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们

哈莉站在德拉科的级长寝室里，面对着架子上一排又一排用软木塞塞着的玻璃瓶，里面是淡蓝色的亮晶晶的液体，玻璃瓶外壁贴着日期。这些都是德拉科的记忆。

她把隐形衣扔到地上，拿出一个大口袋，没来得及怎么看清标签，只能匆忙地拿走了七个瓶子，她要趁德拉科还没回来，带走一部分记忆。它们分别是1990年，1991年，两瓶1992年，1993年，仅有一瓶的1995年和1996年。

她重新披上隐形衣，带着德拉科的记忆离开了这里。

完成了。哈莉在离开斯莱特林休息室前轻轻碰了一下站在门口的潘西的手臂，潘西会意，不再看守是否会回来的德拉科，大步走回了宿舍。

潘西觉得挺无聊的，又挺为西奥多感到难过。自从上一次的霍格莫德之日后，哈莉为了知道德拉科的秘密只好来到这里。同时，她才又知道哈莉和德拉科又和好了。当然，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西奥多，也不去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

哈莉披着隐形衣走在去邓布利多办公室的路上，手中的活点地图告诉自己邓布利多并不在那儿，准确来说，自从很久之前他带着自己看了汤姆·马沃罗·里德尔的一些童年往事后，邓布利多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霍格沃茨了。更让哈莉奇怪的是，德拉科这么晚了，既不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连活点地图上都没有他的名字。

他不会不在霍格沃茨，哈莉确信。赫敏说过，活点地图上，只有在有求必应屋里才无法显示名字。

德拉科在有求必应屋里干什么？是什么连一个字都不可以和自己说？蛋白石项链是德拉科放在三把扫帚的盥洗室里的吗？

这无非加重了哈莉的好奇，她想着想着就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来到熟悉的两尊石像前。

“酸味爆爆糖。”

她踏上石阶。

办公室里黑漆漆，空荡荡的。

挂在墙上的画像也在呼呼大睡。

“Lumos。”哈莉的魔杖尖端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冥想盆。

哈莉盯着眼前的石盆，拿起1990年的那一瓶记忆。她拿了这一瓶只是单纯好奇，德拉科的童年时光到底是怎么样的。

她把瓶子里的像蜘蛛丝一样的记忆倒进冥想盆里，然后一头扎了进去。

她现在站在马尔福庄园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一个金发小孩正背对着她坐在桌子前，手中的羽毛笔在不停地移动。哈莉知道这是十岁的德拉科，小小的一只，背影也小小的，怪可爱的。

她走上前看见德拉科正专注地在一张夹在魔药课本里的羊皮纸上画着飞天扫帚，他的手边是一大堆要背诵的知识点。

怪不得，原来从小时候开始就喜欢魁地奇。

“德拉科？”

哈莉和德拉科同时抬起头，卢修斯背着手站在门口。哈莉看见德拉科啪地一声把魔药书合上了。

德拉科太笨了，这样肯定会被发现的。

哈莉吐槽道。她看着岌岌可危的魔药课本，果然，下一秒卢修斯就走过来，从课本里轻而易举地抽出了那张画得精致，细节满满的飞天扫帚。德拉科见小动作败露了，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认错。

卢修斯什么也没说，把那张羊皮纸放到了桌上。

“你放心，到了霍格沃茨你入选魁地奇队，自然会给你一把你想要的扫帚。”

“真的吗！”德拉科立刻高兴起来。哈莉蹲下身子，细细地看着德拉科小时候的脸。

明明小时候这么可爱。怎么到了霍格沃茨就变了个样子。

“哈莉·波特，你到时候一定会遇见她。记住了，和她交朋友你可以得到很多帮助，当然，切记不能把她当做真正的朋友。当救世主的身上坏处也不少。”

“我知道。”德拉科重新坐回椅子上，“你已经说了好多遍了，我肯定会和她成为朋友的。”

“晚上有宴会，帕金森，诺特他们几家都会来。现在赶紧完成你的功课然后去你的房间准备一下今晚的宴会。”

哈莉还是继续望着德拉科的脸，看着他露出笑容，听他和父亲提着自己。

原来，他早就认识我了。也把我当成了真正的朋友――不止是朋友――卢修斯，我把你儿子给拐跑了。

哈莉被自己逗笑了。卢修斯离开了这里，德拉科也不再画画，继续专心学习去了。

哈莉坐在他身后的沙发上，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夕阳落下，她才踩着掉进书房里的余晖离开了这个记忆。

他们那时候的宴会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和1993年的夏日酒会一样吗？那时候的他们是不是比现在的关系更好？

要是能更早一点认识他该有多好。

1991年。

哈莉站在斯莱特林地窖门口，德拉科和潘西，布雷斯，西奥多站在石墙门口，然后哈莉跟着他们走了进去。

“你们说说那个波特！”德拉科气愤地坐在沙发上，“竟然敢揪我的头发！”

“那是你活该。”潘西漫不经心地说，梳理着自己的头发。西奥多不参与他们的讨论，一个人坐在离他们远一点的位置上捧起一本书看起来。

喂，是谁先揪我的头发的？

……这叫什么来着？哈莉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梅格莉和自己说的那句话。

哈莉一脸无可奈何地望着德拉科。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脸上都像写满了“我不甘心”似的，怪好笑的。

“她那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西奥多冷不丁地发话了。

没错。哈莉暗暗想道。她瞄了西奥多一眼，一年级的时候倒还真没注意到他过。应该是一直到三年级时他们几个才算真正认识。

“西奥多，你在说什么？我们听不懂。”布雷斯转过头说道，“又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

德拉科又气鼓鼓地站起来，拉着布雷斯去巫师棋桌下一盘棋。哈莉跟着走了过去，他走的每一步都要嘟嘟囔囔地说起自己的名字。

“要是波特来和我下，她一定下不过我。”

“下一次见到波特一定要让她生气。”

“那个韦斯莱也太烦人了，天天围在波特旁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为什么波特是在格兰芬多？要是她在斯莱特林，肯定不会比现在更讨厌，至少会比现在更好。”

“她要是……”

“行了，别再说她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布雷斯抱怨地说，用力把棋子往前移动了一步。

“我看你才是喜欢上她了，不然你干嘛一直关注她，还担心韦斯莱是不是喜欢上她了？”布雷斯戏剧性地挑起眉毛。

“闭嘴吧你。”德拉科瞪了他一眼，但却被布雷斯的话弄得耳朵悄悄红了。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耍赖也没用。你这时候就已经喜欢上我了。

哈莉得意地看着一年级的德拉科，看着他粉色的耳朵。感觉德拉科太有意思了，就是嘴硬。她伸出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虽然摸到的只是一团空气。

那时候的我们，无忧无虑得让现在的我们羡慕嫉妒恨。

“不和你下了，困死了。”布雷斯走了，德拉科还是一个人坐在棋盘边。留下两人还没下完的棋。

“将军。”

哈莉把布雷斯的最后一步下完了，虽然她根本拿不起它。

德拉科打了个无趣的哈欠也站起身离开了。

哈莉看着德拉科慢慢远去台阶上的背影。

将军。

我赢了。你应该也是归我了。

如果我们在冥想盆外也能下一盘棋就好了。你一定赢不了我。

1992年。

哈莉看见面前是琳琅满目的花草，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温室里。她一转身，看见西奥多正在给他的粉玫瑰浇水。

“西奥多，你又来了。”

“你也不是又来了。”

哈莉看见德拉科和西奥多站在一条直线上。

“那是因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哈莉看见德拉科走到温室的另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一大堆绿植后面拿出一支用玻璃罩悉心照料住的红玫瑰，放心地看了看又放了回去，接着去给那一丛红玫瑰浇水。

“嗯，浇水对于花而言的确很重要。你要把它们送给谁？”西奥多说着，把水壶放回原位。

“要是我告诉你了，你不许告诉别人――要是恰好碰见波特，也更不许……算了，你也不会去和她说话。”德拉科说着，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已经把送的对象的名字给暴露出来了。

“哦。”西奥多随意应了一声就径直走出了温室。德拉科无趣地望了一眼他的背影又蹲下身照料他的玫瑰了。

哈莉默默地看着他，看着他把玫瑰的每一个部分都照料得完美，把枯萎的花瓣摘掉，除去蚊虫。平时在草药课上连铲子都不愿意拿的人却在挖土。就为了给自己最好的玫瑰。虽然那时候的自己并没有收到他的玫瑰，但是此时此刻莫名的感动就涌了上来。

哈莉转过身，打算离开这里，前往下一个记忆的入口。

唉，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个画面。

画面一转，哈莉发现自己又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里。德拉科和布雷斯坐在壁炉边烤火。潘西坐在沙发上，梳着乌黑的长发，达芙妮靠在椅子上阅读时尚杂志。

“德拉科你就是事多，什么事都要找我帮忙，连追女孩都要我来帮你。”潘西放下梳子，拿起咖啡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这么久了还没追上呢？”达芙妮瞄了德拉科一眼，笑了一声，翻了一页杂志。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

“没办法，潘西，你就再帮我一次忙。明天在图书馆给她补课，你就假装和我聊地很开心，把她忽略掉。”

“呵呵。”潘西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像我这种不求回报的朋友是你的福气。”

“是是。”德拉科冲潘西笑了笑，又转回去继续烤火了。和布雷斯聊起追女孩的秘诀。

心机小孩德拉科，亏自己当时还因为他俩吃醋。哈莉冲德拉科做了个鬼脸。

还是很高兴。

1993年。

哈莉看见自己站在霍格沃茨城堡外面，德拉科在自己的不远处，他在拼命地捶打着墙壁。

他怎么了？哈莉第一时间是想是不是那时候的他们是不是吵架了，自己惹他生气了。

“德拉科！”

德拉科突然大声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哈莉被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控制控制自己的情绪！”

哈莉听出来了，德拉科是在冲他自己发火。

“不要让哈莉生气，也不要让她难过了！”德拉科喊着，把脚边的一块石头用力踢到远处，又因为踢得太用力觉得疼痛，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生闷气。

哈莉大概能猜到这时候的具体时间，是在德拉科吃醋生气的那一次。

她那时候还不知道德拉科对自己发火，只觉得自己太委屈。

哈莉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德拉科身边，轻轻拥抱了一下一团空气。大家都成长了。

1995年。

哈莉发现自己站在德拉科的级长寝室里。她看见那时候的自己正躺在德拉科的床上睡着，安安稳稳地睡着。而德拉科呢。

哈莉看向沙发那里，德拉科躺在沙发上，右手臂挡着眼睛，左手捂着嘴巴，让自己不要哭出声音。

哈莉轻轻走过去，蹲下身，看见德拉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沙发那儿湿了一大片，身体颤抖着，害怕吵到自己就克制他自己的情绪。

德拉科，想哭就哭吧。眼泪并不是一个人脆弱的体现。

哈莉跪坐在沙发旁。她很想很想帮德拉科擦掉眼泪，然后好好地抱着他，陪着他，让他不要这么难过。

她突然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太笨了，竟然就那么安安稳稳地睡着了。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可能是某个房间，可能是某个时间，可能是某个角落，德拉科脆弱的一面永远都不会展现给自己看。

赫敏和罗恩说德拉科不够勇敢。可是他那么怕黑，睡觉还得靠小星星来安抚，却还是在禁林里面对伏地魔时挡在自己面前，还是为了自己抵抗了一百多个可怕的摄魂怪，还是为了替自己出头而被变成白鼬，还是永远第一个把自己从悲伤里拉回来的人。虽然有时候他并不是第一个冲出来保护自己的人，但他永远用瘦小的背影面对自己，尽他最大的努力，把自己保护在身后。

而那时候，自己害了他的父亲入狱，自己却还能安稳地在他旁边睡着。

哈莉觉得很难过。她伸出手，再一次拥抱着一团空气。

“哈莉？”

“嗯？”

哈莉发现自己现在站在冥想盆旁边，德拉科就站在自己面前。

“你拿了我的记忆。”

“抱歉。我实在想知道了。”

“你怎么哭了？你看到了什么？”

哈莉一摸脸，上面全是泪水。

“对不起啊，德拉科。”

哈莉吸了吸已经是通红的鼻子，想把眼泪逼回去，好好地和他说说话。

“对不起。”哈莉知道自己又破防了。又一次，又又又一次，还是德拉科把自己先拥在怀里。

“我的记忆让你伤心，那就不要去回忆了。你想要知道我的什么，可以直接来我这里。”德拉科把哈莉的眼泪擦去，然后把她手里最后一瓶1996年的记忆瓶拿了回来。

“这个就别看了。”

因为1996年的夏天，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