者们,引起她们强烈的不满,由此引发了20世纪70年代麦卡勒斯研究的另一个高潮。
第二,女性主义批评。1974年,潘西娅·布劳顿(Panthea ReidBroughton)发表了《卡森·麦卡勒斯的<伤心咖啡馆之歌>中摒除的女性气质》(Rejection of the Feminine in Carson McCullers's The Ballad of the Sad Café),强调小镇上的性别歧视只能使男性和女性同样失去爱的能力,进而难以逃脱自身精神隔绝的牢狱。这篇文章吹响了女性主义解读麦卡勒斯小说的号角,成为第一个重要的女性主义解读作品。紧接着一批评论家纷纷从女性主义的视角来解析《伤心咖啡馆之歌》的主人公爱密利亚,把她看作一个积极把握自身命运,英勇反抗父权制赢得尊敬的女性,同时她也是二战前后美国妇女境遇的真实写照。由此提出南方女性作家应该摆脱福克纳的阴影,去不断挑战和质疑南方社会规定的限定性的女性特质。如安·卡尔顿(Ann Carlton)发表论文《超越哥特与怪诞:女性主义视域下的麦卡勒斯笔下的三个女性人物》(Beyond Gothic and Grotesque:A Feminist View of Three Female Characters of Carson McCullers)比较了《伤心咖啡馆之歌》、《心是孤独的猎手》和《婚礼的成员》中的女主人公,发现她们的共同特征就是不服从传统的安排,试图撕掉强加在她们身上的“南方淑女”的身份标签,拥有自己的女性话语权,尤其是麦卡勒斯笔下的青春期少女米克·凯利和弗兰淇最具代表性。这方面的论文有康斯坦斯·M.派利(Constance M.Perry)的《卡森·麦卡勒斯和天才女孩》(Carson McCullers and the Female Wunderkind)以及琳达·哈弗(Linda Huf)的《年轻女艺术家的肖像:美国文学中作为女主角的作家》(A Portrait of the Artist as a Young Woman: The Writer as Heroine in American Literature)。但是,女性主义批评的局限性在于过多的关注人物身份的判定,对作品进行了选择性的评论。
第三,文化研究。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西方后现代批评理论的兴起,文化研究逐渐成为新的研究角度。后殖民主义理论家斯皮瓦克发表论文《三个女性主义读本:麦卡勒斯、德拉布尔、哈贝马斯》(Three Feminist Readings:Carson McCullers,Drabble,Habermas),引入文化研究的他者视角,批判文本中存在的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对主人公的解读超越了种族、性别和性取向的界限。路易斯·韦斯特林(Louise Westling)的著作《宗教之林和毁灭的花园:尤多拉·韦尔蒂、卡森·麦卡勒斯和弗兰纳里·奥康纳的小说》(Sacred Groves and Ravaged Gardens:The Fiction of Eudora Welty,Carson McCullers,and Flannery O'Connor)以对比的手法挖掘麦卡勒斯小说中的宗教文化,类似的还有钱皮恩(Laurie Champion)的论文《卡森·麦卡勒斯的<心是孤独的猎手>中的黑白基督》(Black and White Christs in Carson McCuller's The Heart is a Lonely Hunter)。另外与文化研究相关的麦卡勒斯研究成果还有查尔斯·布拉德萧(Charles Bradshaw)的论文《语言和责任:卡森·麦卡勒斯的<心是孤独的猎手>对话的失败》(Language and Responsibility: The Failure of Discourse in Carson McCuller's The Heart Is a Lonely Hunter);肯尼斯·查琳(Kenneth Chamlee)《卡森·麦卡勒斯三部小说中的咖啡和社区》(Cafes and Community in Three Carson McCullers Novels)等。
20世纪90年代以来开始盛行同性恋理论(酷儿理论)。1996年肯斯夏福特(Lori J.Kenschaft)的论文《同性恋和人类关系:作为“女同性恋”解读卡森·麦卡勒斯》(Homoerotics and Human Connections: Reading Carson McCullers‘As a Lesbian')、1999年蕾切尔·亚当斯(Rachel Adams)发表论文《美好与怪异的混合体:卡森·麦卡勒斯的酷儿小说》(A Mixture of Delicious and Freak:The Queer Fiction of Carson McCullers)、2000年舒尔曼(Sarah Schulman)的论文《麦卡勒斯:经典原料?》(McCullers: Canon Fodder?),研究者们都尝试在被放逐到主流文化边缘的酷儿文化背景下阐释作品中隐藏的丰富内涵,在麦卡勒斯的小说中,性别界限变得模糊,性别角色遭到解构,同性恋是麦卡勒斯小说中反复出现的一个主题,由于麦卡勒斯本人是一个双性恋者,这样的阐释有其合理的一面,但是它无法真正地解读作者的创作意图。
二、国内的麦卡勒斯研究概述
自从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国内对麦卡勒斯小说的研究就拉开了序幕,经过30多年的研究,一系列成果纷纷问世,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20世纪90年代以前。李文俊先生是引进麦卡勒斯小说的第一人,他最早翻译了《伤心咖啡馆之歌》(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年版),当时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并且由此带入了一代青年人的记忆深处。1983年他翻译了麦卡勒斯的短篇小说《家庭矛盾》(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可惜,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麦卡勒斯的作品似乎远离了中国读者的视线。但是这一时期对麦卡勒斯的研究却从未停止,首先是各类文学史都有专门的章节对麦卡勒斯予以简略的分析:伊哈布·哈桑的《当代美国文学1945—1972》(山东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和钱满素的《美国当代小说家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版),对麦卡勒斯的小说都有着比较接近的评论,即孤独主调,而此后的一大批论文都沿袭了此种思路。其次,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对麦卡勒斯最早系统评论的应该要数赵毅衡。他在1982年的论文《畸形社会孤独者的哀音——怎样理解〈伤心咖啡馆之歌〉》(《名作欣赏》1982年第2期)和1987年的论文《孤独者的悲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版),都是从内容和艺术形式两方面细致地分析了作品的孤独主题。这一时期的主要特征是研究麦卡勒斯小说的孤独和爱之无能的主题,研究者大多是切入同一个角度进行局部论述,没有从整体上探讨麦卡勒斯与南方文学传统的关系以及她的个人经历对创作产生的影响。值得一提的是,1988年发表了南希·B.里的译文《〈心是孤独的猎手〉——讽刺法西斯的寓言》(《商丘师专学报》1988年第3期),作者认为《心是孤独的猎手》的动机是影射政治生活,这倒是一个新颖的视角。不过,中国的研究者们至今为止都没有从意识形态的角度去挖掘作品的价值,尽管麦卡勒斯本人一再声称这部作品是一把刺向法西斯心脏的匕首。
第二阶段是20世纪90年代,整个时期处于比较冷清的阶段。就我目前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只发表了区区三篇论文:一是杨济余的《二重组合结构的范例——从“反讽——张力”诗学析〈伤心咖啡馆之歌〉》(《外国文学评论》1990年第3期);二是丁士虎的《〈伤心咖啡馆之歌〉的叙事艺术与复义主题浅论》(《池州师专学报》1997年第2期);三是章启平的《论〈心是孤独的猎手〉之中心主题——孤独》(《天津外国语学院学报》1998年第1期)。这几篇文章依然没有脱离早期评论的樊笼,局限于麦卡勒斯作品本身的结构、主题和叙事特点的分析,没有出现太多有新意的论述。
第三阶段是进入21世纪后麦卡勒斯研究的发展时期。这一时期国内推出的各类美国文学史对于这位女作家有了更多的关注,都对麦卡勒斯有专门的介绍,篇幅长短不一,如李公昭的《20世纪美国文学导论》(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王长荣的《现代美国小说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杨仁敬的《20世纪美国文学史》(青岛出版社2000年版)等。而且关于麦卡勒斯的单篇论文也愈见繁多,对小说主题的探讨依然络绎不绝,主要集中于她的两部小说《心是孤独的猎手》和《伤心咖啡馆之歌》。如蔡春露的《怪诞不怪,怪中寓真——评麦卡勒斯的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外国文学评论》1994年第4期),采用社会历史批评法,算是一篇比较优秀的作品,但是依然是老套的主题:现代社会中的孤独和异化。另一个比较关注麦卡勒斯的是南开大学的林斌博士,她发表的几篇论文从不同的角度对麦卡勒斯的小说进行了阐释。如从女性主义入手阐释《〈伤心咖啡馆之歌〉的“二元性别观”透视》(《外国文学评论》1994年第4期);采用巴赫金的狂欢理论分析《〈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狂欢节乌托邦”的诞生与灭亡》(《外国文学评论》1994年第4期);《卡森·麦卡勒斯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小说研究述评》(《外国文学评论》1994年第4期),总结新批评派、女性主义批评家、酷儿理论(queer)分别用不同的方式探讨作品精神隔绝之主题。2006年,林斌出版专著《精神隔绝与文本越界:卡森·麦卡勒斯四十年代小说哥特主题之后女性主义研究》,这是国内唯一一部以麦卡勒斯为研究对象的专著,从文化研究层面关注麦卡勒斯小说。
这里特别要提到2005年,似乎是麦卡勒斯小说研究的转折点,这一年掀起了一阵麦卡勒斯热。上海三联书店开始系列引进她的作品,先后出版了《心是孤独的猎手》、《伤心咖啡馆之歌》和《婚礼的成员》,和她的传记《孤独的猎手——麦卡勒斯传》,并在2007年出版了《金色眼睛的映像》、《没有指针的钟》,熟悉的孤独的味道又重新弥漫在我们生活的上空。而就在2005年,中央编译出版社出版了《剑桥美国文学史》(第七卷),由萨克文·伯科维奇主编,这是迄今为止最为全面的一本美国文学史,由世界著名学者分章撰写,观点鲜明深刻,里面专门列出一章来介绍麦卡勒斯,对她的评价深入而富有主见,向中国读者打开了另一扇了解麦卡勒斯作品的窗户。此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麦卡勒斯,但是对她的评论大部分依然停留在怪诞和孤独的风格上。
20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西方各种文艺理论思潮涌入中国,麦卡勒斯的作品在中国也得到更为丰富的诠释。我国的麦卡勒斯研究日益从单纯的译介状态摆脱出来,发表了不少新颖、有深度的评论文章。截止到2015年底,根据中国知网CNKI检索数据的统计,近年来出现跟麦卡勒斯相关的硕士论文达30余篇,期刊论文多达70多篇。总的来看,我国麦卡勒斯研究正逐渐朝着多元化有理论深度的方向发展。但是也存在一些问题,国内麦卡勒斯研究大多集中于《心是孤独的猎手》和《伤心咖啡馆之歌》,鲜有涉及她的其他小说。对《金色眼睛的映像》、《没有指针的钟》等作品的研究偏少,而对她的同样出色的短篇小说也无人涉及,这不能不说是遗憾的事情。在20世纪90年代期间,关于她的研究几乎是缺失的。而已有的研究论文中,对于麦卡勒斯小说的孤独和怪诞色彩的主题研究很多,但研究者还有待从其他层面和角度去挖掘小说的价值和意义。
国外的麦卡勒斯研究比国内起步早,而且全面和深入得多,但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主要集中于麦卡勒斯的两部作品《心是孤独的猎手》和《伤心咖啡馆之歌》,都特别关注她的精神隔绝主题,以及作者采取何种手段表达其中的寓意。许多评论都指出了作品的哥特式风格,但是都没有深究为什么作家本人很反感给她贴上哥特标签。其实,在哥特小说的外在形式之下,隐藏着的是麦卡勒斯对传统哥特小说的超越。任何一个作家都是在特定的文化传统中成长起来的,受到那方沃土的滋润与培育,最终盛开出迷人而绚丽的花朵。不管研究者从何种角度来解读麦卡勒斯,孤独主题、女性主义角度还是同性恋理论,都是绕不开她所置身的文化传统。麦卡勒斯生活在20世纪南方文艺复兴时期,南方给了她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和源泉,因此我们有必要从南方文学传统内部来审视麦卡勒斯。伊哈布·哈桑曾做过这样的努力,他在1959年发表的《卡森·麦卡勒斯:爱的炼金术与痛苦的美学》中尝试将麦卡勒斯的哥特式想象放在南方文学传统的背景中加以讨论,此后的许多评论家由此得出了对麦卡勒斯另一种负面的看法,认为她没有能力把握住传统的重负和地域的特征,游离于南方的地域情感之外,是一个次要的甚至失败的作家。因此,公正客观地评价麦卡勒斯和她的南方是必要的,也是必然的。而且,当哥特传统成为南方文学传统重要的组成部分时,麦卡勒斯妙笔生花地展现了哥特小说区别于往昔的非凡魅力。
三、中国的麦卡勒斯情结
国内最早引进麦卡勒斯的作品,当数1979年4月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的《当代美国小说集》,里面收录了《伤心咖啡馆之歌》,译者李文俊先生成为介绍麦卡勒斯的第一人,这本当时定价为一块五的书发行了23万册,由此可见,当时的中国有多少人熟识麦卡勒斯,更有不计其数的人通过传阅和在旧书摊买到的书了解她,并且在往后的很多年里不时地想起爱密利亚小姐和李蒙表哥。
在“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那种为政治服务的外国文学译介不再成为主流。1978年,中国开始大规模、系统地译介和研究外国文学。1979年11月,在广州召开了全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规划会议,制订了大力开展外国文学研究与翻译工作的政策。之后各种期刊、杂志开始大量译介、评论外国文学作品,文艺上又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终于到来。当时的中国读者,甚至文艺工作者,对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国当代文学的状况了解甚少,借助文学的文字魅力,可以生动展现那个时代美国的社会风貌。而《伤心咖啡馆之歌》带给当时的中国年轻人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心灵冲击和无法磨灭的记忆,一大批文学青年深受她的影响。著名作家苏童回忆道:“我读到《伤心咖啡馆之歌》正值高中,那是文学少年最初的营养,滋润了我那个时代的阅读,可以说是我的文学启蒙。她笔下的故事,仿佛是在说爱,亦是在说忧伤,或者绝望,小说背后渗透着麦卡勒斯独有的气质,不只拘泥于文字的表层,故事本身亦是忧伤。事实上,自海明威、福克纳之后,美国作家阵营没有再出现高过这两人成就的,反而,以典型个人风格为新的阵线,麦卡勒斯归属其中。”
2005年,人们突然发现,麦卡勒斯又复活了,惊喜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她的作品销量颇佳,从2005年11月到2007年9月为止,《心是孤独的猎手》已经是第11次印刷,《婚礼的成员》2005年8月第1版到2006年6月印了两次;2006年1月出版的传记《孤独的猎手——麦卡勒斯传》和2007年4月出版的《伤心咖啡馆之歌》也是已经印了两次。
2005年,中国掀起了一阵“麦卡勒斯”热,许多年轻的文学爱好者们成为麦卡勒斯的书迷。也许正印证了人们对麦卡勒斯小说主题的认同:孤独是永恒的、终极的,即使最深切的爱在孤独面前也是无能为力。
麦卡勒斯指出她的小说人物得了“美国病”,长期处于精神隔绝的状态。当下,中国正处于社会各方面的急剧转型期,人们有时处在迷茫的十字路口,自然会沾染上孤独的气息。从某种程度上说,也许我们中一些人患的是“世纪病”,我们的心灵正经受着动荡与不安,生存压力巨大,精神力量日益萎缩,日常审美生活正变得物质化、商业化、世俗化,在繁华的背后隐藏的是只有自己才能触摸到的孤独。于是我们从麦卡勒斯小说的人物身上找到了某些东西,正好契合了我们空洞的生活,我们企图以文字视为心灵的唯一慰藉,可能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所以,这不难理解麦卡勒斯在中国受到如此多的人的喜爱与追捧的原因,无数的草根们借助网络表达着对她的迷恋和对过往生活的怀念。然而蓦然回首,她已隐没于人群之中,我们看见了麦卡勒斯的孤独,我们又何尝发现不了自己的孤独呢。
本章将以麦卡勒斯在20世纪40年代的四部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为研究对象,处女作《心是孤独的猎手》是她一举成名挺进文学界的标志,《金色眼睛的映像》把目光转向了与二战背景截然相反的平静的南方军营,《伤心咖啡馆之歌》令她跻身于优秀作家之林,而《婚礼的成员》则因为同名戏剧的成功上演而名利双收。本章结合国内外研究者的主要观点和麦卡勒斯本人特殊的人生经历,分析小说中蕴含的哥特元素和地域性特征,更着重挖掘小说区别于哥特传统的因素,探讨麦卡勒斯的创新之处。本章运用比较文学影响研究和接受研究的方法,从场景情节的选择、人物形象的塑造、主题内涵的重构等方面考察麦卡勒斯对哥特小说的承袭与发展,以彰显它们共同的审美特质以及麦卡勒斯小说的独特性与价值之所在。
目前国内对于麦卡勒斯的研究大多停留在文本分析层面,研究视角比较狭窄,局限于对麦卡勒斯已经被公认的创作主题和创作技巧的重复探讨上,没有从文学史的角度探讨麦卡勒斯小说和传统哥特小说的源流关系。关于麦卡勒斯小说的哥特风格的论述虽然不少,却没有专门以此作为一个课题进行文学史上的影响研究,同时,几乎没有人深究为什么即使作者强烈反对其小说被定义为哥特小说,还有那么多的人把她归纳于哥特小说家的行列,也没有更多的人追问麦卡勒斯反对的缘由。其实,这就可以追溯她与南方文学传统的关系。一个身处南方文学传统的作家,是很难摆脱传统赋予她的文学气质,所以我们不会在心底否认她的哥特式风格。另一方面,她的人生经历和地域色彩,又使她拉开了与传统哥特小说的距离,我们才可以深刻地感受到她与传统哥特小说的清晰界限,这也是本章重点关注和论述的部分。我们期待以此为切入点,挖掘一个更为广阔和深入的研究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