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傅暄与李沅止
“这位姑娘好生面善。”李沅止眼眸轻闪，唇角微弯，又道：“暄暄，想必你来找我定是有事相求吧。”“不过扬州城里头的没有不知道我李沅止的，我这人对什么都有一套自己的行事准则，若是有谁叫我不高兴了，那一切都免谈。所以暄暄照你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不知得罪过我多少次，我疼你，谅解你年幼不懂事不与你计较，可你若是因为旁人的事要找我帮忙，那我劝你免开尊口。”
李沅止表现得十分不留情面，在场众人对他的行事作风也知道一些，晓得他的手腕和厉害，平时迫于对方的势力也惧让三分。可李沅止这份强势的对象是两个柔弱少女，一些人面上虽不显，嘴上也没说什么，但心里头确是忍不住腹诽不断。
傅暄耸耸肩，面对不留情面的李沅止仿佛司空见惯，不以为意道：“我可没有求你的意思，你想多了。”
“我用东西跟你换，就换你手腕上的这串沉香念珠。”
傅暄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指着李沅止手腕上的一串深色带着柔润光泽的珠子道。
李沅止差点被气笑了，完全就是拿眼前这个与他不对付，从未给过他好脸色，奸诈狡猾，古灵精怪，牙尖嘴利的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但这并不代表他什么都会纵容对方。比如傅暄亲热挂在嘴上的姐姐，今日之前他从未见过小铃铛，他心里一直不怎么轻易和人相交的丫头居然带着人找到他面前来了，这令他不得不深思。
自家心思简单的笨丫头再不讨喜他作为表哥总要看着点，所以故意表现的非常不近人情。他只是想观察一下小铃铛的反应。
以小铃铛的聪慧又哪里不看不出李沅止为何如此，她在心里笑了笑，竟觉得很有些意思。
一直沉默不语的她，看了看身边一脸横眉怒眼的傅暄，才将自己的目光落在李沅止身上，她知道对方一直在观察自己，她倒没觉得被冒犯，而是直面而去显得很是云淡风轻。
“李公子，暄暄是个热心的好姑娘。但我自己的事怎么好麻烦她为我而操心。”
傅暄不赞同地转头来看她，小铃铛安抚地对她笑了笑。
可能是明白了小铃铛眼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到嘴的话便生生咽了下去。
小铃铛看傅暄颇有些委屈的样子，心里越加感到傅暄至纯至真这份性情的可贵。
“不瞒李公子，您腕上的沉香念珠对于我来说的确非常重要，若公子愿意让给我，我也会用相应价值的东西来交换。当然公子既然经常将其戴在腕间，说明此物对李公子来讲自也是重要的。我此番无疑有些冒昧，可凡是有其他途径得到我要找的东西，我也不会麻烦暄暄陪我来找李公子的。不知李公子能否割爱？”小铃铛说的很诚恳，也表达了此行的来意，还有沉香念珠对于她的重要性。
李沅止没有想到小铃铛会如此坦白，而且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思。他低头看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串沉香念珠，眯了眯眼便有了主意。
李沅止取下手腕上的沉香念珠拿在手里慢慢摩挲着，似笑非笑地说道：“姑娘倒是个实诚人，既然此物对姑娘你如此重要，我李沅止也倒不会舍不得割爱，成人之美自古便是为人称道的佳话，我虽并不在意这些声名，但也不好叫姑娘你白跑一趟。更何况你是这丫头亲自带来我面前的。”
“这样吧！我这裕隆斋有一种酒名休馋，此酒无色无味，但后劲十足，一杯下去便能醉倒一名大汉，至今为止能饮过三杯不醉的人仅有两人，一乃扬州城里嗜酒如命千杯不醉不倒的杨峰居士，另一位就是屈屈在下了。”
“姑娘若能饮上一杯此酒还能保持神智清醒，那此物就归姑娘所有了。我李沅止说话算话，在场众人都为见证之人。”
听到周围传来的抽气声，李沅止只含笑而望，一副悠然闲适的模样，好像自己刚才那番话再平常不过，也没什么不妥之处。
可李沅止将这要求一说，坐在他旁边的傅暄就怒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把拧着他的衣领子，愤愤道：“你个坏心眼的家伙，怎么可以提这样的要求为难我陌循姐姐。还有脸叫一个姑娘家喝酒，你无赖，你，你太坏了，不愿意给就直说。”
傅暄恨铁不成钢，因为太生气手下也用了力气，直将李沅止做工讲究面料精细的衣领子给弄得皱巴皱巴的。而被拧着衣领完全没了形象的人似乎不以为意，还保持着自己一贯的优雅，也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和一丝不耐烦，在旁人观来只有满满的纵容。
小铃铛将面前二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心头失笑。其实对李沅止提出的要求她并没有太多想法，这天下的酒形色各样，百般滋味她什么没尝过。她今日倒对那休馋起了一丝兴趣。所以非常爽快道：“相信李公子是言而有信之人，那便应公子所说，我今日饮上一杯这休馋又何妨。”
“陌循姐姐，不可。你不懂，这家伙就是存心想让你知难而退，才提出这个要求来拐着弯来拒绝你的。”
傅暄一把松开李沅止，疾步来到小铃铛身边劝道。
“丫头说的没错，所以姑娘还是不要逞强为好。”李沅止勾唇轻笑，那闲散慵懒的模样直让傅暄看不下去地瞪了他几眼。
“无事，我愿意为自己需要的东西付出代价。这样才公平。”
小铃铛淡淡的看了李沅止一眼，言语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既如此，派个人将裕隆斋的镇店之宝休馋取来，此酒乃我无意中寻来的绝世佳酿，店中也不过十坛。姑娘这等倾城佳人，佳酿配佳人，这佳人自然也当用最好的酒杯才是，将我那白玉夜澜杯一并取来。快去。”
原本侯在李沅止身后的一深衣男子，听到他吩咐，几步上前领了命转身就退了出去。
傅暄担心的看着小铃铛，心里盘算着另外的可行之法。
其它的人则是忍不住也露出一丝担忧和同情的神色来。
小铃铛对这些四面八方不同的目光一点没有放在心上，只坐在那里格外的平静。
不多时那深衣男子便端着一个托盘从外头走进门来，在一众注视下目不斜视地走到李沅止身旁，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期间没发出一点声响，而后又安静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笔直地站好。
“这就是休馋了。”李沅止将那白色酒瓶子拿起，亲自往那白玉夜澜杯中倒了一杯酒，他看着那纯白的酒液，停顿了一息，就端起那酒杯递到小铃铛面前，没有丝毫迟疑道：“姑娘，请。”
小铃铛侧过身去接他手里的杯子，只她刚伸出手就被李沅止一错，那杯酒就又被李沅止收回。
小铃铛定定地看向他，对他突然的动作表示不解。
不只她，在场众人皆对他突然的转变感到讶异，纷纷向他们二人的方向看着。
“只是想试一试姑娘的胆识，姑娘不必当真，所以这酒姑娘就不必喝了。若有得罪之处，抱歉！”
小铃铛虽能理解他这般的目的，但她不愿平白欠人情，也不想对自己说出口的话食言。于是不由分说地迅速取过他手里的白玉夜澜杯，将那杯中的休馋一饮而尽。那豪迈的动作，直令在场之人傻了眼，待见她神色如常，没有酒醉之相，一时间春华阁里就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赞叹之声。
“原来姑娘乃酒中女英雄。”李沅止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心，双眸璀璨，抬眼朝小铃铛看来。
“罢，此物便归姑娘了。”李沅止依诺将右手里的念珠递给身边满眼都是崇拜之色的傅暄，示意她交给一旁的小铃铛。
傅暄自是欢喜接过，对于李沅止的吃瘪似乎高兴解气不已。
“陌循姐姐真厉害，那，姐姐拿着，这东西就归姐姐了。”
小铃铛将东西拿在手里，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对于很快就能去到问极天，离找到孙斜的可能越来越近，一想到此她就露出一抹耀眼的笑容来。
傅暄见她高兴，自是为她感到开心。
就在她们俩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时，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并且成功将俩人的目光引到他身上。
“既然姑娘得了此物，那便要做在下的妻子了。此物为家传之物，将来是要给我的妻子的。所以。”
“什么？”
“李公子。”两道声音齐声传出。
前一道是傅暄发出的，她大吼一声，而且那一声中气十足，可能连春华阁外的人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后面一声来自于小铃铛的疑问。
李沅止没有看其它人，只对着眼神清冷的小铃铛，展颜一笑，眼神里隐约有些温柔的意思。
“姑娘没有听错，收下此物的必然就是在下的妻子，这是李家祖宗传下的规矩，规矩不可废。除非……”李沅止话音未落就被一旁气急败坏怒着一张小脸的傅暄给打断了。
“好啊！你这是觊觎上陌循姐姐的美色，才存心设了圈套来骗姐姐。你这个坏心眼的家伙，果然一肚子坏水，你想都别想，也不看看自己，你哪里配得上陌循姐姐。”
“你，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陌循姐姐才看不上你。”傅暄振振有词，将李沅止贬得一文不值。
“好啊，我也觉得李公子一表人才，不失为值得托付终身的好对象。”小铃铛轻飘飘的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一下子就将某人给点着了似的跳脚不已，急急慌慌的。
“不可以。我不同意。”见大家都看着她，傅暄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激动，于是在许多双眼睛的注视下缓了语气道：”陌循姐姐，你真这样想吗？可你才认识李沅止这家伙唉。虽然他是生的有模有样，偶尔也没那么忍人生气，对朋友很仗义，也算孝顺，好像也有一点点厉害啦。可是，可是……”
小铃铛心里好笑，见她一脸急切纠结，又不好意思再说下去的样子，边不忍心再继续逗她了。
“傻丫头，既然他在你眼里有这么多优点，那为何不给他一个好脸色。我猜你自己明明在意他，喜欢他的很，只是一直没发觉而矣。”
“李公子也一样，心里头明明在意暄暄，眼里除了她，都看不到别人，何必故作冷漠，去试探，真的在乎不妨直说就是。喜欢就大大方方，坦坦荡荡，不必遮掩。”
“好了，东西归我了，我是不会归还的，既然暄暄认了我做姐姐，我也当送一份礼物给她。”小铃铛从怀中拿出一物，放在傅暄手中。
“此物为蛟人之泪，相传拥有此物的有情人会白头偕老，幸福一生。”
“相识一场，也算你我的缘份，谢谢暄暄真心为我。姐姐在这里祝你们二人有人终成眷属。”
“李公子，以后可不许欺负暄暄，不然即使在天涯海角之外我也会诅咒你厄运缠身，不得善终。我说到做到。不过我相信以李公子对暄暄的良苦用心，一定会照顾好暄暄，疼爱暄暄一生的。”
“好了，我该走了。”小铃铛望着泪光盈盈的傅暄，尽管心中不舍，但也准备离开了。
“陌循姐姐，呜呜，我，我……”傅暄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抱住就不撒手了。
“姐姐你留下来好不好，我不喜欢他的，你搞错了，他也不喜欢我的，从小他就喜欢欺负我，嫌弃我笨。”傅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里话外都是不舍，还有对李沅止的控诉，还有心里的委屈。
一旁看着她哭的毫无形象的李沅止，冷冷地朝着在场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众人一眼。
被那寒意彻骨的眼神一瞥，众人纷纷作鸟兽散，像是知道了了不得的事情，推开门一下就溜了个干净。
李沅止见不相干的人都消失了，才满心无奈有心疼宠溺地走过去细声细语，用温柔到不可思议的声音道：“好了，别哭了，是我的错。”
“我哪里不喜欢你了，我喜欢极了你，家里长辈谁人不知我对你稀罕还来不及，只有你这个笨丫头对我疾言厉色，整日就知道气我。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是我喜欢你。”
“你别哭了，只要你不哭，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嗯。”李沅止耐心十足地劝哄着，丝毫不介意有一个小铃铛在。
面子什么的，在喜欢的人面前根本值不得什么。
“那你帮我将陌循姐姐留下来。”傅暄吸吸鼻子，红着眼睛偷偷看他。
李沅止见一双好看的眼睛哭得像个兔子，心瞬间就软了。
他为难的看着小铃铛，正要开口。
小玲铛便打断了他，她伸出手拍了几下傅暄的背。柔声道：“暄暄，姐姐也很舍不得你，可是姐姐也要去找自己喜欢的那个人，只有在那个人身边我才会觉得幸福，你一定不愿意让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吧。今日的告别是为了某一天更好的重逢。”
“你们俩个要好好的。”小铃铛松开了傅暄，向后退开几步，对着二人笑着挥挥手，眨眼之间就从原地消失了踪影。
李沅止看红衣少女突然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倒没有太过惊愕，在上前将一脸呆滞的傅暄拥进自己怀里。
“如果真的伤心不舍，要哭的话就在我怀里哭。”